黑耀镜の恶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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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英雄传说--第七卷--怒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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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17 21:06: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第一章 黄金狮子旗下

   当银河帝国统帅部总长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元帅为了参加御前会议而跨着大步走进指定的会议室时,已经有两名同伴先到了。这两个人是军务尚书巴尔·冯·奥贝斯坦和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渥佛根·米达麦亚两位元帅。人称“帝国三长官”很难得地共聚一堂。
  这三个人从外表看来就显得极为不相同。一个是头发半白、装着义眼、身材纤瘦而血色不怎么好的军务尚书;第二个是有着深棕色头发、右眼珠黑色、左眼珠蓝色,素有“金银妖瞳”之称的美男子统帅本部总长;第三人则是有蜂蜜色头发、灰眼珠、个子较为矮小的宇宙舰队司令长官。后两者不只是单纯的同僚而已,他们还是长久以来即生死与共的好朋友。这三人都正值少壮之年。
  宇宙历七九九年,新帝国历元年十月九日。
  费沙行星才开始其为银河帝国皇帝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大本营所在地的历史。这一年九月,二十三岁的年轻皇帝放弃了长达五世纪的帝国首都行星奥丁,把他的宝座移到至去年为止尚歌颂着治外法权之春的费沙去。距离他戴上皇冠还不到一OO天。
  在首都远至费沙之后,皇帝莱因哈特把大本营设置在他没没有戴上帝冠之前,于“诸神的黄昏”战役中充当临时元帅府的旅馆中。不管是当时或现在,这家旅馆在设备或格调上都没有太高的评价,但是,和宇宙港及都心之间的联络却很方便,这大概是它唯一的商业价值。这一点或许是莱因哈特选定此地的理由,不过,这位年轻貌美的征服者具有和他本身的容貌及才能并行的尊重实用性的精神,却也是原因之一,甚至连旅馆内的房间都只是适合一个普通的单身汉居住的摆设。
  罗严塔尔走进的房间也只是一间谈不上豪华的平凡会议室,家具的价格或许昂贵,但却没有值得称道之处。只有一面墙上装饰着不久前才制定的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军旗,这面旗帜对着这个没什么个性可言的旅馆中的一室放射出压迫性的光芒。以前,高登巴姆王朝的军旗是黑底配上金黄色的双头鹰。现在这面旗已经被废弃了,取而代之的是罗严克拉姆王朝有金黄色滚边和鲜红底色的军旗,中央则配上了金黄色的狮子像。这面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军旗被称为“黄金狮子旗”。在创意方面来说并没有什么独创性,它之所以让当时和后代的人有如此深刻的印象,是因为它象征着拥有这面军旗的金黄头发的年轻人及跟随他的众将官。
  而在这间房间里面的三名元帅就是所有将官的代表人物。他们的地位、功绩、知名度都紧紧跟在皇帝之后,奥贝斯坦身在总司令部及后方,其他两人则在前线,参与无数的战役,同时赢得同样多的胜利。尤其是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被称为“帝国双璧”,和年纪轻轻就去世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是帝国军的常胜军。“疾风之狼”以三十一岁,“金眼妖瞳”以三十二岁的轻轻年纪就爬上了军人生涯的最高峰。跟在他们后面的后进或许有之,但是,却没有人能追过他们。
  罗严塔尔朝着先到的两个人行注目礼后坐了下来。由于这是正式的场合,他断不能无视于一向不和的军务尚书的存在,而只顾着和密友米达麦亚谈笑风生,这种事应该在其他的机会及场所做的。
  “陛下什么时候接见?”罗严塔尔问道,不过,那只是形式上的发问。他的密友回答他:“大概快了吧?”
  罗严塔尔这次把箭头对着军务尚书说:“陛下叫我们来是为了什么理由?”
  “或许是为了达列肯普的事吧?”
  这正是最重要的事。
  “是啊!舒坦梅兹提督有报告进来了。”
  “怎么样?”
  奥贝斯坦用义眼看着发问的罗严塔尔和把身子微微探向前的米达麦亚,然后回答道。
  “达列肯普已经命丧黄泉了。这几天遗体就会送回来了。”
  军务尚书提到了驻军在自由同盟领土的正中央干达尔星系的行星乌鲁瓦希上的一级上将的名宇。今年七月,驻同盟的高级事务官菲尔姆特·连列肯普一级上将被同盟军的不法分子强行拉走,使得舒坦梅兹不断地和犯罪集团及同盟政府进行交涉。
  “啊,果然……”
  这不是意料之外的事。自从接获达列肯普被绑架的消息之后,大家都认为他生还的机会几近于零。这是在动乱的时代选择了动乱人生的人们特有的嗅觉,也是一种常识。
  “那么,达列肯普的死因是?”
  “自缢。”
  军务尚书的回答极为简洁,声音也极其低沉、干涩,但是对听话的人来说,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渗透力。两位沙场上的名将不禁无言对视。有着充满活力的灰眼珠的米达麦亚歪着头说道:“那么,连列肯普的死不能归罪于杨威利吗?”
  米达麦亚这样问,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提出了问题。对于今后军事上的决定及行动,他必须要了解皇帝莱因哈特及军务尚书的意思。
  “如果是处于顺境,连列肯普断无自杀的理由。很明显的,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杨威利要负一部分的责任。更何况他也不做辩解,现在也还在逃亡当中,问罪于他也是不得已的。”
  “杨威利”这个名宇对同盟军或对帝国军而言,都具有不可轻忽的意义。在同盟军的提督中享有不败盛名的他,在同盟屈膝于莱因哈特之后便退役过着退休生活了。连列肯普以前在战场曾两次败在杨的手下,这种屈辱是令连列肯普难忘而且也难以释怀的。或许他就是在监视杨的一举一动,却仍然找不出任何疑点的情况下想逮捕杨,却反而遭到难以反抗的袭击吧?事情在没有办法表面化的情况下,所有枝微末节都只能用推测的。但是,败北的沉重心灵重担模糊了连列肯普的判断力,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他被赋予了超过他本身能力的职责,这件事似乎成了皇帝莱因哈特在人事上一个极罕见的失败例子。
  米达麦亚交抱着两手。
  “连列肯普是一个对部属极其公正的男子汉哪!”
  “很遗憾的,杨威利不是他的部属。”
  连列肯普的缺点在于缺乏对敌人的宽容及思想上的弹性,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不管是罗严塔尔也好,米达麦亚也好,他们不无哀悼同伴的心情,但事实上,他们对敌手杨威利的评价原就高于那个不幸的同伴,所以,如果发生了和现实相反的情况,或许他们反而会觉得很失望。关于这一点他们两人都有共识,不过,军务尚书奥贝斯坦的心情却还没有透明化。
  以前莱因哈特曾感佩于杨的力量,而有意要他加入帝国军的阵营,或许到目前为止,他也还没有完全死了这条心。在知道了主君的这种心意时,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心中都表赞同;但是,奥贝斯坦却极为有礼地、但又态度强硬地持反对的意见。当时奥贝斯坦主张,如果非要杨加入帝国军的阵容,就一定要杨遵守以下的条件。
  “当时你主张什么样的条件,我实在很有兴趣知道。”
  “你想听吗?罗严塔尔元帅。”
  “不,不听我也知道是什么。”
  “哦……?”
  “你的意思是要让杨任职旧有的同盟领地,支配他的祖国,并让他去讨伐以前的同志罢?”
  奥贝斯坦只是一味地拨弄着他的手指头,脸上的肌肉及声带似乎连动都不想动。罗严塔尔用他那金眼妖瞳的锐利眼光,凝视着奥贝斯坦的侧脸,微微地弯起了嘴角。
  “这就是你的想法吧?试炼人才比让人才集中在陛下的身旁还重要?”
  “集中人才固然重要,但是认清这个人值不值得信赖,不就是我们的责任吗?”
  “难道每一个在陛下身边的人都得接受你的审问吗?很好!那么,请问又该由谁来确认审问者本身是公正而且忠于陛下的呢?”
  面对这么苛刻而猛烈的讽刺,义眼军务尚书至少在表面上是回之以漠然的反应。
  “这让你们来执行就行了吧?”
  什么意思?罗严塔尔不出声,用他那两只颜色不同的眼晴质问道。
  “姑且不论制度,帝国的兵权实际上是在你们两位手上。如果你们发现我有任何不轨的行为时,一定会有办法将我排除的吧?”
  “军务尚书似乎有所误解。”
  罗严塔尔的声音充分显现出他露骨的反感,米达麦亚勉强□下自己即将爆发的怒气,担心地看着自己那亲密的朋友。凭着十年来的相交,米达麦亚知道罗严塔尔不是一个容易犯上的男人,但是却常常在言语表现上有过度激烈的反应。
  “误解?”
  “我是指关于兵权的所在一事。在我们罗严克拉姆王朝中,兵权是由皇帝莱因哈特陛下全权掌握的。我自己,或者是米达麦亚司令长官都只不过是陛下的代理人而已。照军务尚书的说法,似乎有意唆使我们将兵权纳为己有……”
  这种说法原像是奥贝斯坦贯有的辛辣言论。军务尚书经常在他的义眼中闪着冷漠的光芒,一抓住辩论对方的弱点就会说出让对方脸色涨得鲜红、无言以对的狠话。尽管现在立于防御的立场,奥贝斯坦仍然冷静异常。
  “这真令我感到意外。如果以你的论调来看,那么我对陛下是不是公正,似乎打一开始就无需你劳心了。我的公正只要陛下来判断就可以了。”
  “真是诡辩!”
  “你们还不停止吗?”
  米达麦亚用左手手掌重重地击在桌子上大喝一声,军务尚书和统帅本部总长于是结束了规模虽小但极其苛刻、猛烈的唇枪舌战。低沉的呼吸声很难以去判断是发自何人,但是瞬间之后,罗严塔尔重新把身体深深埋进沙发中,而奥贝斯坦则站了起来,消失在洗手间。
  米达麦亚用一只手拢了拢不太整齐的蜂蜜色头发,故意发出了揶揄的声音。
  “原本我以为和军务尚书斗嘴是我的工作哪!这一次竟然由你来出头了。”
  被密友这么一说,罗严塔尔只能苦笑着。
  “别讽刺我了,米达麦亚,我自己也知道刚才的举动太过小孩子气了。”
  事实上,他认为自己很不可取地为战斗的情绪所控制,那都是被奥贝斯坦所具有的冷漠气质所刺激而一时失去了理性的控制所致。
  米达麦亚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犹豫,这一点并不像他的作为。
  奥贝斯坦灰着脸回到室内,空气中微微飘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但是,这种不愉快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大长的时间。他们的皇帝飘着一头金黄的头发,修长的身材裹着黑色和银色交织而成的军服姗姗而来了。
  Ⅱ
  “皇帝用他自己的生命和生涯来表现自己。他是一个诗人,一个不需要语言的诗人。”
  这是有“艺术家提督”之称的梅克林格一级上将对他主君的评语。这大概是所有跟随在这个年轻的霸者身旁的勇将们一致的想法。即使是那些不会去深思时间的大河将流向何处的人,也不会对因跟随着这个年轻人而使自己也名留千史一事感到丝毫的怀疑。
  “高登巴姆王朝盗取了宇宙,而罗严克拉姆王朝征服了宇宙。”
  一部分的历史学家的评语虽然不一定公正,但是,和即位前的政略及即位后的弹压大相迳庭,和反历史轨迹而行的鲁道夫·冯·高登巴姆相较之下,莱因哈特的霸业倒是充满了刺激人们罗曼蒂克心态的光彩。
  自从十五岁上战场以来,莱因哈特大概有七成的时间都奉献在军神的祭坛上。他在战场上的以及周边的无数成功都是靠其本身的智略及勇气缔造出来的。以前批评他为“骄傲的金发小子”的人们,不禁要对胜利女神明显地偏爱他一事咒骂连连。然而,莱因哈特总只是命令女神给他与其力量相符的战果,他从来不曾依赖过女神的垂怜。
  莱因哈特已经证明了他自己是吃立于历史上的名将,但是,他是否是一个明君则尚待时间的考验。
  他在任职旧银河帝国宰相时所做的各种政治、社会方面的改革是很值得赞赏的。历经五个世纪之久,沈淀于历史底部的腐败及颓废几乎被他一扫而空,特权阶级也因此被放逐到时间的坟墓当中。大概没有其他的统治者像他一样,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完成那么大的业绩。
  然而,对明君而言,最大的课题便是维系明君的声名于不坠。以明君的姿态出现而能不以昏君或暴君的结局收场者实在是少之又少。一个君主在接受历史的审判之前,必得先承受得住自己精神上的衰弱。立宪君主可以把一部分的责任委交给宪法或议会,但是一个专制的君主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本身的才能、度量及良心。如果是一个打一开始就欠缺责任感的人或许还比较好收场,倒是那种想当个明君却屡遭挫折的人往往会成为最坏的暴君。
  罗严克拉姆不是高登巴姆王朝的第三十九代皇帝,而是罗严克拉姆王朝第一代的皇帝。而在继任者还没有诞生之际,他应该也算是唯一的皇帝。现在,“新帝国”不是依赖传统及制度,而是靠着至高者个人的力量及人格耸立在历史的激流中的。这个基盘显得太脆弱了,而企图利用制度及血统使这个王朝强化及永续化,便是军务尚书奥贝斯坦着眼之处。这是一般人的看法。
  皇帝已经知道连列肯普的死讯,但是,当他接到军务尚书重新整理过的口头报告时,仍然持续了短暂的沉默。当气氛沉潜下来时,这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看来不像是病人或死人,倒像是用水晶雕刻而成的雕像一样显得有些无机质感。不久之后,雕像发出了声音,这使得他看来恢复了不少生气。
  “连列肯普原本就不是一个人格完整的人。但是,他也不是罪大恶极至需要被强制致死的男人。我深表遗憾。”
  “陛下是不是想到要将罪过归到某人身上?”
  罗严塔尔冷静但尖锐地问道。他并无意批评莱因哈特。身为统帅本部总长的罗严塔尔必须了解皇帝想把罪过委至何人身上,他好准备动员帝国军。是要追击逃亡中的杨威利呢?或是要求束手无策、甚至任凭事态恶化的同盟政府,屡行“巴拉特和约”的义务?或者反过来要同盟政府去追击杨呢?不管是做哪一种判断,都已经超过纯军事的范围了。
  同时,罗严塔尔心中有一种希望年轻的主君能给他一个不平凡答覆的私人感情。对于聪明、敏锐如他者而言,这也是一种难以整理的心理要素。当高登巴姆王朝的权力结构看来还是屹立不摇,坚固不可侵犯的时候,罗严塔尔就和密友一起投效到莱因哈特的麾下了。他们把自己的未来全权委交给没有门阀背景,只有二十岁前后的年轻人。而这个选择似乎有所回报了,罗严塔尔以三十二岁的年纪就跃上了帝国元帅、帝国军统帅本部总长的宝座。当然,他本身也具有足以与其地位相符的才能及功绩。他在战场上立下了无数的武勋,对罗严克拉姆独裁体制及王朝霸权的树立有着极大的功劳。
  在这期间,他在战场以外的场所也建立了很大的功勋。两年前,时值“利普休达特战役”的末期,相当于半个莱因哈特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为了保护挚友不被暗杀者所杀而牺牲自己的生命时,大家都担心莱因哈特会因为这场巨大的冲击及悲哀而陷入人格崩溃的绝境中。在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之后,罗严克拉姆一党却面临了最大的危机。当时,采用了奥贝斯坦辛辣的策谋,主导打倒背后的敌人立典拉德公爵的行动者便是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如果光是奥贝斯坦如此主张,恐怕是无法怂动其他的提督们的。由于这次行动的决断力及指导力,他们两人——“帝国双璧”——确立了自己光辉耀眼的宝石地位。
  这些行动、功勋都在在增加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巨星般的光芒。关于这一点,罗严塔尔并不感到有任何的不平。他心灵深处不稳的部分只有在巨星的光芒出现阴霾的时候才会激烈地动摇。或许是因为罗严塔尔希望他忠诚的对象是一个完美的人。
  不管是罗严塔尔的自负或者是客观的评论,罗严塔尔的才能和气度都远远超过高登巴姆王朝历代的皇帝们甚多。而要统御这样的他,当然必须要具备有凌驾他之上的才能及宽大的气量及深沉的人格。
  他的密友渥佛根·米达麦亚一向以单纯、明晰而且一以贯之的生存方式自我要求。罗严塔尔对其正确的选择敬爱有加,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追随其后的。
  ※       ※       ※
  莱因哈特应该也洞察了统帅本部总长简短的质问中隐藏了被压缩了的膨胀心情。年轻的皇帝轻轻地拢起覆在他白晰额上的头发,顿时,室内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这当然是他无意识的动作。在他的生涯中,他从来不曾以自己的美貌作为武器。不管他的美貌是如何地出众,然而,他自己本身在这方面却没有任何的贡献,功劳应该归于和他所憎恶的父亲,及和亲爱的姊姊相较之下,印象显得极为淡薄的母亲的血统。因此,美貌不是他想夸耀的重点所在。然而,尽管他本人是抱持着这样的态度,但他那令雕像也不禁为之黯然失色的美貌及华丽的动作在在都让旁人不得不发出赞叹的声音。
  “与其惋惜去年的葡萄酒不好喝,不如好好地研究今年所种的葡萄品种,这样或许会比较有效率。”
  这个回答似乎有避开主题的嫌疑,但是,罗严塔尔并没有不快的感觉。莱因哈特的才华及智略从来不会让他感到不快。
  “我倒是想趁这个机会,利用杨威利和同盟政府之间的嫌隙,把那个异才纳到我的麾下来。军务尚书你认为如何?”
  “应该是可以的。”
  年轻的皇帝长长的睫毛间闪着意外的表情,奥贝斯坦用他那两只义眼凝视着皇帝,慢慢地说道。
  “但是,应该利用杨威利切断自由同盟的命脉,这是条件。”
  莱因哈特微微地动了动他那像是用古典派画家的笔细致地描绘出来的眉毛。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带着咋舌的表情无言相视。没想到军务尚书竟然堂堂地提出了刚刚还被统帅本部总长批判的方案。
  “杨威利如果臣属于陛下,就等于抛弃了他以前所属的国家,否定了他以前战斗的理由了。如果是这样,抹掉任何一个会成为他日后三心二意的要素也是为他自己好啊!”
  “……”
  “但是,下官不认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莱因哈特坐在沙发上翘起他那双长长的腿。他把手肘枕在扶手上,把像要透视人心般的锐利眼神投向军务尚书。
  “杨威利不可能服从于我,这就是你想说的话罢?”
  “是的……”
  军务尚书冷然地避开了可能会被解释为主君的才能不足的答覆。他的大胆,或者该说是感觉迟钝,连极端讨厌他的其他两位元帅也不得不为之侧目。
  “再说,就算杨威利愿意臣服于陛下跟前,什么样的地位、职责才适合他呢?如果安插的地位过小,可能会引起他的不满;如果过大,也可能引起其他人的不安。”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但是,一旦杨成了皇帝的臣下,就一定会成为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的竞争对手。杨有可能凌驾他们之上,统合旧同盟的势力而稳坐第二把交椅。
  第二把交椅是必须加以排除的。因为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开山始祖莱因哈特,可以说是在半世之内急速蓬勃发展起来的,主君和臣下的关系尚未制度化,传统也还没有成立。足以取第一位而代之的第二把交椅是不能存在的。不管是罗严塔尔也好,米达麦亚也罢,对于自己身为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个人的臣下、罗严克拉姆王朝的朝臣一事,大概意识也都还很薄弱。更何况如果尚抱着彼此并不是君臣而是盟友关系的想法的话,君臣的秩序就难以维持下去了。组织化、传统化了的忠诚心正是使罗严克拉姆王朝永续存活的要素,所以,目前的关系不是“皇帝和朋友”,而是“皇帝和臣下”,这应该是唯一的关系。
  “……我知道了。杨威利的事情就先搁着吧!”
  莱因哈特不说他已经完全死心了。或许是控制自己不要再紧紧追问吧?奥贝斯坦也沉默了。
  “尽管如此,连一个杨威利都容纳不下的民主政治不是显得太偏狭了吗?”
  莱因哈特心里想着,不觉说出了口。渥佛根·米达麦亚对此有了反应。
  “话是没错,但是,陛下,问题不在制度本身,而是在运用制度的人。陛下的英才也不见容于高登巴姆王朝呀!请陛下想想不久前的例子。”
  “没错,的确是这样啊!”
  莱因哈特苦笑道。然而,脸上已经没了那股热劲,罗严塔尔看在眼□遂问道:“那么,陛下,应该怎么做呢?要趁着连列肯普死亡之际,一口气并吞同盟所有的领土吗?或者要暂缓脚步?”
  “帝国军倾巢而出,快刀斩乱麻也是可以,但是,那些共和主义者们正热情地狂舞着,我们不妨就先站在高处看他们张牙舞爪,直到他们疲累了为止。”
  莱因哈特如此说道,似乎有意要控制自己的霸气似的。三个元帅都有些感到意外。难道光是把大本营移到费沙就能满足皇帝的英气吗?皇帝那只白皙的手把玩着垂挂在他胸前的坠饰。
  年轻貌美的皇帝那闪着金黄色光辉的头发上方,和他的头发呈现同样色泽的狮子无言地咆哮着。三位元帅同时朝着军旗和皇帝行了一个礼。每个人的眼中各怀着不同的感怀及思绪。这个时候,对着正要退出的三个元帅答礼的莱因哈特,其表情微微闪着对自己本身些许的焦躁和不安。
  罗严塔尔元帅的副官艾密尔·列肯道夫少校,为了几件统帅本部的事务有待上司的裁决而在室外等着。结束了御前会议退出室外的金眼妖瞳青年元帅和有着蜂蜜色头发的密友,轻轻地打了声招呼便往走廊上走去,一边接过部下呈上来的文件。他快速地看过之后便立即下了指令。他那明确但略带机械性的语气让副官觉得有些异样感,副官看着上司,但是,罗严塔尔心灵的悸动哪是一个外人所能透视的?
  ……皇帝,请不要给我反抗的空隙!我是为了选你做为历史的舵手、拥立你、炫示你的军旗而来的。请不要让我后悔我的选择。你应该随时随地走在我的前头,而且必须永远散放着傲人的光芒才对。消极或安定岂是你的光源?无人能匹敌的霸气及行动力,才是你的真正价值所在啊……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21:06:41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Ⅲ
  皇帝的首席秘书官希尔德,也就是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理所当然地跟着莱因哈特来到费沙。她的父亲国务尚书佛兰兹·冯·玛林道夫伯爵则留在原来的帝都行星奥丁处理国事。和皇帝、首席阁员距离数千光年之遥,再怎么活用超光速通讯,国事实在难以做到如预期般的顺利、圆滑。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体制,不久之后,国务尚书应该也会跟在皇帝后面来到费沙的,不可能是皇帝去迁就属下的。奥丁已经不可能再成为帝国的中枢了。
  希尔德辅佐莱因哈特处理政务,另一方面也为莱因哈特分析急速而且大幅度的情况转变。连列肯普的妄为及同盟政府的昏庸促使杨威利自立,因此,构成现状的政治、军事上的要素当然也就更加复杂了。任何一小撮集团的势力都让人无法安心。因为不管是罗严克拉姆王朝或是自由同盟,都是由一滴水渐渐汇聚成大河的。
  A新银河帝国罗严克拉姆王朝
  B自由同盟的现有政权
  C杨威利的独立势力
  D费沙的旧势力
  E旧帝国高登巴姆王朝的余党
  F宣誓独立的艾尔·法西尔
  稍为想了一想,希尔德又添加了第七项。
  G地球教的余党
  或许是自己的猜疑心过重罢?希尔德把视线投向桌上的小镜子,试着在自己装模作样思索着的脸上眯起一只眼晴。结果,一扮起这个表情,蓄着短发、像个美貌的少年的伯爵千金的脸看来就更像个少年了。
  希尔德耸了耸一边的肩膀,将两只手高高地举起做深呼吸。她充满活力的脑细胞偶尔也需要休息。
  说来,古往今来的政治状况都很单纯、明快。半世纪之前,帝国和同盟的刑事警察曾经合作破获麻药贩卖组织。只要双方的首脑部门同意;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当时没有尝试过第二次,而现在,每一个分裂人类世界的细胞似乎都挥着对自己有利的字典,尝试告诉他人什么是真正的正义。
  希尔德所属的阵营中握有的字典应该比别人的要来得厚。但是,莱因哈特却从来不认为屈服在大贵族们手中的金边字典是一件清高的事。和莱因哈特敌对的阵营中,又有谁能说以前的莱因哈特是不存在的呢?
  希尔德重新看了看从A到F各个势力。她发现每一个势力或大或小都有一些弱点。D和G失去了根据地,没有了公然的武力。B和E则欠缺人才。F软弱无力一如婴儿。而A和C则完金取决于统率者个人的力量。如果没有了统率者,组织本身可能就会面临解体的命运。希尔德只要一想到今年五月的巴米利恩会战中,没有后继者的莱因哈特如果真的被杨打倒所将造成的后果,她就不寒而栗。最值得警戒的是B、C、D和F的结合,也就是以杨威利的人际关系为核心,同盟军和费沙的不满分子集结在一起。军事力和经济力合体产生化学反应时,或许就会引发诸如一点点毒烟就可以击倒一只巨龙之类的事态。即使是杨也不可能认为自己只凭着单薄的军事力量就能打倒莱因哈特。如果真的这样想,杨就不会是那么可怕的人物了,只不过是一个英雄式的自我陶醉者罢了。
  “如果能打倒皇帝,杨威利日后会有什么展望吗?”
  这个疑问盘据在希尔德的胸中。她虽然无以透视宇宙的一切事象,但是,以她正确的分析能力,她知道杨的行为不是根据计划而行的,而是以紧急避难为主。只要看他在巴米利恩会战中的表现就知道了。由民选政府所发出来的命令,对他而言就如同神明的托付。
  希尔德对杨威利有很大的兴趣。在希尔德眼中,杨的才能和性向的不一致性太大了。他虽然具有极高的处理现实问题能力,但是,他本人却似乎很厌烦于这种事情。希尔德可以想像得出杨失望地望着年纪轻轻就成为整个国家中最重要人物的自己时的景象。
  巴米利恩会战结束之后,杨为了和莱因哈特会面而被请到莱因哈特的爱舰伯伦希尔上来。希尔德从亲卫队长奇斯里准将等人那儿听说了,杨本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建立了无数功勋的男人。与其说他像一个元帅或司令官,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心思纤细的年轻学者。但是,他虽然只身来到敌舰上,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或许这就是杨的真正价值所在。
  如果没有杨威利这个有着些许特异人格的人存在,同盟军的武力或费沙的经济力也就失去了化合的触媒。然而,若果真如此,帝国军就势必要各个击破每一个蠢蠢欲动的大小势力了。而这种情形在无形中就增加了不少麻烦。
  即使聪明如皇帝莱因哈特,在这几个礼拜中,处埋状况时也无法有明快的决断。
  “不知道陛下到底怎么想?”
  希尔德对年轻皇帝的才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可是,她也发现到莱因哈特的精神线是由强韧的超高度钢和纤细的银线搓捻而成的。在战场上,经常是由前者发挥机能,维持莱因哈特不败的神话,在处埋行政上也是如此。但是,意欲完成历史上无人可比之霸业的年轻人精神基调却是由银线所编织而成的。莱因哈特内藏的火焰是熊熊地燃烧着,但是,激烈的火焰不是容易烧尽的吗?这个恐惧在聪明的伯爵小姐脑中落下了一大片阴影。
  Ⅳ
  皇帝莱因哈特转移大本营到费沙,对新帝国的技术官员而言是一种颇具魅力的刺激剂。身兼工部尚书和帝国首都建设长官的少壮派席尔瓦贝尔西住在大本营附近的老旧大楼里面,昼夜不分地执行着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礼拜的病假是例外的情形。
  工部省的次官是一个叫古尔克的中年官僚政治家,他应该是一个有足以担起职务的男人,但是在席尔瓦贝尔西请病假期间,古尔克虽然勤奋不懈,却还是延误了工作。当他看见销假回来上班的工部尚书立即投入工作,开始处理案件时,顿时丧失了自信,遂向皇帝提出了辞呈。
  年轻貌美的皇帝很意外地对着等待挨怒骂声的次官露出了笑容。
  “次官的职责就是接任尚书的工作。如果你的才干凌驾席尔瓦贝尔西的话,当尚书的就是你而不是他了。你很了解自己,这一点就很够了。”
  由于皇帝的意向如此,古尔克仍然继续担任工部省次官的官职。莱因哈特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他确实没有意思让工部省这个巨大的机构和权限永续下去。不管是哪个国家机构和社会体制,只要安定化了之后,都会把实地业务部门委交给民间以缩小组织。在创业及扩充时期是需要像席尔瓦贝尔西那样的异才,但是,在缩小组织及安定的时期反而需要像古尔克这样坚忍踏实的人。在皇帝的眼中,古尔克就像一种计量器,把他手上过多的部分削减掉就剩下适当的规模和权限组织。
  莱因哈特在人事的布着上就像任用驻同盟高级事务官连列肯普一级上将一样,有失策的时候,但是,因这样的宽大和见识而成功的例子远较失败的例子多得多。连皇帝也认同其异于常人才干的席尔瓦贝尔西计划腾出巨大的能量的一部分,把行星费沙变成全宇宙的中心。
  他是人类宇宙史上第一个工部尚书,已经名留后世了,只要行星费沙存在宇宙当中,他的名字就不会被遗忘。
  另一方面,费沙人的心境总是难以平静。以前原为他们的祖父的行星被帝国估领,而现在更是被生吞活剥、消化了。有人恶意地开玩笑说:“下一步就是被排泄的份了”,这正是费沙人深刻之败北感的证明。原本他们竭尽全力去利用费沙处于帝国及同盟两大势力中间的地理条件,努力地使用财富和权谋术数实质地去支配宇宙,但是,现在一切都已成泡影了。
  “文明人的智慧输给野蛮人的臂力。”
  也有人这样说道,结果,那也只不过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败北之后的自我怜悯罢了。因为事前他们无能洞察对方诉诸臂力的迹象。
  “左看右看都是帝国人不愉快的面孔。”
  “尽管如此,一年不到,好像情况已经有所变化了呢!”
  在费沙人交换着感慨的视线当中,帝国军黑、银搭配的制服却每一天都在增加中,整个大气的一半似乎就是为了提供他们呼吸似的。
  有一大半的费沙人并没有任何理由对皇帝莱因哈特抱持好感,可是,他们对其构想力的壮大、决断及行动力的迅速却不得不大加赞赏。这种感觉的确或多或少都掺有某种不纯的因素。如果莱因哈特是个无能的人,那么,被一个无能者所打败的自己岂不掉进了无名的深渊中了?原应具有压倒性优势的经济力在武力面前根本没什么看头,原本应为独占性的情报也没有带来任何益处,而他们就在这种情况下被帝国军所占领了。才略丰富的费沙人一向住在保守的世界观的温室中,在被金发的年轻人敲破之前,他们都不晓得玻璃的脆弱。
  不管怎么说,皇帝莱因哈特正在创造历史是一件无庸置疑的事。同时,身为一个费沙人,他们不能不关心在这个正在被创造的历史豪华舞台中,他们到底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也有人自我要求从事积极的展望和行动。原本费沙人的长处就是在被赋与的政治状况中完成最大的利益。原来的费沙也不是人人平等的天国,有因获得既得权利的横暴豪商而哭泣的中小商人,也有因商场失败而衰败的一家人。对这些人来说,莱因哈特的征服所带来的时代激变可以说是败者复活战的唯一机会。他们努力寻求征服者的欢心,为军需品的调度、士兵宿舍的建设、提供经济及交通、地理、市民感情等的相关情报而四处奔走。尤其是年轻的一代对长老们的反弹及对年轻的征服者情绪上的支持更是一日快过一日,而帝国政府也有意图地对年轻的费沙人以礼相待,开始搭乘云霄飞车朝着共存的道路飞奔。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21:07:03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Ⅴ
  更巨大的变动而足以摇撼众人脚步的是十一月一日的事。
  这一天,已故菲尔姆特·连列肯普一级上将的秘密葬礼正式举行。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担任治丧委员,皇帝莱因哈特及政府军部的高级官员都列席了,但是,和故人的地位相较之下,葬礼却显得有些过简。帝国政府方面对于高级官员的死是否要公开化一事尚未接到皇帝的裁决,而且故人的死和前年去世的坎普提督一样,由于其死因是极不名誉的自缢,所以列席的提督们也很难以因为他的死而激发昂扬的战意。
  有着灰色头发和灰色眼晴的奈特哈尔·缪拉对邻座的米达麦亚低声说道:“这么说来,连列肯普提督没有办法晋升为元帅了?”
  “因为他不是战死的。”
  “即使是殉职也不行吗?”
  米达麦亚无言地点点头。正加缪拉所说的,连列肯普确实是殉职的没错,但是其中的罪过却多过于功绩。或许由于他擅离岗位,而使得帝国政府为根据“巴拉特和约”所建立起来的新秩序所投下的建设及整备的心血、时间都白费了。连列肯普再怎么样都无法避开尽管只是暂时的假象,却有可能浮上水面的平和时代,却因他的莽撞而再度使和平的曙光沈没于罪过的深渊中。
  在葬礼之前,一个隶属于连列肯普舰队的少将恳求米达麦亚。
  “下官在连列肯普一级上将的底下做了五年了。或许他多少做了没有办法让人通融的事,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上司。请您要求皇帝下令进行复仇战!”
  米达麦亚很能了解少将这样的要求。但是,根据米达麦亚的见解,连列肯普的地位仅止于少将或中将的话,对他自己或别人而言都是比较幸连的。人各有才,而且在大小、形式上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譬加,一个优秀的舰队指挥官不一定是个优秀的事务官。错看这一点或许是皇帝的失败,但是旁人也不能否认这是连列肯普贬低自己价值的结果。当然,他违背了皇帝的期待,破坏新王朝的权威,罪过也不小。
  因此,连列肯普不值得晋升为元帅。皇帝莱因哈特不给他元帅的封号,于情似乎过于严峻,但于理则是正确的。加果皇帝碍于情面而给予连列肯普“元帅”的封号,就等于造成双重的错误。第一次的错误是不能用第二次的错误来弥补的。
  这种事并不是授予臣下高位就可以解决的。如果说贤帝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二世的继任者寇尔涅尼亚斯一世,有些许缺点而不足以被称为明君的话,那罪不在其才能或业绩方面,他滥颁元帅封号给臣下,甚至连小舰队的指挥官也授予元帅权杖。虽然在征服自由同盟失败之后,或许是有所觉悟罢,但到他死前再也没有给过元帅的封号了……
  米达麦亚想转移话题,他用灰色的眼晴看着眼前的同事。
  “对了,怎么样了?搭你那般新旗舰的感觉如何?”
  “棒极了!”
  缪拉避开因周可能投射过来的奇异眼光,脸上微微泛着喜悦的光芒回答道。
  自从罗严克拉姆王朝建立以来,兵工厂最先完成的战舰便是“帕西法尔”,而蒙皇帝下赐此舰荣誉的便是他奈特哈尔·缪拉一级上将。他在“巴米利恩会战”中解救主君莱因哈特于危急之时,在激战的漩涡中曾四度换乘战舰奋战不已,充分表现了他勇敢善战的特性,也因此“铁壁缪拉”之名广为敌我双方所熟悉。就连因他而无法获得完全胜利的敌手杨威利都赞扬他是一代良将,缪拉的功名遂继“帝国双璧”之后而名扬于世。然而,他也不因此而骄矜,仍然保有同事间最年轻者所具有的诚实态度。
  还想回答米达麦亚问题的缪拉,灰色的瞳孔中映出了一个新的人影。皇帝莱因哈特的次席副官挨近两人身边来。
  迪奥多尔·冯·流肯晋升为少校了。那是前些日子在邱梅尔男爵府邸中发生暗杀皇帝未遂事件时,他成功地射杀了犯人集团中的一员而受赏的。和皇帝同年龄的他,在表现方式上虽然和主君有些不同,但仍有未脱的稚气,看来就像军官学校中不知天高地厚的低年级学生。
  “请元帅和各位一级上将到十六楼的花岗岩室集合。皇帝陛下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关于谈话的内容流肯不可能会知道,所以米达麦亚也没有问。他的脑海□浮现了前些日子在御前会议中犹疑于决断和选择之皇帝的身影。
  花岗岩室不像个会议室,倒像个宽广的沙龙,已经为提督们准备好了咖啡了。
  “难道皇帝要亲征?”
  弗利兹·由谢夫·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自言自语地说道。然而,同僚们都知道,他不是在发问,而是心中如此期侍着。毕典菲尔特是最强烈表现出新王朝的武断性格的男人,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他用他那淡茶色的眼晴兴味索然地环视着室内的装饰。
  “陛下希望有敌人的存在。他是一个为作战而生的人,但是,战争却又结束得太早了……”
  奈特哈尔·缪拉这样认为。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军人,年龄也还不到厌战的时候。如果说他对充满荣光的年轻皇帝除了尊敬之外,还有一些怜悯的话,似乎就显得不敬。然而,他也亲眼看到了当吉尔菲艾斯提督死亡时,莱因哈特悲痛的模样。
  “陛下迁到费沙来固然好,可是对于军制改革,我总有些许的不安。军事力量采中央集权的好。如果给予每一个军管区兵权,一旦中央的统制力衰退时,不就容易形成割据的局面吗?”
  留守在奥丁、身居后方总司令官要职的梅克林格一级上将曾这样对缪拉说过。皇帝莱因哈特虽然年轻,充满了生命力及可能性,但是就算是天才或英雄都难免一死。一个人活在世上时的价值越大,死后所留下的空隙也就越大。这是梅克林格所担心的事,但是缪拉还不致于如此悲观。从年龄上来看,梅克林格及缪拉都一定会比皇帝先走一步,以后的课题就交给后世的人去烦恼吧!
  当他把咖啡杯拿在手上时,耳还传来了“帝国双璧”的小声交谈。
  “那么,同盟政府或军部对这次的事件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拖?”
  “左往右来,然后结束。”
  同盟军部目前的混乱及迷惘尤其明显。关于连列肯普事务官的横死及杨退役元帅的失踪,同盟政府都还没有发表正式的声明。他们把前者的责任归于帝国政府的秘密主义,至于后者,他们则强辩不可能知道一个平民的动静,结果,整个事情的演变越发显得暧昧、混乱。
  “事情至此只能说已经失去了统治能力了。一旦盖子松了,煮沸的汤喷出来,接着就一定是一场混乱了。”
  把咖啡杯放回桌上后,毕典菲尔特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那么,不是应该由我们去松掉盖子的吗?同盟政府的混乱就是大神奥丁要我们并吞同盟领土的契机呀!”
  “就算我们要出兵,也还没有补给的准备。”
  米达麦亚冷静地指出缺失。
  “三年前的亚姆立札会战就是一面镜子。这一次挨饿的可是我们哪!”
  “只要掌握住同盟的补给基地就行了。”
  “根据哪一条法律?”
  “哪一条法律?”
  毕典菲尔特哼哼笑道。橘红色的长发在空中摇晃。即使做出这样的不礼貌行为,这个猛将身上也看不出一点邪气,米达麦亚也无从憎恶起。毕典菲尔特轻轻地推开了咖啡杯。
  “法律的根据有那么重要吗?”
  “同盟政府只要有镇压反抗政府武装势力的意思及能力,我们就不能对杨威利下手。因为在巴拉特和约中清楚地记载着不干涉他们内政的条文。”
  “他们虽然是有这个意思,但是很明显的,他们欠缺这方面的能力。杨威利现在在哪里?连列肯普到过哪里?我个人觉得这个疑问也就是他们的界限了。”
  毕典菲尔特的说词极其痛切,米达麦亚只能苦笑着沉默不语了。事实上,他也想过类似的问题。如果是在平时,要制止毕典菲尔特急进论的应该是梅克林格的任务……
  “总之,我们帝国或同盟政府都是不合理地对待杨威利,或许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米达麦亚朝交抱着手臂沉默不语的奥贝斯坦投来一道几近嘲讽的视线说道。他一直怀疑连列肯普的妄为虽不致于是全面性的,但有可能是受了奥贝斯坦的唆使。
  即使撇开这件事不谈,帝国军的选择也不简单。如果确认杨威利是新银河帝国的公敌,那么,帝国军就可以采取直接的行动除掉他。然而这样一来,同时也让其他许多无秩序的反帝国运动以杨为象征而统一起来。
  “即使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有杨威利那样的聪明头脑,就可以发挥出超乎其实力甚多的力量。另一方面,如果与我们敌对的势力就保持这样的分裂状态,我们也只有一个一个地予以击破了。这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呀!”
  “那么,干脆就让杨威利去统合反皇帝的势力。然后,只要处置了杨,就可以一举断绝火山脉了。熔岩再怎么流,冷却之后也没什么力量了。”
  毕典菲尔特的意见听来似嫌过于粗杂,但是,从战略论上来说却也没错。直接攻击统一的组织中枢,比各个击破分立的小组织要来得有效率。然而,如此一来也有可能产生以杨为中心的统一势力超越帝国方面的制御能力而有巨大化的危险。新生的罗严克拉姆王朝在军事方面具有压倒性的力量,而且亲自率领大军的年轻皇帝又是一个战争的天才。但是,军事力量并不是支撑历史和空间的一切要素,并吞费沙和屈服同盟而膨胀出来的部分,当然就使得构造密度变薄了。当这个部分发生破裂的情况时,是不是有可能再修复?
  “杨威利是这样,但是……”奈特哈尔·缪拉歪着头说道。“他是传闻中一连串骚动的原因,而真正的情形又是如何呢?梅尔卡兹提督还活着……”
  提督们都投以奇异的眼光。正如缪拉所言,让连列肯普强向同盟政府要求逮捕杨,造成同盟政府恐慌并使自己做出脱序行为的关键,就是在军方的声明中己经战死于巴米利恩会战的梅尔卡兹提督的生死传闻。
  “这么看来,他应该还活着吧……”
  法伦海特一级上将淡蓝色的瞳孔中闪着光芒。梅尔卡兹提督和他是旧识。以前他和梅尔卡兹在莱因哈特的指挥下和同盟军在亚斯提星域作战。而在利普休达特战役中,法伦海特正是不得不担任贵族联合军总指挥官梅尔卡兹的僚将。当利普休达特战役结束时,梅尔卡兹在副官的劝说下亡命到同盟去,而成为俘虏的法伦海特并没有被定罪,反而成了莱因哈特的部属。
  “现在,我跟他是属于两个不同阵营的人了。这两三年来的变化可真是大呀!”
  法伦海特并不是那种容易感伤的人,然而前瞻未来,回顾过去,他又难以平息心中汹涌的波涛。这个转变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结束呢?在没有看见结局以前是不能死的法伦海特在心中喃喃说着。这个时候,在花岗岩室中莱因哈特的幕僚只有三名元帅、四名一级上将。和利普休达特战役胜利之后比较起来,吉尔菲艾斯、坎普、连列肯普三人已经升天了,梅克林格、克斯拉、舒坦梅兹、鲁兹四人则留在任职地,瓦列则因负伤正在疗养中。生者总是还有再见的一天,但是,当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将们注意到莱因哈特身边的幕僚人数减少了大半时,瞬间,每个人心头都罩上了一层寂寥的阴影。
  “越来越寂寞了。”
  毕典菲尔特轻轻地摇了摇头。
  坐在他旁边的是亚伦斯特·冯·艾齐纳哈一级上将。年龄三十三岁,稍为显得纤瘦了些,红褐色的头发整齐地梳理着,但是,后脑部却有一小撮朝天直立着。
  艾齐纳哈无言地点了点头。他是一个极端寡言的男人,有人说,他在皇帝莱因哈特面前甚至也只有“是”和“不是”这两句话而已。当然,传闻多多少少总是有夸大之嫌,但是,他的副官及士兵总是习惯于从他的表情及动作而不是从声音去反应,这个传闻却又近于事实。譬如,当他搓响三次手指头,士兵便得以几近于音速的速度送上放了半颗砂糖的半杯咖啡。缪拉就曾看过两次这种场面。
  据说,他在军官学校念书时除了吃饭的时间之外,就从来没有人看过他开口,即使被搔痒时也只是无声地嗤笑着。更有传闻说他在高级军官俱乐部“海鹰”喝咖啡时不慎把杯子掉落地上,他喃喃地说了一声“糟糕”,当时,同席的米达麦亚和鲁兹两提督闻言不禁盯着他看,事后还彼此询问道:“那个人说话了吗?”
  然而,尽管这一类的传言再多,对于艾齐纳哈身为指挥官的能力却没有人表示过怀疑。或许是守护天使没有善尽职责吧?在巨大的会战中,他很少有机会在华丽的场合中出现,但是,在搅乱敌人的后方、阻止敌人的增援部队前进、防卫己方的补给线及佯攻作战、陆上支援方面的重要任务上,他总是默默、确实地达成工作。对于这个从来没有让年轻的主君失望,忠心地追随在一旁的艾齐纳哈,莱因哈特给他和那些建立了许多功勋的勇将们同样的待遇,授予他一级上将的地位。连对莱因哈特的武官人事经常有不同意见的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也积极地劝皇帝这样做。或许是不管接受什么样的命令都不会有厌恶或不平的表情,一心一意只为己方奉献的他,也获得了一向严格考核的奥贝斯坦之极高评价。
  艾齐纳哈还有太太及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至于这个太过于沉默的男人是如何追到现在的太太,米达麦亚等人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
  莱因哈特麾下的最高干部中,已婚者占少数。元帅方面只有米达麦亚结了婚,一级上将中则只有瓦列及艾齐纳哈纳已婚,而瓦列又已和妻子死别,所以目前有家室的人就只有两名。连缪拉和毕典菲尔特都因为来往于战场之间而错过了结婚的机会,就只有这个“沉默提督”有了太太。米达麦亚虽然有爱妻,但是遗憾尚未有孩子。至于他那个亲密的好友,虽然年纪轻轻已经爬升上元帅的高位,但是,他那让道德家不禁要皱起眉头的好色习性,不管在奥丁或是在费沙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离开奥丁时,米达麦亚曾试着劝好友赶快结婚。
  “结婚?”
  罗严塔尔不禁低声笑道。他除了以无奈的笑容感谢挚友的关心之外,再也找不出可以平衡自己感情的方法了。笑过了之后,他那令无数女性迷惑的金眼妖瞳闪着难以名状的光芒。
  “我没有组织家庭的意思,我也没有那种资格。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的,不是吗?”
  “唔,我不晓得。”
  米达麦亚放冷箭般地回应道。金眼妖瞳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不像他该有的不安表情。
  “喂,不要让人心里发毛啊!”
  “你会有担心的理由吗?”
  两人相视苦笑着和解了。
  “对了,以前那个女的跟着你到费沙来了?她真的那么喜欢你吗?”
  “这个嘛……我想她是想亲眼看着我毁灭才待在我身边的。这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吗?”
  定居在他宿舍里的艾尔芙莉德·冯·克劳拉,是被罗严塔尔处了刑的立典拉德公爵外甥的女儿。
  米达麦亚的心上了好几道担忧的锁。奥贝斯坦会怎么想呢?或者,他正怎么想呢?
  “你打算怎么做,我不知道,不过,罗严塔尔,那个女人不好。”
  “那你说该怎么做呢?”
  “给她一些钱,把她赶走,只有这样了。”
  “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嘛!”
  罗严塔尔有些意外似地看着眼前的挚友。
  “不管用什么方式,总之,就是要找出一条解决之道。你正一步一步走向迷路深处。在我眼里看来是这样。”
  “你看来真的像是这样啊?”
  “不对吗?”
  “不,事实上,我自己也不得不这样想……”
  蓝色、锐利的左眼和黑色、深邃的右眼在这个时候罩上了一层同样颜色的阴霾。然后,罗严塔尔装出了笑容拍拍朋友的肩膀。
  “不要担心,米达麦亚。说来我也还算是个军人。要毁就会毁在剑上,不会毁在女人手里的……”
  当米达麦亚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时,金眼妖瞳元帅伸直了脊背站了起来。
  “疾风之狼”也慌忙跟着站了起来。皇帝莱因哈特走了进来。
  Ⅵ
  莱因哈特感到不愉快。自从连列肯普被杨威利的余党绑架之后,他就一直显得非常迷惑。而这个有着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并不习惯于“迷惑”这种事。
  连列肯普的横死已呈现表面化的现在,他应该向同盟追究责任,讨回公道吗?或者暂时不动声色,等侍敌人的自灭,把一切委交给时间去裁夺呢?
  帝国军的三个长官难以理解前些日子皇帝的想法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连皇帝本身也无法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消极。之所以使他这样犹疑的理由是,他一再自我告诫不可以采用高压的形式来行使几近于无限制的权力。在缔结巴拉特和约之后的四、五个月,又对手下败将使用武力这件事,让他的意识有些犹豫。
  而毕典非尔特的一番辩论又使他挥开了犹豫的阴霾。当毕典菲尔特被皇帝问及意见时,他便把先前对米达麦亚的辩词说给年轻的主君听,然而,一开始时,他的说法似乎并不怎么能够打动人心。皇帝认为毕典菲尔特太理所当然会提出主战论。然而,下面的这段话却决定了整个事态。
  “陛下之所以被夸为常胜军,是因为您一直在带动历史。难道这一次您要袖手旁观让历史来左右您吗?”
  这段话对金发的年轻人造成的效果极为惊人。看来就像一股生气吹进了雕像的躯体当中一样。
  “毕典菲尔特所言甚是。”
  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的皇帝,水蓝色的瞳孔中散放着猛烈的光彩。无数的灿星在他的眼中乱舞着。他并不是被毕典菲尔特说动了,而是因为他又发现了他本身所要追求的束西。
  “朕考虑得太多了。至高的大义名分就是宇宙的统一,在这个名分之前,区区的正当性是不值得考虑的。”
  在空气像是结晶化了的一片静寂中,皇帝的声音形成了律动的音波。
  “毕典菲尔特提督!”
  “在!”
  “朕命令你带着黑色枪骑兵舰队迅速地赶往同盟领地去。和在行星乌鲁瓦希的舒坦梅兹提督会合,维持我本队所到之处的当地治安。”
  “遵命!”
  在橘色的头发下,年轻猛将的脸色潮红。他的期待获得了最大的回应。接着,莱因哈特把他那双水蓝色的眼晴投向跟随在一旁的首席秘书官身上。
  “玛林道夫小姐,在近日将连列肯普的死公诸于世,发出向同盟政府追究责任的出兵宣言。在这个礼拜内完成演说的草稿。”
  “是,陛下!”
  希尔德也被莱因哈特的霸气所制压,连忠告或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在她的眼中,皇帝看来耀眼得令人惧怕。
  “不过,陛下,在居城完工以前没有固定的座位。”
  毕典菲尔特说完,莱因哈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华丽的金黄色头发扬起了一阵风。年轻的霸主从他端丽的嘴唇说出后世的历史学家在写他的传记时一定会写下的台词。
  “我不需要居城,我所有的就是银河帝国的王城。目前,战舰伯伦希尔就是宝座的所在。”
  几近于战栗的昂扬感鞭策着提督们的中枢神经。这种霸气就是他们称颂的皇帝的本质。皇帝不是宫殿里的居民,他是属于战场的。
  然而,撇开莱因哈特的霸气不说,巨大的星际帝国是需要政治、军事、情报的中枢地的,而莱因哈特把费沙视为最佳考虑地点的构想并没有改变。以工部尚书席尔瓦贝尔西为指挥官的帝国首都建设本部的活动也更形活泼化,皇帝的新居城暂定名称为“狮子之泉”的设计如火如荼地展开。但是,众所周知这座宫殿的建筑并不是从莱因哈特一世期间开始进行的。
  莱因哈特优美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那一侧,目送着皇帝离开的提督们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温度不断地上升,随即各自散会了。
  ※       ※       ※
  十一月十日。
  在“黑色枪骑兵”舰队的旗舰“王虎”的舰桥上,弗利兹·由谢夫·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交抱着两手看着萤幕。在他的视线中,行星费沙已经只化为众星群中最大的一颗星了。虽然是匆忙出发,但是他被要求的倒也只是慢速前进而已。
  舰队副司令官哈尔巴休泰德上将、参谋长格雷布纳上将、高级副官迪尔克先准将等幕僚都带着精悍的表情并列在司令官的四周。看着他们的脸,率领“黑色枪骑兵”的橘发猛将大胆地说道。
  “哪,我们就为举杯庆祝胜利前往同盟首都吧!”
  舰桥的壁面上,“黄金狮子旗”放射出豪奢的色彩,新王朝的军队就在新军旗的率领下开始了他们最初贪欲的远征。这是距离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金黄色的头发上戴上皇冠后一四一天之后的事。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21:07:46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第二章 背弃一切旗帜

   当罗严克拉姆王朝的支配者和其军队在耀眼的“黄金狮子旗”带领下,开始粉碎历史和宇宙的行动时,有一团没有任何旗帜,在永远的黑夜里流浪着的宇宙船队。
  后世多半称他们为“杨威利独立舰队”,但是,主事者却简单地自称为“非正规队”,他的部队则称为“杨非正规队”。总之,由于必须有一个称呼做为他们的专属记号,这个不甘心地从温室中被迫逃往寒风袭袭逼人的现实世界中、追求退休金生活者,只好让队员们为自己取个名字。虽然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促进队员们的连带意识及自觉,但是事实上,最大的动机却是因为命名实在太烦人了。
  这一招的确有效果。也有人觉得这个名称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这绝对是“我们的军队”这一种自觉所产生出来的偏见。杨从数量之多足以编成一个旅团的应征名称中选出了一个奇特的作品。
  一个曾有一段时期离开了本队的有名干部,在决定名称的当时囝为有自己的存在而决定命名为“俊男奥利比·波布兰和衬托的男人们”,很遗憾的,没有一个人赞成他的意见。总而言之,杨威利并不想为自己的集团取一个大过矫饰的名称。
  “流亡的集团。”
  杨知道和他敌对的一方为他们取了道个辛辣的名称。如果无视于他们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的经过而只看现在的话,道个评价也有其正确的一面。即使杨威利任司令官,维利伯尔·由希姆·冯·梅尔卡兹辅佐他,华尔·冯·先寇布、亚列克斯·卡介伦、达斯提·亚典波罗充当幕僚随侍在侧,他们和国家的正统性依旧无缘。这五名将官可以组帜、指挥的军队甚至可高达五○○万人的规模,但是事实上,他们只有舰艇六○○多艘,兵员一万六○○○名。
  既没有政治上的保护,也没有补给基地。当和梅尔卡兹一行人在被废置了的塔扬汗基地再会的欢呼告一段落之后,非正规部队的干部们就得为今后的出路大伤脑筋了。
  只有达斯提·亚典波罗一边梳着他那纠结在一起的铁灰色头发,一边开始了实际的行动。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个堂堂的提督,倒像是一个行动派的革命家。杨原本对这个军官学校晚辈的战术指挥能力就有很高的评价,然而,一旦卸下了军队的枷锁,亚典波罗却又表现出令人大感意外的行动力及组织力,他从事军队的再编制作业及拟定战术、兵员训练等,其勤奋及活泼的做事方法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杨因为无所事事,所以特别注意到他充沛的精力。
  “怎么样?元帅,我们去把伊谢尔伦夺回来,把到艾尔·法西尔星域的回廊周边当成解放区,以应付帝国的攻势吧!”
  达斯提·亚典波罗的提案就像是不折不扣的“学生革命家”的主张。或许是因为他用了“解放区”道个说法之故。杨虽然很想讽刺地告诉他“说得可真轻松”,但是,仔细一想,这个晚辈的提案也不无战略上的价值。
  “即使占领了伊谢尔伦要塞,也只是让回廊孤立而已。不过,如果能确保艾尔·法西尔为桥头堡,和迪亚马特、亚斯提等其他的周边星域连接起来,使解放回廊成立的话,或许不管今后的状况如何变化,我们都比较好应对。可是,目前时机似乎还没到。”
  杨是这么想的。如果再就战略方面来考量,似乎应该多储存一些将来政治上的交易材料。
  与其承认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及新银河帝国的霸权,要回伊谢尔伦要塞,或许使艾尔·法西尔在“帝国自由都市”的名目下半独立,守护着民主共和政治微弱的灯火要来得可行些。要使皇帝莱因哈特认同这个约定就需要付出相对的代价。
  这个时候,杨完全没有考虑到莱因哈特破坏约定的可能性。那个像是用灌注了艺术之神气息的画具画出来的美貌年轻人,或许会征服、侵略、肃清、复仇,但是,应该不会破坏自己曾约定过的誓约。在见过他一面之后,杨就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这一点。
  “这么说来,皇帝莱因哈特好好活着对整个局势来说比较有利了。”
  仅仅半年前,在巴米利恩星域中将莱因哈特追逼至面临败北命运的杨现在竟然这么想。原本他对莱因哈特个人就没抱什么敌意。
  杨威利这个人是由无数的矛盾所构成的有机体。他轻蔑军队却又爬升至元帅的阶级;他忌避战争却又不断获得胜利;他对国家的存在意义感到怀疑,却又对国家贡献良多;他忽视勤勉的美德却又缔造了无人可比的实绩。因此,也有人指责他欠缺哲学,然而,在杨的心中一贯秉持的想法是自己只不过是历史这个舞台剧中的替身演员,只要有一个更具伟大个性的人物登场,他就会让出主角的宝座,自己返到观众席去,或许这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宇宙是一个剧场,而历史是一部没有作者的剧曲。”
  杨在他还没有完成的历史论中这样记载着,这只是重温极为古老的箴言而已,并不是什么具有独创性的产物。但是,从这一小部分就可以了解他的观点了。
  如果和自由同盟的国父亚雷·海尼森生在同一个时代的话,或许杨的生涯会比较单纯、明快些。他对海尼森的思想和人格有着无可置疑的忠诚,如果他在军事上只担任辅佐的角色,保持着走在指导者的后面一步的地位,或许更能使他振奋。
  也有历史学家指出,杨有不想做第一人而宁愿屈居第二的心理倾向。譬如,杨对老前辈亚历山大·比克古提督的倍加敬爱,并不单单是由于敬爱而产生的感情,也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想居于第二位的深层心理所致。悲叹对同盟军而言最有利的布阵为以比克古为司令长官、杨为参谋总长而始终不能如愿的人们,大概也都是出于相同的见解。
  当然,杨本身对这些评价并没有明确的回答。然而,在他不长的生涯中,始终没有找到足以做为他在政治上忠诚的对象却也是事实。而这个事实究竟是幸或不幸,或许连当事人杨都没办法弄清楚吧?
  Ⅱ
  和部下一起从政府的蓄意谋杀行动中逃脱并和梅尔卡兹一行人再会面之后,杨知道了艾尔·法西尔星系政府发表了从同盟政府中独立出来的宣言。亚典波罗的“解放战略”当然是根据这情报而立案的。
  “请马上赶往艾尔·法西尔去。那边的人们即使有无限的热情,却在政、战两方面都没有任何策略。他们一定很欢迫您去当最高指导者。”
  华尔特·冯·先寇布也这样劝说杨。与其说是劝说,杨倒觉得听起来更像唆使。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杨还是拒绝居于反帝国运动的最高指导者的地位。
  “最高指导者必须是一般的平民。没有由军人支配的民主共和制度。我不能做什么指导者。”
  “太顽固了!”
  向来不懂什么叫客气的先寇布使用了毫不饶人的表现方式。
  “你已经不是军人了。你只是一个政府既没有给薪水又没有支付退休金的无位无官的平民而已。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不是客气。”
  杨的说法听起来几乎只是单纯的抗辩,然而,他不想立刻赶往艾尔·法西尔的理由不只有一个。他想说的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皇帝莱因哈特之间的差别在哪里?元帅。”
  “是才能上的差别。”
  “不,不是才能上的差别,是霸气上的差别。”
  被先寇市一针见血地指出痛处,杨把一只手放在头顶的扁帽上,怅然地说不出话来。他没办法反驳先寇布的主张。
  “皇帝莱因哈特是那种如果命运想从他身旁溜过,他就会用力抓住命运的衣领,好让命运听从他指挥的人。不管这样是对是错,那就是他的价值所在。然而,换做是你的话……”
  出乎杨的预料之外,先寇布并无意再继续指责他,只是他那像绅士般端整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元帅?你在想什么?在目前这个阶段……”
  微征地犹豫了之后,杨小声地说道。
  “我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希望列贝罗议长能够巧妙地掩饰我的不在。”
  从同盟首都海尼森逃出之后,杨一直在思考及策略的迷路中摸索着,而且是边走边想。
  如果给他五年的时间,或许杨就可以像使用刀叉一样,使用其建设性的构想力及破坏的策谋力料理整个宇宙,施行接近于他理想中的民主共和国了。然而,实际上在他手掌上的砂漏里的砂粒只有六十天的份量。连列肯普的擅行及列贝罗的过度反应,等于是用顽冥的水泥把砂漏的流出口给堵住了,使得杨从微微的冬眠巢穴中被逼了出来。
  他向往中的退休金生活只有短短的两个月,甜美的演奏随即结束。过去的十二年间,杨都从薪水中付出了退休金的预备金,然而,现在他只拿到两个月的退休金。这笔生意很明显地是吃了大亏。结果,杨不管于公于私,不管是理想或现实都有着极大的不满足感。
  尽管如此,他又不能放着参加构筑历史的责任不管。
  艾尔·法西尔虽有些无谋却又毅然扬起自立的旗帜的时候,一时之间,杨把急速赶往该处之事纳入考虑范围。他还不至于被亚典波罗或先寇布所怂恿。但是,如果前往艾尔·法西尔,他就有了大义名分及根据地,而艾尔·法西尔则可以获得有力的军事专家。
  然而,杨也预测到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这场壮丽的暴风将会登场,而在这场暴风袭卷的方向尚未分晓之前,他不想在自己和同盟政府之间制造决定性的间隙。
  如果现在他就投靠到艾尔·法西尔去,引发一场大恐慌的同盟政府有可能因此和帝国完全串联起来。或许也会有呼应艾尔·法西尔而掘起的星系政府,但是以杨目前的战力而言,他根本救不了他们。也许他只能在远处看着他们被帝国军巨大的躯体挤扁、压碎。
  皇帝莱因哈特一定会有所行动,对于这一点杨是绝对不怀疑的。在今年之内,他一定会亲率大军,把自由同盟领地内的每一个星星倒进他金黄的酒杯中,像古代神话中的巨神一样一饮而尽。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杨把莱因哈特的为人掌握得清清楚楚的。那个像是将水晶固体化而作成的美貌年轻人是绝对不允许宇宙的命运在自己的掌握范围之外稳定存在着的。在覆着宝盖的睡床上等待着成果来报的样子并不适合那个年轻人。对于先寇布如此评断莱因哈特,杨完全表示赞同。
  一思及此,再反过来看自己,杨不禁要莫可奈何地苦笑了。先寇布的观点是这样,而他想的是自己正走在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道路上。
  后世的人对于这个时期的杨也有很严苛的批判。
  “杨威利叛离自由同盟的时候并没有做战略上的任何盘算。他只不过是在生命面临危机时,采取极为冲动的、单纯的自我防卫的行动罢了。如果这是被称为智将的他所采取的行动,那真是大让人失望了……”
  “如果杨威利是一个想制霸宇宙的野心家的话,在巴米利恩星域会战时,他应该就会无规于政府停战的命令而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打倒在炮火当中。另一方面,如果他想当一个忠于自由同盟的军人以终其一生的话,他不就应该遵循政府的意恩,即使是不近情理的受死也甘之如饴吗?总而言之,杨威利并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杨也知道自己并非完美,所以面对这些指责,他也没有办法反驳。当然,他也不会像个乖孩子一样毫无条件地接受这种指责。
  若要说起不完美,那么,“奇迹杨”的新婚妻子菲列特利加·G·杨也彻彻底底地知道自己实在是一个很不完美的主妇。当她试了几次料理都失败,把炖羊肉变成黑色的黑炭时,同乘在旗褴上的卡介伦家的女儿莎洛特。菲莉丝就会安慰她。
  “没关系,菲列特利加姊姊,只要不断地练习就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谢谢你,莎洛特。”
  但是,莎洛特·菲莉丝的父亲担任杨独立舰队的补给及会计管理职务,以他的立场来说,他是没办法无限制地予以宽大的供给的。菲列特利加每失败一次,就等于浪费了一份士兵的食粮。尽管亚列克斯再怎么擅于文书工作,他也不能无中生有。他用委蜿曲折的表现方式说服菲列特利加,她应该还有比学习料理更重要的事情。
  菲列特利加于是选择了能活用自己长处的副官之职,而不固执于主妇的立场;暂时专心于她办公桌上的工作。她的丈夫及前辈们是不是因为她这个决定而松了一口气,甚至用纸杯盛了威士忌酒干杯庆祝,这件事倒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总而言之,杨并不怎么指望这个小他七岁的年轻妻子能成为家事名人。
  另一方面,菲列特利加任职副官的能力却又远在水准之上。她对上司意思的理解力、记忆力、判断力、事务处理的能力都值得众人一再的赞赏。从她个人的历史来说,担任杨的副官时代比做杨的妻子时间还来得长。而杨似乎也很喜欢以菲列特利加为对象说他个人在战略上的想法。
  “如果皇帝莱因哈特大举亲征,同盟政府可能有一半会匆匆忙忙派遣使者来我这里。没错,他们甚至会委我以兼任统合作战本部长及宇宙舰队司令长官的军事全权。”
  “你会接受吗?”
  “这个嘛,如果他们在双手奉上礼物时突然插一刀,那实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以杨的观点来看,人之所以坏也是不得已的。如果在接受各种荣典,欢欢喜喜地出面时被暗杀的话,或许就会让祖先蒙羞,让后世人嘲笑。同盟政府也有可能将杨当成牺牲的供品以求取国家的安泰。上次他就险些被谋杀了。
  杨忧郁地想起同盟最高评议会议长姜·列贝罗严谨的表情。列贝罗曾企图谋杀杨,不过,他并不是因为了个人的野心也不是出于任何恶意——虽然这很让人伤脑筋。他只不过是为了使自从国父亚雷·海尼森之后,有二个世纪半历史的自由同盟继续存活下去罢了。为了让国家得以存活下去,他宁愿承受在历史上留下谋杀“奇迹杨”的主犯恶名。即使那只是一种类似自我陶醉之精神的作用,至少如果他有主观而彻底的信念及觉悟的话,耍对付还真是不简单。
  现在最让人伤脑筋的一件事是列贝罗所代表的政府及军部的意思未必是一样的,决定他们行动的最大因素恐怕是“冲动”。尽管杨再怎么精于洞悉人事,也几乎不可能去猜测出造成他们冲动的内容。但是,他仍然做了一个最坏的预测,他甚至没有将这个预测的内容告诉妻子。如果他的预测没错的话,他也已经知道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但是为了使自己的行动正当化,目前,他就不能到艾尔·法西尔去。
  ※       ※       ※
  达斯提·亚典波罗带著令人大感兴趣的情报来到司令室,是在他们从海尼森逃脱出来之后的第三个礼拜。虽说是情报,却与军事及政治无关,反倒是类似市井的杂谈闻话。他制止了想离席的菲列特利加,刻意地降低了声音。
  “您知道先寇布中将的私生女儿也在这条舰上吗?”
  亚典波罗直视着杨夫妇的脸浮起满足的表情。要让“奇迹杨”发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他的话既不壮大,也不具任何建设性,更不是什么高次元的话题,但是,他确实让杨吓了一大跳。
  亚典波罗在本质上是一个喜欢争乱的活泼气息远胜于和平之无聊的青年,但是,他还能够分辨出什么秘密是可以泄漏,什么秘密是攸关生命的范围。他甚至没有把事实告诉当事人先寇布。
  他在确认“非正规部队”所有人员的名单时,发现了卡特萝捷·冯·克罗歇尔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让他停下了思绪去探索自己记忆中的片断。让他去想起先寇布以前曾跟他说过关于行踪不明的女儿之事,着实花了他不少的时间。
  “于是,我为了一睹先寇市中将的千金尊容,刚刚便到飞行员的休息室去看了看。”
  “怎么样?”
  杨的声音中充满了好奇心。
  “年龄大概在十五、六岁左右,可是个大美人呢!而且看起来很有爬升的可能。不过,可能个性有些倔强。”
  “你打算放弃独身主义了吗?亚典波罗提督。”
  被菲列特利加这么一问,亚典波罗一瞬间陷入了沉思。在杨夫妇看来,他有一半以上是认真在思考,但是,结果他还是摇了摇铁灰色的头。
  “啊,别开玩笑了。要称呼先寇布中将岳父似乎不是一件很愉快的未来梦想哩!”
  杨似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亚典波罗遂微微地笑了笑。
  “从年龄上看来,我倒觉得她和尤里安可能比较相配。”
  “不行哟!尤里安有莎洛特·菲莉丝了。”。
  杨和亚典波罗都不知道杨的被监护者尤里安和卡特萝捷,已经在今年六月见过面了,雨个人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可是,如果卡介伦的女儿和先寇布的女儿同时爱上尤里安的话,那可就有好戏看了。那些愚笨的父亲们该怎么竞争呢?”
  看着亚典波罗那毫不负责任的兴风作浪态势,菲列特利加感到有些厌烦,她便毫不留情地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
  “是呀!不过,不论是哪一方获胜,杨家都会有一门很好的亲戚的。”
  听到这句话,杨深深地陷入沉思的状态中,菲列特利加及亚典波罗见状不得不强忍住笑。
  “不管怎样,尤里安那孩子到地球去也已经好几个月了……应该会没事吧?”
  “那是当然的,他一定平安的。”
  杨的语气稍微加强了些。
  这一年,杨三十三岁,而作为杨的被监护者已经有五年之久的尤里安·敏兹也以十七岁的年纪晋升到中尉了。虽然他比保护者当年爬升的速度快了四年,而且有实绩,然而,以他的年纪来说,还是一个异数。
  “或许他二十岁就可以做到校官,二十五岁就会晋升为提督了。比你还快哪!”
  卡介伦如此预测道。
  听卡介伦这么一说,杨也装模作样地回答着,然而,他的表情却又和他的声音背道而驰。
  原本杨并无意让尤里安当军人的,但是,他接受了尤里安本人的意愿,不论在公或私方面都给与少年军人式的教育。杨亲自教他战略及战术,白刃战由先寇布担任教官,空战技术则由奥利比·波布兰负责指导。至于办公桌方面的重要性就由菲列特利加及卡介伦一手调教。以杨的立场来说,他是打算先确认少年的资质到底适合朝哪个方向发展。另一方面,他也想藉着一流教师的阵容让尢里安感受到压力而放弃当军人的志愿,但是,这样说又未免太露骨了。
  然而,尤里安天赋异禀,不管在哪一方面他都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教师们都感到很满意,但是,同时又有一种恐惧感。
  奥利比。·波布兰曾这样对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说道。
  “尤里安,你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很好,要注意一件事!战略战术方面不要输给杨威利;白刃战要赢过华尔特·冯·先寇布;空战技术要胜过奥利比·波布兰。否则,你会成为‘一无是处’这句话活生生的例子。”
  他所说的这些话大概是在为杨的心情做辩解,但是在这段训示之后,他又附加了一句话,而这段话大概就是波布兰式的心情了。
  “所以啊,尤里安,你至少得努力在性事上超越过我呀!”
  但是据亚列克斯·卡介伦的说法,波布兰的说教及杨的担心都没什么说服力。如果尤里安的战略战术凌驾波布兰、白刃战胜过杨、空战技术超越先寇布的话,这三个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向少年自夸什么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每一个人对尤里安都是善意的关怀,都希望他平安并成大业。
  杨所以不采取行动的理由之一,是因为他在等待尤里安带着贵重的情报从地球回来的日子。他虽然不必为事情的发展负主要的责任,但是,他不能守住尤里安应该可以归去的家而流落到这个地步,让杨有负债的感觉 。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21: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Ⅲ
  杨威利和他的部下们逃脱之后,自由同盟的首都海尼森就像一只困在干枯的沼地中的食草性恐龙一样,凄惨而痛苦地翻滚着。当杨逃离之际,他的部下和同盟政府、已故菲尔姆特·连列肯普事务官麾下的帝国军三者之间有过一阵枪火来往,而这是市民所不知道的事。从那一天之后,海尼森的大气及大地就在无声和无形中渐渐龟裂了。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自由同盟最高评议会议长姜·列贝罗为了守住急速解体的国家轮廓及向心力,仍然不断地四处活动。尽管如此,事实上也几乎没有什么实效。
  列贝罗没有把连列肯普事务官的横死及杨元帅的不得已脱逃让市民知道。因为他相信,为了同盟政府的名誉及安全,这么做是必要的。在首都内部展开的市街战被以“不值得评论的事故”为由处理掉了,但是,这种做法只是增加了市民的不安及不信任感而已。
  后世的历史学家这样说道。
  “姜·列贝罗对国家的忠诚心及责任感是不容置疑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无谓的努力及无益的奉献。同盟最高评议会议长姜·列贝罗所做的事就是这样……”
  “姜·列贝罗的不幸从他在优布·特留尼西特不名誉的逃亡之后坐上元首的实座时就开始了。如果他是一个在野人士,或许就不会和企图谋杀杨威利的可耻事件扯上关系,也或许他就可以坐上杨一意推行的平民革命政权的宝座。但是,一切的可能性都背他而去……”
  原本列贝罗就不是肥胖的人,而连日来的苦恼及过度的疲累更使得他形消骨毁,他看来显得瘦骨嶙峋而了无生气。皮肤失去了光泽,只有两眼中布满了微血管的红丝。
  看不过去的文房官长及秘书官都劝他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列贝罗一句话都不说,仍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运私务上的朋友关系都斩断了,只有他和他自己的影子形单影只地埋首于公务上。
  “看来是撑不了多久了。”
  底下的人不禁大胆而一针见血地预测着。话中虽然省去了主语,不过,所指的不是一个人名就是一个国名吧?
  上一届的最高评议会议长优布·特留尼西特被其反对派称为“巧言令色之徒”,但是,在操纵支持者及浮动阶层的情绪上,他却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容貌及辩才是他颠倒众生的原因之一,最厉害的是从国防委员长晋升为议长时,他在就职典礼上招侍了四个十几岁的少年及少女。其中一个是和家人从帝国亡命而来的少年,当他们逃离时,他的双亲被杀了,之后,他靠着自己的苦读,以第一名进了军官学校,他的名字叫克里斯道夫·迪凯尔。另一个是虽然考上了大学却志愿从军当护士,在战场上救了三个士兵生命的少女。第三个则是成为救济伤病兵募款活动领导的年轻少女。第四个则是从沉迷麻药的世界中及时抽身,在父亲的农场中工作,在乳牛的竞赛及辩论大会中勇夺冠军的少年。
  特留尼西特介绍这四个人为“年轻的共和国民”,在讲台上和他们一一握手,并送给他们他所想出来的“青少年荣誉奖”。而他在颁奖之后的演说更是极尽缺乏羞耻心及客观性之能事。那一段话简直就是美辞丽句的洪水、永无间断的自卖自夸的瀑布。沉浸在他飞沫中的人在那一瞬间都被他那扩大了的陶醉波涛卷入万丈深渊中。所有在场的人彷佛都成了守护民主主义及自由和帝国进行圣战的战士,幻想的能源在他们的血管里沸腾着。
  当特留尼西特和四个少年少女肩并着肩,高声合唱同盟国歌“啊!我们是自由之民”的时候,场内的兴奋及感动之情宛如活火山一样爆发了。与会者成了一波波肉体形成的人海站了起来,把同盟和特留尼西特议长笼罩在欢呼的豪雨中。
  参加典礼的人当中当然也有特留尼西特的批评派、反对派,他们对演出的结果感到极端厌恶,然而,他们又不能不跟着拍手。因为他们必须避开被视为国家的敌人之危险,而和特留尼西特敌对就等于和整个国家作对。
  “果然这四个人看来都很不同凡响。可是,这四个人所做的事跟特留尼西特的政策及见识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超光速连讯上的影像,当时伊谢尔伦要塞的司令官杨威利不禁要这样问道,然而由于他人在距首都四OOO光年以外的地方,所以他的疑问并没有传到有力者的耳中。杨一直认为同盟的最大敌人不是莱因哈特·冯。·严克拉姆,而是自己的元首。
  “每次一听到那家伙莎士比亚戏剧般的演说,我的心头就要长出麻疹了。”
  “真是遗憾,如果是身体长出麻疹就可以请假了。”
  经常是杨威利谈话好对象的尤里安·敏兹一边小心地在红茶中加进蜂蜜,一边这样回答道。
  ※       ※       ※
  据说那个优布·特留尼西特让自己的安全及私有财产获得了保障,在银河帝国的首都奥丁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人们一方面指责他的变节,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撇开善恶不谈,特留尼西特是支撑政府亦不灭的支柱。即使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虚伪的,但是,特留尼西特会掌握、鼓舞人心,相较之下,列贝罗那种近似孵着无精卵的行为只让人们感到失望而已。
  知道杨威利逃脱事实的少数人及不知道实情的大多数人,都不得不意识到自由同盟这栋木造房子的地基已经开始腐蚀、放出臭气了。只有列贝罗还捂着鼻子,继续在倾斜了的家中拚命地工作着。
  他的责任感及使命感并没有用在正确的方向上。在外人的眼中,他似乎想靠他自己一个人的肩膀支撑起六个肩膀也扛不起来的责任,想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所有的事情。他的朋友荷旺。路易也在被他以忙碌为由而拒绝会面之后,耸耸肩就不再来拜访了。友人不得不判断他想把原本就没有什么余裕的精神消耗殆尽并且封闭起防卫的门。
  在这期间,帝国还一直保持沉默,但是,这只不过是等待爆发时机的休火山罢了,一旦它开始活动,沸腾的熔岩就会将整个宇宙都吞食殆尽。至于会以什么形式?什么时候开始喷火则这超乎人们的想像之外,然而,每一个人的心中已经覆盖起一片浓重的喷烟了。
  杨威利一行人消失在星海的深处不见踪影,像深海中的鱼一般潜航着。当然,有关单位把搜索的触手伸向四面八方,但是,因为连列肯普事务官的横死及杨元帅的出奔,以及造成杨消失于无重力世界之成因的帝国事务官府的命令,和同盟政府的谋议都在极机密的情况下作业,所以搜索指令没办法彻底执行。
  巡视中的同盟军舰艇曾经发现过杨的“非正规军”,但是,同盟军中人人知晓的杨元帅在通讯萤幕上现身说明“身负政府的特别命令正从事极机密的任务中”之后,同盟军舰甚至感动得敬礼目送着他们离去。这是军部的权威主义及政府的秘密主义被倒用,不过有不少的高级官员都有一个共识。
  “如果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岂止不会逮捕杨,搞不好还会要求加入他们的行列呢!”
  不管是前线的将兵或是后方的市民,他们的心都在杨威利身上,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无法给与朋友忠告的荷旺·路易每天坐在书房的窗口凝视着历史湍流的一部分。
  自由同盟的破灭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了。既然是要破灭了,应该拒绝连列肯普事务官逮捕杨威利的要求,使民主主义国家存在的意义明晰化才对。没有法律的依据是不能逮捕任何人的。个人的正当权利及尊严应该优于暂时性的国家权益。只有这样,同盟的存在意义才得以被记载于历史上的吧?
  ……然而,一切都已大迟了。
  友人列贝罗献身于“没有人格”的权道而招来失败是荷旺·路易最痛恨的事。本来列贝罗是一个近乎严谨、真挚而一意追求理想的男人。贯彻自己原有的主张,甚至以身相殉也已经不太可能做得到的朋友,几乎要从荷旺·路易的视线当中消失了。荷旺·路易无法透视在汹涌的波涛底下的世界。
  Ⅳ
  自由同盟宇宙舰队在司令官亚历山大·比克古元帅退役之后,就没有了最高指挥官。总参谋长邱吾权上将以现职之身暂代司令官之职,但是,人们却又给了一个“面包店第二代老板转任废铁店老板”的评语。事实上,这个人就任之后所做的事,就是根据巴拉特和约废弃同盟的战舰及宇宙母舰。而且正确地说,他也只是在文件上执行这件事,至于统计的数字是不是值得信任,连他本人都尽量不去评论。
  “用‘代理’这两个字等着杨威利回到我们的阵营来的时候吧!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做司令官。”
  邱吾权对想正式任命他为司令官的列贝罗这样说道,谢绝了他的好意。
  “强行拉走连列肯普事务官,使帝国和同盟正式决裂的人是他。现在他更不可能回来了。”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杨威利为复仇心所蒙蔽,而投靠到皇帝莱因哈特的阵营去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没有必要封闭重修旧好的大门,倒是应该整备好他随时来归的环境才对。”
  邱吾权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但是他的意思就是同盟政府应该进行各种策略,好让杨来归的时候,多多少少能够指挥、统率有效的战力。
  “如果您要我和杨威利作战,我会照办。但是,我可没有任何胜算。第一,您认为士兵们想和那个常胜提督作战吗?或许结局是士兵们都拿着武器投靠到他那边去了。”
  这段话的内容几近于胁迫,但是因为邱吾权的表情及语气都极为悠闲,所以列贝罗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精神回路呈现过度负荷的状态,将他人的言行举止投影到意识范围的机能开始产生破绽了。
  这个人就要燃烧殆尽了——邱吾权这样观察了出来,或许这样对这个不幸的元首来说还比较幸福些。事实上,因前还会直言不讳地给列贝罗忠告的就只有这个男人了,但是,他也没有将他的观察说出来。
  ※       ※       ※
  “政府应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国民!”
  新闻媒体的叫喊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烈,不断地鞭策着帝国。如果批评政府,可能要有心理准备会遭到报愎,但是要说批评同盟政府,大家的笔锋还是挺锐利的。
  尽管帝国高等事务官想公布事件藉以暴露同盟政府的欠缺统治能力,但是,如果连列肯普事务官被强行带走的事实被知道了,帝国政府的权威也一定会受到严重的伤害。除此之外,这件事也会给与同盟市民反帝国情感的渲染口实,结果造成使杨威利成为抵抗帝国的象征。各种的条件使得他们保持了沉默,不过,这也是帝国政府的指示。连列肯普的副官弗恩梅鲁就像某种夜行动物一样蹲踞于事务官府的暗处,忙着磨他的利爪和尖齿。
  “我要问的问题只有两个。第一,连列肯普高级事务官在哪里?第二,退役的杨威利元师在哪里?我只想知道这两件事。政府为什么不给我答覆?”
  某个新闻媒体紧逼着政府要答案,但是,就是这两件事是政府答不出来的。
  “当事者的沉默就是流言之母”这句俗话如此一来就被证实了。
  “……杨元帅被连列肯普事务官强行带走,幽禁在帝国直辖领地的行星乌鲁瓦希的收容所中。”
  “……不,杨提督被同盟政府藏在某座高原的山庄里面。附近的牧场主人曾亲眼看到杨提督夫妇。元帅环着夫人的肩膀,低着头在庭院里散步。”
  “……根据正确的情报,元帅和连列肯普事务官互击而受了重伤,现在军医院里。”
  “……都是胡说八道!杨元帅已经不在人世了。被皇帝的部下暗杀了。”
  这些流言几乎都没有接触到事实的表面,但是,最能获得大家回响的就是将杨的名声及才能做最大限度夸张的传闻。也就是说,杨元帅为了民主共和制的永续而制定了千年的大计,选择了艾尔·法西尔为根据地。一连串的事态都在杨元帅的手掌中。不久之后,元帅就会在艾尔·法西尔现出他那不败的勇者之姿,坐上革命政权首脑的宝座,发表向全宇宙进军的宣言……
  “我们并不孤立。他一定会和我们相呼应,把真正的民主共和政治散布到全宇宙。我们由衷地欢迎最大的民主政治的拥护者杨元帅的来访。”
  没有后继者,深感孤立的艾尔·法西尔独立政府的发言人这样说道,当然引起了反对派的反驳。
  “艾尔·法西尔自治政府的言行破坏了同盟整体的利益,严重地威胁到共和政体的存立。抛弃独善的做法,回归国父亚雷·海尼森的理想才是最正确的。”
  列贝罗虽然这样说,但是杨威利的生死及所在至今仍无消息,所以他的说词也就欠缺了一股魄力……
  邱吾权所提示的可能性,也就是杨和皇帝莱因哈特的结合模式,也在列贝罗已极度狭窄化的视野中亮起了红灯。
  “如果我们逼杨逼得太紧,使得无路可逃的他和皇帝莱因哈特联手起来,成为皇帝的麾下,这样好吗?”
  邱吾权是这样说的没错。此外再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即使不是他自己所愿,但是,在没有其他的生存方式之下,他也有可能被迫做唯一的选择。不能逼他逼得太过火。”
  “可是,就算我们再怎么逼他,喝民主共和政冶的水长大的杨可能去投靠于专制君主的政体下吗?”
  “请不要忘了,阁下,鲁道夫·冯·高登巴姆也是以民主共和国家的指导者姿态出现的,到了中年才以专制国家的支配者身分结束王朝的。”
  “那么,我们是不是得在那之前把杨威利处置掉?”
  “您是说在尚未孵出的蛋中将蛇杀死?可以,但要和杨元帅作战也需要将兵啊!而这可是一个大难题哩!”
  杨是帝国的最大敌手。亚斯提、亚姆立札、伊谢尔伦回廊、巴米利恩的各个会战就是证明。对同盟军的士兵们来说,计伐杨,只会让他们觉得便宜了帝国。
  “我不认为和杨作战就代表同盟沦为帝国的走狗。”
  “议长,我说的问题是士兵们的心情,不是您的见解。”
  义正言词地说出这句话之后,邱吾权上将就从懊恼不已的元首面前告退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能浪费时间在这种实际但无用的对话上。
  ※       ※       ※
  让列贝罗从懊恼的旋转木马上跌下来的,便是有着豪奢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这一年的十一月十日,银河帝国皇帝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以新军旗为背景,出现在全宇宙的超光速通讯画面上。
  “告同盟市民!重新考虑你们的政府是不是值得支持的时机到来了。”
  以这段开场白开始演说的皇帝莱因哈特,着实让同盟政府及市民们为之一惊。
  帝国高等事务官菲尔姆特·连列肯普一级上将的自杀、同盟军退役元帅杨威利逃离首都、产生这些结果之主因的事务官强行要人,及同盟政府的谋略等人们想知道而又得不到的情报,都在这个时候如排山倒海般地涌出来了。
  “……我承认自己的不够英明及帝国政府的没有见识。这些事情都必须受到指责,对于人才的失落、世界的平稳局势遭破坏,本人深感遗憾。但是,同时……”
  因为此一冲击而呆在当场的人们的视线中,金发的霸主看来就像一尊复仇之神的黄金雕像。水蓝色的眼睛绽放着炽烈的火光,炙烧着人们的网膜。
  “但是,同时,我也不能轻易放过同盟政府的无能及不实际。故连列肯普高级事务官要求逮捕杨元帅殊属不当。同盟政府理应将此事告知于我,以保护对同盟具有最大功劳的杨元帅的正当权利,然而,同盟政府竟然为了奉承强者而自行决定行动。而且在事情失败之后,为了避免帝国军的报复还对高级事务官下手!”
  被数千光年之外的皇帝弹劾的列贝罗在秘书官的包围之下,在最高评议会大楼的地下室里蜷缩着苍白的身子。
  “为了一时的利益,连国家的有功人员都可以卖掉。然后又回过头来出卖我的代理人。共和政体的矜持及存在的意义在哪里?这种非正义的行为正说明了这种政体的存续有待商榷。巴拉特和约的精神已经被亵渎了。要修正这条已出轨的轨道就只有靠实力。”
  这是背弃和约及再度宣战的警示。所有有人居住的行星都像笼罩在一片栗然的沉默中。皇帝那穿透沉默、稍稍变了语气的声音又传进了人们的耳膜。
  “杨元帅对整个事态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但是,他是受害者,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利。如果杨元帅到我这里来报到,我将对他及其一党予以厚待。”
  由于莱因哈特投下的言论弹头,同盟政府的威信受到了严重的致命伤。大概连幼儿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如此一来就知道会产生什么结果了,而且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即使是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悬在半空中。”
  同盟政府的高级官员中也有人带着如释重负的解放表情喃喃自语着。或许说这些话的人希望能够在巨大而且呈压倒性胜利的一方所规画的设计图中坚实地生存下去。能够拿到纯白的画布,高高兴兴地拿着画笔挥毫的人本来就不多。
  听从命令、隶属于某人的生活是比较快乐的。这就是人们之所人接受专制政冶、整体主义的精神土壤。五OO年前,银河联邦的市民以其多数的自由意志选择了鲁道夫·冯·高登巴姆的支配。
  总而言之,有些人就是逃不过重责的追究。现在已经被孤立的最高评议会议长姜。列贝罗以及率领着在精神上及装备上都已呈空洞化的军队而要迎接帝国的再侵略的军部首脑就是这样的人。
  Ⅴ
  以年老生病为由要求退役,再三拒绝复役要求的亚历山大·比克古元帅是在皇帝莱因哈特再度宣战使整个宇宙为之动乱不安的第三天来到宇宙舰队司令部的。
  在老元帅退役当时任副官的施恩·史路少校以飞快的、几乎让头上的黑色扁帽飞落地上的速度跑向司令部的玄关去搀扶敬爱的老将。他把比克古带到司令官室去,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由于长官代理人邱吾权不在,于是,施恩·史路想让老长官坐在椅子上。如果代理长官在的语,或许他还会把邱吾权赶走好确保老长官的座位。比克古笑着挥了挥手,把老迈的身体沉进客席的沙发。
  “您穿着军服到这里来是不是要复战以和帝国军作战?阁下,您是不是还要回来指挥我们?”
  少校的问题几近于表达了他的愿望,但是,比克古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我和杨提督不一样,我领了同盟政府五十年的薪水。现在我更不能装作事不关己一样视若无睹。”
  热血的青年士官自觉到自己眼球四周的温度及湿度急速上升了。在对老长官又敬了一个礼之后,他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阁下,我也跟您一起。”
  “你今年几岁?”
  “啊?二十七岁……”
  “唔,很遗憾。三十岁以下的这一次不能同行。这是个成人的宴会。”
  “怎么这样说呢?阁下……”
  了解了老提督的意思之后,史路少校无言以对。比克古并无意带著有着大好前途的他同行。老提督突然露出了顽童似的笑容。
  “好不好这样,史路少校?我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可不要等闲视之。”
  比克古老提督对着全身犹如被紧张的无形之锁绑住的史路少校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明。
  “你到杨威利提督那儿去,然后告诉他,不要想为司令官复仇,他应该有只有他能做的事。”
  “阁下……”
  “啊,或许传达这些话会是多余的。我不相信会两次输给比我年轻五十岁的黄口孺子。或许会有个万一……”
  身体行动稍微有些不灵活,比年龄看来还年轻的肌肉也松落了,比克古的外表已明显地显现老态,但是,他的眼神和声音都还有着足以胜过壮年人的活力。他之所以敢这样发出豪语并不是对青年的不服,而是发自他肯努力的信念。少校因为理性之外的因素知道了自己只能遵从老提督的命令。
  司令官室的门开了,“第二代面包店老板”现身了。或许是他已经接到报告,他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带着温和的表情朝着老元帅敬了礼。
  “欢迎您回来,阁下。”
  史路少校事后曾说过,他从没见过这么贴切的问候语。
  “您好像说不带三十岁以下的人吧?我已经三十八岁了。我想我应该有资格同行的……”
  闭上本来要张开的嘴巴,比克古元帅摇了摇他满头白发。因为他知道这和史路少校的情形不一样,他多说无益。
  “你也是令人伤脑筋的人,虽然杨提督很需要人才。”
  “前辈太多的话,年轻人很难处理事情的。杨提督只要有卡介伦一个人就够了。”
  老元帅点点头,越过墙壁,把视线投向远方。
  “……皇帝莱因哈特没有把你我当成战争罪人来处置。就个人而言,他甚至有恩于我,而我却要违背他。年轻人固然不需要拒绝这个散漫的国家,而我已经活够了。”
  老元帅抚摸着削瘦的两颊,对着站在一旁的史路少校笑了笑。
  “啊,对了!史路少校,我家地下室里有一个黄色的木箱,里面有两瓶上好的白兰地。你带一瓶去给杨提督做礼物。”
  ※       ※       ※
  莱因哈特发出华丽的怒吼直达真空宇宙的一端。杨威利在“非正规队”的临时旗舰,号称不沉的战舰尤里西斯的一个房间内听到了这一段话。
  年轻貌美的皇帝和在他背后展开的鲜红色军旗,在杨的脑海里重叠着扩大开来。就是那面黄金狮子旗!除了那个年轻人之外,没有人适合与这面旗同时出现、存在。
  “礼遇杨元帅”这句由皇帝口中所说出来的话,在杨的心里投下了外人所无法比拟的阴影。表面上他只是调侃地说道“难道不给契约金吗?”而遭到幕僚们白眼相向。可是,就因为是“非正规部队”的幕僚,所以他把他们的玩笑当玩笑来包容,以同盟政府的立场来说,他们一行人的行为并不正当,同盟那边一定会把杨的发言视为投靠帝国的证据。
  事情走到目前这个地步,杨也不是没有左右为难的困境。如果把因不当地逮捕他、谋杀他未遂,而使得他逃离海尼森的经过明确剖析出来的话,就暴露了同盟政府侵犯法律尊严的事实,造成人们对民主共和政治的不信任。如果杨要问“我是为了什么而战?”那不仅否定了他自己的过去,也严重地伤害了那些为共和制度而奋战者的尊严。
  杨知道自己很傻,但是,他对同盟政府还抱着一些期待。他还希望政府自认错误,当面向他谢罪,请求他回去。
  若是在原来的情况下,这种事情是应该值得期待的。民主政治不就是从否定国家及权力机构的无谬性而出发的吗?承认自己的不对,有自省及自净的意念不就是民主政治的优点所在吗?
  然而,同盟政府只是一味地沉默着,自始至终都以最彻底的形式允许帝国的先发制人。因为帝国公布的是“事实”,所以同盟只能以凌驾这个“事实”的具有真实性的虚构“事实”来加以抗衡。而这个“事实”又不存在,所以同盟政府只好保持沉默。
  杨回归同盟政府的路已被斩断了。在事情尚未发展到这个地步之前,他不呼应艾尔·法西尔的自立宣言,以吃光物资而无可选择的形式持续潜航的心血都白费了。皇帝说要礼遇杨的宣告并不是谎言。在巴米利恩会战之后,莱因哈特也曾劝他加入帝国军。莱因哈特藉着诉说自己的真正心意来提高最大限度的政治效果,完全斩断了同盟政府和杨之间的关系。这就是金发年轻人不凡的地方。杨不得不对他大加赞佩。
  杨虽然否定专制政治,尤其是“戴着慈悲面具而有效率的”善政,但是,他并不憎恨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这个人,这是他理性的偏狭呢?抑或是因为感性的无原则性呢?杨自己也很难去判断。不管怎么说,杨现在不得不乘着帝国和同盟之间的对立抗争而注意到第三势力了。
  第三势力?杨不由得耸耸肩。这种称呼也得在第二势力的自由同盟还健在的时候才算数。目前,同盟有可能面临瓦解。
  “回伊谢尔伦吗……”
  杨的喃喃自语听在菲列特利加的耳里,心头不禁涌起了一股近似乡愁的波涛。虽然只离开了一年,但是,心中却对那个无机的银色人工球体有着无限的怀念。那个地方才是杨“非正规部队”、杨舰队的故乡。
  “然后再控制艾尔·法西尔以确保通往回廊的出入口。就照着亚典波罗的计划吧?”
  艾尔·法西尔充其量只是边境的一个星域,但是,要作为杨威利一行人的补给基地应该是足够的。再加上尤里安从地球回来的时候,应该有一个迎接他的家才是,而除了连结伊谢尔伦和艾尔·法西尔的“解放回廊”之外,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杨的黑色眼珠中开始充满了生气。潜藏在他身体内部的历史家以外的要素开始蠢动。被封闭在他脑□的冰块破裂了,思绪就像溶解的冰一般地源源流出。
  “皇帝莱因哈特大概会命令鲁兹提督从伊谢尔伦要塞出击吧?诸神的黄昏作战将要再现了。机会来了……”
  菲列特利加用她全身的注意力倾听着杨那充满热力的独语。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21: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第三章 “诸神的黄昏”再现

   莱因哈特把至尊之冠戴在自己头上之后,又把大本营移到行星费沙,然后开始二度对自由同盟大举远征,这期间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外人对其行动之迅速不禁瞠目结舌,但是,金发的年轻人却觉得自己在这段期间耽于安定胜过求进步,没有带动历史,反而被历史的洪流载着走,现在想来都让他觉得面红耳赤。
  看在旁人眼中,是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的激动热烈辩论打动了皇帝,但是对莱因哈特本人来说,毕典菲尔特只不过是刚好站在他午睡期间被拉开的窗口的对面而已。当然,毕典菲尔特的主张和莱因哈特本来的气质及战略思想是一致的,所以他对“黑色枪骑兵”的指挥官也有很高的评价。
  也有的历史家指出,即位数个月之后的新皇帝莱因哈特,活动周期率降低了,事实上,莱因哈特一次又一次经过了身体状况的不安定、食欲不振、发烧等状况。不能否认的,和即位之前的他比较起来依稀可见稍有消极的倾向。但是,即使活动周期率降低是事实,莱因哈特的霸气及才干仍堪称为丰富的矿脉。他派遣瓦列提督去讨伐地球教的根莸亍汛蟊居游迨兰鸵岳醇次拥酃惺嗟男行前露∫频椒焉橙ァT谡馄诩洌胀贫贫燃白橹恼浮⑷瞬诺牟捎谩⒎傻母姆系裙ぷ鳎砦持握叩睦骋蚬鼐圆皇且桓雒挥腥魏巫魑闹骶?nbsp;
  然而,莱因哈特本身比任何人更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一四一天中几近于无为的休止期。以前他那独一无二的盟友,已故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曾经这么批评过他“莱因哈特的脚不是用来在地上走的,而是生来在天空飞翔的”。而建设及整备的工作大概就是属于在大地上漫步的行为。他绝对没有轻视这种工作的意思。然而,当他指挥大舰队在宇宙空间中和敌军相互厮杀时,他生命的根源就充满了深深的满足感及灼热的昂扬感。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和他的敌手杨威利稍有不同的是,在莱因哈特白皙的皮肤下隐藏着许多的矛盾。他不断地作战,不断地获胜。打了胜仗,敌人相对地就减少了;敌人减少,战斗自然就少了。结果,他自己本身的生命力或许就因此受到影响而消失了。
  与他本来的气质不相符合的问题经常在宫廷内外产生。
  前些日子,工部省的一个官僚就引起了一件舌祸事件。他位居帝国首都建设本部,在职务方面可说是鞠躬尽瘁,但是,有一次喝了酒和同事聊天时因为强调费沙的重要性而说得太过火了。
  “要使人类有机性地结合,就应该将费沙视为关键。即使罗严克拉姆王朝消失了,费沙仍然会是宇宙的要地而保留下来。”
  这段话的最后部分触犯了皇帝的神圣,已经被处以不敬之极刑了——密告者的说法是这样的。年轻的皇帝带着厌恶的表情,把事情的处断权委交给希尔德去办理。希尔德确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对发言者以轻率之罪名处以谴责之处分。对密告者则以故意夸大同僚的过失造成不安、伤害皇帝的臣僚、违反皇帝的宽容及公正精神的罪名而予以降级的严厉处置。
  过了几天,突然想起这件事的莱因哈特询问处置的结果,希尔德俱实以告。年轻的皇帝很满意似地摇了摇他那金黄色的头发。
  “玛林道夫伯爵小姐很能辨别事情的道理、好坏哪!这次的事情对那些以为朕喜欢密告的人应该是一次很严重的教训。今后有很多事可以托给伯爵小姐去做了。”
  谦让了一下之后,希尔德禀告皇帝,最近在宫廷及政府当中急速形成了一种不太好的风气。表现对皇帝的尊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人们却有将此事当成道具使用于卑鄙的事情方面的倾向。
  “具体来说,像是什么事情?玛林道夫小姐。”
  “譬如,同僚们彼此打着招呼干杯时,没有高呼皇帝万岁的人就会被指责,上司甚至会将这件事记在考核表上。”
  “真是无聊!”
  “陛下说得没错。因此,属下想请陛下就此事下一道敕令。这样一来就可以对这种想藉着打击别人以求取本身发展的歪风予以先发制人的一击。”
  莱因哈特以他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覆在他额上的金发尾稍。
  “伯爵小姐连这种事情都注意到了,真是辛苦你了。不过,不好的芽还是得尽早拔除才是。朕知道了,今天以内就会公告出去。”
  “谢谢陛下听取属下的建议。”
  如果不在战场上打倒敌人建立功勋,也不在国政上处理悬案而立功,光靠着向绝对的权力者献媚就可以飞黄腾达的话,罗严克拉姆王朝大概就要走上颓废之路了。莱因哈特了解希尔德害怕的是什么,而且他原本就是个不喜欢对权力者献媚的人。
  以前负责向莱因哈特直言忠告的是已故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现在虽然有刚直的米达麦亚及诚实的缪拉,但是,他们对皇帝并不是站在完全不客气的立场进谏的。希尔德也是以自己站在当事人的立场来考量,不过,有些事如果没有人提起,莱因哈特也不会去注意到的。
  向自由同盟再度宣战的那一天,莱因哈特从超光速通讯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以希尔德为对手展开几个战略论。他知道米达麦亚曾赞扬希尔德的智谋胜过一个舰队的武力。
  “玛林道夫小姐对这次的出兵有什么妙招?”
  “如果陛下希望的话,不用两个礼拜的时间,也不需要开启什么战火,就可以把同盟元首弄到这里来了。”
  莱因哈特水蓝色的眼晴中充满了好奇的光芒。
  “用什么方法可以从树枝上摘下果实?伯爵小姐。”
  “只要一张通讯文。”
  莱因哈特毫不做作地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很快地就笑了起来。
  “朕知道了,让他们两边相残吧?玛林道夫伯爵小姐,是不是这样?”
  “是……”
  “说起来,这是属于奥贝斯坦元帅的工作领域的。看来,智者有时候是会有相同的见解的。”
  希尔德为了掩饰表情,很快地瞄了莱因哈特一眼,她无法判断莱因哈特是不是因为预料得到她的反应而有这样的说法,这时,莱因哈特又提出了问题。
  “那么,这个办法的优点在哪里?”
  “不让战火蔓延到同盟首都海尼森,不把非战斗人员卷进事情当中。把同盟崩坏的责任归到他们自己身上去,排开市民怨恨帝国的情绪。”
  “缺点呢?”
  “在短期之内会让杨威利元帅一党增加力量。因为他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所以陛下的敌人应该都会聚集在他的四周。此外……”
  “此外?”
  “如果这个计策成功的话,陛下的德威可能就比较不尽理想。因为从正面粉碎同盟军是陛下的愿望吧?”
  莱因哈特发出了清脆的笑声,水晶玻璃共鸣的声音扬起了室内空气的振动。
  “玛林道夫小姐就像有一面反射人心的银镜哪!”
  这个感想是追寻自他小时候从姊姊安妮罗杰那儿听来的童话,但是,他当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但是,就算我们不玩弄诡计,在崩坏之前,人心一定会动摇的。到时一定会有人来推销我们不想要的商品。”
  莱因哈特极不愉快地肯定了希尔德的预测,然后摇了摇桌上的铃。近侍艾密尔·齐列一出现,他就吩咐准备咖啡。
  一到崇拜的年轻皇帝面前,艾密尔全身就像自动机器人一样僵硬。结果那更加深了莱因哈特对这个充满忠诚心的少年有好感。如果艾密尔仗着皇帝对他的好感而有傲慢无礼的行为出现的话,一定会引起莱因哈特的不快。
  听到吩咐之后,艾密尔又退了出去,一直看着他的动作,希尔德微笑着说道。
  “真是一个好孩子。”
  “是不错,只要他不觉得在我身边有不自由的感觉就好。他会是个好医生。即使技术不怎么完美,患者也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
  属于莱因哈特的严苛、辛辣在这个时候完全潜沉在他白皙的皮肤底下,另一面的特质浮现了出来。“因为我没有弟弟”莱因哈特曾经表现出他内心的一部分。他一向是站在身为一个女性的弟弟的立场,而尝试着去改变一下立场让他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一边等着咖啡的到来,希尔德突然想起自己的立场,然而,她的思绪却不像她惯有的思考方式般地立刻停止了。她是一个年轻伟大征服者忠实而又能干的秘书。她没有除此之外的其他要求了。
  ※       ※       ※
  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奉命担任行星费沙的防卫司令部的长官,留守基地。
  皇帝不在的这段期间,军事由军务尚书,民政由工部尚书分担。这是理所当然的人事配置,但是,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内心有一种“那家伙不在反而落个清静”的感受,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奥贝斯坦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命令,开始在军务省设置所在地的大楼的一个办公室内处理起事务,然而,他的部下菲尔纳少将对于要尽可能圆滑地和这个冷漠无情的上司沟通一事却感到无比的恐惧。
  “军务尚书是不是反对再度出兵?”
  “不,这样就好。”
  奥贝斯坦不认为性急的再出兵是万全之策,但是这样一来,也让同盟政府没有万全的防卫战略及准备的时间,所以双方的条件是相同的。最重要的是要经常处于掌握状况的立场,不要给敌人主导权。连列肯普在他的事务官任内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不过,他倒是靠着自己的不幸完成了迫使自由同盟面临绝境的任务。
  “而且皇帝的本领就在于果断速行。说起来,坐着等待变化并不适合皇帝的特质。”
  “您说得对。”
  菲尔纳虽然肯定了奥贝斯坦的论调,但是,他看着奥贝斯坦的视线中却闪着颇感意外似的微粒子。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21: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 Ⅱ
  通过费沙回廊侵入同盟领域的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和舒坦梅兹一级上将的军队合并之后快速前进,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发现了大约有十艘左右的同盟军小舰队桃战似地迫近。
  以“黑色枪骑兵”所具有的破坏力来说,他们可以在一瞬间将这么弱小的敌人化为宇宙的尘土。然而,上起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下至最低层的将兵们都有着和大敌勇猛作战方不负盛名的矜持。基于时间的余裕所造成的宽容性,“黑色枪骑兵”有意放过他们,然而敌人却执拗地跟着不走,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原本就不怎么有耐性的毕典菲尔特已经失去了耐性了。
  “这些家伙太固执了。真令人讨厌!”
  “奋力一击粉碎他们作为出征的血祭吧!”
  接获司令官的命令,一OO艘左右的舰艇就像吐着舌头的猛兽般地逼近待宰的猎物。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那只小舰队表明了他们并不是要战斗,而是前来交涉的。故障的通讯系统在产生最坏的情况之前恢愎了功能。在知道了同盟政府的特使要求进行撤兵的交涉之后,毕典菲尔特轻轻地歪了歪嘴思索着,最后,他轻轻地搓响了手指头。
  “我的职务不包括交涉的权限。去和我们后面的米达麦亚元帅面谈。我保障你们航行的安全。”
  命令一艘驱逐舰担任引导及护卫之后,毕典菲尔特率领着“黑色枪骑兵”朝着同盟领地的黑暗空间全速前进。
  不被放在眼里的同盟政府特使,或许认为和米达麦亚交涉可能比和毕典菲尔特交涉要来得有用吧?在帝国舰队的前导之下又续航了三天,接近米达麦亚直接指挥的舰队要求会面。
  ※       ※       ※
  “毕典菲尔特这家伙!竟然把难应付的客人推给我,他想趁这个时候前进,拉开我们的距离吗?”
  看破了的米达麦亚知道自己既然身为宇宙舰队司令官,就不能不理会自称为政府特使的人。咋了咋舌,米达麦亚拢了拢蜂蜜色的头发,命人把特使带到旗舰“人狼”号的司令官室来。
  同盟政府特使威利姆·欧迪兹是从立体电视解说员转任政界,任职国防委员会委员的少壮派男人,具有辩才,而且又有名留后世的野心。连派遣他前来的列贝罗也不抱什么期望,但是,他自己则自信满满地认为“靠一个舌头就可以制止帝国大军”。他对着左右带着随从幕僚的米达麦亚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之后,挺起胸膛朗朗地说出他的诉求。
  “在‘巴拉特和约’中应该约定有保障自由同盟的主权及领域的。然而,现在银河帝国却违背和约的条文及精神,一味地使用非法的暴力想要蹂躏我们的领土。如果帝国不希望引起人们现在的反感及未来的批判,就应该立刻制止军队,透过外交折冲的方式来主张自己的论调才对。”
  使者说完话时,米达麦亚只是为难地摸摸他蜂蜜色的头发,一语不发。特使正待再度开口,一个强烈的反应从侧面反弹过来。
  “住口!还想说什么?”
  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发出怒吼的是拜耶尔蓝上将。
  “违背和约,杀害皇帝的全权代理人连列肯普事务官的是谁?不就是你们同盟政府吗?我们的皇帝就是看你们没有遵守和约的意思,做事又缺乏能力才决定率军亲征的。如果你们还有良知,不就应该跪在陛下面前请罪以避免不必要的流血?”
  面对这种严厉的指责,特使在表面上一点都不害怕,提出了他的反论。
  “连列肯普事务官是自缢的,而迫使他这样做的是杨威利一党。”
  “那么,你们为什么任杨威利一党逍遥法外?”
  “因为你们帝国军没有给我们同盟政府时间。”
  这个回答使得拜耶尔蓝深蓝色的瞳孔中浮起冷笑的光芒。彷佛流星之光穿过夜空般。
  “时间吗?如果有时间,只会使杨威利一党更壮大,使你们同盟政府更瘦弱而已。即使给你们十倍于杨的兵力,我也不认为你们胜得过他。”
  “您说得或许没错。”
  特使的话极其郑重,但是,声音中却含着与他的态度大相迳庭的毒素。
  “……因为连拥有杨一OO倍兵力的皇帝莱因哈特陛下对他也束手无策。像我们这种不才之人当然是无法与杨匹敌了。”
  室内的沉默就像铅一般的沉重。连豪迈如拜耶尔蓝者流在这一瞬间看来似乎也丧失了呼吸的机能了。特使是狠狠地嘲笑了莱因哈特在巴米利恩会战时,在纯粹的战斗方面的的确确败给了杨一事。沉默在这时候急速地达到了临界点,一旦冲破了这一点,充满杀意的气流就四处奔窜了。
  “畜牲,竟敢侮辱陛下!”
  皮罗及托尔先几乎同时发出怒吼,至于拜耶尔蓝则猛然地想跃过桌子逼近特使。他的一只手上已经亮着一把气爆枪了。
  一直交抱着双手的米达麦亚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尖锐的斥喝声。
  “住手!你们都是军人吧?想冲向单独前来又手无寸铁的敌人把他杀掉,然后去向谁邀功吗?”
  拜耶尔蓝的激动情绪急速停息。年轻的勇将红着脸对着司令官行了一个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米达麦亚对着恢复心安表情的特使说道。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这里的提督其中一人被派遣到同盟首都去当特使,并且当着你们的面侮辱你们的元首,请问现在同盟军的干部中有没有人愿意以死来赎这个罪的?”
  “……”
  雄辩的使者这一次无话可说了。米达麦亚的表情让他觉得光是口头上的答辩是没有什么用的。
  “没有……很遗憾。”
  “那么,杨威利的部下如何?他们赌上自己的生命去救上司……”
  “……”
  “我们的皇帝怕的不是同盟政府,他怕的是杨威利一党。相信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米达麦亚站了起来。他的个子出人意外的娇小使得特使大吃一惊。特使一直深信“帝国双璧”中的一人应该有着与其威名相称的高大身材的。
  “特使来此是很辛苦没错,不过,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请直接去跟陛下面谈好了。”
  “那好,不过,米达麦亚元帅,在你请求皇帝撤兵之前,希望你能暂时停止军事行动。”
  “不行。你要去见陛下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军的行动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掣肘。如果由陛下下令撤兵,我们当然会听令行事,但是事情是不是会如此,那就看你的辩才了,与我们无关。我们在接获新命令之前还是得遵循原有的命令。也就是说,我们会继续对同盟进攻,并排除一切抵抗的因素。如果你想阻止我们进攻,那就不要再迟疑,赶快去见我们的皇帝吧!在这里逞你的口舌之勇是毫无意义的。”
  彷佛要弥补刚刚的沉默似的,米达麦亚说了一段难得一见的冗长台词,字字句句都变成一颗颗看不到的子弹直击特使的心脏。想用光靠技巧营造的雄辩来打动帝国军最高的勇将是不可能的。
  特使显得很颓丧。他的勇气及意欲似乎都用尽了。他的使命失败了。不能说服米达麦亚,那就更不可能说服他的主君皇帝莱因哈特了。
  在离开同盟首都海尼森时,他的体内充满了热情、勇气及自信的混合气体,然而,现在却呈现了真空状态。尽管如此,他仍然虚张着声势,挺着胸离开了战舰“人狼”号,但是,一回到自己的舰艇上,他就像泄了气的汽球般整个人都摊了下来。几个小时下来,他都躲在自己的房间中,好不容易踏出房门后,就以几近自暴自弃的语气宣布他要直接去和皇帝莱因哈特面谈。
  “那个虎头蛇尾的长舌族怎么了?”
  过了几天之后,米达麦亚向皮罗问道,一听说他为了直接与皇帝面谈而往费沙方面前进时,米达麦亚点了一个头,在自己的脑海中印下了一个“可忘却”的印章。
  如果要从结论来反溯的话,这个时候或许米达麦亚应该留下那个装模作样成雄辩艺术家的男人才对。但是,他不认为那个不能说服他的说客能改变皇帝莱因哈特的心意,也不认为希望向皇帝直接投诉的人会对事情有所妨碍。以前,在利普休达特战役之后,有刺客企图暗杀莱因哈特,结果,齐格飞·吉尔菲艾斯被夺去了生命,但是,米达麦亚难以想像这一次还会有这样的危险。尽管如此,米达麦亚还是利用通讯把应该注意的事情传到皇帝的大本营去。
  ※       ※       ※
  当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在军事力呈空白地带的同盟领域中朝同盟首都海尼森前进时,在帝国直辖领土干达尔星域的舒坦梅兹一级上将,在完全的临战体制下等待友军的到来。
  如果以他得自皇帝赏赐的兵力来看,他要一举进攻海尼森也是可以的,但是有几个条件要求他必须慎重行动。第一,杨威利一党的行踪不明,即使可能性只有一点点,但是只要有可能,帝国军活动的根据地干达尔星系就不能放空城计。虽然在“巴拉特和约”之后干达尔星域已经积极整备,但是要像伊谢尔伦一样成为永久的要塞则为时尚早,为了守住其据点的地位及储备的军需物资,留驻舰队主力是不可或缺的。
  除此之外,同盟首都海尼森还驻有已故连列肯普高等事务官下属的文武官一万多人,他们的安全也要有所保障。当然,帝国已经向同盟发出了警告,他们应该不会无益地杀害对同盟来说可算是极贵重的人质才对。事实上,舒坦梅兹曾为了向同盟政府追究责任而想进入行星海尼森去。当时副司令官克尔钱休特伦上将变了脸色大加反对。
  “只带着少数几个随从就深入海尼森无异是自杀行为。难道您忘了连列肯普事务官不幸的前例了吗?”
  舒坦梅兹毫不在乎地回答。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把行星海尼森给毁了。多年来的混乱大概就可以因此一扫而光了。”
  于是,把副司令官克尔钱休特伦上将留下来守卫的舒坦梅兹带着参谋长波连中将、次席参谋长马尔克古拉夫少将、护卫队长伦普中校等幕僚,前往同盟首都行星海尼森,但是结果会谈并没有实现,舒坦梅兹从干达尔星系外缘部分折回行星乌鲁瓦希。以前曾任莱因哈特的旗舰伯伦希尔的第一代舰长,后来经常在边境建立武勋的提督只好像一把拉满的弓一样紧绷着神经过日子。
  ※       ※       ※
  帝国军再度大举进攻。
  这个消息当然让同盟首都海尼森颤栗不已。“一年之内竟然看到帝国军的舰队两次”有人这样自嘲着,也有人呼吁即使行星整个焦土化了也要继续抗战,更有人主张抵抗也无济于事,干脆无条件投降算了。还有大量从都市前往山间避难的人潮。在“巴拉特和约”之前的那一次帝国军的急袭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人们产生恐慌,然而这一次,破灭的水波缓缓地浸湿着人们精神的阶梯。类似死荆囚的感觉紧紧攫住人们的神经,在无力感收歙呈饱和状态的时候发生了暴动。在被封闭的宇宙港前,治安警察和市民起了冲突,造成了数千人的死亡。
  邱吾权取代老病的比克古加速整备迎击帝国军,而往常被最高评议会议长姜·列员罗发牢骚的对象们,也都不得不认真去做一点事而消失无踪了。连秘书官都避着议长。有一次列贝罗阴森地问道:“比克古元帅拒绝和杨威利打仗,如果对手是皇帝莱因哈特的话,他会打吗?”
  “这应该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邱吾权极为温和地反驳。
  “请您想一想。这么多年来,比克古元帅和您交情不可谓不深。但是,他为什么不和您碰面?难道您不认为是因为他太了解还没坐上元首宝座前的您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变了?”
  “比克古元帅并没有改变。这一点您应该承认吧?”
  列贝罗把缺乏生气的两只眼睛投向邱吾权,但是很明显的,他的视线透过了邱吾权凝视着只有他能看到的东西。列贝罗的嘴巴微微地张开、闭合,一道低沉、干枯的声音从他口里发出来。邱吾权只得把自己听觉神经的机能发挥到最大限度。原来他在告发逃亡的杨威利的罪状。
  “很抱歉,阁下,杨威利大可以杀害您,也可以把您强行带到宇宙深渊去。他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
  邱吾权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知道对方并没有在听他说话。宇宙舰队总参谋长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就像是烦恼着经营不善的面包店的将来。当邱吾权离开列贝罗的办公室时,他原本想对警卫室长说些什么,结果还是放弃了。他必须承认议长已经在精神上自杀了。
  回到宇宙舰队司令部的邱吾权在玄关处被告知有客人来访时,中途前往自己的办公室停留了一下,随即打开指定接待室的门。
  三个来访的客人一看到被称为“面包店的第二代”老板的总参谋长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以郑重其事的动作及表情行了一个礼。
  这三个人的名字是驻伊谢尔伦要塞舰队副司令官费雪、参谋长姆莱中将、副参谋长派特里契夫少将。
  “巴拉特和约”成立,杨退役,于是通称的“杨舰队”便落到解体的命运,他们也分别被调派到各个边境军区。就在半年多前,他们还隶属于自由同盟最强的武力集团的指导部,但是在转战各地获得许多胜利及付出许多苦劳之后,他们却被外来者从首都赶出去了。在政治上这不算是错误的处置。中央政府害怕最强的部队自立化、军阀化而促使其解体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他们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尽管他们三人都没有感到不安,但是也无法保持平静。在边境上,他们和同事被隔离,所有关于首都的情势都只有政府所发布的消息及不确实的传闻。他们只能确定昔日的上司,自“第十三舰队”创设以来即和他们同生死共患难的杨威利或者逃亡,或者被肃清,不管是哪一种下场,都已被迫放弃了理想中的生活。
  “让你们千里迢迢跑来真是辛苦了,请坐。”
  在劝坐的同时,邱吾权自己也坐了下来。从对方轻松就座的姿势,总参谋长在心中已确认了来客的为人。
  姆莱虽然缺乏独创的能力,但是却很有细密条理的头脑及官僚的处理能力,素有“杨舰队中少有的常识丰富者”之风评。至于费雪则是运用舰队的名人,杨所拟定的作战之所以能够屡屡克敌致胜完全归功于他完美的舰队连用。派特里契夫拥有参谋型的军人中少有的巨大体型,事实上,他从来未曾延误过杨舰队司令部的营运,其对任务及上司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邱吾权心想,能够录用并统御这些人材而不乱了步调的杨威利确实是个不平凡的青年。
  “特地把我们从任职地叫回来有什么事吗?总参谋长!”
  严谨的表情发出严谨的声音。其他的两个人似乎把会话权交给了姆莱中将似的保持沉默一语不发。
  邱吾权简短但不失正确地把杨和部下逃离海尼森的事情向他们说明了。看了看相互注视着的三个来客,邱吾权把带来的文件递给了他们。
  “所以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希望你们找到杨提督,把这个文件交给他。”
  “那是……?”
  “是让渡契约书。”
  三个人闻言都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低头看了看那份文件。当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惊愕及不可思议的表情更加浓厚。邱吾权吃力似地交叠着腿又坐了下来。
  “就如你们在文件上所看到的,我把我们宇宙舰队中的五五六O艘战舰让渡给杨威利。我希望你们把文件及所有的商品一并带走。至于法令上的手绩都已经办好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姆莱轻咳了一声。
  “可是,有必要特意做这样的文件出来吗?下官觉得光是在形式上就已经太过了。”
  “你还不懂吗?”
  邱吾权天真地看着眼前的三人。派特里契夫歪着头,费雪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姆莱则一脸坚定。
  “那当然是一个玩笑了。”
  一边小心地整理了自己头上扁帽的角度,邱吾权如此说道。姆莱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使坐姿看来更庄重些。他简直不相信除了半年前的那个上司之外,还会有这种令人困惑的人。心中或许是这么想着,可是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尽管如此,他仍然以对上司而言过于严厉的语气说道。
  “如果是玩笑,那也就罢了,但是,如果必须整合战力对抗帝国军时,光是这些舰艇及物资就能对付帝国军的侵略吗?”
  “再怎么整合也没办法对抗。”
  太过简单明了的回答让姆莱中将说不出话来。银发的费雪仍然保持着沉默,敢代前参谋长开口说话的是派特里契夫。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总不会连仗都不打就把首都拱手让给他人吧?阁下!”
  “没错,是不可能这样做。比克古长官和我打算拚了命也要搏他一搏。”
  “可是,那不就等于是自杀吗?干脆比克古长官阁下及总参谋长阁下也跟下官们一起走吧!”
  姆莱中将移了移视线,轻轻睨着壮硕的少将。
  “不是我随便说说。第一,这不是我们本身决定要去的。”
  “我打算这么做。”
  费雪终于打破了沉默说道,用他那银色的眼睛注视着总参谋长。邱吾权又交叠起他的腿。
  “你是愿意去了,费雪提督?”
  “下官愿意接受任务,阁下。姆莱中将,现在已经没有拐弯抹角的时间了。我们应该采取最不浪费时间的最好办法。”
  “……”
  姆莱中将失望地抬头看着天花板,或许是他已默认费雪的看法是正确的。于是他便行了一个礼,接受了命令。
  前杨舰队的三个干部带着“让渡契约书”离开司令部之后,邱吾权立刻向比克古报告事情的经过。老提督慰劳了他的辛劳之后,把视线投向遥远的彼方。
  “在兰提马利欧会战失败的时候,我已经是已死之身了。由于你的劝说,我又得以苟活了半年,结果,只是把大限的日子移开来了而已。”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或许当时是做得太过分了。请原谅。”
  “不,承蒙你的劝说,才得以和妻子多聚了半年……你的妻子怎么处理?”
  “请不用担心,下官已经托姆莱中将把她送到杨那里去了……。我这样做实在太利己主义了,一意挂心着家人。”
  老提督闭上眼睛说了一句“那太好了”。他自己则把老妻留在家□。妻子拒绝离开自新婚以来即一直住着的家。或许她是把那个家当成她和比克古的终身归宿吧?
  “杨威利纵然有许多缺点,可是,他却有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加以挑剔的优点。那就是他一直深信民主国家的军队存在的意义,是以保护人民的生命为前提的。而且,他也一直奉行不渝。”
  “没错,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比克古衰老的脸上浮现夕阳般的微笑光彩。
  “艾尔·法西尔也是这样,放弃伊谢尔伦要塞时也是这样,他绝对不让平民成为牺牲品。”
  历史或许会将杨记载为一个与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匹敌,甚或超越其上的战争艺术家。然而,他还有些事情是必须让后世知道的,而这个任务不是由比克古或邱吾权负责的。每个人背负的责任都不一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杨失败了,那并不是因为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伟大天才所致。”
  或许是因为杨执着于自己的理想的缘故。在巴米利恩会战的时候,他应该置政府的命令于不顾的。这是一件不能不说清楚的事,但是,为了他自己,他是应该这样做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21: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Ⅲ
  在结束同盟政府的特使欧迪兹的访问之后,米达麦亚把在这个作战中的第一个炮火指向了同盟军。行星路西安那的同盟军兵工厂由于不在帝国军的前进路线上,所以被毕典菲尔特放过了,但是,从战略上来看,这个兵工厂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存在。如果放着不管,其地理位置及生产力必会成为日后的心腹大患。
  米达麦亚的迅速行动并没有败坏“疾夙之狼”的美名。十二月二日,行星路西安那的兵工厂被帝国军完全破坏,长官邦斯格尔技术中将和兵工厂设施同生死。但是刚建造好的驱逐舰及巡航舰有半数成功地逃离了。逃离者在戴休准将的指挥下避开了帝国军的追击及搜索,一边聚集兵员及物资,一边快速前进,五十天之后,好不容易才到达了艾尔·法西尔,投靠了杨威利的非正规部队。
  在米达麦亚之后,帝国军的舰列形成巨大的光带席卷着同盟领地。和同盟军现在的战力比较起来,帝国军过大的数量使帝国军的补给能力界限已经达到了极点。在米达麦亚之后,原有的连列肯普舰队分两路展开。
  连列肯普一级上将生前转任高等事务官时,他所统率的舰队被分成两股,分别编列到亚尔夫烈特·格利鲁帕尔兹、布鲁诺·冯·克纳普斯坦两上将的麾下。这两个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充满了锐气和活力,同时决定为他们原来的上司连列肯普复仇。
  但是,他们在个性上还是有差异的。克纳普斯坦对连列肯普极为忠实,是一个有才干的门生,具有极正统的用兵术,同时又稍稍具有清教徒般的正经个性。另一方面,格利鲁帕尔兹除了是一个军人之外,同时还是一个和他的年龄不相符合的知名探险家,他的名字列在帝国地理博物学协会的会员名单上。要获得该协会的入会许可必须有会员的推荐及论文审查,而他就是以“阿尔曼多夫贝尔星系第二行星的造山活动,证明大陆移动的相互关系与极地性植物分布的考察”为名的论文而获得了资格。
  他在接到入会许可的通知时正要参加故卡尔·古斯达夫·坎普提督的葬礼,身上穿着礼服,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就穿着礼服冲进洗手间,一个人在里面爆出一阵喜悦的欢呼声之后,又带着严谨的表情参加了葬礼。由于这种经历及志向,他好像对素有“艺术家提督”之称的梅克林格一级上将比对连列肯普更怀有敬意,但是这种情怀当然也没有降低他复仇的热情。或许是彼此的竞争意识提高了热情的温度吧?
  在他们后方还有克罗弟瓦鲁上将、瓦肯塞尔上将、克里希中将、麦霍哈中将等人的舰队,除此之外,艾齐纳哈一级上将也以重心之姿出现在行列中。
  艾齐纳哈比较好酒,即使在战场上也是威士忌不离身的,但是,自从离开费沙之后,他和酒就无缘了。这其中多少有些缘由。将官级的艾齐纳哈当然有幼校的学生当侍从,但是,由于“极端地沉默、严格又严肃”的风评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旁,所以接受副官指示的学生从一开始就显得僵硬而不知变通。
  “如果提督搓响手指头一次,你就要送上咖啡,绝对不要超过四分满以上。如果搓响两次就是要威士忌,万不可以弄错。”
  幼校生拚命努力地记下指示,如果以他本来的记忆力来说应该是很容易的事。但是,或许是心理的压迫感使少年的记忆回路微妙地变了形吧?离开费沙之后,有一次艾齐纳哈搓响了指头两次,三分五O秒之后,两杯咖啡送到了他面前。
  “极端地沉默、严格又严肃”的提督轻轻地瞄了一眼身旁那个全身僵硬站着的少年之后,二话不说地喝下了两杯咖啡。幼校生全身叹了一口气似地松了下来。于是,在这趟的远征旅途中,亚伦斯特·冯·艾齐纳哈就只有在一杯咖啡和两杯咖啡中做选择的权利。
  在艾齐纳哈后面,有着水蓝色眼珠的男人阿达贝尔特·冯·法伦海特一级上将的舰队曳着长长的光点尾随着。他所负的重要任务是和前方展开的各个舰队及后方的莱因哈特直属舰队结合。可以说双肩担着整体的作战是否能有机运作的重任。
  然后,后面跟着的便是皇帝莱因哈特的直属舰队。辅佐莱因哈特的首席幕僚是统帅本部总长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元帅,其下负责舰队运用的是贝尔玄克、皇帝的高级副官阿尔兹·冯·修特莱中将、次席副官迪奥多尔·冯·流肯少校、首席秘书官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也都在旗舰上。
  在最后面的是有“铁壁”之称的奈特哈尔·缪拉一级上将的舰队。他不只是负责后卫的工作,一旦费沙方面有异变产生,他就必须调回头成为全帝国军的先锋去压制敌人。同时他又必须确保后方的补给路线。
  ※       ※       ※
  堪称深、厚布阵的帝国军,再次侵略形成一波波能量及物质的怒涛席卷向同盟领土。但是在宇宙的一个小角落里,一个与帝国军大不相同、微小而重要的作战正要展开。
  杨威利开始了再夺回伊谢尔伦要塞的作战。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21:14:20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第四章 解放、革命、谋略及其他

   于宇宙历七九九年伊谢尔伦要塞放弃的第二年决心进行的再夺回要塞之举,被后世评价为一种利用堪称为“艺术战术”的手腕,使杨威利的战略思想“宇宙区域管制”实现的行动。这个行动并不执着于舰队决战所获得战术上的胜利,而是确保为达成军事目的所需要的时间及场所。
  “杨威利真正伟大的地方在于他虽然是舰队决战的名人,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界限而不会热衷于表现自己的长处。”
  有历史学家这样称赞杨威利,但是杨的对手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在这一方面也有同样的优点,他们两人在舰队决战的战略实施层面上,并不拘泥于某一局面的技术表现。他们注重的是和敌人比较之下整备有更强大的战力、完整补给、大量收集、正确分析情报、任用值得信赖的前线指挥官、确保有利的地理位置、慎选开战的时机等。如果这些因素都具备了,那么,一两次战术上的败北也就不值得评论了。最高司令官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只对所有的军队请一句话——“不可大意”。
  在第二次的“诸神的黄昏”作战中,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立于有十足把握的立场。即使如此,他仍然站在最前线,这就是他所以被称为“金发狮子”的原因所在。那是一种不是凭藉能力,而是属于性格支配下的行动。
  另一方面,杨威利则必须在战略条件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打开局面。加速他最后决定的原因是亚列克斯·卡介伦的一段话。在旗舰尤里西斯的一个房间中,杨的学长沉重地开了口。
  “喂!没钱了哦。今后要怎么做赶快下个决定吧!”
  在杨舰队中,能够了解国家性规模的财政及经济问题的就是卡介伦了。杨本身也把经济纳入终归为幻影的长期再建设决策当中,这就证明他不是一个军事力量至上主义者。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其思考的主体是在军事面上。不管目前的事态称为革命也好,战争也罢,要使整个行动顺利营运下去,资金是不可或缺的,而目前杨的手上并没有阿拉丁的神灯。
  当卡介伦提出透过杨的朋友波利斯·寇涅夫的人脉,向费沙的商人们商借资金的提案时,杨感到极为恐惧。借的钱就不能不还,而他现在也没有还钱的策略。第一,提供资金给流亡的杨非正规部队是一种投机,甚至是一种赌博,费沙人不可能不晓得。
  “什么?一旦借给我们,钱就是我们的了。”
  卡介伦说完,杨一边拢着他的黑发,一边陷入沉思。卡介伦接着又说:“费沙人对利是趋之若骛。如果我们显示出有打倒皇帝莱因哈特的可能性,他们一定会为将来投资的。”
  “……”
  “一旦他们投资过一次,为了不使这些投资金额白白浪费掉,他们就必须继续投资。而最先投资的资金就成了使双方的关系更形紧密的要素。”
  “这我懂,可是光说可能性的诗,骗得了商才丰富的费沙人吗?”
  “美人计的成功就看女性的魅力如何了。”
  “女性的魅力……?”
  杨歪着头想了想,把黑色扁帽往头上一丢笑了出来。他了解卡介伦想要说的话。
  原本费沙人的习性就是独立不羁的。他们虽然被强制屈服于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大胆而又壮丽的战略,及支撑其一切行动的武力下,但是对于那些自古以来即崇尚自由经济活动的商人们来说,那当然是一件极为违背良心的事。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也想打倒皇帝莱因哈特的支配政惧。但是,他们却欠缺武力。
  因此,费沙人一定一方面对帝国表现出服从的态度,一方面又迫切地寻求可以补偿他们本身不足的势力。他们可以和杨一党人共存、互相帮忙。但是,他们也不是那种肯投资在没有胜算的弱者身上的慈善家,所以要麻痹他们的保身感觉,就得下猛药。
  因此,如果向费沙人夸示杨获得战术上的大胜利,除了皇帝莱因哈特之外,还有其他人也有可能掌握未来的话,费沙人权衡利害的天秤应该会大幅度倾向杨这一边。
  “使费沙人迷惑的国色天香美女。”
  那就是伊谢尔伦要塞。将伊谢尔伦再夺回,显示出反帝国势力的实力,投资家的荷包自然就会打开了。
  “难道为了这个缘故而攻下伊谢尔伦……吗?”
  于是,再夺回伊谢尔伦要塞就成为杨集团最重要的课题了。不只是基于军事上的目的,为了政治上的效果、为了在经济上得以残存,除此之外,做为一个复合以上这些条件的历史性奇术之不可欠缺的要素,杨都必须夺回伊谢尔伦要塞。而要完成这项工作就必须确保伊谢尔伦回廊的出口艾尔·法西尔,利用费沙的组织力及情报力再度作战。
  但是,如果允许费沙人以支持者的身分来干涉工作,造成革命运动本身因为费沙人投机的天性而被操纵的结果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事情如果到这个地步就棘手了。
  另一方面,从莱因哈特的立场来看,在偏远地带的伊谢尔伦要塞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石子而已。这并不是莱因哈特豪迈的个性使得他轻视伊谢尔伦要塞,而是对控制了费沙回廊,将大本营迁往费沙的他来说,伊谢尔伦回廊的战略价值自然就减少了。他虽然把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留在费沙,配备有强力的军队,但是在伊谢尔伦方面,他让鲁兹的兵力四处移动,使回廊呈现空白状态,结果就证明了杨的洞察是正确的。
  后世当然有历史学家批评莱因哈特轻视伊谢尔伦回廊,但是生在同一时代的杨威利,其见解大致上是这样的。
  “燕雀不懂鸿鹄之志。一枚金币对亿万富翁而言是算不了什么,但是却足以决定穷人的生死。”
  莱因哈特以银河帝国的专制君主身分已经完全支配一半以上的已知宇宙了,同时他还想征服剩余的宇宙。而杨则指挥着连根据地都没有的流亡的“离家出走的儿子”,企图使民主共和政体存绩下去,一有机会的话,他还想把一向媚于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历史女神拉到自己的阵营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杨都似乎想去完成一件外人看来实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事,而且,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还大胆地去摸索意气风发的富翁的口袋。
  就这样,宇宙历七九九年一二月九日,杨非正规部队在艾尔·法西尔星系露脸了。
  事实上,和艾尔·法西尔的独立革命政府合流并不是杨本人积极的意图。站在杨的立场来看,充满热情、意气昂扬的艾尔·法西尔的行为倒像是狂飙的族群。但是,统合反帝国的共和主义者的第一步就是政治的先驱者和军事的实力者联手共创未来。
  Ⅱ
  艾尔·法西尔自治政府的主席法兰却斯克·罗姆斯基是一个四十岁的男性,本行是医生。自古以来,医生和教师、学生就是革命家的重要供给来源,他们也是遵循传统的一员。
  罗姆斯基在十一年前,也就是在逃离艾尔·法西尔之际,是杨威利中尉的民间协助者之一,但是杨早把他的名字、容貌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杨甚至连现在的夫人菲列特利加曾受教于他的事情都忘记了,这种小事更不可能在他的记忆范围之内。
  远较丈夫拥有井井有条的记忆力,菲列特利加则忘不了罗姆斯基。他曾经不只一次地帮菲列特利加送她瘦弱的母亲去就诊,甚至招待她们吃三明治、喝咖啡。至于罗姆斯基也清楚地记得这个有着茶色眼珠的金发少女。医师出身的革命政治家满脸笑容地握紧了杨夫人的手,杨威利内心所惧怕的是环列在罗姆斯基四周的报导人墙手上所形成的相机炮列。艾尔·法西尔第二天的电子报纸果然就如预想中的一样全是杨的特写标题。
  “杨威利回来了!艾尔·法西尔的奇迹再度显现!”
  “……就是这样,就因为会这样才令人计厌。”
  杨抱着头无奈地说道,事情演变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不得不扮演着因他的行动及功绩而被确立的虚假形象。从民主国家的英雄到民主革命的英雄、而他不败的智将名声,想必也因此而更加被渲染开来了。
  以艾尔·法西尔革命政权的立场来看,杨一党的参战不只意味着军事力的飞跃强化,同时也意味着自由同盟的最高干部承认艾尔·法西尔是以民主共和政治的王道为目标的正统政权。他们在欣喜之余也想将此事活用到最大限度。
  罗姆斯基之所以和新闻界紧密结合,不管是从民主共和政冶的理念来看或者是从革命的情报战略来看都是很自然的事情。杨绝对不能把内心的厌恶感公然表现出来。公开是民主共和政治的支柱。如果喜好秘密和非公开,就该参与专制政治,所以杨必须压抑个人的感情,对着相机、摄影机露出笑脸。
  然而,在盛大的欢迎典礼中,杨只短短地打了两杪钟的招呼。
  “我是杨威利。请各位多多指教。”
  似乎期待着杨有一番感动人心的热烈谈话的一万名参加者都感到很失望,但是这种事情只要杨将来有任何一点实绩表现就可以补偿过来的。罗姆斯基低声地对落座的杨说道。
  “杨提督,我觉得我们必须为新的政府取一个新的名称才行。”
  “啊,那是当然的事。”
  “所以我想在明天正式发表出来,您觉得‘自由同盟正统政府’这个名称如何?”
  “……”
  杨在精神上动摇了三步。他心想这是个笑话,但是,他更明白对方却是认真的。罗姆斯基微微不安地看着没有立即回话的杨。
  “您觉得不好吗?”
  “话不是这样说的,不过,不用拘泥于国家的正统性吧?我个人的想法是应该强调这个国家是从零出发的……”
  杨极有保留地如此主张。他也很不喜欢被认为是以武力做为背景。
  “没错,第一,正统政府这个名称的缘由不好。最近不是有所谓的银河帝国正统政府这个恶例吗?”
  达斯提·亚典波罗察觉了杨的心境伸出了援手,他的这个说法似乎和罗姆斯基医师的心理波长起了共鸣。革命家点头说道,确实是不吉利呀,再想其他的名称吧!言下之意似乎有些遗憾。
  “请不要这么失望,杨提督。因为将来一定会出现更高的山峰的。”
  “我知道。”
  杨对亚典波罗这样低声回道并不是纯粹出于虚应了事。即使有再多的缺点,他也不能摘下这株弱小而没什么力量的民主制度的嫩芽。如果再这样袖手旁观,整个宇宙一定会被更杰出的、更华丽个性的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所掌握。在这个时候,莱因哈特本身的能力及良心都不是问题。由单一的而且是个人的资质所建立起来的政体,来支配整个宇宙实在不是一件适当的事。
  一小群人挥着各自的狭隘而愚劣的大义名分旗帜互相伤害,远比被唯一绝对的神之唯一绝对的大义名分所压逼要来得好。如果将所有的颜色都聚集在一起,就只会化为单一的黑色,而无秩序的多样色彩总比单一的无彩色要好。人类的社会没有被单一的政体统合的必然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的这种思考方式不能说没有对民主共和政体造反的元素在。因为过半数的民主共和主义者都希望宇宙能依自己的思想方式来统合,希望专制政府能消失。
  尽管如此,事情的发展还是极具讽刺性的。当高登巴姆银河帝国随着无声的鸣动而倒下它那衰老的巨体时,与该帝国持续抗衡达两个半世纪之久的自由同盟,也如同被白蚁蛀蚀般地空洞化了。
  “难道自由同盟历史性的存在意义并不是在于反专制,而只是在于反高登巴姆吗?”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而事情的演变看来似乎也像是这样,现在更是已几近确定了,这件事对杨来说是很无情的。他不能接受自冒险进行一万光年的长途远征的国父亚雷·海尼森以来的历史、无数人所蓄积的希望、热情、理想、野心、喜怒哀乐、长连两个世纪半的地层竟然只叠在一个叫鲁道夫·冯·高登巴姆的死亡上头。
  但是,从这层意义看来,那个美貌的霸者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或许也是这样。他的目标是克服高登巴姆王朝,目前虽然是实现了这个目标,但是,那也只是把鲁道夫的亡灵赶回坟墓底下而已。罗姆斯基不断地以热切的口吻说着新国名、国旗、国歌等事情。杨一边适度地点点头,一边思索着过去的黑暗及未来的迷茫……
  于是,“非正规部队”就成了“革命预备军”。奥利比·波布兰中校事后评论道冬天穿冬天的衣服,夏天穿夏天的衣服,不管穿什么,内容都没什么改变。
  司令官杨威利元帅。参谋长维利伯尔·由希姆·冯·梅尔卡兹一级上将。后方勤务部长亚列克斯·卡介伦中将。政府主席罗姆斯基兼任军事委员长。杨稍稍觉得安了心,他的上司只有一个让他觉得心情特别开朗。
  然而,到达艾尔·法西尔之后又有一个更令他欣喜的消息传来。那就是和尤里安·敏兹和奥利比·波布兰等人的再会合。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21: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5 编辑 <br /><br />Ⅲ
  十二月十一日,前往宇宙港参加了军民两用管制系统再编会议的亚典波罗看到了杨的被保护者。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广大的走廊上流动着的作业服中心的人朝中有一个穿着与场合不太适合的豹皮外套,褐发、褐肤的美女,亚典波罗用视线扫瞄过那个女人之后,浮现了记忆中的亚麻色头发。
  “尤里安,喂!那不是尤里安吗?”
  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在确认了声音的出处之后,充满了生气,眼晴闪着光彩。他以快速而有节奏的步伐走上前,精神奕奕地敬了一个礼。
  “好久不见了,亚典波罗中将。”
  他所搭乘的货船“亲不孝”号才刚刚到达宇宙港,波利斯·寇涅夫船长还在办公室办理手续。
  “对了,其他的随从人员都到哪里去了?”
  “真坏呀,中将,怎么这样说呢?”
  马逊两手两肩都扛着货物,体积足足有尤里安的倍数大,就站在后面等着,再一看奥利比·波布兰,他在数步之遥的地方和三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姐谈笑风生。他们交谈的片断轻轻地传了过来。
  “波布兰中校!”
  “哟哟!不要在我正高兴的时候来打扰嘛!再加一把劲今天晚上应该就可以在双人床上睡个好觉做个好梦了。”
  被尤里安一叫,一边发出不平之声一边慢慢走过来的波布兰随随便便地对亚典波罗行了一个礼。亚典波罗本不是那种因为对方这种举动就会伤害彼此感情的人,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口出讽语。
  “一到目的就很勤快嘛!在各个单位都说服新认识的女人吗?”
  波布兰一点害羞的样子都没有。
  “所有的人类总数有四OO亿人,其中有半数是女人。这半数中又有一半受限于年龄,然后又有半数的女人在容貌方面不合格,尽管如此,还是有五O亿个女人可以成为恋爱的对象。时间不够,所以连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女性的知性及性格都不是问题啊?”
  “性格好的女人就文给亚典波罗提督了。性格不好的那一半就由我来接收好了。”
  “中校,你没有自觉吗?你的说法听起来简直像个老千嘛!”
  “啊,这样就好了嘛!因为当我们在地球那个阴森森的行星上辛苦的时候,你们在海尼森可是为所欲为哪!”
  “我们可也是很辛苦的。”
  像小孩子一样高声辩解之后,亚典波罗发现一旁的尤里安似乎强忍住笑,于是便故意地改变了话题。
  “不管怎样,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我们也才在两天前到达这里。”
  尤里安最初当然是以同盟首都海尼森为第一目标,但是,在他从费沙回廊前往同盟领域的时候听说了皇帝莱因哈特的再宣战消息,也知道了杨已经逃离了海尼森,于是,他不得不改变方向。在经过种种的推测之后,尤里安料想杨或许会企图再夺回伊谢尔伦要塞,应该会以某种形式和艾尔·法西尔的独立革命政府取得接触。
  “途中虽然有过种种事态发生,不过,总算平安到达了。总而言之,能和各位再见面实在是太好了。”
  尤里安虽然说得极为简洁,其实半路上真的是发生了许多事。他们跟着完成讨伐地球教任务的帝国军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列提督前往帝国首都奥丁,参观了现在改为历史博物馆,正在装修中的新无忧宫的内部,波布兰仍然不改其习地和一个前来游学的黑发女孩拍了纪念照。大前提下,他们是扮演一群颇富好奇心的费沙独立商人,但是,形式上还是得接受宪兵队的审讯;从地球教团本部秘密拿到的光碟失窃,花了三天的时间寻找;波布兰原想和帝国军军官的年轻妻子共渡热情的一夜,不料却被其夫发现。在瓦列提督善意的安排下,他们好不容易离开了奥丁,但是,在经由费沙进入同盟领域之前,他们却必须化解足以打来算计的小事件。最后,他们被“黑色枪骑兵”的侦察艇发现了,掌握了波利斯·寇涅夫的掌舵权,于是,他们终于来到了艾尔·法西尔。
  亚典波罗、波布兰、尤里安、马逊等四人搭乘地上车前往杨司令部所在的大楼。由于马逊的体积庞大,加上大量的行李,一伙人坐在车里面根本没有办法保持端正的姿势。波布兰硬是把身体往坐在驾驶座的亚典波罗的身上挤。
  “可是和同盟政府绝缘可真是下了决心的事哪!这就是所谓的从睡眠中醒过来一样。”
  亚典波罗或许是觉得他这段话有欠妥当吧?他把脸朝着前方回答波布兰。
  “好了吧!波布兰中校,可不要误解了。因为我们可是凭着一股侠气及好奇心来进行这场革命战争的。”
  “这种事光看你们这些可僧的脸孔就知道了。结果,杨舰队只是名字改了而已嘛!根本就是换汤不换药。”
  到了司令部,四个人好不容易从几近窒息的状态中解放出来。黑巨人扛着小山般的行李先住地下室的衣橱间去,其他三个人则从走廊走向升降机,这时,波布兰停下了脚步。一个有着“淡红茶颜色”的丰盈头发,戴着黑色扁帽的低阶少女军官,以足可与尤里安匹敌的律动步调走上前来呼叫他,并行了一个礼。慌张的表情变化及敬礼在四个人之间交错着。尤里安和亚典波罗先进了升降机,门随即关了起来。稍稍带着复杂气味的气氛弥漫在一二立方公尺的箱子当中。
  “尤里安,你认识那个女孩子吗?”
  “嗯,在塔扬汗基地的时候,波布兰中校曾为我们介绍过。可是亚典波罗提督,您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唔,说起来,她是熟人的女儿。”
  青年提督用黑色扁帽覆盖在脸上。他们司令官的老毛病似乎已经传染给他了。
  “您对卡特萝捷·冯·克罗歇尔伍长很了解吗?”
  尤里安若无其事地追问之下,亚典波罗自己就泄了口风了。
  “嗯,就跟你说了吧!她是先寇布中将的女儿。”
  炸弹似乎并没有发生预期中的爆炸效果。尤里安眨了三次眼睛,歪着头凝视着亚典波罗。言语及意思好不容易在他的思考回路中敢得了一致,少年随即嗤嗤地笑了起来。
  “很抱歉,可是,我实在难以相信先寇布中将会有女儿。”
  更何况竟然会是卡琳,那个叫卡特萝捷·冯·克罗歇尔的女孩?尤里安实在难以置信。
  “是啊,连我也都还不能相信哪!可是,你想想看,先寇布中将在你这种年纪的时候就在那方面屡建奇功了。岂只一个,就算有成打的私生子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
  尤里安沉默了,他在自己的记忆回廊中搜寻着一幅幅的肖像。姑且不谈卡琳那淡红茶色的头发及充满初夏光辉的紫蓝色瞳孔,她全身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熟悉感,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先寇布的女儿吗?波布兰似乎也曾说过卡琳的出生有着一段隐情……
  “先寇布中将知道这件事吗?”
  答案是否定的,尤里安又陷入了沉思。亚典波罗说道:“怎么样,尤里安?想不想利用你的关系来促使他们父女相认?”
  “不行啦!因为那个女孩子大概很讨厌我。”
  “你做了什么让人家讨厌的事?”
  “没什么,只不过我总有这种感觉就是了。”
  亚典波罗俯视着少年的脸,但是,他找不出有任何表情可以让他确信有什么事情发生。
  升降机的门开了,眼前的视野霍然而开,亚典波罗将两手的手指头交握在脑后,抬了抬下巴。
  “来吧!尤里安,我们那个懒惰的元帅大人就在这里不甘不愿地执行他的工作哪!”
  ※       ※       ※
  即使是懒惰的元帅阁下也会有瞬间像风速般勤勉地工作的时候。那一天,杨仍然坐在桌子前,活动他那思考的火山脉。他的周围散乱地堆放着计算及做备忘的纸张。
  “您可真是勤奋哪!要是阁下这一代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尤里安那一代可就要辛苦了哟!”
  革命预备军司令官的副官菲列特利加·G·杨少校咖啡色的眼珠中闪着慧黠的光芒说道。她的丈夫颓丧地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妻子送来的红茶。
  “努力之后所显现的进步是很显著的。”
  他若有所悟地评论道。
  “真是莫大的光荣啊,阁下。”
  微笑着的菲列特利加,瞳孔中映出了丈夫手上拿着杯子站了起来的姿态。她也回过头来,然后菲列特利加在一瞬间确认了杨的表情从惊讶一变而为喜悦。
  尤里安·敏兹就站在那里。比离开时长得更高,现在已经俨然是一个年轻人的模样了。端整的脸上绽放着怀念的情感,承接着来自杨及菲列特利加欢迎的视线。
  “欢迎你回来。”
  杨先开口说道,菲列特利加接着表达了她的欢迎之意。
  “看起来很有精神嘛,尤里安。”
  “是……我刚刚回来。”
  尤里安声音中也含着激烈起伏的律动。
  “好久不见了。阁下,这是与地球教有关的资料记录。如果能对提督有一点点的帮助,那是我无上的光荣。”
  尤里安说完即递上光碟,尤里安原本想表现出成熟的态度,结果反而使自己显得更形天真。他心中的不安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却不可谓没有。他怀疑杨家是不是还有属于他的位置。杨家新的历史开幕钟已经响了,自己是不是只是一个已经迟了一步的异类分子呢?
  然而这些都只不过是他杞人忧天的想法。他已经确认自己是杨氏家族这个大拼图中的一片,他已经被镶嵌在一个属于他的地方了。杨家的温暖、杨舰队的阔达对尤里安而言是他人生的记忆中具有最高价值、最令他怀念,同时在时间及空间的环境上具体成形的要素。永远忘不了这些事物是尤里安的幸福,但是,日后却也成为最令他伤心的思古情怀。
  在和亚典波罗及波布兰一阵欢谈之后,杨仍然一如往昔以他们为对象说明作战方式。为了作战的整理工作及再检讨,杨不时地询问尤里安的意见,对尤里安而言,再没有比这个学习战略战术更好的机会了。
  “看来我们快要回伊谢尔伦了。”
  “如果顺利的话,尤里安。”
  “一定可以成功的。不过,皇帝莱图哈特可是很喜欢大规模的挟击包围作战哦。”
  “我也喜欢哪!”
  杨的声音听来似乎掺杂着苦笑。以战略家而闻名于世的他如果有着比莱因哈特更多的兵力,他大概也会兵分两路挟击敌人吧?如果能把莱因哈特牵制在伊谢尔伦方面,然后利用其他的军队阻断他的退路的话……
  即使不能这样,如果能以一军确保防御伊谢尔伦要塞,再利用另一军从回廊侵入帝国本土,长驱直入帝国首都奥丁加以攻击的话……以前在“诸神的黄昏”作战时,伊谢尔伦回廊有罗严塔尔、连列肯普、鲁兹的强大军队等待着,但是这一次如果能在鲁兹出击之后夺回伊谢尔伦的话,对杨舰队而言,回廊就成为一片自由之海了。如果皇帝莱因哈特想回帝国本土的话,只能绕远路经过费沙回廊,到时若是费沙的恢复独立派同时蜂涌而起,年轻的征服者就没有归路了。然后,杨就可以制服金发的皇帝。
  杨把一只手放在黑色扁帽上,苦笑着摇摇头。很遗憾的,首先要使这个空想实体化的时间就不够了。和费沙的恢复独立派之间也还没有取得任何的联系。事实上,这些都是今后所必须面临的课题。要把伊谢尔伦要塞重新收回他们的手中,确保和艾尔·法西尔之间,由亚典波罗所命名的“解放回廊”,就必须对费沙的人说“拿出资金来,拿出来不会有什么损失”。他们得拿出只能提供不安的保证的支票以获取最大限度的协助。只要有半步走错就变成诈欺了。
  然而,这一次的作战本身就如同是诈欺的行为。
  杨针对鲁兹舰队从伊谢尔伦要塞出击的时机及条件做了几近完美的计算。他不认为同盟军面对莱因哈特的再次攻略能有组织性的抵抗行动,所以这些计算必须以分秒为单位以期做到完美。如果他知道比克古元帅和邱吾权上将统合了残存的兵力向莱因哈特挑战的话,他应该就会订定不同的方程式才对。
  “……或许那个时候杨威利第一次面对了他个人生涯中完全没有胜算的战争吧?”
  许多的历史学家推测了假定的事态,然而,也有人对杨有极为严厉的批评。
  “如果比克古元帅的出击情报传到杨那边的话,他大概就会被迫作极为痛苦的选择吧?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敬爱的前辈被杀吗?他能投入没有任何胜算的战争中吗?他能放弃理智吗?他能牺牲感情吗?就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得以专心一意地去完成再夺取伊谢尔伦要塞的艺术课题。杨威利实在是一个很幸福的艺术家。”
  这种评论充满了检察官般的欲加之罪的恶意,但是也有一半的说法点出了事实。杨一直认为比克古已经退役在家养老、养病,已经不会再露脸了。所以,在逃离海尼森的时候,他也避免将他将卷入是非中。巴米利恩会战之后,莱因哈特曾当面向杨言明不会对比克古做任何处置。对方已经遵照约定这么做了,将来应该也不会违反约定才对。杨深信这一点。
  当然,结果杨的预测完全与事实背道而驰。
  目前杨一意热衷于伊谢尔伦再夺取的证据之一,便是他把检视尤里安从地球带回来的光碟工作往后延了。杨的想法是,现在一切以夺取伊谢尔伦要塞为当务之急,其他的事情都是稳固了战略上的脚步之后的次要问题。两手上已经有太多的课题要做,如果再加上重大的事件,即使是聪明如杨的脑细胞也会爆出负荷过重的火花。这样做绝对不表示他轻视地球教的情报。但是他从尤里安及奥利比·波布兰那儿获得了大致的报告,那些报告者本着热衷于目前的事业更甚于自己过去的成果却也是事实。不管是尤里安或波布兰,对自己不能参加逃离海尼森的计划都以极具个性化的表现感到遗憾,他们无法接受自己从回到“怀念我们的家”作战中被排除出来的事实。
  不管怎么说,杨受到许多后世军事学者所赞赏的作战讨厌杨的人认为那根本不是战术而是奇术,不足为后人借镜就在这个时候立案了。
  ※       ※       ※
  当然,原本杨是打算自己指挥舰队来“接收”伊谢尔伦要塞的,但是他不留在艾尔·法西尔会让该地独立政府感到不高兴。有关单位的理由是如果他不在的时候,帝国或同盟发动军事攻击,或者反革命派兴起武装行动的话该怎么办?杨的答覆是梅尔卡兹提督会留守,结果对方露出了难以隐藏的不安及猜疑的脸色,杨见状大怒,要不是菲列特利加拉住他,他可能就会一语不发地离开会议室。
  对杨而言最难以忍受的是因为既然梅尔卡兹是来自帝国的亡命者,人们就会忌讳其忠诚及信义。对杨威利个人的过度信赖及对拥有杨的集团的高度警戒心是这个时期艾尔·法西尔独立政府的人们所显现出来的特征,然而,追根究底,他们是害怕事情演变成军事政权被杨一党所“篡夺”。
  结果杨总司令官和卡介伦、亚典波罗、布鲁姆哈尔特中校、菲列特利加都留在艾尔·法西尔,从后方来统辖指挥整体作战。前进部队的总指挥由梅尔卡兹负责,要塞攻略的战斗指挥则委交给先寇布。除此之外,林滋上校、舒奈德、波布兰、巴格达胥以及尤里安都参加了实战。杨原本希望把尤里安留在自己身边而不要上前线,但是,又不能不顾及当事人的要求。或许这和先前与波利斯·寇涅夫会面时的交谈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后世人对于杨位于后方指挥控制前线诸将的“军师”形象印象极为强烈,但事实上,他采用这种形态却是始于要塞再夺取作战中。在这之前,杨在自己所策定的每一次作战中都站在最前线直接指挥,一人身兼战略构想家及战术实行家双职。他尊敬敌手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理由之一是年轻的金发独裁者经常站在阵头和敌军作战。杨认为越是在上位的人越应该去面对最大的危险,而他也亲身去实行。
  然而,今后事情有了些许的改变了。杨现在被赋与一个不轻的任务。他自己现在还值青年期,将来还有数十年的时间可以指导军务,但是培育继他之后的世代却也是当务之急。由这一层意义来看,他的任务与其指导老练的梅尔卡兹不如转为监督要来得实际些。除此之外,他也必须让亚典波罗累积在后方监视整体战局的经验。
  Ⅳ
  在准备攻略伊谢尔伦、决定人事之前,杨叫来了波利斯·寇涅夫,拜托他和反帝国派的费沙商人交涉、组织,请他们暗地里援助艾尔·法西尔的财政。
  “可是现在艾尔·法西尔政府不管开出什么支票都有退票的可能。由我来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你要让费沙人如你所愿来行动就必须开出具有相对魅力的条件。”
  波利斯·寇涅夫是这么说,不过,基本上他是接受了杨的委托。然而,这个男人的毛病就是不随时随地投个变化球让对方接个措手不及是不会甘心的。
  “或者你也可以说这是胁迫的根源。如果帝国支配了整个宇宙,费沙就完了。如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他们大概也不得不支持你杨威利了。”
  “这样说怎么样?帝国政府由于费沙人的追求利润所造成的弊害,打算将所有的产业国营化并公平地分配财富以打破生产方式的独占现况。”
  “如果这是事实那可不得了了。不过,这究竟是不是事实呢?”
  “或许会成为事实。皇帝讨厌独占财富。帝国的大贵族们现在获得了什么报应?”
  “你大概也不会喜欢独占吧……”
  瞬间,寇涅夫苦笑道。
  “哎,反正要吵架也要有个强大的对手才有意思。不过,我还是有些疑问。”
  波利斯·寇涅夫只把红茶的茶杯拿在手上,并没有送往嘴边。
  “我想趁这个时候问问你,你真的想打倒皇帝莱因哈特吗?”
  波利斯·寇涅夫的脸上带着几乎可以严格来形容的认真表情问道。
  “皇帝莱因哈特现在在施政方面既没有失误,他的武力及气势又足以统合全宇宙。你能保证打倒他之后,时代会变得更好吗?杨。”
  “没有。”
  事实上,杨一直在思索一个不打倒莱因哈特又能守住民主制度的办法,可是,他还没有想出可以形之于表面的策略。
  “你还真老实。哪,现在姑且不说这个了,还有另外一件事。不管你再怎么努力,衰败过的民主共和制度不一定就会健康地再复活。就算把费沙卷进去了,也许反而把最后的依靠都给毁了。或许最后什么都没用了,难道这样也好吗?”
  “或许吧!”
  杨口中含了一口已经冰冷的红茶。
  “……但是,总不能因为说都没有用就连种子都不撤吧,这样一来,连草也长不出来了。我们也不会因为吃了东西还是会肚子饿就不吃饭了吧?是不是,波利斯。”
  波利斯·寇涅夫轻轻地咋了咋舌。
  “这个比喻真是无聊,不过,倒是没错。”
  “自从旧银河联邦被鲁道夫·冯·高登巴姆篡夺而灭亡之后,到出现亚雷·海尼森为止整整经过两世纪。民主共和政治的根一旦被挖起,要再次复活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反正不管是经过几个世代的东西,最好能多多少少减轻下一世代的负担。”
  “你所谓的下一代,就譬如是尤里安?”
  “尤里安的确也是其中一个。”
  “尤里安的素质很高。这几个月和他一起旅行下来,我有很深刻的体会。”
  寇涅夫嘲讽地斜睨着露出喜悦表情的杨。
  “可是杨,尤里安再怎么会唱歌,现在,他也只是在你手上的小舞台上献艺而已。你应该也知道吧?”
  杨看来并不想回答,波利斯·寇涅夫于是嘴碰也不碰地把红茶的茶杯放回杯盘,交抱着双手。
  “太忠于老师的弟子是无法凌驾师父之上的。如果这种情形再继续下去,尤里安只不过是你的缩小再制品罢了。光是这样也很不得了的,不过……”
  对寇涅夫这种近似评论家的论调,杨心中稍感不快。即使已经很了解朋友的性格,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影响到彼此的感情的。因为他确实戳到了杨的痛处。
  “尤里安的素质远在我之上。你不用担心。”
  “那么我问你,你是跟什么样的老师学习的?不只是你,连皇帝莱因哈特都是自己培育自己的。即使尤里安素质远在你之上,你很有可能有些方面没有办法培育他。事实上,我注意到一件事。”
  波利斯·寇涅夫的上半身模模糊糊地映在红茶水面上,他用指尖抓着下巴。
  尤里安自己并没有想要先行解析在地球拿到的光碟。他只想到要原封不动地送到杨的手中,把判断和分析的工作委任给杨。以忠诚心的表现来看,这是无可置疑的行为,但是他应该是自己先行看过之后再交出来的。如此一来,就算光碟丢了,他自己本身就可以成为一个活生生的资料,在情报量上就可以违驾上位者,自己本身的存在价值就得以获得确认了。
  “尤里安应该有一点反叛心才对。因为反叛的意图就是独立自主的根源。”
  “说得好,你跟他这么说过了吗?”
  “能说吗?这么难为情的事。”
  波利斯·寇涅夫答应尽力而为然后离开杨的地方之后,杨把两脚抬到桌面上去,把黑色扁帽盖在脸上。不全然是因为波利斯·寇涅夫的关系,不过他就是觉得非常疲倦。大致上说来,和费沙商人秘密联手不应该由他来推动,而应该由艾尔·法西尔的政府去做才对。
  杨当时的政治态势成了后世众多议论的对象。譬如后来就有以下这样的文章出现。
  “杨威利最后不得不从制度中去求取怀抱政治忠诚心的对象。他不得不从民主共和政治中去追求。而制度终究是一种形式。虽然知道在非常时期必须有非常的手段及非常的才气,但是,他终究不想让自己坐上革命政权的宝座是因为他一直深信由人民支配的民主共和政治的制度。事实上,艾尔·法西尔的革命政权是因为杨威利一党的军事力及人力资源才得以成立的,所以就算杨站上顶端也不该有人会加以责难的。”
  “……最不幸的事实是在这个时候存在着比杨更具有居于上位的个性,但又不能成为杨的政治忠诚心的对象的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杨对独裁者或者说是身为专政者的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有着极高的评价。不管在才能或器量方面都一样。而且,他个人又极敬爱莱因哈特。就因为他卓绝的资质,才使得他成为民主共和制度的最大敌手。莱因哈特的资质在民主共和制度严格的限制下绝对无法充分发挥的。他那无以比拟的天才只适合在专制政治中发扬光大。”
  “……杨很清楚这件事。所以他自己就不能跨出民主共和制度的□围之外。当他以‘非常时期’为借口,超越制度的范围,以政治、军事两方面的独裁者自居时,宇宙就只成为专政者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和独裁者杨威利对立的场所了。如果他们的对立会引起流血的话,倒不如把一切都献给莱因哈特还来得好些。这是杨的想法。流血、用策略,所要守住的就是民主共和政治的制度。”
  “……批评杨的这种思考方式为一种僵硬的形式论的见解应该是可以成立的。重要的不是制度而是精神,杨太拘泥于外在形式而放弃自己守住内在实质意义的责任。但是,杨身为一个历史的学徒应该知道许多毒辣的独裁者彻底发挥了这种论法。他知道大半的独裁者都是在众人的期盼下出现的,支撑他们的不是制度,而是对个人的政治忠诚心。他更知道他的部下们的忠诚心与其说是针对民主共和制度,不如说往往是针对他个人的因此,他就是不能爬上预端。他很清楚,最强的武力和最高的人望无秩序的结合,对民主共和制度而言是危险的病根。他比谁都怕处于权力集中的场合中的自己。谁有权利说他这种心态是懦弱呢?……”
  这篇极尽全力想维持公正性的文章是出自尤里安之手。虽然是一篇兼顾情理的文章,但是,如果让波利斯·寇涅夫看的话,或许会评断文中缺少“反叛性”;如果让杨个人来看,他一定是搔着头左右回顾。不管怎么说,这个时期看来似乎特别游手好闲的杨威利的确是有着许多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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