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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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猿朋豹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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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0 14:03: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一、茹可夫报仇
  “这桩事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迪阿诺特说,“据权威人士透露,警察局和总参谋部的特工、人员对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都一无所知。他们跟我们大家一样,只知道尼古拉斯·茹可夫逃跑了。”
  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也就是从前的人猿泰山,坐在巴黎他的朋友保罗·迪阿诺特中尉的客厅里,若有所思地瞅着锃亮的靴子,一言不发。
  尼古拉斯是根据人猿泰山的证词被判处无期徒刑,关在法国陆军监狱的。可是现在他竟跑了。这桩事勾起泰山许多往事的回忆。
  他想起茹可夫为了害死他采取的种种手段,意识到现在他既已逃出法网,一定要策划新的阴谋加害于他。而且毫无疑问,新阴谋就其狠毒程度而言,将是以前的手段所无法比拟的。
  泰山在阿兹瑞购置了一座很大的庄园。庄园座落在万齐瑞部落的领地。人猿泰山曾经是这块辽阔土地的王。最近,因为雨季来临,为了躲避那里的潮湿和可能发生的危险,他把妻子和出生不久的儿子送到伦敦。
  他横渡英吉利海峡,来看望老朋友,可是俄国佬逃跑的消息给他这次出游罩上了阴影。虽然刚到,他就想马上返回伦敦。
  “我倒不是为自己担心,保罗,”他终于说,“过去,我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多次挫败茹可夫的阴谋。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已经有了家室,不能不为他们着想。我不会错看这个人。他不敢直接把矛头对准我,一定会通过迫害我的妻子或者儿子达到打击我的目的。他非常清楚,再也没有比这一手更狠毒,更能置我于不幸与痛苦之中。因此,我必需马上返回伦敦,一直和他们呆在一起,直到茹可夫被捉拿旧案,或者命归西天。”
  就在泰山和迪阿诺特在巴黎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伦敦郊区一座小别墅里,有两个黑不溜秋、满脸凶相的家伙,也在密谋什么。
  这两个人一个满脸胡须,另一个因为长时间闭门不出,面色苍白,黑色的胡茬很短,大概刚刮没几天。正在说话的就是他。
  “你得把胡子刮掉,阿列克赛,”他对同伴说,“现在这副模样,他一眼就能认出你。我们必须马上分手。但愿在‘肯凯德号’甲板上再见面的时候,能有那两位尊贵的客人作陪。对于我们安排的这次愉快的旅行,他们可是做梦也不曾想到。
  “两个钟头之内,我就会带着这两个人中的一个,踏上通往多佛港的道路。如果你能按照我的指示谨慎从事,到明天夜里,你也该和另外那个人一起赶到多佛了。当然前提是,他能像我想象的那样尽快赶回伦敦。
  “亲爱的阿列克赛,这件事和我们以前干过的那些好事儿一样,会让我们既得利又快活。感谢那些愚蠢的法国人,一直把我逃跑的消息隐瞒了这么多天,使我有足够的时间把这次小小的冒险的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如此周密,以至于连一个可能影响我们全盘计划的漏洞也不会出现。现在,再见吧,祝你走运。”
  三个小时之后,邮差走上保罗·迪阿诺特中尉那幢公寓前面的台阶。
  “箱雷斯托克勋爵的电报,”他对仆人说,“他在这儿住吗?”
  仆人点了点头,签了字,把电报送给泰山。他正收拾行装,准备回伦敦。
  泰山撕开那封电报,只瞥了一眼,脸色便变得苍白。
  “你看看吧,保罗,”他边说边把电报递给迪阿诺特,“他们已经下手了。”
  迪阿诺特接过电报,读道:
  “杰克被人从花园里拐走。新仆人系同谋,速归。珍妮。”
  一辆敞篷车把泰山从火车站接回到他在伦敦的府邸。泰山跳下汽车,大步流星跑上一溜台阶,在门口碰到哭干了眼泪、几乎要发疯的妻子。
  珍妮·波特·克莱顿马上把她已经知道的关于儿子失踪的情况向丈夫说了一遍。
  保姆一直在宅子前面的人行道上推着坐在婴儿车里的小杰克晒太阳。突然,一辆窗帘紧闭的出租汽车飞驰而来,在街角停下。保姆没注意这辆汽车,只记得车上没人下来,发动机也没有关闭,车停在路边,似乎等着和那家公馆要车钱。
  就在这时,新来的男仆卡尔,从格雷斯托克的府邸里跑了出米,对保姆说女主人要和她说几句话,在她回来之前,小杰克由他来照看。
  保姆说,她对这个家伙毫无戒备,可是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应当告诉他不要把婴儿车转过来,以免阳光刺着孩子的眼睛。
  她回转身正要把这话告诉他,惊讶地发现,男仆推着小车飞快地向街角跑去。这时,车门打开,露出一张面皮黝黑的脸。
  保姆猛然意识到小杰克处于危险之中。她大声叫喊着,冲下台阶,向那辆出租汽车猛冲过去。卡尔正把孩子递给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
  她还没跑到汽车跟前,卡尔已经坐到他的同谋旁边,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司机发动汽车,可是车子出了毛病,好像是挂不上档。他只好把车向后倒退了几英寸,保姆趁机冲到汽车旁边。
  她跳到踏脚板上,想从那个陌生人手里抢回小杰克。汽车发动起来之后,保姆还趴在车窗上,一边叫喊,一边抓打。直到汽车开过格雷斯托克府邸,卡尔朝她脸上猛击一拳,才终于把她打倒在人行道上。
  保姆的叫喊声吸引来附近几家公馆的仆人和主人,也吸引来格雷斯托克家的人们。格雷斯托克夫人亲眼看见保姆在踏脚板上和劫持者勇敢搏斗的情形。她自己也向那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冲了过去,可惜太迟了。
  格雷斯托克夫人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竟是尼古拉斯·茹可夫。她满以为这个坏蛋还在法国监狱里关着呢!
  泰山和妻子站在那儿正绞尽脑汁想营救儿子的办法,右面书房里的电话铃响了。泰山连忙去接。
  “格雷斯托克勋爵吗?”电话那进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是的。”
  “您的儿子被人拐跑了,”那人继续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帮助您把他找回来。我对拐走他的那个人的阴谋一清二楚。事实上,我也参与了这个阴谋。他们答应给我一笔钱,可是现在又变卦了。为了彻底摆脱这几个坏蛋,我打算帮助您找回儿子。条件是不要因为这罪行里面有我一份儿而迫害我。您看怎么样?”
  “只要你能把我领到藏我儿子的地方,”人猿泰山回答道,“我保证既往不咎。”
  “好吧,”那人说,“不过您必须和我单独见面,我相信您一个人,已经够莽撞的了,不能再让别人知道我是谁。”
  “我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你见面?”
  那人说了多佛港滨水区一家小酒店的名字和位置——那是水手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今晚10点,”那人最后说,“来早了也没用。这期间,您的儿子平安无事。您一来,我就可以悄悄地把您领到藏他的地方。不过,您一定要单独来,而且无论如何,不能报告伦敦警察厅侦缉处。我认识您,会在暗中监视您的。
  “如果发现有人陪着您,或者发现侦探之类的行迹可疑的人,我就不出来见您,您也就失去找到儿子的最后一个机会。”
  那人说完这番话便挂上了电话。
  泰山把电话内容告诉妻子。珍妮请求丈夫带她同去,但泰山生怕与妻子同行,那人就真的拒绝帮助他们,夫妻俩只好暂且分手——泰山匆匆忙忙去多佛,珍妮在家里焦急地等待丈夫此行的结果。
  可是这一对夫妇做梦也没有想到,命中注定,他们要经历多少磨难,要跨越多少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才能再次相见。不过,为什么非要预先想到这些呢?
  人猿泰山离家10分钟以后,珍妮·克莱顿在书房里那块色彩柔和的小地毯上焦急地踱来踱去。丢了儿子,充满母爱的心隐隐作痛。她怀着希望和恐惧,痛苦至极。
  尽管她一再安慰自己,泰山按照那个神秘的陌生人的要求独自前往不会出什么大事,可是直觉却让她怀疑,丈夫和儿子正面临极大的危险。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其中必有蹊跷。要么,打电话的人为了麻痹他们,争取时间,把小杰克隐藏起来,伺机拐带出英格兰;要么,他们设下圈套,引诱泰山自投罗网,落入仇人茹可夫之手。
  这个念头一产生,她就害怕地睁大一双眼睛,不再踱步。她对此一下了深信不疑,连忙瞥了一眼书房拐角立着的那架滴答直响的落地式大座钟。
  想赶上泰山乘坐的那列开往多佛去的火车已经为时太晚了。不过,稍晚一些,还有一列开往这个英吉利海峡港口的火车。乘坐这趟火车可以在10点钟之前,赶到丈夫要去的那家小酒店。
  她立刻叫来仆人和汽车司机,吩咐了他们几件事情。10分钟以后,珍妮已经坐着汽车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向火车站飞驰而去。
  当晚9点45分,泰山走进多佛港滨水区那家肮脏的小酒店。他在那间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屋子里刚走了几步,一个用衣领遮挡着半个面孔的家伙和他擦肩而过,向大街上走去。
  “跟我来,勋爵。”陌生人轻声说。
  人猿泰山回转身,跟那人走进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从小巷出来,那家伙把他领到一片漆黑之中。这儿靠近码头,堆着许多麻包、箱子、桶,活像一座小山,投下一片黑影。他在“小山”下面停下脚步。
  “孩子在哪儿?”泰山问。
  “在那条轮船上,那点点灯光就是。”
  泰山在一片昏暗中极力想看清楚陪他一块儿来的这个家伙那张脸。可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如果能够想到,这位“向导”不是别人,正是阿列克赛·鲍尔维奇,泰山一定会立刻意识到,危险正潜伏在脚下这条小路上。
  “现在没人看管他,”俄国佬继续说,“抢他来的那几个人以为平安无事,不会有人察觉,都上岸去了。船上只有两个船员,我给他们送去好多杜松子酒,足够他们快快活活喝好几个小时了。因此,‘肯凯德号’现在实际上没人。我们可以把孩子抱回来,一点儿也不用担心。”
  泰山点了点头。
  “那么,走吧。”他说。
  “向导”领他上了一条靠码头停泊的小船。两个人刚上去,阿列克赛·鲍尔维奇就手麻脚利地拿起桨向那条船飞快地划去。轮船的烟囱里冒着黑烟。泰山并未因此而生疑。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儿子抱在怀里。
  船舷上垂着一道绳梯,两个人顺着梯子悄悄地爬了上去。一上甲板,俄国佬便朝舱口指了一下,泰山跟着他急匆匆跑了过去。
  “孩子就藏在那儿,”他说,“你最好下去把他抱上来,我在这儿给你放风。你是当爹的,小家伙不会因为你去抱他而大哭大叫。换个人,恐怕就不一样了。
  泰山救子心切,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肯凯德号”上的种种奇怪现象:甲板上虽然空无一人,锅炉却烧得正旺,烟囱里喷吐着黑烟,说明轮船随时准备启航。
  人猿泰山几步跨进船舱,刚下去,沉重的舱盖便咚地一声盖住了舱口。
  泰山一下子明白中了圈套,不但没有把儿子救出来,连自己也落到仇人之手。他立刻返回去,拼命推舱盖,但是毫无用处。
  他划着一根火柴,向四周张望,发现这是从整个船舱分隔出的一个小房间,舱口是唯一的通道。显然是为了关他而特意隔出来的“单人牢房”。
  “牢房”里没有别的东西,也没有别人。如果儿子在“肯凯德号”上,也是被关在另外一个地方。
  在过去的20年里,人猿泰山从一个不懂事的婴儿到一个大小伙子,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帮助。在那难以忘怀的岁月里,他在丛林里漫游,学会了像野兽一样对待痛苦与欢乐。
  因此,他没有歇斯底里大发作,也没有诅咒命运不公平的安排,而是耐心等待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且着眼于如何才能“自己解放自己”。他十分仔细地察看这间“牢房”,试了试四周厚重的木板能经得起多大的力量,量了量头顶距离舱口有多高。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发动机开始转动,螺旋桨也旋转起来。
  船开动了!它将把他带到哪里?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就在这种种思想从他心头掠过的时候,一个声音盖过发动机的喧嚣传入耳鼓。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叫声意味着什么,浑身变得冰凉。
  从他头顶的甲板上,清清楚楚传来一个吓坏了的女人的尖叫。

 楼主| 发表于 2006-7-20 14:04:43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二、放逐孤岛
  泰山和他的“向导”消失在码头那面的一片昏暗中之后,一个头戴面纱的女人急匆匆地穿过那条狭窄的小巷,走到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家小酒店门口。
  她站在那儿向四周瞧了瞧,好像对自己终于找到这个地方很满意,然后勇敢地推开门,走进那家贼窝似的小酒店。
  二十个喝得半醉的水手和常在码头行窃的盗贼抬起头看这个在此地难得一见的衣着华贵的妇人。珍妮向那位邋里邋遢的女招待快步走去。女招待看着这位比她走运的女人,又是嫉妒,又是愤恨。
  “您刚才看没看见一个衣着讲究的高个子男人?”她问道,“他跟另外一个男人会面之后,就一起走了。”
  姑娘回答说看见过,但是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旁边一位水子听见她们俩的谈话,插嘴道,刚才他进酒店时正好跟两个男人打了个照面儿。看样子,他们离开酒店之后,直奔码头去了。
  “给我指一下他们去的方向。”珍妮大声说,顺手塞给水手一枚硬币。
  水手领着她向码头急匆匆走去,在码头上,刚好看见一条小船驶出港湾,很快就消失在一艘轮船投下的阴影之中。
  “他们上那儿去了。”水手压低嗓门儿说。
  “如果你能找条小船把我送上轮船,我给你十英镑。”珍妮说。
  “好吧。不过要快!”水手回答道,“要想在‘肯凯德号’启航前追上他们,就得马上行动。因为那艘轮船的锅炉已经烧了三个小时了,单等那位旅客呢!我是一个小时前,听一位船员说的。”
  他边说边把珍妮领到码头边儿上。那儿有条小船。他让珍妮上船之后,便跳进浅滩,把船推进水里,眨眼间,小船便向轮船飞快地划去。
  划到轮船跟前,水手向珍妮要钱。珍妮连数也没数,就把一大把钞票塞到他的手里。那人瞥了一眼,明白得到的报酬远比十英镑多,心里很是高兴,连忙帮她爬上绳梯,又把小船靠在轮船旁边,以备这位慷慨大方的太太上岸之用。
  不一会儿,辅助发动机开始启动,卷扬机滚筒上的铁链子发出哗拉拉的响声,说明“肯凯德号”已经启锚。又过了一会儿,水手听见螺旋桨旋转的嗡嗡声,轮船慢慢地离开他那条小船,向海峡驶去。
  水手掉转船头,向海岸划去,没走多远听见轮船甲板上有个女人尖叫了一声。
  “这运气可不怎么样,”他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快走为妙。”
  珍妮·克莱顿爬上“肯凯德号”的甲板之后,看见船上空无一人,既没有她要找的丈夫,也没有别人、于是瞎碰乱撞,希望能不受打扰,找到丈夫和儿子。
  她向一半在甲板上面,一半在甲板下面的船舱快步走去,然后急匆匆爬下升降口那截不太长的梯子,走进主舱。主舱两边都是船长、大副,以及别的头头脑脑们住的房间。珍妮没有注意到前头有一扇门悄无声息地关了起来。她一直走到主舱尽头,然后又返回来,在每一扇门前都停下脚步,听听动静,拧拧把手。
  四周一片寂静。她十分紧张,觉得自己那颗怦怦直跳的心,仿佛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在轮船上回响。
  房门一扇一扇都被她推开了,屋子里全都空空荡荡。紧张中,她没有注意到轮船的发动机开始启动,螺旋桨也发出嗡嗡嗡的响声。这时,她已经走到右手最后一扇门前。她一开门,便被屋子里面一个面皮黝黑的男人一把拉了进去。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珍妮吓了一跳,不由得尖叫一声。那个男人十分粗暴地捂住她的嘴。
  “亲爱的,等我们离陆地远一点,”那人说,“你就是喊掉脑袋,我也不管了。”
  珍妮转过脸,看了一眼那张留着黑胡子的脸,认出这家伙原来是尼古拉斯,身子不由得往后一缩,害怕地呻吟了一声。
  “尼古拉斯·茹可夫!”她惊叫着。
  “你忠实的崇拜者。”俄国佬深深地鞠了一躬,回答道。
  “你把我的儿子弄到哪儿去了?”珍妮对他故作的亲昵毫不理睬,“把他还给我!你怎么这样凶残?即使你这样的恶棍,也不应该丧尽天良!告诉我,孩子在哪儿?他是不是在这条船上?啊,求求你!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人性,把儿子还给我!”
  “如果你按我的吩咐去办,就不会加害于你,”茹可夫回答道,“不过,你要记住,你来这儿可是你自个儿的错。你是自投罗网,当然得自食其果。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运气会这么好!”
  他说完就走上甲板,把珍妮锁在小屋里,好几天没再露面儿。其实原因可能是尼古拉斯·茹可夫不习惯坐船,而“肯凯德号”刚开始航行就碰上了风浪,俄国佬头晕恶心,只好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
  这当儿,惟一来看她的是个粗鲁的瑞典人——“肯凯德号”让人讨厌的厨师。他叫斯文·安德森,每天都给她送饭。
  厨师个子很高,骨瘦如柴,留着挺长的黄胡子,脸色难看,指甲肮脏。他端饭的时候,肮脏的大拇指经常浸在温乎乎的肉烩莱里,珍妮只看上一眼,就倒了胃口。他总是鬼鬼祟祟,一双离得很近的蓝眼睛从来不正眼看人,走起路来像只猫,轻手轻脚。他系着一条脏兮兮的围裙,油腻腻的绳子上总挂着一把细长的刀,让人觉得他图谋不良。这把刀显然是因为职业的需要才佩戴在身的,但珍妮总觉得厨师一不顺心就会拔刀出鞘,“小试锋芒”。
  他对她粗暴无礼,珍妮却总是笑脸相迎,送来饭,也总要连声道谢,尽管老头刚关上房门,她就把那些难以下咽的玩意儿从舷窗口扔了出去。
  珍妮·克莱顿被关起来之后,十分痛苦。她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问题:丈夫和儿子到底在哪儿?她相信,只要儿子还活着,就一定在这条船上,可是泰山被骗到船上之后,他们会个会给他留条活命,就很难说了。
  她当然知道那个俄国佬多恨她丈夫。她觉得他们把他骗到这条船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了结泰山的性命。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粉碎了茹可夫卑鄙的阴谋,并且终于把他送进法国监狱。
  泰山躺在漆黑的船舱里,一点儿也不知道妻子就被关在他头顶的那间小屋里。
  给珍妮送饭的那个瑞典人也给他送饭。不过尽管泰山几次试着跟他谈话,都没有成功。
  他希望通过这个家伙弄清楚儿子在不在“肯凯德号”上,可是一谈到这个话题,或者类似的话题,厨师都用“无可奉告”搪塞过去。试了几次,只好罢休。
  轮船在大海里只行驶了几个星期,但是泰山和珍妮都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他们不知道这条船把他们带到何方。有一次,“肯凯德号”在一个港口停下上煤。上完之后,便又继续那似乎永远不会完结的航行。
  自从把珍妮关进小屋,茹可夫只来看过她一次。因为晕船,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他来看她的目的是向她索要一笔巨款,条件是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并且送她回英格兰。
  “如果你能在任何一个有人类文明的港口把我和我的丈夫、儿子一起释放,”她说,“我可以给你双倍于这个数目的钱,并且一律用黄金付清。否则,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你必须给我要的这个数目,”茹可夫咆哮着,“否则,你,你的丈夫,还有你的儿子,永远不会踏上任何一个港口——不管文明的,还是野蛮的。”
  “我没法儿相信你,”珍妮说,“我怎么能知道你拿了我的钱,就一定会履行诺言呢?”
  “我相信,你会按我说的去办,”他边说边回转身要离开小屋,“记住,你的儿子就攥在我的手心儿里。如果你听见有一个小孩儿痛苦地号叫,你该明白,那是你的儿子。他受折磨,全是你的固执造成的。”
  “你不能这样干!”珍妮大叫,“你不能!你不能像魔鬼一样地凶残!”
  “不是我凶残,是你!”他转过脸说,“你宁愿让儿子受苦,也不舍得拿出一笔微不足道的款子!”
  珍妮无奈,只得开了一张金额巨大的支票,交给尼古拉斯·茹可夫,俄国佬得意洋洋,扬长而去。
  第二天,泰山那间地下室的舱盖打开了。他抬起头,看见头顶的一片亮光之中,露出鲍尔维奇的脑袋。
  “上来!”俄国佬命令道,“不过记住,如果你胆敢打我或者打船上任何一个人,我们马上就枪毙你。”
  人猿泰山大摇大摆地走上甲板,六七个荷枪实弹的水手将他包围起来。鲍尔维奇正对他站着。
  泰山环顾四周找茹可夫。他相信他肯定在这条船上,可是甲板上却没有他的影子。
  “格雷斯托克勋爵,”鲍尔维奇说,“由于你不止一次蛮横无礼地打搅茹可夫先生,破坏他的计划,你终于给你自己和你的家庭带来这场灾难。这纯粹是自作自受。茹可夫先生为了安排这次‘远征’,耗资巨大,这一点你可以想见。鉴于你是造成这一损失的惟一原因,他当然指望由你给予赔偿。
  “此外,我可以告诉你,只有满足茹可夫先生的要求,你的妻子、儿子才能免遭不幸,你才能保住性命,并且获得自由。”
  “价码是多少?”泰山问道,“你拿什么向我保证你们会信守诺言?你该知道,我没有半点儿理由相信你和茹可夫这样两个流氓。”
  俄国佬气得满脸通红。
  “你现在可没有资格侮辱人,”他说,“你对我们是否信守诺言的确没有把握,可是有一点你很有把握:如果不按我们的要求开支票,马上就会要你的狗命。
  “除非你比我想象中的那个傻瓜还要愚蠢。你该明白,再没有比命令这几个人向你开枪更让我快活的事了。我们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还有一套非常完美的惩罚你的办法,杀了你就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回答一个问题,”泰山说,“我的儿子在这条船上吗?”
  “不在,”阿列克赛·鲍尔维奇说,“你的儿子在别的地方。他很平安。只要你答应我们公平合理的要求,就不会有人加害于他。可是,如果我们觉得有必要杀死你,当然也就没有理由再给他留条活命了。因为我们的目的是通过这个孩子惩罚你。你死了,让他活差还有什么意义?他只能给我们带来危险,制造麻烦。所以,你瞧,你要救儿子的命,就先得保住你自己的命。要保你的命,就得按照我们的要求,乖乖地开一张支票。”
  “很好!”泰山说。他知道,鲍尔维奇心狠手毒,即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救出儿子的希望也仍然十分渺茫。
  他们完全可能得到有他签字的支票之后,就把他杀死。因此,他下定决心利用这个机会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即使和鲍尔维奇同归于尽也心甘情愿。唯一让他遗憾的是,茹可夫不在这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和一支自来水笔。
  “要多少?”他问道。
  鲍尔维奇说出一个相当大的数额,泰山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他们贪心不足,张口就要这样一笔巨款,最后只能给自己带来麻烦。因为银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绑票。他故意装作犹豫不决,还和鲍尔维奇争执了几句。鲍尔维奇寸步不让,人猿泰山只得依着他在支票上开出一笔比他在银行里的全部存款还要多的巨款。
  他转过脸,把这张没用的废纸交给俄国佬,无意中向“肯凯德号”右舷瞥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几百码开外就是陆地。稠密的热带丛林一直延伸到海边,丛林背后是座座山岭,也覆盖着葱茏的草木。
  鲍尔维奇朝他凝视的方向指了指。
  “你将在那儿获得自由。”他说。
  泰山想趁机和俄国佬拼个你死我活的计划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想,眼前这块土地一定是非洲大陆。他相信,只要他们能给他以自由,他就一定能设法回到文明世界。
  鲍尔维奇接过支票。
  “把衣服脱了,”他对人猿泰山说,“在这儿,你用不着再穿这玩意儿了。”
  泰山大声抗议。
  鲍尔维奇朝那几个荷枪实弹的水手指了指,泰山只好慢吞吞地脱掉身上的衣服。
  鲍尔维奇指挥水手们放下一条小船,人猿泰山在“重兵”把守之下,被送上海岸。半小时之后,水手们划着船回到“肯凯德号”,轮船慢慢地向茫茫大海驶去。
  泰山站在狭长的海岸上,目送那艘轮船远去。突然,他看见一个黑胡子男人高举着一个小孩儿,大声叫喊着,对他肆意嘲弄。泰山怒火中烧,恨不得踏着拍岸而来的浪花,向那条已经开动的轮船冲去,可是马上意识到这种鲁莽的举动毫无用处,只好在水边停下脚步。
  他就这样站在那儿直盯盯地望着“肯凯德号”,直到它消失在一道突出的海岬后面。
  在他背后的丛林里,一双双充血的、凶狠的眼睛在眉毛浓重、额骨突出的前额下面闪闪发光。
  小猴子在树顶吱吱喳喳地叫着,远处的森林里传来一只豹子的吼叫。
  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依然站在那儿,对所有这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万分悔恨,埋怨自己不该轻信他的死敌茹可夫手下这个走卒。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情可以聊以自慰,那就是珍妮平平安安呆在伦敦,”他心里想,“谢天谢地,她没有落入这几个恶棍之手。”
  那几个目光凶狠、浑身长毛的怪物像猫外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地向他爬了过来。
  人猿泰山训练有素的感觉器官哪儿去了?
  他那敏锐的听觉哪儿去了?
  他那近乎神奇的嗅觉哪儿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7-20 14:06:52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三、逐鹿丛林
  刚才,送他上岸的那位水手临回轮船前塞给他一张纸条。由于愤怒和痛苦,泰山早把这张皱皱巴巴的纸忘到脑后,直到轮船消失,才慢慢打开。起初,因悲伤而麻木了的感官对条子上面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可是渐渐地,这场恶毒的阴谋终于“跃然纸上”,如在眼前。
  那张条子写道:
  此信将向你解释清楚,我对你的儿子和你到
  底打得什么主意。
  
  你生来就是一只猿,光屁股在丛林里长大。
  现在,我们又让你回归了先前那个“自我”。可是
  儿子却比老子进化了一步。这是物种进化不可改
  变的法则。
  
  老子是猿,儿子却要成为人——他将在人类
  进化的过程中向上攀登一步。他不会成为原始丛
  林中一个赤身露体的野兽。他将腰里缠块遮羞
  布,脚腕上戴着铜脚镯,鼻子上或许还会再戴一个
  环。因为我们将把他送给一个野蛮的、食人肉者
  部落。他将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在野蛮人中慢
  慢长大。
  
  我本来想把你杀了,可这实在是对你应得的
  惩罚的赦免。我不想便宜了你。
  
  死了,你就不会因知道儿子的困难而痛苦;活
  着,呆在一个逃不脱的樊笼,只能在无尽的思念中
  煎熬,比死还难受。
  
  这便是你敢于得罪尼古拉斯·茹可夫而受到
  的惩罚的一部分。
                           N.R.
  又及:对你的惩罚的另外一部分内容则与你
  的妻子有关。这一点留给你自己想象去吧。
  泰山读完这张字条之后,听见身后响起牺牺嗦嗦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一下子又回到现实之中。
  他的种种感官又在刹那之间进入临战状态,他又是先前那个人猿泰山了。
  泰山犹如一只陷入绝境的野兽,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猛地回转身,看见一只巨猿向他扑了过来。
  从打和虎口脱险的妻子一起离开野蛮的原始丛林,两年过去了。但是,使泰山成为战无不胜的“森林之神”的巨大的力量,没有丝毫减退。阿兹瑞的大庄园耗费了他许多时间和精力。他在那里找到了用武之地,也使自己超人的力量得以保持。但是一丝不挂,手无寸铁和一个粗毛满身。气壮如牛的野兽面对面地搏斗,在他以往的“野人”生涯中,也是极力避免的事情。
  此刻,除了用造物主赋予他的“武器”迎战这只气得发疯的畜牲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从巨猿的肩头望过去,泰山看见十几个力大无比的原始人的祖先正在灌木丛里探头探脑地张望。
  他知道,他们不会袭击他。因为类人猿的智力低下,还没有认识到应该团结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倘若有这种认识能力,凭他们结实的肌肉、锋利的掠牙、巨大的力量,早已称雄一方了。
  巨猿发出一声低沉的啸叫,向泰山猛扑过来。泰山从文明人那里学会了类人猿一无所知的、合乎科学的战略战术。
  几年前,他也是只懂得凭蛮劲儿对付这种野蛮的进攻。现在他却在巨猿扑过来的一刹,往旁边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家伙的心口窝狠揍一拳。
  巨猿因为疼痛和愤怒咆哮着,倒在地上,挣扎着要马上爬起来。
  可是它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白皮肤敌人已经回转身猛扑过来。这时那层薄薄的文明的“外衣”,从这位英国勋爵的肩头完全脱落下来。
  他又一次成了母猿卡拉的儿子,成了丛林中的野兽,沉湎于与他的同类搏斗的欢乐之中。
  他那有力的、雪白的牙齿咬住敌手毛乎乎的喉咙,寻找卜卜跳动的颈动脉。
  铁钳一样的手指抓住巨猿的獠牙从脸前推开,免得咬住自己的皮肉,或者握成铁拳,像汽锤一样,狠狠锤打那张咆哮着的、唾沫星子飞溅的脸。
  部落里别的猿都围成一圈儿,津津有味地观看这场搏斗。当这两个拚死搏斗的对手撕扯下对方白色的皮肤,或者毛乎乎的、粘着血污的皮肉时,他们都发出喉音很重的赞叹声。当他们看到这只力大无比的“白猿”扭动着身子,抱住猿王的后腰,铁块一样的肌肉在它的胳肢窝下像小山一样隆起,一个个都屏声敛息,呆若木鸡。他们紧张地观看着,只见“白猿”伸开铁掌,用力往下按猿王牛一样粗壮的脖颈。猿王痛得大叫,在丛林松软的草地上趔趔趄趄,拼命挣扎。
  几年前,泰山英勇顽强,击败巨猿特冈兹。现在他又用那次恶战偶然发现的办法击败了这只巨猿。
  站在旁边围观的猿听见伴随着痛苦的尖叫、怕人的怒吼,王的脖子咔嚓咔嚓直响。
  然后,就像一阵狂风折断一根粗树枝,嘎巴一声脆响,猿王的脑袋一下子耷拉到毛乎乎的胸口,痛苦的尖叫与怕人的怒吼嘎然而止。
  围观者眨巴着一双双小眼睛,一会儿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一会儿看看站在它身边的“白猿”,然后又看着王,纳闷它为什么不起来,杀死这个傲慢的陌生人。
  他们看见这位新来的怪人一只脚踩着猿王的脖颈,扬起头,发出巨猿杀死敌手之后表示胜利与挑战的可怕的叫声。这时,才明白他们的王死了。
  欢呼胜利的叫声在丛林上空回荡。树顶上跳来跳去的小猴子不再吱吱喳喳地乱叫,羽毛华丽、歌声婉转的小鸟也停止歌唱。远处传来一只豹子表示应和的长啸,和一只狮子声音浑厚的吼叫。
  泰山回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一小群猿。他甩了甩头,就好像要把耷拉在眼前的长发甩到脑后。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那时候,浓密的黑发一直披到肩头,每逢生死搏斗,头发总要耷拉下来,挡住眼睛。
  人猿泰山知道,猿群中认为自己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巨猿,一定会马上站出来,跟他搏斗。在猿的部落里,一个“陌生人”赶跑猿王之后,自己称王并且霸占前任君王的妻妾,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夺取王位的企图,他们就会离他而去,以后部落内部再互相搏斗,争夺王位。倘若泰山愿意称霸一方,当然易如翻掌。可是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他并不喜欢为王的职责,也看不出在这群猿中当头有什么特别的好处。
  有一只肌肉十分发达、块头很大、比较年轻的猿龇牙咧嘴,低声啸叫着,向人猿泰山一步一步地逼过来。
  泰山像一尊雕像,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但是一双眼睛密切注视着那家伙的一举一动。后退一步,马上就会打起来;冲上去,迎战对方,结果自然也一样。只能断了这个好战的家伙的退路。这都取决于这只尚且年轻的猿有多大的勇气。
  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等待,也是一种以守为攻的策略。在这种情况下,根据习惯,巨猿将龇开满嘴獠牙,凶狠地咆哮着,向进攻的目标接近。它将像一只好斗的野兽,慢慢地绕着对手兜圈子。果然不出泰山所料,那家伙围着他转了起来。
  它也许是一位性格坦率、满腹韬略的“王室成员”。否则,这样一只心神动荡,反复无常的猿,激动起来一定会毛发倒竖又咬又叫,立刻向泰山猛扑过来。
  巨猿绕着他兜圈子的时候,泰山也慢慢地转着身子,直盯盯地望着对手的眼睛。他用赞赏的目光端详着这只猿,心里想,它虽然不曾意识到可以肩负起推翻已故猿王的重任,但总有一天,它会这样干的。这家伙身体的比例十分匀称,两条罗圈腿不算长,站起来却足有七八英尺高。
  它就是站直了,两条毛乎乎的长胳膊也几乎能触到地面。它的牙特别长也特别尖,和泰山小时候那个部落里的猿不完全一样,有一点本质上的区别。
  泰山刚看到这群毛乎乎的类人猿,心里升起一线希望。他以为莫测的命运又把他送回到自己的部落。可是定睛细看,便发现这些猿属于另外一个家族。
  人猿泰山就像一只完全陌生的狗跑到别外一群狗里。那只巨猿还围着他一颠一颠地转圈儿跑。泰山突然想到,应当弄明白这群猿的语言和他那个部落的语言是否相同。于是,他用柯察克部落的话问道:
  “你是谁?威胁人猿泰山的是谁?”
  那个浑身是毛的巨兽惊讶地望着他。
  “我是阿卡特。”巨猿用同样简单、原始的语言回答道。正如泰山猜测的那样,他说的话和他曾经与之为伍整整二十年的部落的语言完全相同。
  “我是阿卡特,”猿说,“莫兰克死了,我就是王。滚!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你已经看见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莫兰克,”泰山说。“因此,如果我想当王,也可以轻而易举就把你杀死。不过人猿泰山并不想在阿卡特的部落里称王。他只希望在这块土地上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交个朋友吧,你可以帮助人猿泰山,人猿泰山也可以帮助你。”
  “你杀不了阿卡特,”猿说,“谁也没有阿卡特伟大。你就是不杀莫兰克,阿卡特也会把他干掉。因为阿卡特愿意当王。”
  人猿泰山二话没说,猛地向这头巨猿扑过去。那家伙只顾说话,放松了警惕。
  眨眼之间,泰山已经抓住巨猿的手腕子,这位阿卡特还没来得及还手,泰山已经纵身一跃,骑到他宽阔的脊背上。
  他们一块儿跌倒在地上。泰山干得干净利索,还没等身子拔地,就已经像刚才折断莫兰克的脖子时那样,抓住了阿卡特的要害部位。
  他慢慢地增加压力,然后像从前给柯察克一个投降的机会那样,现在又给阿卡特留下一条活路。他看出这位阿卡特力大无比,足智多谋,有可能成为自己很好的同盟者。他愿意让他做出抉择:要么,活下来与泰山和睦相处;要么,像同样力大无比的莫兰克一样悲惨地死去。
  “ka—goda?”泰山对压在身下的猿轻声说。
  这是他曾经轻声问过柯察克的那个问题,在猿语里的意思是:你投降吗?
  阿卡特想起莫兰克脖子折断以前咔嚓咔嚓的断裂声,不寒而栗。
  但是让他放弃王位,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拼命挣扎,又和泰山搏斗起来。泰山把他的颈椎骨猛地向下一按,阿卡特痛得要命,连忙喊了一声:“Ka-goda!”
  泰山稍稍放松铁钳般的大手。
  “你还可以当你的王,阿卡特,”他说,“泰山刚才已经对你讲过,他并不想在你的部落为王。如果你现在称王有什么难处,人猿泰山还可以帮你的忙。”
  人猿泰山站了起来,阿卡特也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它一边摇晃着圆溜溜的脑袋,愤怒地咆哮,一边蹒跚着向伙伴们走去。它把那几个有可能反对它称王的巨猿逐个打量了一遍,看谁敢对它称王表示异议。
  谁也没有向它挑衅。相反,它走过来的时候,它们都四散而去,不一会儿,阿卡特的部落就消失在丛林深处。海滩上又孤零零地留下泰山一个人。
  人猿泰山身上伤痕累累,钻心地疼。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肉体的痛苦。他像丛林里诞生的那些所有野兽一样,以坚韧不拔的毅力,默默地忍受着难捱的痛苦。
  他意识到,首先要解决的是用以自卫的武器。刚才和猿群的遭遇以及远处传来的雄狮努玛、豹子席塔凶残野蛮的吼叫声都告诉他,等待他的决不是安宁、轻松的生活。
  他又回到从前那种不停地流血与无尽的危险之中——去捕杀一或者被捕杀。就像过去一样,那些冷酷无情的野兽将悄悄地跟踪他。他必须用手头可以弄到的材料,赶快制作些粗糙的武器。因为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得靠这些武器防身。
  他在海滩上找到一块易碎的火成岩,费了很大气力,切割下一块长12英寸、厚1/4英寸的石片。这块石片顶端有几英寸很薄,可以充作猎刀。
  拿着这把石刀他走进丛林,四处搜寻,找一株倒伏在地上的树木。这种树他很熟悉,知道木质坚硬。他从树上砍下一根很直的小树枝,然后把一头削尖。
  他在那根横躺在地的树干上挖了一个小洞。把撕成碎片的干树皮塞进去,又将削尖了的树枝插到树皮中间,两腿分开骑在树干上,双手飞快地搓那根树枝。
  不一会儿,细碎的树皮冒出一缕淡淡的青烟,又过了一会儿,便燃起一团明亮的火焰。泰山在火上加了些粗一点的树枝,熊熊燃烧的火焰从那个越烧越大的树洞里冒了出来。
  他把石刀扔到火里,等石头烧得很热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在已经很薄的边缘滴上水。烧热的石头遇水之后便剥落下一层粉末。
  就这样,人猿泰山开始了这件十分乏味的工作,非常缓慢地“磨快”他那把原始的猎刀。
  他并不指望一举成功。“磨”出大约两英寸长的“刀锋”之后,他就心满意足了。他用它砍下树枝,做了一把柔韧的弓、一个刀柄、一根结实的大头棒,还有许多箭。
  他把这些武器藏在小溪旁边的一株大树上,还在树上搭了一个棕桐树叶作顶的窝棚。
  干完这些事情已近黄昏,泰山觉得肚子饿得慌,很想吃点儿什么。
  走进森林之后,他注意到溯源而上,离大树不远的小溪,有一个地方野兽来喝水。那儿留下各种野兽的踪迹,而且看样子,数量很多。于是饥肠辘辘的泰山向那儿悄悄走去。
  他像一头狮子,悠然自得地荡着树枝,在树顶的“上层通道”穿行。要不是心事重重,他将为自己重新过上一童年时代即已熟悉的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感到非常愉快。
  不过,即使心事重重,他也还是很快便恢复了先前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实际上,这些习惯远比过去的三年里,他在与白人交往中养成的所谓温良恭俭更根深蒂固。那层文明的外衣不过仅仅掩盖了人猿泰山作为兽的粗鲁与野蛮。
  英国上议院的议员们如果看见他这副模样,一定怕得要命,都举起高贵的手。
  他悄悄地蹲在一株参天古树比较低的树枝上。树枝下面便是那条野兽出没的小路。他瞪大一双锐利的眼睛,向丛林深处眺望,敏锐的耳朵谛听枝叶间传来的每一点响声。他明白,用不了多久,“晚餐”就会到来。
  他确实没有多等。
  他像豹子准备跳跃一样,收回两条肌肉发达的腿,刚刚在树杈上舒舒服服坐好,一头漂亮的鹿——巴拉跑到溪边喝水来了。
  不过来溪边的不光是巴拉。在这头动作优雅的公鹿后面还尾随着一位不速之客。只是公鹿既没有看见它,也闻不出它的气味。但是人猿泰山看得一清二楚,因为他居高临下,藏在大树浓密的枝叶之间。
  他还说不清鬼鬼祟祟穿过丛林、跟踪公鹿的究竟是哪方“神仙”,不过他相信这是一头食肉的巨兽。它跟他一样,饥肠辅槐。也许是雄狮努玛,也许是黑豹席塔。
  泰山心里明白,不管怎么说,这顿丰盛的晚餐不会化为泡影,除非公鹿巴拉加快速度跑过小溪。
  就在这时,公鹿听见身后的响动。它突然浑身颤抖着在小路上停了一下,然后像一支离弦的箭,飞也似地向泰山和小溪冲了过来。它想涉水而过,在小溪那边逃生。
  在它身后不到一百码的地方,钻出雄狮努玛。
  泰山现在已经把它看得一清二楚。眨眼之间,巴拉就要从他隐蔽的大树下面冲过去了。能让它从这儿逃走吗?泰山腹中空空,饥饿难忍,没来得及多想,就已经从藏身之地飞身跃下,正好骑到那只吓坏了的公鹿的身上。
  努玛随时都可能扑到他和公鹿身上。因此,人猿泰山如果还想这天晚上吃饭,或者说他还想继续活在世上,就必须赶快行动。
  公鹿油光水滑的脊背经泰山猛地一压,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泰山两只手一手抓一只鹿角,使劲儿一扭,鹿的颈椎骨便折成两截,脑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转”。
  泰山把公鹿扛到肩膀上,有力的牙齿紧紧咬着一条前腿,纵身一跃,跳到离他最近的一根不算太高的树枝上。雄狮努玛紧跟在他身后,愤怒地咆哮着。
  他两手抓着树枝,就在努玛扑过来的刹那之间,肩扛猎物,一个引体向上,逃脱了巨兽的利爪。
  被挫败的狮子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人猿泰山带着公鹿三下两下爬上一根更高、更安全的树枝,然后龇牙咧嘴地笑着,望着树下那头野兽凶光闪闪的黄眼睛,故意向它炫耀他杀死的这头鲜嫩的公鹿。
  他用那把粗糙的石刀,从鹿的后腿上割下一大块又肥又嫩的肉。雄狮努玛在树下咆哮着,走来走去。人猿泰山——格雷斯托克勋爵狼吞虎咽,填他那野性犹存的肚皮。那股贪婪劲儿就好像在伦敦最高级的餐馆里也不曾吃过此等美味。
  他的手上、脸上沾着公鹿温热的血,鼻孔里充溢着野蛮的食肉动物最喜欢闻的血腥味儿。
  吃完之后,他把剩下的鹿肉挂在一个很高的树权上,向他在树上搭的那个窝棚攀援而去。努码在下面等着,还想报仇雪恨。可是泰山睬也不睬,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太阳老高。

 楼主| 发表于 2006-7-20 14: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四、播撒友谊的种籽
  以后几天泰山把时间都用在完善武器和探索丛林上了。他用上岸之后第一个傍晚吃的那头公鹿的筋腱完成了那张弓。当然他更希望用豹子席塔的肠衣来做弓弦。他打算等一等,瞅机会杀头豹子再说。
  他还搓了一根很长的草绳。这种草绳好多年以前他曾经用来捉弄脾气很坏、总跟他作对的巨猿塔布兰特;后来,在当年的小“猿孩儿”手里,草绳又发展成为奇妙的武器。
  他给石刀配了刀鞘和刀柄,还做了一个箭袋,用鹿皮做了一根腰带、一个围裙。然后便开始探索这块神奇土地的奥秘。这儿不是他所熟悉的西非海岸,因为海滩向东,太阳从丛林的‘门槛儿’那边升起。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儿也不是非洲的东海岸。因为他明白,“肯凯德号”没有驶过地中海、苏伊士运河、红海,也不曾绕过好望角。他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有时候他想是不是轮船横渡大西洋,把他扔到了南非诲岸,可是雄狮努玛的出现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泰山孤零零一个人在与海岸平行的丛林里穿行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个人陪伴。渐渐地他开始后悔没跟那群猿搭伙。自从第一天跟它们邂逅,一直没见它们的踪影。而那时又明的影响在他身上还占主导地位。
  现在他已经更接近于从前那个泰山了,尽管仍然因自己与那群巨猿没有什么相同之处而沾沾自喜,但有个伴儿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强。
  他在森林里,从容不迫地穿行,有时候在地面上走,有时候在比较低的树枝上攀援。不时摘一只野果,或者翻起一根倒伏的树干,找大一点的昆虫吃。这玩意儿他吃起来还像过去那样可口。这样走了一英里多,泰山突然闻见顺风吹来一股豹子席塔的气味。
  豹子席塔现在成了泰山特别想得到的猎物。因为他不只想用它结实的肠衣做弓弦,还想用它的皮子做箭袋和围裙。于是,他一反刚才漫不经心、从容不迫的样子,小心翼翼、无声无息地走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十分轻捷地穿过森林,尾随那只野蛮凶残的豹子。人猿泰山虽然出身高贵,此时此刻却并不比他正偷偷追踪的猎物更文明一点点。
  渐渐地泰山离席塔已经很近了。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这只豹子自个儿也正在追寻猎物。因为右面吹来的微风送来一股浓重的巨猿的气味。
  泰山看见那只豹子时,它已经走到一株大树下面。他居高临下,极目远眺,看见阿卡特的部落正在一小块林中空地游逛。有的背靠树干打瞌睡,有的剥下树皮,把树干上味道鲜美的蛴螬和甲虫送到嘴里。
  阿卡特离席塔最近。
  一根很粗的树枝,豹子席塔就藏在浓密的树叶下面,耐心地等待阿卡特走进它的“伏击圈”。
  泰山小心翼翼地爬到豹子藏身的那棵大树上,左手紧握细长的石刀。他本想用绳子,可是豹子四周全是浓密的枝叶,很难准确地套住它的脑袋。
  阿卡特已经走到那株大树下面,张牙舞爪的死神就在眼前。席塔慢慢地举起两条前腿,猛地尖叫一声,向巨猿扑了过去。几乎就在同时,另外一只猛兽发出可怕的野蛮的叫声,从大树上面飞身跳下。
  吓坏了的阿卡特抬起头,看见那只凶猛的豹子几乎扑到他的身上,而那天在海边击败自己的那只“白猿”已经骑到豹子的脊背上。
  它看见人猿泰山的利齿咬住席塔的脖颈,右胳膊勒住它的喉咙;左手紧握一块细长的石片,对准豹子左肩后部猛刺。
  阿卡特刚来得及跳到一边儿,免得被这两个拚死搏斗的丛林野兽压在身下。
  他们扑通一声倒在阿卡特脚下。席塔尖叫着,怒吼着,咆哮着。“白猿”却一声不吭,顽强地抱着在地上翻来滚去的巨兽,死死不放。
  石刀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地刺进豹子光滑的皮毛之中,而且越刺越深,直到那个庞然大物最后痛苦地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死了。
  然后人猿泰山扬起头,脚踩死豹子,丛林里骤然间又响起他那充满野性的表示胜利的叫喊。
  阿卡特和它的部落成员都惊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席塔和那个身材挺拔、轻巧自如、杀死席塔的“人猿”。
  泰山先开口说话。
  他是有意救阿卡特的。可是他知道这些类人猿智力有限,要想让它们理解自己的意图,还得把话进一步说清楚。
  “我是人猿泰山,”他说,“我是伟大的猎手,伟大的斗士。在大海边儿我曾经饶了阿卡特的命,而当时我本来可以赐它一死,自己称王。现在我又从席塔的利齿之下救了阿卡特。
  “以后,如果阿卡特和阿卡特的部落遇到危险,可以这样喊泰山。”说着,人猿泰山扯开嗓门儿,发出可怕的叫声。这是柯察克部落在遭受危险时,呼唤不在“家”的成员的信号。
  “还有,”他继续说,‘如果你们听见泰山这样叫喊,就应该想起他曾经为阿卡特做过的一切,赶快去帮助他。记住泰山的话了吗?”
  “记住了!”阿卡特说。部落里的其他成员也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记住了。”
  然后它们各奔东西寻找食物去了,就像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也跟它们一起找东西吃。
  不过,他注意到阿卡特总是不离左右,而且它那双充满血的小眼睛不时看看他,闪烁看一种奇异的光芒。后来,它干了一件泰山在猿群中生活多年不曾见过的事情——它找到一样特别好吃的东西,恭恭敬敬送给泰山。
  猿群寻找食物的时候,人猿泰山那白缎子一样亮闪闪的身体和长满棕色长毛的伙伴们混杂在一起。它们走来走去身体经常相触,不过这群猿对它的存在已经习以为常,对于它们,他和阿卡特一样,并无区别。
  如果他离一只怀抱婴儿的母猿太近,母猿就会龇开满嘴獠牙,咋咋唬唬嗷叫几声。那些好斗的、尚且年轻的巨猿吃东西时,要是碰巧泰山走过去,也会狺狺地吠叫着,发出警告。不过,这情形和别的部落没有两样,人猿泰山也就不以为意了。
  相反,泰山跟这些凶狠的、浑身是毛的原始人的先祖呆在一起倒颇为自在。母猿咋唬他的时候,他就十分敏捷地躲开它们——因为这是猿群的规矩,只要不是大发雷霆、失去理智,谁也不会招惹母猿。那些好斗的小猿跟他龇牙咧嘴的时候,他也不示弱,他甚至像它们一样,龇开满嘴白牙,朝它们吠叫几声。就这样,他轻而易举地又恢复了先前生活的习俗,就好像从来没有和人类社会接触过一样。
  他和新朋友们在丛林里转悠了大约一个星期。一方面是因为渴望有人与他相伴,另一方面是因为希望给它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使这些记忆力极差的猿不至于“人一走茶就凉”。以往的经验告诉泰山,在这密密的丛林里生活,如果能有这样一群凶猛、可怕的巨猿“召之即来”,对他大有好处。
  等他确信它们已经把他记在脑子里之后,便决定继续对这块土地进行探索。一天早晨、他和海岸保持平行向北迤俪而去。他走得很快,直到夜幕降临才停下脚步。
  第二天早晨,他站在海滩上,看见太阳从他右面的丛林里升起,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从波涛汹涌的大海蓬勃而出。他由此判断,海岸线一定是向西延伸。第二天,他又走了整整一天。如果想走得快一点,泰山就从大森林的“中间通道”攀援,那时,他便可以像松鼠一样飞快地穿技过叶。
  这天傍晚,太阳又沉没在与陆地相对的大海里。泰山终于搞清心里一直疑惑的问题。
  茹可夫把他放逐到一座孤岛上了!
  他本来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那个俄国佬如果对他报复,就要采取最狠毒的办法。而事实上,恐怕再没有比把他一辈子放逐到一个无人居住的孤岛上更可怕更折磨人的刑罚了。
  毫无疑问,把他扔到这座孤岛上之后,茹可夫便径直向非洲大陆驶去了。在那儿俄国佬可以比较容易地把他的儿子小杰克送给那些残忍的野蛮人。然后,就像他那张纸条威胁的那样,食人肉者将把他的儿子抚养成人。
  想到可爱的小儿子必须忍受的苦难,泰山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他对非洲的野蛮人有足够的了解,明日即使落入最为善良的野人之手,儿子也仍将遭受无尽的痛苦。他也明白,即使与儿子相伴的是怜悯、慈悲与人性,他们的生活本身也还是充满了贫困、危险和艰难。
  除此而外,长大成人之后,等待他的仍将是可怕的命运。不说别的,就说他所接受的可怕的训练,他所经历的种种实践,就足以使他与自己的种族形成众难消除的隔阂。
  天哪!食人肉者!他的小儿子将成为吃人肉的野人!这简直太可怕了,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的牙齿将被挫得十分锋利,鼻子上面戴着铁环,小脸上刺着可怕的图案!
  泰山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他要是能用铁钳似的手指掐住那个俄国恶魔的脖子该有多好!
  还有珍妮!
  她在受着怎样的折磨啊!担心,害怕,忧虑重重,心急如焚!他觉得和她相比,自己的处境反倒好一些,因为他至少知道,他所钟爱的两个人里还有一个平平安安呆在家里,而她对丈夫和儿子的情形却一无所知。
  泰山不知道珍妮已经落入茹可夫之手倒也是件好事,否则他将百倍地痛苦。
  他完全沉湎于痛苦的思索之中,在丛林里慢慢地走着,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抓挠声。他侧耳静听,也还是没能分辨出究竟什么在响动。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着,不一会儿便看见一株倒下米的大树下面压着一只很大的豹子。
  一泰山走过去,那个庞然大物转过头朝他怒吼,挤命挣扎想从困境中解脱。可是一根很粗的树枝死死压在它的脊背上面,互相缠绕的树枝像一张大网,网住它的四条腿,它简直连一英寸也挪动不得。
  人猿泰山站在这只陷入绝境的野兽面前,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他想赐它一死,免得它活活饿死。可是他刚刚拉开弓,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怪念头。
  为什么要夺走这个可怜的豹子的生命和自由呢?他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两样东西都还给它吗?他从这只豹子还能为自由而挣扎,看出它的脊梁骨没有被大树砸断,四肢也没有骨折。
  于是他放松绷紧的弦,把箭重又放回到箭袋里,把弓持到肩上,向那只陷入困境的野兽走了过去。
  他噘着嘴唇,发出豹子平常心满意足时表示抚慰与快乐的呜呜呜的叫声。这是泰山用席塔的语言表示友谊的最大胆的尝试。
  豹子不再咆哮了,它焦急地望着人猿泰山。要从豹子身上抬起这株大树粗壮的树干,就得走到它那有力的爪子跟前,也就是说,一旦抬起大树,泰山的性命就攥在豹子的手心里了。不过人猿泰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害怕。
  一旦拿定主意,立刻行动起来。
  他踩着纠缠不清的树枝,毫不犹豫地走到豹子身边,嘴里仍然发出那种表示友好和慰藉的声音。豹子把头转过来,直盯盯地望着他,目光中充满疑惑不解的神情。他仍然战着长牙,但目的已经不再是威胁这个人,而仅仅是“有备无患”罢了。
  泰山用宽阔的肩膀扛起那根粗壮的树干,赤裸着腿紧挨豹子光滑的肚皮。
  泰山慢慢地舒展开他那肌肉发达的身体。
  大树和它那浓密的枝叶一起被泰山慢慢地扛了起来。豹子感觉到千钧重压骤然消失,很快爬了出来。泰山把大树放到地上,人与兽都转过脸来望着对方。
  人猿泰山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因为他知道他是掖着脑袋救这个凶猛的“林莽英雄”的。如果它马上向他扑过来,他一点儿都不会感到惊讶。
  可是豹子没有吃他的企图。相反,它站在离那棵树几步远的地方看人猿泰山从树枝的网络下往外爬。
  爬出之后,泰山离豹子不到三步远了。他本来可以跳到对面那株树高一点的树枝上,躲过它的袭击,因为豹子席塔不会爬树。然而,也许是一种冒险精神怂恿着他向豹子走过去。他要看看它是否懂得感恩戴德,会不会做出友好的表示。
  他走过去的时候,这个庞然大物小心已翼翼地往旁边闪了一下身子。人猿泰山离它那张沾着口水的大嘴不到一英尺。他在丛林里不停地走着,豹子就像一条猎狗,紧紧跟在身后。
  泰山一时搞不清楚这头猛兽是出于友好的感情跟着他,还是和他耗时间,等肚子饿了吃他。后来他强迫自己相信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最大。
  这天下午,泰山闻到一股鹿的气味。他连忙爬到树上,用套索套住鹿的脖子,然后就用曾经给席塔以慰籍的呜呜声唤它快来,只不过这一次声音更大也更尖了一些。
  这种声音他以前听过,那是两只豹子共同狩猎时相互呼唤发出的信号。
  旁边的灌木丛里立刻响起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浓密的树叶间露出这位奇异的伙伴颀长而健美的身体。
  看见巴拉的尸体,嗅到血腥味,豹子长啸一声,立刻和泰山一起撕扯着鲜美的鹿肉,狼吞虎咽起来。
  这两个奇怪的伴侣就这样形影相随,在丛林里游逛了好几天。
  他们俩不管是谁找到猎物都要唤对方来分享,因此,他们不但经常有东西吃,而且吃得很好。
  有一次,他们正吃席塔弄来的一只熊,狮子努玛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钻了出来,样子十分可怕,神情惹人讨厌。
  它怒吼着,扑过来想把他们赶走,自己独吞这顿美味佳看。席塔逃进附近的一个灌木丛,泰山爬上一根不太高的树枝。
  他从肩上取下草绳,等努玛站在死熊旁边,扬起头向他们表示挑战的时候。蓦地扔下套索,不偏不倚正好套住狮子鬃毛老长的脖颈,然后猛地一拉,勒紧套索。他把拼命挣扎的努玛吊起来,同时朝席塔打了一声口哨。
  泰山手麻脚利把绳子拴在一根结实的树枝上。就在豹子应和着他的呼唤,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时候,他也从树上跳下来,手握锋利的石刀向那头愤怒的、拚命挣扎的狮子扑了过去。他和豹子席塔同时从两边袭击已经陷入绝境的狮子。
  豹子在右边撕扯着努玛,人猿泰山在左边用石刀猛刺。“兽中之王”还没来得及用有力的爪子扯断草绳,就已经一动不动吊在套索上死了。
  丛林里骤然间回荡起巨猿和豹子野蛮的、欢呼胜利的吼叫声。这两种不同的啸叫声浪和在一起既可怕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当这拖得很长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嗷叫声终于完全消失的时候,二十个身上涂抹着油彩的武土划着一条很长的独木舟,登上海滩。他们停下脚步,向丛林深处眺望着,侧耳静听这奇怪的叫声。

 楼主| 发表于 2006-7-20 14: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五、猿朋豹友
  这时,泰山已经转遍了整个小岛,还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远足了几次。他断定,这座荒岛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他没有发现一点点人类曾经涉足于这座孤岛的踪迹,甚至连临时在海岸驻足的蛛丝马迹也没有。当然他也知道,热带植物繁衍生长得很快,除了每天都居住在这里的人是很难留下什么痕迹的,因此自己的判断不一定就绝对正确。
  杀死雄狮努玛的第二天,泰山和席塔碰到了阿卡特部落。巨猿们看到豹子拔腿就逃。不过过了一会儿,泰山还是设法把它们都叫了回来。
  泰山觉得要是能让一直敌对着的猿和豹友好相处,至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希望除了为填饱肚皮狩猎之外,总能有事可做,因为,只要一闲下来,他就要陷入痛苦的思念和焦心的忧虑之中。
  让猿理解他的计划并不特别困难,尽管它们词汇贫乏,要表达思想亦非易事。但是让脑子不发达的席塔明白不能袭击这些本来应当是它的猎物的巨猿,则是一件超出泰山的能力的事情。
  泰山的武器里有一根很结实的木棒。他用绳子拴住豹子的脖颈之后,就可以在这个咆哮着的野兽身上大施棒子的“权威”,从而使席塔形成一个概念:不能袭击这种粗毛满身的、象人一样的巨兽。而阿卡特的猿群一旦发现席塔脖子上那根绳子的妙用,胆子也都大了起来。
  这只猛兽不掉转头咬泰山实在是个奇迹。也许因为有两次它朝人猿泰山龇牙咧嘴地嗷叫时,被泰山对准十分敏感的鼻子狠狠地敲了两下,从此对那根大棒以及靠大棒做后盾的猿产生了一种颇识时务的恐惧与敬畏。
  毫无疑问,豹子席塔因为泰山救了它的命而产生的依恋已经深深地印在它的脑海之中。因此,它心甘情愿地容忍泰山对自己的种种苛求。
  此外,人的心灵总是具有一种感染力,会对作为低等动物的豹子产生影响。事实证明。这一点正是泰山使席塔以及丛林里别的野兽不断置于他的统治之下的最有效的因素。
  就这样,泰山、豹子和巨猿一起在茫茫林海漫游。他们一起狩猎,一起吃肉,和平共处。在这群凶狠野蛮的动物里,没有谁比皮肤光洁、力大无比的泰山更可怕。而短短的几个月以前,他还是伦敦许多达官显贵们的座上客。
  有时候,这群野兽兴之所至,会分开一个小时,或者一天。有一回人猿泰山从树顶攀援到海岸,躺在沙滩上晒太阳。附近那座不太高的海岬上,一双目光锐利的眼睛发现了他。
  那个人惊愕地望着热带地区炽热的太阳下面躺着的这个白种野人,然后回转头朝身后的什么人打了一个手势。立刻,礁石间又露出一双眼睛,惊讶地望着人猿泰山。然后,第三双、第四双,直到整整二十个可怕的黑人武士都爬上海岬,望着这个白皮肤陌生人。
  他们在泰山的“下风头”,因此,他没闻见他们的气味,而且他背朝他们躺在沙滩上,没看见这二十个武士已经蹑手蹑脚爬下海岬,穿过浓密的草丛,向沙滩摸了过来。
  这些武士块头都很大。他们戴着野蛮人常戴的那种头饰,脸上画着古怪的图案,身上佩戴着许多金属装饰品和色彩鲜艳的羽毛,显得凶狠、可怕。
  一爬下海岬,他们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弯着腰无声无息地向那位尚未察觉的白人包围过去,肌肉结实的手里提着沉重的怪吓人的大棒。
  泰山被内心深处的悲哀与痛苦折磨着,敏锐的感觉器官似乎都麻痹了。因此,那群野人几乎要补到身上的对候,他才意识到海滩上原来不光他一个人。
  不过,他的思想和身体早已习惯了对最轻微的响动立刻作出反应。因此,刚听到背后有人,就一骨碌爬起来,面对面站在敌人眼前。武士们挥舞着大棒呐喊着向他猛扑过来。人猿泰山一棒子打下去,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伙便应声倒下,一命呜呼了。他动作灵敏,浑身是劲儿,挥舞着大棒左冲右突,打得又狠又准,张惶失措的黑人武士立刻乱作一团。
  还活着的武士只好暂且偃旗息鼓,在离人猿泰山不太远的地方叽叽喳喳商量对策。泰山两条胳膊交叉着放在胸前,英俊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一双眼睛轻蔑地望着他们。不一会儿武士们又冲了过来,这一次手里都挥舞着沉重的长矛。他们以背后的丛林为屏障,呈半圆形包抄过来,一边走,一边缩小包围圈。
  泰山背水而战,要想逃走,只能从正面突破这群野人布下的罗网。可是这样一来,如果野人手中的长矛同时向他投过来,恐怕就只有一死了。
  处境确实危险,可是他突然想出一个好主意,居然咧着嘴笑了起来。武士们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他们按照自己部落的习惯,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发出可怕的、野蛮的叫喊,还跺着光脚丫,跳那种古怪的“战斗舞”。
  人猿泰山扯开嗓门儿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充满野性的尖叫,黑人们突然停下脚步,迷惑不解,面面相觑。因为这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连他们自己那可怕的叫喊也“相形见绌”。他们深信,人的喉咙不会进发出这种野兽般的叫喊。然而他们亲眼看见,正是这个白人张开嘴巴,让这可怕的叫声“倾泻”而出。
  不过,他们只犹豫了一刹,便又一声呐喊,继续跳起怪诞的“战斗舞”,向泰山包抄过来。就在这时,背后的丛林里突然响起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他们又一次停下脚步,回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眼前的情景立刻把他们吓得目瞪口呆。事实上,比万加贝部落这些武士更勇敢的人也会吓得全部冻成冰棍儿。
  从森林边缘茂密的草丛中跳出一只很大的豹子。它双目圆睁,张牙舞爪,身后紧跟着二十个健壮如牛、粗毛满身的巨猿。它们虽然步履螨珊,但罗圈腿迈得很快,弯腰曲背,长胳膊技地,磨出老茧的指关节支撑着笨重的身体。
  泰山的猿朋豹友听见他的呼唤都出动了。
  万加贝的武士们还没有从惊愕中清醒过来,这群可怕的猛兽已经从一边冲了上未,人猿泰山则从另外一边袭击池们。沉重的长矛向巨猿投了过去,大头棒在猿群中挥舞,尽管不少猿被打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万加贝的人也同样付出沉重的代价。
  席塔凶残的獠牙和利爪撕扯着黑人武士的皮肉。阿卡特有力的黄牙不止一次咬断黑人皮肤光滑的喉咙。人猿泰山东档西杀,几乎无处不在。他督促凶猛的同盟者奋力搏斗,还用他那把细长的、锋利的石刀杀死不少敌人。
  不一会儿黑人们便拔腿逃命,四散而去了。从杂草丛生的海岬上面爬下来的那二十名武士只有一个人没被打死,算是拣了一条命。
  这个人名叫木加贝,是万加贝部落的首领。他在海岬最高处茂密的草木中消失时,只有泰山那双锐利的眼睛看见了他逃走的方向。
  就在他的猿朋豹友吞啮被它们打死的黑人武士时,人猿泰山追这场血战的幸存者去了。翻过海岬,他便看见那个正在逃命的黑人向那条被涨潮的浪头推上海滩的独木“战舰’”,飞快地奔跑过去。
  泰山像那个吓坏了的黑人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跟在他的身后。看见那条独木舟,泰山心里又生出一个主意、他想,既然这些黑人能从另外一个岛屿或者从非洲大陆来他牺身的这座荒岛,他为什么不能利用这条独木舟也去他们那儿“回访”一次呢?显然,那是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而且毫无疑问,他们与大陆时有来往——如果他们的领地不在大陆上的话。
  木加贝还没有意识到他正被人追踪,一只大手便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回转身正要和这个不速之客搏斗,一双大手已经抓住他的手腕。结果,他连一拳也没打出去,就被那人推倒在地上。那人两脚分开站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座铁塔。
  泰山用西非海岸的语言问倒在他脚下的这个人:
  “你是谁?”
  “木加贝,万加贝都落的首领。”黑人回答道。
  “如果你能帮助我离开这座小岛,我将饶你一命,”泰山说,“怎么样?”
  “我愿意帮助你,”木加贝说,“可是你把我的武士都杀了,现在我连自个儿怎么离开这儿也不知道了。因为没有人划船。而没人划船是渡不过大海的。”
  泰山让木加贝站起身来。这家伙身体十分匀称,完全可以和眼前这位英俊的白人相比美。
  “来!”人猿泰山一边说,一边向石岬那边的沙滩走去。从那儿传来那群巨猿“欢宴”的吵闹声。木加贝连连倒退着。
  “它们会杀死我的。”他说。
  “不会,”泰山回答,“它们都是我的朋友。”
  黑人还踟躇不前,不敢看那群野兽吃武士的可怕场面。可是泰山坚持让他同去,不一会儿两个人便从丛林里走出来,把海滩上那惨绝人寰的情景看了个一清二楚。那群野兽看见泰山和木加贝都抬起头,嗷叫起来。木加贝吓得浑身颤抖,泰山泰然自若,拉着他在猿群里慢慢走着。
  就像训练猿习惯于席塔的存在一样,他又教它们对木加贝“以礼相待”。这一点自然更容易做到。不过席塔似乎不大理解。刚才它应召而来和木加贝的武士们厮杀了一番,现在泰山却不允许它伤害木加贝。好在它已经填饱肚皮,能绕着这个吓坏了的黑人转几圈儿,并且用那双凶光闪烁的眼睛盯着他咆哮几声,也就心满意足了。
  木加贝吓得要命,紧紧挽着泰山的胳膊,泰山看着他那副可怜相,不由得笑出声来。后来,他抓着豹子颈背的皮,把它拖到木加贝跟前,它朝黑人嗷叫一声,他便狠狠打一下它的鼻子。
  木加贝看见泰山赤手空拳就把丛林中最为凶狠的猛兽制得服服贴贴,惊讶得目瞪口呆,对这个俘虏了他的白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敬畏,甚至祟拜的感情。
  对席塔的训练效果相当好。没多久,它便不再把木加贝视为进攻的目标了。渐渐地,黑人也心安理得了。
  要说木加贝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自在轻松,心情愉快也未免太夸大其词了。那群凶狠的猿东游西串,不时有一只游逛到他身边。木加贝忧虑重重、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在别人眼里,他似乎只长着眼白。
  泰山、木加贝、席塔和阿卡特一起藏在小溪旁边,准备捕杀来这儿喝水的鹿。没多久,一头漂亮的公鹿便出现在碧绿的草地上。泰山一声令下,四个伙伴同时向公鹿扑去。木加贝相信,那头可怜的鹿没等谁碰着它,就已经吓死了。
  木加贝生了一堆火,把他分得的那份儿鹿肉烤熟了吃。泰山、席塔和阿卡特则用锋利的牙齿撕扯着血淋淋的生肉狼吞虎咽。如果谁敢抢着吃别人的那份儿,还相互龇着牙咆哮几声。
  这位白人的饮食习惯更接近于兽而与黑人大相径庭并不奇怪。因为我们大家都是依照某种习惯而生活的动物。如果造成新的生活方式的条件不复存在,自然而然,就会再恢复那些多年养成的根深蒂固的老习惯。
  木加贝从小不吃生肉,而泰山从小到大一直以生肉充饥,只是在过去的三四年内才开始吃熟食。再者,他吃生肉不只是习惯使然,味觉器官的渴望也是一个原因。煮熟的肉并不对他的胃口。因为那种炖得烂乎乎的东西完全破坏了鲜肉的味道。
  他可以津津有味地吃埋了几个星期的生肉,吃兔子、田鼠之类的小动物,也可以吃令人作呕的蛴螬,对于我们这些“文明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可是,如果我们从小就吃这些东西,从小就看着周围的人都吃这些东西,就不会觉得恶心反胃,无法下咽了。同样,非洲野蛮的食人肉者,看见我们的珍饶美味也会深恶痛绝、拂袖而去。
  比如说,罗多夫湖①附近有一个部落不吃羊肉和牛肉,可是邻近的另外一个部落则以牛羊肉为佳肴。那附近还有一个部落吃驴肉,而周围那些不食驴肉的部落又认为那是一大恶习。因此,谁能断言蜗牛、田鸡腿、牡蛎就是美味,而蛴螬、甲虫,便令人作呕?或者谁能证明公鹿的蹄、角、尾巴就比干净、鲜美的生鹿肉更难下咽呢?
  以后的几天,泰山费了好大力气用树皮纤维编织一只帆来装备那条独木舟。因为他已经对教猿划船完全失去了信心。几天前,他和木加贝把独木舟划到礁石这边一片水面相当平静的水湾里,选择了几个“聪明伶俐”的猿学习划桨。
  他们试图模仿他和木加贝划船的动作时,他就把桨塞到他们手里。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要让他们长时间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即使它们愿意学习划船,没有几个星期耐心的训练也很难掌握这门并不复杂的技术。
  不过有一位例外,那就是阿卡特。从一开始,他对这项新的活动就十分感兴趣,而且在学习过程中表现出远比其①罗多夫湖[RudolphLake]:东非肯尼亚北部之一湖。他部落成员更高的智力水平。他似乎很快就掌握了划桨的要领。看到这一点,泰山不辞辛苦用类人猿简单的语言向它解释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发挥船桨的作用。
  泰山从木加贝那儿得知,这座小岛其实离大陆并不远。看起来万加贝部落的武士们完全出于疏忽,才坐着这条压根儿就经不起风浪的独木舟远离了大陆。后来他们碰上大风,又遇上潮水猛涨,便不见了陆地的踪影。他们划了整整一夜,以为是往回家的方向划。太阳升起时,看见这座小岛,还以为回到了大陆,大家都高兴得欢呼起来。事实上,在泰山告诉木加贝这儿是一座荒岛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是大陆呢!
  这位万加贝部落的头领对泰山编织的那张帆持怀疑态度。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他们的部落在宽阔的乌加贝河上游。他是第一次发现顺着这条大河可以一直漂流到大海。
  泰山则胸有成竹,认为只要刮西风,就一定能靠这条独木舟,回到非洲大陆。而且,不管怎么说,他宁愿死在回大陆的路上,也不愿意永远呆在这座荒无人迹的显然不会有任何船只过往的孤岛之上。
  于是,当第一阵西风刮起,他便登上独木舟。跟他一起上路的“船员”个个凶神恶煞,面目可僧,其怪诞之程度实在是空前绝后。这些“船员”是:木加贝、阿卡特、豹子席塔,此外还有阿卡特部落里十二只健壮如牛的公猿。

 楼主| 发表于 2006-7-20 14: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六、踏上新大陆
  独木舟载着这一群古怪、野蛮的“乘客”向礁石之间的缺口慢慢驶去。因为必须通过这道缺口才能进入大海。泰山、木加贝和阿卡特划桨,因为海岸挡着这股西风,那张小小的帆暂且还派不上用场。
  席塔蹲在人猿泰山身边。泰山觉得还是让这只猛兽离别人越远越好。因为除了他,别人随时都可能把它惹得扑过来咬断喉咙——它显然只把泰山看作自己的主人。
  木加贝坐在船尾,前面蹲着阿卡特。阿卡特和泰山中间坐着十二个毛呼呼的巨猿,它们眨巴着眼睛东张西望,满腹狐疑,还不时回过头十分依恋地眺望着那座它们生息繁衍的小岛。
  独木舟驶出那片礁石之前,一切都很正常。驶出礁石间的缺口之后,西风徐徐,吹动了船帆,简陋的独木舟离开海岸,在越来越高的浪头间颠簸。
  猿因为没见过这阵势,都张惶失措。起初它们坐立不安,后来咕咕哝哝发起牢骚,甚至呜呜呜地哭叫起来。阿卡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它们安静下未。可是大家刚坐好,一个大浪向独木舟打了过来,正好又刮来一股风,没等阿卡特和泰山采取什么措施,猿就害怕地跳了起来,差点儿把独木舟弄翻。后来,大伙儿总算定下神来,渐渐地,猿对小舟这种古怪的颠簸也习惯了。这之后,没再发生什么麻烦事儿。
  这次旅行很顺利,风一直徐徐地吹着,帆起了很大的作用,经过10个小时的航行,陆地黑乎乎的影子出现在端坐船头的人猿泰山的眼前。因为天还很黑,看不清楚是否到了乌加贝河的河口,泰山只得驾着小舟穿过层层波浪,行驶到最近的海岸线,等待黎明。
  独木舟的船头刚触到沙滩,船舷就一下手横过来,翻了个底儿朝天,“船员”们连滚带爬发疯似地向海岸跑去。细碎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他们,不过还是都平平安安上了岸。不一会儿,那条笨拙的独木舟也被海浪冲到了岸边。
  天亮之前,猿因为怕冷都缩作一团,挤在一起。木加贝生起一推火,自个儿蹲在旁边取暖。泰山和席塔另有一番心事。因为他们二位谁也不怕夜色笼罩的丛林,现在既然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便一起走进阴森可怕的森林,寻找猎物去了。
  他们在能够并排而行的地方,肩并肩地走。有时候路太窄就只能一前一后。泰山最先闻见肉味儿——一头野公牛。这头野牛正在密林深处小河旁边的芦苇丛中熟睡。不一会儿,泰山和席塔便向它的”下榻之地”悄悄走去。
  野牛尚在梦中,泰山和席塔离它越来越近。席塔打算从右边进攻,泰山从左边接近它心脏的地方开刀。他们俩现在经常一块儿狩猎,因此配合默契,只需轻轻发出呜呜的信号,相互呼应就行了。
  他们在离野牛很近的地方悄悄地爬了一会儿,然后泰山打了一声忽哨,席塔猛地扑到野牛的脊背上,咬住它的脖子。野牛挣扎着站起来,因为疼痛和愤怒大叫着。泰山手握石刀从左边冲过去,对准它肩肿骨后面连刺数刀。
  人猿泰山一只手紧紧抓着野牛脖子上又长又密的鬃毛,野牛发疯似地在芦苇丛中奔跑,拖着这个要夺走它生命的巨人。席塔趴在它的脊背上,紧咬着它那粗壮的脖颈不放,深陷于皮肉之中的利齿寻找着,要咬断它的颈椎骨。
  怒吼着的野牛一直把这两个野蛮的对手拖了好几百码,直到泰山的石刀终于刺中它的心脏,才最后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泰山和席塔撕扯着鲜美的野牛肉,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之后,两位朋友蟋缩着在灌木丛里躺下。泰山披散着黑发的脑袋枕在豹子黄褐色的肚子上。天刚亮他们就醒来,又饱餐了一顿之后,便向海滩走去。泰山打算把别的伙伴都领到这儿“进餐”。
  吃过野牛肉之后,猿都躺在灌木丛里睡了起来,泰山和木加贝去找乌加贝河。他们刚走了一百码远,就看见一条宽阔的大河横在眼前。黑人立刻认出,他和他的武士们就是沿着这条河顺流而下,开始那场倒霉的探险的。
  他们俩沿着这条河向大海走去,发现河是从一个海湾流入大海的。那海湾离他们头天夜里登陆的海滩还不到一英里远。
  这个发现使泰山十分高兴。他知道,有江有河的地方就一定有土著居民,而且毫无疑问,他能从这些人的嘴里打听到茹可夫和儿子的消息。因为泰山觉得,按照一般逻辑,俄国佬除掉他之后,一定会尽快处理小杰克。
  泰山和木加贝把独木舟又翻转过来,推到水里。要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因为浪花不时拍岸而来,把小舟一次又一次冲到沙滩上。不过,他们总算成功了,两个人很快便划着桨向乌加贝河口驶去。由于河水和潮水的冲击,要想从这儿进入那个水湾十分困难。最后,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利用靠近海岸的一股涡流的力量,终于登陆。那儿和猿群睡觉的地方几乎正好相对。
  泰山和木加贝把独木舟挂到一棵大树上面之后,向丛林走去。不一会儿便走进离头天打死野牛的那片芦苇丛不太远的树林,在那儿碰见几个采集野果的猿。席塔没了踪影,而且直到夜晚也没有回来,泰山寻思它一定去找它的同类去了。
  第二天一早,人猿泰山领着他的伙伴们向乌加贝河走去。临出发时,他仰天长啸了好几声。不一会儿,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豹子的应和声。半个小时之后,席塔便出现在大伙儿面前。这时,阿卡特的猿兄猿弟正战战兢兢地往独木舟里爬。
  这头巨兽像一只硕大无朋的猫,弓着腰,心满意足地呜呜地叫着,在人猿泰山身上蹭着肚子,泰山一声令下,便十分轻捷地跳到船头,在它先前卧过的地方卧了下来。
  等大家各就各位之后,泰山才发现阿卡特部落的两只猿丢了。泰山和猿王扯开嗓门儿喊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听见它们回答的声音,只好开船。事实上这两个失踪的猿正是当初明确表态不想离开孤岛跟阿卡特来冒险的那两个家伙。这一路上它们吓得最厉害。因此泰山断定它们是因为不想再坐独木舟,而有意躲藏起来的。
  刚过中午,泰山一行便将独木舟靠到岸边,准备上岸去找食物。这时一个身材细长、赤身露体的黑人躲在海岸青葱的草木后面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趁独木舟上的“乘客”还没有发现,沿着河岸向上游一溜烟儿跑了。
  他被自己的新发现激动得要命,像一头鹿沿着羊肠小道飞跑,一直冲进离泰山他们停下来打猎的那个地方几英里远一个土著人的村庄。
  “又来了一个白人!”他对正蹲在一座圆形茅屋门前的酋长叫喊着,“又来了一个白人,还带着许多武士。他们跟刚离开我们的那个黑胡子坏蛋一样,坐着一艘很大的‘独木战舰’来杀我们、抢我们来了。”
  酋长卡维瑞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刚刚尝过那个白人的狠毒与奸诈,一颗野蛮的心里充满了痛苦和仇恨。转眼之间,村庄里响起咚咚咚的战鼓声,召唤正在森林里打猎的猪手和正在地里耕种的农夫赶快回来保卫他们的村庄。
  七艘“独木战舰”下了水,船上坐满了脸上涂着颜色、头上插着羽毛的武士。制作粗糙的“战舰”上长矛林立,黑人们用力划船,闪闪发光的黑皮肤下面结实的肌肉像生铁一样高高隆起。
  现在已经没有咚咚咚的战鼓声,也没有号角的嘟嘟声了。因为卡维端是一个满腹韬略的武土。他并不想冒险,相反,如果可能,他愿意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牺牲。他想让自己的七条“战舰”悄悄接近白人的独木舟,然后,在他的枪给自己的人马造成太大的损失之前,便凭人多势众把他打败。
  卡维瑞乘坐的那艘“战舰”航行在整个“舰队”最前头。在一个流水湍急的急转弯,“战舰”顺流而下,与卡维端正要寻找的敌“舰’唤然相遇。
  这两条独木舟离得这样近,卡维瑞刚看清船头那张白晰的睑,两条船已经撞到一块儿。武士们都跳起来,像发疯的魔鬼一样叫喊着,向独木舟里的“乘客”投掷长矛。
  可是不一会儿,卡维端就看清白人的独木舟里乘坐的是一帮什么样的乘客。要是早知道这一点,他宁愿平平安安呆在自个儿那遥远的村庄里,也不出来冒这个险。两条独木舟刚碰到一块儿,阿卡特那些可怕的猿就从船底跳起来,咆哮着伸出毛乎乎的长胳膊,从卡维瑞的武士手里抢夺长矛。
  黑人吓得要命,可是事情到了这步出地,除了硬着头皮打下去,已经别无选择。此时,另外那几艘“战舰”也向这两条独木舟飞驶而来。“舰”上的武士们急于参战,以为船上的敌人都是白人和他们的黑人走卒。
  他们向泰山的独木舟蜂涌而来,可是看到迎战他们的居然是如此可怕的一帮乌合之众,都掉转船头,向大河上游没命地划丢。只有一条船在意识到他们碰到的是一群魔怪而不是人之前,就已经冲到泰山那条船前,无法夺路而逃,只得孤注一掷。两船相触的时候,泰山对席塔和阿卡特悄悄地说了几句什么。于是,那帮前来攻打的武士还没来得及撤离“战场”,一只很大的豹子就发出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寒的尖叫,向他们扑了过去。与此同时,一头巨猿从另一边爬上独木舟。
  豹子张牙舞爪在船头开始了一场可怕的“浩劫”,阿卡特则活跃在船尾。它用锋利的黄牙咬住了能够抓到手的所有黑人的脖颈,向独木舟中部冲过去的时候,还把吓坏了的黑人都扔到河里。
  卡维瑞忙于对付冲到他那条船上的魔怪,无法向另外那条独木舟上的武士们伸出援助之手。那个身高体壮的白皮肤“魔鬼”已经从他手里抢过长矛。和这个巨人相比,力大如牛的卡维瑞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那群浑身长毛的怪物正和他的武士们撕打,一个和他们长相一样的黑人壮士和那些魔怪并肩战斗,跟他作对。
  卡维瑞勇敢地战斗着,因为他意识到死亡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在这种情况下,死得越有价值越好。可是和这个肌肉结实、力大无比、十分敏捷的“超人”对打,即使使出十八般武艺也还是无济于事,眨眼之间,泰山已经掐住他的脖颈,并且把他背朝下按到了船底。
  卡维瑞立刻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他挣扎着喘气的时候,胸口一阵疼痛,不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死,正躺在独木舟的船底,一头巨大的豹子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瞅着他。
  卡维瑞浑身颤抖连忙闭上一双眼睛,等待这头凶残的猛兽扑过来结束他因为恐惧而生出的痛苦。
  过了一会儿,他没有觉得有锋利的牙齿咬啮他那颤抖着的身体,便又大着胆子睁开一双眼睛,看见豹子旁边跪着那个把他打败了的白人。
  那人正在划桨。卡维瑞还看见就在这个白人身后,他的几个武士也在手忙脚乱地划桨。他们背后蹲着几只粗毛满身的猿。
  泰山看见酋长恢复了知见,便对他说:
  “你的武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口众多的部落的酋长,名叫卡维瑞。”
  “是的。”黑人回答道。
  “你为什么要袭击我?我来这里是要跟你们和睦相处的。”
  “三个月前,有个白人也来和我们的‘和睦相处’,”卡维瑞回答道。“可是他吃完我们送给他的礼物:山羊、木薯和牛奶之后,就向我们开枪射击,杀死我们许多人,然后赶着我们的羊群和许多青年男女扬长而去了。”
  “我和那个白人不一样,”泰山回答道,“如果你们没有袭击我,我绝不会伤害你们。告诉我,那个坏蛋白人长得什么模样?我正在寻找一个跟我有仇的白人,也许就是这个家伙。”
  “他是个满脸杀气的家伙,留着黑胡子。他非常非常坏,是的,确实非常坏!”
  “他是不是还带着一个白人小孩儿?”泰山问,在等待黑人回答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没有,”卡维瑞回答道,“那个白人小孩儿不在这个坏蛋手里。他和另外一伙人一块儿。”
  “另外一伙人?”泰山惊讶地问,“什么另外一伙人?”
  “就是被这个坏透了的白人追赶的那伙人。一个白种男人,一个白种女人,那个小孩儿,还有六个摩苏拉脚夫。他们比那个坏蛋白人早过河三天。我想,他们是从那家伙手里逃出来的。”
  一个白种男人,一个白种女人,还有一个孩子!泰山迷惑不解了。那个孩子肯定是他的小杰克。可是那个女人是谁呢?还有那个男人。会不会是茹可夫的同谋勾结了某个女人,从他手里偷走了孩子?
  如果确实这样,毫无疑问他们偷小孩儿的目的既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报答,也不是想拿他做人质要一笔赎金,而是要把他带回到文明世界。
  可是既然茹可夫已经把他们起到这片蛮荒之地,并且一直追到这条大河的上游,毫无疑问,他就一定能追上他们。除非他们被乌加贝河上游食人肉的野人抓住杀了——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大。泰山现在确信,茹可夫的本意就是要把小杰克送给这块土地上的野人。
  他和卡维瑞谈话的当儿,独木舟向上游这位酋长的村庄平稳地驶去。卡维瑞的武士们分坐在三条独木舟上划桨,不时害怕地斜睨着船上那几位可怕的“乘客”。刚才的搏斗中,阿卡特的猿死了三只,现在连阿卡特在内,还有八只,此外还有豹子席塔,泰山和木加贝。
  卡维瑞的武士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可怕的一帮“乌合之众”。他们战战兢兢生怕被这几头怪物撕成碎片。事实上,全靠了泰山、木加贝和阿卡特的严厉训斥,那几个脾气暴躁、狺狺吠叫的家伙才没有扑上去咬他们那裸露着的、汗津津亮闪闪的肢体。因为划船,他们与猿的身体时有相触,一个个心寒胆战。而他们越害怕,越刺激了那几头野兽的坏脾气。
  泰山在卡维瑞的村庄里只停留了一顿饭的功夫。吃了黑人们送来的食物之后,他请酋长派十二个人替他划那条独木舟。
  卡维瑞自然乐于从命,只要能赶快打发这帮让人心惊胆战的乌合之众离开村庄,他是有求必应。但是他发现“纸上谈兵”要比“调兵遣将”容易得多。他的“臣民’们一听他要派人给泰山划船,还没逃进丛林里的人拔腿就跑。因此,当卡维瑞转过身要指定武士协助泰山划船时,发现村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泰山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来,谁也不想帮找的忙,”他说,“不过,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就行了,卡维瑞。再过一会儿你就会看到,你的人马又聚集在你的周围。”
  人猿泰山站起身,把伙伴们都叫到身边,他命令木加贝和卡维瑞呆在一起,他和席塔以及那八头猿很快便消失在丛林里了。
  整整半小时,阴森可怖的树林被寂静笼罩着,偶尔传来的猿啼,使这寂静更为幽深。卡维瑞和木加贝坐在围着栅栏的村庄里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可怕的叫声。木加贝听出这是人猿泰山表示挑战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吼叫。立刻,四面八方响起同样可怕的尖叫,还夹杂着饥饿的豹子那种能把人的血冻成冰的可怕的怒吼。

 楼主| 发表于 2006-7-20 14: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七、又落陷阱
  卡维瑞和木加贝蹲在卡维瑞的茅屋门口,两个人面面相觑。卡维瑞十分惊讶。
  “这是什么声音?”他轻声问。
  “是泰山先生和他的伙伴们,”木加贝回答道,“不过他们正在干啥,我可就说不上了。也许正在吃你们部落逃走的那些人呢。”
  卡维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一双眼睛叽哩骨碌地转着,朝丛林张望。他在野蛮的原始森林里活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见过这样可怕的喧闹声。
  叫喊声越来越近,现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中还夹杂着吓坏了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们的哭叫。那种可怕的、能把人吓得冻成冰棍儿的吼叫声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直到发出这种可怕叫声的怪物离栅栏只有一箭之遥。卡维瑞站起来就跑,木加贝一把抓住他,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因为这是泰山交给他的任务。
  不一会儿,一群吓坏了的黑人从丛林里钻出来,没命似地向他们自己的茅屋跑去。他们活像一群吓坏了的羊,泰山、席塔和阿卡特那几只面目可憎的猿则像赶羊一样,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泰山走到卡维瑞跟前,唇边还是挂着先前那种淡淡的微笑。
  “你的人马都回来了,我的兄弟,”他说,“现在你可以挑人去帮我划船了。”
  卡维瑞吓得浑身哆晾,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喊大伙儿都从茅屋里出来。可是谁也不搭他的茬儿。
  “告诉他们,”泰山建议道,“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派我的人马赶他们去了。”
  卡维瑞按照泰山的吩咐叫人,所有村民立刻从茅屋里钻了出来。他们人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在村街上游来逛去的野兽。
  卡维瑞很快便挑选了十二个人去当泰山的帮手。那几个可怜的武士一想到要在那么窄小的独木舟上和豹子、巨猿“朝夕相处”,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卡维瑞向他们解释,这是逃不脱的差事。要是有谁胆敢逃跑,泰山先生就会让他那几位可怕的伙伴们再把他们追回来。大家听了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到河边,爬上独木舟备就各位去了。
  看到这一帮人终于在大河上游不太远的一道石岬后面消失了,酋长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船古怪的乘客沿着几乎没有人探索过的乌加贝河整整航行了三天。他们一直深入到这块蛮荒之地的腹部。三天里,十二个黑人武土开小差跑了三个。不过因为阿卡特的猿里有几只已经掌握了划船的秘诀,泰山也并不为此而着急。
  事实上,从岸上走,速度可以更快一些。但是泰山心里明白,只有把这帮野性十足的“船员”们集中在一条船上,才便于管束。因此,他总是尽可能让他们在船上呆着,一天只上两次岸,打猎,吃东西。晚上就在岸边睡觉,或者露宿在大河里面那些难以计数的小岛上面。
  土人见了他们就逃。一路上迎接他们的只有空空荡荡的村庄。泰山急于和居住在岸边的黑人们接触,但是到目前为止一直没能如愿以偿。
  后来他决定自己一个人从陆地上走,让别人坐船从水路与他相随。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木加贝,又告诉阿卡特一定按这位黑人的命令办事。
  “几天之后我就回来了,”他说,“现在我先去打听一下我正寻找的那个非常坏的白人上哪儿去了。”
  下一次停船的时候,泰山上了岸,眨眼间就在大伙儿的眼前消失了。
  最初找到的几个村庄都空无一人。这说明他们这群“怪物”逆流而上的消息传得很快。可是临近傍晚的时候,他走进一个僻静的村落,村子里大约有两百个土人,他们住在茅草苫顶的棚屋里,村子四周围着粗糙的篱笆。
  人猿泰山从紧挨篱笆的一株大树的枝叶间望下去,看见妇女们正在准备晚饭。
  泰山不知道怎样才能和这些人取得联系——既不让他们害怕,又不激起他们那种好斗的冲动。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想跟人打斗。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压根儿就没心思和偶尔碰到的任何一个部落争来斗去。
  最后他想出一个主意,他在树上严严实实藏好之后,就学豹子发出几声沙哑的呼嗜声。做饭的女人们立刻抬起头向那株大树葱笼的枝叶望去。
  天色越来越暗,她们当然看不见藏在树上的泰山。等到引起她们的注意之后,他便扯开嗓门儿,学豹子的样子发出可怕的尖叫声。然后,他悄悄地从树上爬下未,又回到栅栏外面,像一头鹿飞快地跑到栅门口。
  他用力敲打着那扇用树枝绑扎而成的栅栏门,用土人的语言叫喊着,告诉他们他是黑人的朋友,希望能吃点儿东西,并且在村子里过夜。
  泰山对黑人的性格相当了解。他知道从头顶传来的豹子的呼嗜声和尖叫声会使他们的神经十分紧张,而天黑之后听见有人敲打栅门就越发害怕了。
  因此,他们对他的叫门声不予理采并不奇怪。黑人们一到黑夜,对栅栏以外的响声便充满了恐惧,总是想象成有什么神灵造访,或者魔鬼现世。泰山继续呼喊着。
  “让我进去,朋友们!我是被几天前从这里路过的那个坏蛋追赶的白人。现在我要找到他,为他在你们身上和我的身上犯下的罪过而报仇!
  “如果你们怀疑我的友谊,我可以去把那头想跳进你们村庄的豹子席塔再赶回到丛林里,以此表示我的心迹。如果你们不让我进去,不拿我当朋友相待,我就让席塔呆在那儿,把你们都吃了。”
  有一会儿,村子里寂然无声。然后寂静的村街响起一位老者的声音。
  “如果你确实是个白人,而且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可以让你进来,不过你得先把豹子赶走。”
  “好的,”泰山回答道,“仔细听着,你们会听见席塔被我赶走的声音。”
  人猿泰山赶快回到那株树上。这一次,往树上爬的时候,他故意发出很大的响声。还学豹子嗷叫了几声。这样一来,村子里的人就会相信那头巨兽还躲在树林里。
  爬上距离村街已经很高的一个树杈之后,泰山制造出一片“混乱”。他一边使劲儿摇着大树,一边对那只根本不存在的豹子大声吆喝,要它赶快滚蛋,要嘛就把它杀死。他还不时模仿愤怒的豹子怒吼、尖叫,打断他自个儿的吆喝声。
  不一会儿,他就跑进与这棵大树相对的丛林里,边跑边大声踢打着树干,还学着豹子渐渐远去的嗷叫声。
  几分钟之后,他又回到栅门前,对村子里的土人大声叫喊。
  “我已经把席塔赶跑了,”他说,“现在,按照我们讲好的条件,放我进村吧。”
  栅栏里传来一阵颇为激烈的争论声。最后六个武士走过来把门拉开一个缝,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探出脑袋焦急地张望着,想弄清楚正在门外等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看见是个几乎赤身露体的白人之后,他们并没有放下心来。不过泰山说话时温和的语气,和他极力表现出的友好起了作用。他们又把栅门拉开一点儿,放他进来。
  关好棚门之后,黑人们又恢复了自信心。泰山沿着村街向酋长的茅屋走去。一群好奇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们把他团团围住。
  酋长告诉他,茹可夫一个星期前就从这儿过去了。他说俄国佬前额长着角,带领着一个个魔鬼。后来,酋长又说这个坏蛋白人曾经在他的村子里住了一个月。
  尽管他的话和卡维端的描述大相径庭——俄国佬三天前才离开此地,而且带领的随从很少——泰山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对黑人的思维方式很熟悉。他们爱信口开河,夸大其词。
  他唯一感兴趣的是,走对了路,而且这条路通往内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茹可夫绝不会逃出他的手心儿。
  经过几个小时的相互问答,人猿泰山弄清,另外那几个人比俄国佬早过去几天,这伙人里有三个白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儿,还有几个摩苏拉人。
  泰山对酋长说,他们随行人员也许第二天就能乘独木舟赶到这儿。他要先行一步,希望酋长能好好接待他们,不要害怕。如果酋长能与他们友好相处,木加贝肯定会对他们严加管束,绝不让他们伤害任何人。
  “现在,”他最后说,“我要在这棵树下好好睡一觉。我非常累,请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
  酋长表示要腾一间茅屋让他休息,可是泰山根据以往在土著居民村庄里居住的经验,宁愿露宿街头。此外,如果睡在树下,他的计划可以更好地付诸实施。但他对酋长说,万一豹子再回来,他希望能够马上和它搏斗,所以不想睡在屋里。听了这番解释,酋长欣然同意,由他在那株大树下面睡觉去了。
  泰山发现,如果能让黑人们对他形成一种印象,认为他或多或少具有神秘的力量,总有好处。他本来不走门,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进村儿,可他没有那样做。他只想走的时候能突然消失。这样一来便可以在他们那孩童般天真的心灵里留下更难忘的印象。因此,村庄刚进入梦乡,他便站起来,纵身跃上头顶那棵大树,悄悄地消失在丛林漆黑、神秘的夜色中了。
  整整一夜,人猿泰山都在森林的“中间通道”和“上层通道”飞快地攀援。“路”好走的时候,他宁愿在参天大树顶部的树枝间攀援。因为月光把那里照得通亮,“走”起来更轻松些。当然,他所有的感觉器官对于这个冷酷的世界都太熟悉也太习惯了,即使在接近地面的漆黑的下层丛林,也可以十分轻松地、飞快地穿行。我们这些普通人在华灯照耀的缅因大街、百老汇大街,或者斯泰特大街走路,速度也不会赶上灵活敏捷的人猿泰山在那黑暗的“迷宫”里走路的十分之一。
  黎明时分,他停下来吃东西,然后睡了几个小时,又继续追踪,直到中午。
  他在路上两次碰到黑人,尽管在接近他们的时候困难重重,但还是成功地解除了他们的恐惧,打消了他们的敌意,了解到俄国佬就在前头。
  两天之后,泰山沿乌加贝河,走进一个比较大的村庄。酋长是个面目凶狠的家伙,牙齿挫得很尖——这常常是食人肉者的标志。他带着明显的友好接待泰山。
  这时泰山已经精疲力竭,打算先好好休息八到十个小时,这样一来,追上茹可夫时,便能精力充沛——他断定,用不了多久就一定能追上那个俄国佬。
  酋长告诉他,那个留胡子的白人头天早上才离开他的村庄,毫无疑问,很快就能追上他。至于另外那几个人,酋长说他没有见过,也没听人说过。
  泰山不喜欢酋长那副模样,也不喜欢他的举止。这人尽管十分殷勤,可是掩饰不住他对这个半裸体的白人的轻蔑。他既没有带随从,又没有给他送什么礼物。但是泰山此刻最需要的是休息和食物,而这一切,从这个村庄比从茫茫林海更容易得到。因此,鉴于泰山对人、兽甚至魔鬼都没有一点点惧怕,便蜡缩在一片屋荫下面,很快进入了梦乡。
  酋长刚送走泰山,便叫来两个武士,压低嗓门儿对他们吩咐了几句什么。不一会儿这两个健壮的黑人便沿着河岸的小路,向东飞快地跑去。
  酋长让整个村庄保持绝对的安静,不让任何人走到这个正在熟睡的客人跟前,也不让任何人唱歌或者大声说话,生怕把客人吵醒。
  三个小时以后,几条独木舟从乌加贝河的上游悄无声息地漂了过朱。船上的黑人甩开肌肉结实的胳膊,拚命划桨。酋长站在河岸,平举着一支长矛,像是对船上的人发信号。
  他确实是在发信号,这个姿势的意思是:村子里那个陌生的白人还在睡觉。
  两条独木舟的船头上分别坐着三个小时前酋长派出去的那两个黑人武士。显然,酋长是派他们去追这群人,并且再把他们带回来的。岸上发出的信号也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
  不一会儿,独木舟便驶到了覆盖着青葱草木的河岸劳边。黑人武士们都爬上河岸,跟他们同来的还有六个白人,都是些面目可憎的家伙。而最可恨的是那个向他们发号施令的满脸黑胡子的男人。
  “你派来的人报告说有个白人在你的村子里。他现在在哪儿呢?”他问酋长。
  “跟我走,先生,”酋长说,“我让村儿里的人都保持安静,所以你进村时,他也许还在梦中呢!我并不知道他要找您,而且可能加害于您。可是他对您的行踪问得那么仔细,他的长相又跟您说的那个人那么相像,我就不能不派人向您报告。不过,您似乎相信您说的那个人在什么‘丛林岛’老老实实呆着呢!
  “您要是没跟我讲那个故事,我就不可能认出他,他就会追上您,把您给杀了。如果他是朋友,不是敌人,让您辛苦一趟也没什么坏处,先生。可是,如果事实证明他是您的敌人,我非常希望您能拿一支步枪、再加些弹药来换他。”
  “你干得很好,”白人回答道,“不管他是朋友还是敌人,我都会给你枪和子弹的。条件是你要站到我这边。”
  “我一定站到您这边,先生,”酋长说,“现在快走吧,去看看那个陌生人,他就睡在我们村子里。”
  他边说边转过身,领着那群人向那座棚屋走去。屋荫下,泰山仍旧酣然大睡。
  酋长和“黑胡子”后面跟着五个白人和二十个黑人武士。酋长和他的伙伴朝他们打了个手势,大伙儿都默不作声了。
  他们踮着脚尖儿,小心翼翼地转过墙角。“黑胡子”一看见熟睡着的人猿泰山,嘴角便露出一丝狞笑。
  酋长用询问的目光望着“黑胡子”。后者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酋长没有搞错。然后他朝跟在后面的人们转过脸,指了指熟睡着的泰山,打手势让他们把他抓住、捆上。
  立刻,十几个虎狼般凶狠的家伙向泰山扑过去。他们干得干脆利索,泰山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便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他们把他背朝下扔在地上,泰山一双眼睛在周围的人群中搜索着,最后目光落在尼古拉斯·茹可夫那张邪恶的脸上。
  俄国佬的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走到泰山身边。
  “蠢猪!”他叫喊着,“你怎么这么不识事务,还没学会离尼古拉斯·茹可夫远一点儿呢?”
  说着朝泰山脸上猛踢几脚。
  “这是对你的欢迎!”他说。
  “今天夜里,在我的伊索比亚①朋友吃你以前,我会告诉你,你的妻子和儿子现在命运如何,还要告诉你,我对他们的未来有何打算。”

 楼主| 发表于 2006-7-20 14: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八、死亡之舞
  丛林里一片漆黑,一头巨大的、十分灵活的野兽迈开肉趾厚实的爪子,在茂密的、藤蔓缠结的草木丛中悄无声息地走着。微风吹过,热带地区的月竟不时穿透沙沙作响、密如华盖的树顶,洒下丝丝缕缕的亮光,映照出一双黄绿色的眼睛,宛若两盏灯,在黑暗中闪闪烁烁。
  这头野兽偶尔停下来,拾起鼻子唆一嗅,像是寻找什么。有时候,头顶树枝间一闪而过的飞鸟或松鼠,会暂时打断它那从容不迫、向东而去的远足.它那嗅觉敏锐的鼻子闻得出许多四足动物留下来的看不见、摸不着的踪迹。引得它耷拉着下唇,垂涎三尺。
  可是它仍然不停地向前走着,毫不顾及自己早已饥肠辘辘。要是别的时候,它早就向什么动物扑过去,咬断了它那柔软的喉咙。
  这只野兽就这样孤零零地走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它也只是停下来,捕杀了一次猎物。它把猎物撕得粉碎,大口大口地吞食着,嗓子里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好像已经饿得半死。
  傍晚时分,它来到一座挺大的土著居民的村庄。村庄四周围着栅栏。它像一个动作敏捷、寂然无声的死神的影子,鼻子嗅着地,绕村庄跑了一圈儿,最后在栅栏前停下。栅栏门紧挨几座茅屋的后墙。野兽又在这儿闻了一会儿,然后脑袋向一边偏着,竖起耳朵,仔细听。
  它听到的不是按照人耳的标准衡量的所谓“声音”,而是它那敏锐的听觉器官反映到不发达的头脑中的一种信号。刚才,它还犹如一尊青铜雕刻的活物,现在却突然变成骨头与肌肉铸成的一动不动的塑像。
  它就像一直站在弹簧上面,现在突然被弹出去,飞快地、一声不响地跃过栅栏,像一只猫,消失在栅栏与一座茅屋后墙之间的空隙里。
  村街上,女人们正在点燃许多堆簧火,还端来盛满水的锅。等到夜幕完全降临,盛大的欢宴就要在这里举行。围成圆圈的篝火中间,矗立着一根结实的石柱,一群黑人武士正站在那儿聊天儿,他们身上都涂抹着白色、蓝色、储色的怪诞的图案。眼睛、嘴巴四周,以及胸脯和肚子上都用颜色画着图案。涂抹着粘土的头饰上插着鲜艳的羽毛和笔直的铁丝。
  村民们正在准备这一场欢宴,而即将举行狂欢的场地那边,将要填饱他们那野兽般肠胃的“牺牲品”正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等待他的末日。哦,这是怎样的末日!
  人猿泰山憋足了劲儿,想挣开身上的绳索。可是在俄国佬的督促下,黑人把他绑了又绑,泰山虽然力大无比,也休想挣脱。
  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泰山总是带着微笑面对死亡。今天夜里,当他知道末日马上就要到来的时候,也仍然会面带微笑迎接死神。可是此刻,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亲人。他们一定会因为他的死而痛苦万分。
  珍妮永远不会知道他是怎样死的。他因此而感谢上帝。他还感到万幸的是她平安无事,呆在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里,呆在善良、慈爱的朋友们中间。他们将尽最大的努力分担她的忧愁和痛苦。
  可是他的儿子呢?
  一想到他,泰山就痛不欲生。儿子啊!唯一能够从茹可夫可怕的阴谋,狠毒的圈套中救出你的人——“森林之神”泰山、“猿王”泰山,却像一个蠢到极点的傻瓜,落入了陷阱,再有几个小时他就要死了。随着他的死灭,孩子最后一个得救的机会也消失了。
  这天下午,茹可夫曾经几次来辱骂他、毒打他。可是泰山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因为疼痛而哼一声。
  茹可夫只好罢休。他要把对于泰山精神上特别痛苦的折磨留到最后的时刻——俄国佬打算在食人肉者的长矛永远结束他的苦难之前,再告诉他珍妮到底在哪儿,让他明白,她根本就不是平平安安地呆在英格兰。
  暮色笼罩了村庄,黑暗中传来种种响声。人猿泰山听出那是黑人们正在准备人肉筵席。他能在心里描绘出“死亡舞”的情景,因为以前曾多次看过那种场面。可叹的是,现在被绑在石柱上,成为这场舞蹈的中心人物的竟然是他!
  他并不惧怕围成一圈的武士们以魔鬼的技艺将他凌迟处死,再断肢碎尸。他早已习惯于痛苦、流血乃至残酷的死亡。但是,只要最后一点生命的火花还没有熄灭,生的欲望就不会消减,希望和决心就不会泯灭。他知道,他们只要有一小会儿放松警惕,他那足智多谋的心灵和力大无比的体魄就能找到逃跑的办法——逃跑并且报仇。
  他躺在那儿焦急地想着救出自己的任何一种可能性。突然他那嗅觉灵敏的鼻子闻见一种淡淡的、熟悉的气味。各种感官立刻警觉起来。不一会儿,训练有素的耳朵又听见茅屋后面响起一阵别人绝对听不见的声音。
  他撅起嘴唇轻轻打了一声口哨,这极其轻微的声音尽管茅屋外面的任何人都不会听见,但他明白,紧挨后墙的“它”总能听见。他已经知道这个“天外来客”是谁了。他的鼻子已经清清楚楚告诉了他,就像光天化日之下,眼睛告诉我们大马路上碰见的老朋友是谁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就听见一只巨兽伸开爪子扒墙皮和掀扯筑成墙壁的木头柱子的声音。眨眼之间,墙上掏开一个窟窿,那头巨兽钻进来,冰凉的嘴和鼻子触摸着他的脖颈。
  是豹子席塔!
  席塔转圈儿嗅着俯卧在地的泰山,轻声呜咽着。他们俩毕竟无法随心所欲地交流思想感情,因此泰山并不清楚席塔是否明白他试图让它明白的一切。席塔当然看到泰山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可是泰山猜不出,在豹子看来,这对于它的主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席塔为什么要破墙而入?它已经来到他身边的事实足以说明它的目的是要把他救走。可是当泰山试着让豹子咬断身上的绳索时,这个庞然大物没能理解他的意图。它只是亲呢地舔着这位“阶下囚”的手腕和胳膊。
  不一会儿。连这种亲亲昵的表示也被打断了——有人向这座茅屋走了过来。席塔轻轻地叫了一声,跳到茅屋尽里头一个漆黑的角落。来人显然没听见豹子的叫声,他几乎立刻走进茅屋。
  这是一个赤身露体的高个子黑人武士。他走到秦山身边,用手里的长矛戳了他一下。泰山掀起嘴唇,发出一个古怪的、神秘的响声,死神立刻从茅屋最里头那个漆黑的角落跳出来。那头目兽扑到身涂颜色的黑人的胸口上,利爪撕破他那黑色的皮肤,黄牙咬断他那黑色的脖颈。
  黑人因为痛苦和害怕发出一声惨叫,叫声中混和着豹子可怕的表示挑战的怒吼。然后茅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席塔有力的牙齿撕扯皮肉,大嚼人骨头的声音。
  茅屋里的骚动使村庄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然后又响起人们议论纷纷的说话声。
  有尖声尖气、充满恐惧的声音,还听得出酋长说话时那种闷声闷气、颇有权威的声调。泰山和豹子听见许多人走过来的脚步声。然后,出乎泰山的意料,“庞然大物”席塔居然从被它咬死的那个黑人尸体上面跳过去,从刚才钻进来的窟窿悄悄地溜走了。
  泰山听见它跳过栅栏时,身体碰在树枝上发出的轻微的响声,然后周围又归于沉寂。茅屋前头,前来察看的黑人们已经越走越近。
  他对席塔是否还能回来不抱多大的希望。因为如果这个庞然大物愿意保护他不受任何人袭击的话,在它听到黑人走近茅屋的时候就应当呆在他的身边。
  泰山很了解丛林里凶猛的食肉动物奇特的思维方式。有时候它们面对死亡,简直像魔鬼一样无所畏惧;可是有时候,一点小事儿也会使它们闻风丧胆。泰山疑心黑人向茅屋走过来时,因为害怕而发出的颤巍巍的声音,在豹子紧张的神经系统引起了共鸣,所以,它就夹着尾巴逃到丛林里。
  泰山耸了耸肩。不过,这有什么?他不是已经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了吗?再说,说到底席塔又能帮他多少忙呢?它最多可以伤害一两个敌人,然后被白人手里握着的枪打死!
  如果它能解开捆绑他的绳索就好了!倘能那样,结果就完全不同了!可是事实证明,这是超出席塔理解能力的事情。现在既然它已经逃之夭夭,泰山便彻底绝望了。
  黑人们已经走到门口,胆战心惊地朝漆黑的茅屋张望着。走在前面的两个武士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握着长矛。他们吓得直往后缩,而后面的人又硬往前推他们。
  刚才那个黑人的惨叫和豹子的咆哮已经把这些神经脆弱的土人吓得魂不附体了,现在笼罩这座茅屋的寂静甚至比那可怕的叫声更让人胆战心惊。
  不一会儿被迫走在前面的一个家伙突然想出一个好办法。这办法可以帮助他首先弄清隐藏在这一片寂静中的危险到底是什么。他把正在燃烧的火把扔到茅屋正中。火把在落到地上熄灭之前的一刹,把屋里的东西照得通亮。
  那个白人俘虏和他们先前离开这儿时看到的情形一样,还结结实实地捆着躺在地上。茅屋中间一动不动躺着一个人,喉咙和胸脯都被可怕地撕破、咬烂,血肉模糊了。
  对于满脑子迷信思想的黑人,眼前的情景比豹子席塔在场更可怕。
  因为只看到一位伙伴的惨死,而没有看到造成这种死亡的原因,被恐惧驱使的思想便可以自由驰骋,乃至从神鬼那儿寻找超乎自然的原因。于是,想到胆寒处,他们便尖叫着,跑出茅屋,惊恐中撞倒了站在身后的人们。
  整整一个小时,泰山只听见从村庄那头传来喃喃的说话声。显然,黑人们想重新鼓起勇气,再次闯入茅屋。因为就像武士们在战场上鼓舞士气一样,此刻他们也不时发出阵阵野蛮的呼喊。
  最后,两个白人首先闯了进来,手里拿着火把和步枪。茄可夫不在场。泰山对此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他敢拿生命打赌,世界上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把这个头号胆小鬼赶进这座茅屋,面对尚不知晓的危险。
  黑人们看见那两个白人没有受到袭击,也大着胆子挤了进来。看见伙伴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们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两个白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迈得泰山对此做出解释。对于他们提出的所有问题,他都摇着脑袋拒绝回答,嘴角却挂着一丝“什么都知道”的冷笑。
  茹可夫终于来了。
  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特别是看见死人那张十分可怕的、正朝他龇牙咧嘴的脸,茹可夫吓得面无人色。
  “快!”他对酋长说,“赶快动手,在这个魔鬼有机会再在你的村民身上下这种毒手之前,要他的狗命!”
  酋长下令把泰山抬走,绑到柱子上。可是过了好几分钟也没人敢去碰一碰这位“阶下之囚”。
  后来,四个比较年轻的武士把泰山从茅屋里拖了出来。一出小屋,那重压在心头的恐惧便消失了。
  二十个又吵又叫的黑人连推带拉,簇拥着泰山走进村街,把他绑到石柱上面。柱子四周是一堆堆篝火和早已烧开的水锅。
  当黑人武士终于把他结结实实捆到柱子上面,而且看起来绝无希望得救的时候,茹可夫的“勇气”陡然膨胀,又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他走到人猿泰山面前,从一个黑人手里夺过一支长矛,向这位毫无抵抗能力的牺牲者先刺了一枪。血从肚子上的伤口泉涌般地流出。泰山紧咬牙关,连一声都没哼。
  他脸上那种轻蔑的微笑越发激怒了俄国佬。他恶狠狠地咒骂着,向泰山猛扑过去,朝他的脸上、腿上十分凶残地拳打脚踢。
  然后他举起锋利的长矛要穿透泰山那颗充满力量的心脏。人猿泰山仍然轻蔑地朝他微笑。
  茹可夫还没来得及下手,酋长扑过来把他从泰山身边拖开。
  “住手!白人!”他叫喊着,“杀了这个俘虏,破坏了我们的死亡舞,你就得代替他到石柱上受刑!”
  这话立刻奏效,俄国佬不敢再伤害泰山了。不过他还站在旁边破口大骂。他对泰山说,他要亲口吃他的心,喝他的血,还故意夸大泰山的儿子将来生活中的苦难,明确表示,他要在珍妮·克莱顿身上报仇。
  “你还以为你的老婆平平安安呆在英格兰,”茹可夫说,“可怜的傻瓜!此刻,她在一个出身卑贱的坏蛋之手,根本不在伦敦,也不在能给她以保护的朋友当中。在把有关她的命运的证据给你带到‘丛林岛’之前,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
  “不过,现在你既然死到临头,而且对于一个白人来说,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无法想象的死,就让我在长矛刺穿你的心脏,结束你的苦难之前,再把你老婆的困境告诉你。多多少少增加一点儿折磨。”
  这时,死亡舞已经开始了,围成一圈的武士们大声叫喊着,淹没了茹可夫的说话声,他想拿珍妮受难的消息折磨泰山的企图暂且没有得逞。
  武士们跳跃着,围着绑在柱子上的泰山转圈,明灭不定的火光照耀着他们涂抹着颜色的身体。
  一个十分相似的场面从泰山的记忆中升起。那是几年前迪阿诺待落入黑人之手,绑到青火照耀的石柱上,等待最后一枪结束他的苦难时的可怕情景。那时候是他救了中尉。可现在,谁又能来救自己呢?哦!世界之大,谁也不能从折磨与死亡中将他救走。
  想到舞蹈结束之后,这些鬼怪一样的野人将要吃他,泰山没有丝毫的恐惧或者感到反胃。这个事实,对于他,不像对于普通白人那样可怕。因为泰山从小在丛林里长大,看惯了野兽吞食猎物的情景。
  在“达姆——达姆”狂欢节,他自己不就为了争一条巨猿的前臂而大动干戈吗?就在那次,他杀了凶恶的塔布兰特,还赢得了柯察克部落巨猿们的尊敬。
  跳舞的人离他越来越近了。长矛已经刺破他身上的皮肉。不过,这才是“序幕”,痛苦的“高潮”还在后头!
  一切都不会太久了。人猿泰山盼望最后一枪快快刺来,结束他的悲惨与苦难。
  突然,那充满神秘色彩的黑暗的丛林里,响起一声尖叫。
  跳舞的武士停下舞步。在这突然降临的寂静中,被他们结结实实捆绑着的白人张开大嘴,发出一种表示应和的尖叫。这叫声比丛林里野兽的怒吼更让人毛骨悚然,心寒胆战。
  有好几分钟,黑人们踌躇不前。后来,在茹可夫和酋长的再三催促下,他们又跳起来,准备赶快结束舞蹈,同时也结束泰山的性命。可是不等有谁的长矛刺到泰山那棕色的皮肉之上,一道黄褐色的光带着仇恨和凶残,从先前监禁泰山的茅屋门口呼啸而来。眨眼之间,豹子席塔已经张牙舞爪站到了主人身边。
  黑人和白人都呆若木鸡,直盯盯地望着这只猛兽锋利的牙齿。
  只有人猿泰山看见,从那间黑暗的茅屋里,还有别的什么人正一涌而出。

 楼主| 发表于 2006-7-20 14: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九、虎口脱险
  珍妮·克莱顿从“肯凯德号”她那间舱房的窗口,看见丈夫被送上了“丛林岛”草木繁茂的海岸,然后,轮船又在大海里继续航行。
  好几天,除了“肯凯德号”那位沉默寡言、令人讨厌的厨师斯文·安德森之外,谁也没有露过面。她向厨师打听茹可夫放逐丈夫的那片海滩的名字。
  “我想,只要起风就会越刮越大,”瑞典人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而她问来问去,老家伙只说这句话。
  最居珍妮相信,他只能说这种半通不通的英语,便不再向他打听了。不过她从来没有忘记问候他,也没有忘记对他送来的难以下咽的饭菜表示感谢。
  放逐泰山三天之后,“肯凯德号”在一条大河的人海口抛了锚,不一会儿,茹可夫走进珍妮·克莱顿的舱房。
  “我们到目的地了,亲爱的,”他斜睨着她说,“现在我要还给你安全、自由和舒适。你遭受的折磨,把我的心也变软了,我将尽最大的努力弥补以往的过失。
  “你的丈夫是个野兽。这一点你最清楚。是你在他的故乡——西非丛林发现他赤身露体与野兽为伍,四处云游。而我,是一位绅士,不但出身高贵,还受过极好的教育。
  “亲爱的珍妮,现在,我把我——一位有文化的绅士的爱献给你,并且给你一个与我这样有身份、有教养的人交往的机会。而这一切在你与那只可怜的猿的关系中一定是缺乏的。因为你完全是出于少女的狂想和一时的冲动嫁给他的。我爱你,珍妮!只要你答应我的请求,就再也不会被痛苦折磨了。你的孩子,我也会好端端地还给你。”
  斯文·安德森正要推门进屋,给格雷斯托克夫人送午饭,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停下脚步。他伸长细长、多筋的脖子,小脑袋朝一边佩着,眯细一双离得很近的眼睛,那副鬼鬼祟祟偷听的样子那么富于表现力,就连两只耳朵也好像真的竖了起来,而蓬乱的黄胡子十分狡猾地耷拉着。
  茹可夫结束了这番“宣言”之后,等待珍妮的回答。珍妮·克莱顿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作厌恶。她气得浑身发抖。
  “加果你企图使用武力逼我就范,我不会感到奇怪,茹可夫先生,”她说,“可是你愚蠢到如此地步,居然相信我——约翰·克莱顿的妻子,为了活命会心甘情愿地投入你的怀抱,这可是我万万不曾想到的。你是个无赖,这我清楚,茹可夫先生;不过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你还是个傻瓜。”
  茹可夫眯细一双眼睛,脸胀得通红。他恼羞成怒,向前跨上一步。“等你在我的意志面前碰得粉身碎骨,就明白谁是真正的傻瓜了,”茹可夫恶狠狠地说,“你这个粗俗不堪的美国佬会因为固执而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以你儿子的生命为代价。我发誓要按照我的计划处置这个小东西——在你的面前剖出他的心肝,让你明白,侮辱尼古拉斯·茹可夫将意味着什么!”
  珍妮·克莱顿十分厌恶地把脸转了过去。
  “对我描述报复心可以驱使你沉沦到什么地步有什么用呢?”她说,“无论威胁还是真的付诸行动,你都动摇不了我的意志。我的儿子现在还小,不能判断是非。可是我,他的母亲可以预料,假如他能长大成人,就一定会为维护母亲的荣誉,而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生命。我虽然如此爱他,但绝不以此为代价,让他苟且偷生。否则,到死他也会诅咒我。”
  茹可夫企图吓倒珍妮的阴谋没有得逞,对她恨之入骨。但是他那颗邪恶的心也懂得“物极必反”。如果真的逼死珍妮,他也就没办法再把她——格雷斯托克勋爵的妻子作为自己的夫人,领到欧洲各国的首都去炫耀了。
  他又向前紧逼几步,一张凶恶的脸被怒火和欲火烧得一阵阵痉挛。他像一头野兽向她猛扑过去,有力的手指掐住她的喉咙,逼着她倒退到铺位上。
  这时,舱房的门开了,茹可夫跳起来转过脸,看见瑞典厨师走了进来。
  平常他那双颇为狡猾的眼睛浮现出一种愚蠢的表情,下巴也傻乎乎地耷拉着,只顾忙着往舱房那头的小桌上放格雷斯托克夫人的饭菜。
  俄国佬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大声呵斥着,“为什么没得到允许就闯了进来?滚出去!”
  厨师抬起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望着茹可夫,还朝他傻乎乎地微笑着。
  “我想……只要起风,就会越刮越大。”他还是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半通不通的英语,又把几个碟子在小桌上重新摆了一遍。
  “快滚出去!要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你这个可怜虫!大傻瓜!”茹可夫咆哮着,边说边恶狠狠地朝厨师走了过去。
  安德森仍旧朝他傻笑着。像平常一样,他系着一条肮脏的围裙。那条油腻腻的系围裙的绳子上挂着一把细长的刀。他边笑边伸出一只手偷偷地抽刀。
  茹可夫见状急忙止步,朝珍妮·克莱顿转过脸来。
  “限你明天答复我的要求,”他说,“那时候我会把船上所有的人都找借口打发到岸上的,只留下你,你的儿子,鲍尔维奇和我。然后。你会亲眼看着你的儿子死去,谁也不会打搅我们。”
  他怕厨师听懂这番邪恶、狠毒的警告,用法语说这句话。说完之后便砰地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连那个搅了他的“好事”的厨师看也没看。
  他走了之后,斯文·安德森向格雷斯托克夫人转过脸来,刚才满脸的傻气一扫而光,又变得狡黠而凶狠。
  “他意外(以为)……我西(是)个下(傻)瓜,”他说,“他才西(是)下(傻)瓜。我听得懂法语。”
  珍妮·克莱顿惊讶地望着他。
  “这么说,他刚才的话你都听懂了?”
  安德森咧着嘴笑了笑。
  “西(是)的。”他说。
  “你是听到屋里的搏斗声,特意闯进来保护我的?”
  “你对我很好,”瑞典人解释道,“他把我当沟(狗)看待。我帮你,太太。你要耐心地等一等。我帮你。这一带海岸我来过许多次。”
  “可你怎样帮我呢?斯文,”她问道,“所有这些人都和我们作对。”
  “我想……”斯文·安德森说,“只要起风,就会越刮越大……”说着转身离开舱房。
  尽管珍妮·克莱顿对厨师是否真能给他切实的帮助持怀疑态度,但对他已经给予的援助仍然怀着深深的感激。在敌人手里能有一个朋友帮助,珍妮便觉得宛若一缕充满慰藉的阳光照耀着她的心,减轻了郁积心头的深深的痛苦。
  这天,她没有再看见茹可夫,也没有看见别人。斯文送晚饭的时候,她试图把话题引到他如何帮助她的计划上来。可他总是叨叨那句仿佛预告风向的“口头禅儿”,似乎突然间又陷入先前那种傻乎乎的状态之中了。
  可是他端着空盘子要离开舱房的时候,压低嗓门儿轻声说:“穿好衣服,收拾好毯子。我很快就会再来。”
  他正要离开船房,珍妮拉住他的袖子。
  “我的孩子呢?”她问道,“我不能留下他自个儿一走了之。”
  “你按我说的办就行了,”安德森皱着眉头说,“我正帮你呢,你不要太着急。”
  他走了之后,珍妮,克莱顿一屁股坐在铺位上,茫然小知所措。该怎么办呢?对于瑞典人意图的怀疑在她的脑海里索绕盘旋。落入厨师之手,后果会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糟呢?
  不,她就是和魔鬼同行,也不会比与尼古拉斯·茹可夫为伴更糟。因为连魔鬼也要顾及自己的好名声。
  她一次又一次地发誓,带不走儿子绝不离开“肯凯德号”。直到深夜,她还没有上床睡觉。她坐在铺位上,已经用绳子结结实实捆好了毯子。大约半夜,门板上响起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她急忙走过去拉开门闩,门轻轻地打开了,蒙着面孔的瑞典人走了进来。他一只胳膊抱着一个包裹,显然是他的毯子。另一只手举起来,把肮脏的手指放在嘴唇上,打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他悄悄地走到她的身边。
  “抱上这个,”他说,“坎(看)见这里面包的东四(西)你千万不要出声。这西(是)你的儿子。”
  珍妮从厨师手里一把抢过襁褓中的婴儿,把正在熟睡的孩子紧紧搂着,贴在胸口,欢乐的泪水顺着面颊清潜流下,因为激动和兴奋,浑身震颤着。
  “快走!”安德森说,“我们没有可耽误的四(时)间!”
  他拿起她的毯子向房门快步走去,领她爬上船舷,又帮她爬上软梯。在她爬进下面那条小船的时候,还替她抱着孩子。不一会儿,他便割断连接小船和轮船的那条绳子,轻轻地划着桨,向乌加贝河黑暗笼罩的河口驶去。
  安德森划船的时候,显得对这一带相当熟悉。半个小时以后,月亮从云彩里钻出来,他们看见一条支流从左面流入乌加贝河。瑞典人掉转船头,把小船划向这条狭窄的河道。
  珍妮·克莱顿纳闷,这人怎么对要去的地方了如指掌。她并不知道,作为厨师,斯文这天曾经划着小船到附近一个小村庄,向黑人们买粮食之类的东西,并且对他们现在进行的这次冒险的每一个细节都作了安排。
  尽管月亮圆如玉盘,小河的河面还是一片漆黑。两岸的大树枝叶相连,在河中间连成一道漫无止尽的拱门。苔藓不时从十分优美地弯曲下来的树干上剥落下来,繁茂的藤蔓一直从地面爬到最高的树枝上,又呈环状垂下来,抚弄着平静的水面。
  船桨哗拉哗拉的响声不时惊起一条巨大的鳄鱼,在平静的河面掀起细碎的波浪。河马喷着鼻息,从沙洲钻进清凉安全的水底。
  两岸浓密的原始森林里传来食肉动物在半夜发出的可怕的叫声:鬣狗狂乱的吠叫,豹子呼呼噜噜的咳嗽,雄狮深沉、可怕的怒吼。此外还有许多四处觅食的野兽发出种种叫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珍妮把儿子紧紧贴在胸口坐在船尾。由于娇嫩的小乖乖终于回到身边,今晚她比许多个痛苦悲伤的长夜不知要幸福多少倍。
  尽管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度陷入灭顶之灾,可她仍然十分快乐,仍然为这个幸福的时到充满感激。她可以把亲爱的儿子紧紧抱在胸前!哦,这是多么卑微的要求,又是多么深沉的幸福!她几乎等不到天亮,现在就想好好看看她的小杰克那张可爱的小脸,那双明亮的黑眼睛!
  她一次又一次瞪大眼睛,吃力地瞅着,希望透过丛林浓浓的夜色,哪怕看一眼儿子可爱的小脸蛋儿。可是,只能模模糊糊看见那张小脸的轮廓。她只好把襁褓中的孩子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窝上。
  大约凌晨三点,安德森把船停靠在一片沙滩上。沙滩那边是一片林中空地。月色朦胧,看得见一座座土人的茅屋,四周是用带刺的荆棘筑起的“围墙”。
  瑞典人好一阵叫门,才听见村庄里有人答应,那也是因为事先跟他们约定好了的缘故——这些土人对半夜三更黑暗中传来的叫喊声十分害怕。他帮助珍妮·克莱顿抱着孩子上了岸,把船在一棵小树上挂好,拿好毯子,领着她向村庄走去。
  因为安德森已经事先花钱买通了酋长,一个土人妇女——酋长的妻子开了大门把他们放进村。她要带他们到酋长的茅屋里休息。安德森说,还是在外面露宿更好。酋长夫人觉得自己尽到了责任,便把他们扔在那儿,自个儿回家睡觉去了。
  瑞典人用他那种生硬的半通不通的英语解释说,茅屋里肯定很脏,虱子很多。他替珍妮铺好毯子,然后跟她拉开一点距离,铺开自己的毯子,倒头便睡。
  地很硬,珍妮怎么躺着也觉得不舒服,不过因为实在太累,她还是很快便搂着儿子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
  四周围着二十多个好奇的黑人——大多数是男人。因为土著居民中最爱大惊小怪的是男人。珍妮·克莱顿出于本能,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不过她很快就看出这些黑人压根儿没有要伤害她和孩子的意思。
  有一个黑人还送给她一葫芦牛奶——那是个挺脏的、烟熏火燎的葫芦,因为日久年深,葫芦口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奶酪似的东西。他的善良深深地感动了她,脸上现出好久没有过的微笑。这令人销魂的微笑曾经使她的美貌闻名于巴尔的摩和伦敦。
  珍妮接过葫芦,一股臭烘烘的气味直刺鼻翼,恶心得直想呕吐。可是为了不伤害对方的感情,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葫芦嘴送到唇边。
  安德森替她解了围。他从她手里拿过葫芦,自己喝了几口,然后把它还给那个黑人,还送他一串蓝颜色的珠子作为礼物。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尽管儿子仍在熟睡,珍妮还是忍不住要看看他那张可爱的小脸。酋长赶跑围观的人,正站在离她不太远的地方和安德森说话。
  阳光很强,毯子遮挡着孩子的脸。珍妮想撩起毯子看看孩子,又怕惊了他的觉。正犹豫着,听见厨师和酋长用黑人的土话交谈。
  这家伙真了不起!一天之前,她还认为他又没文化又傻。可是现在,二十四小时以后,她已经知道,他不但能说英语、法语,而且能说西非海岸黑人的土语。
  她过去以为他鄙俗、凶残、不可信任。可是从昨天起,她已经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在哪方面都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完全出于一种骑土精神,给自己以帮助。除了已经揭示的意图与打算之外,在他心灵深处一定有某种更为深沉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见他那双距离很近的、狡黠的眼睛,和令人反感的长相,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她简直无法相信,如此崇高的精神境界会和这样粗陋的外表联系在一起。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这些事情时,放在膝上的褪褓之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哼哼声,然后又响起鸽子叫似的好听的声音。珍妮心里一阵狂喜。
  孩子醒了!现在她可以大饱“眼福”,把他看个够了!
  她十分麻利地解开包裹孩子的毯子,安德森眼巴巴地望着她。
  他看见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两只手抱着孩子,从一臂之遥端详着小家伙胖乎乎的脸蛋儿、亮闪闪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突然,他听见一声悲惨的哭叫,珍妮腿一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06-7-20 14: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22 编辑 <br /><br />十、泰山得救
  黑人武士们把泰山和席塔层层围住。他们寻思大概是豹子精下凡,来搅和他们的死亡舞。不过,他们并不害怕,因为在这么多手握长矛的武士的包围之下,再凶猛的席塔也难免一死。
  茹可夫催促酋长赶快让武士们向豹子投掷长矛。酋长正要下令,目光与泰山相遇,而且不由得顺着泰山的目光望了过去。
  酋长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向栅门跑去。武士们四处张望,想弄清楚酋长何以如此惊慌,可是刚看了一眼,便都没命似地跑了起来。原来,阿卡特的猿正蹒跚着向他们跑来,在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之下,他们身影绰绰,其大无比。
  就在黑人们转身逃奔的时候,人猿泰山发出野蛮的呼喊,盖过了四处逃奔的黑人们的尖叫。席塔和巨猿张牙舞爪向逃命的人猛扑过去。有的武士转过身和这些愤怒的野兽搏斗。但是只几个回合便都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有的人则在逃跑时被咬倒,总之,村庄很快便空空荡荡,黑人们在丛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泰山费了好大气力才把伙伴们呼唤回来。这时候他才十分懊恼地发现,没有一个伙伴,甚至连比较聪明的阿卡特也不明白,他希望它们赶快给他松绑,赶快把他从石柱上解下来。
  当然,它们那思笨的头脑会慢慢想到这一点的。可是,给泰山松绑之前,便可能发生许多事情——黑人可能卷土重来,白人可能躲在大树后头,开枪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打死。在这些意笨的巨猿意识到他希望它们给他咬断身上的绳索之前,他甚至会活活饿死!
  至于席塔——这头硕大的豹子,还不及巨猿聪明。不过泰山对于它所表现出来的无与伦比的优点或者说特点,感到十分惊讶。毫无疑问,它对他怀着深深的钟爱之情,赶跑黑人之后,它就一直在石柱旁边走来走去,不时在泰山的腿上蹭蹭肚子,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呜呜呜地叫着。泰山明白,它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找猿来救他的。他的席塔确实是兽中之宝!
  木加贝的失踪很让人猿泰山着急。他生怕由于失去他的管束,这群野兽把他给吃了。他试图启发阿卡特告诉他那位黑人朋友到底上哪儿去了?可是问来问去,阿卡特只是朝它们来的那片丛林漫不经心地指一指。
  泰山被绑在石柱上过了整整一夜。天刚亮他便看见村庄周围的丛林边上鬼鬼祟祟出现了许多裸体的人影,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
  随着天光大亮,他们的勇气也会陡涨,向这一小撮把他们从“合法”的居留之地赶跑的野兽发起新的攻击。如果黑人能消除心理上的恐惧,这场战斗的结果是完全可以预料的。因为面对如此众多的黑人武士,以及他们手中的长矛。毒箭,豹子和巨猿恐怕连反抗也来不及就得束手就擒。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黑人们确实在准备进攻。他们已经走到那块林中空地的边缘,挥舞着手中的长矛,朝村庄的方向又跳又叫。
  泰山知道,黑人们的“战前动员”将延续到他们都进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个个勇气倍增,足以向村庄发起一次闪电式的进攻。第一次冲锋也许会失败,但泰山相信,第二次、第三次他们总会一窝蜂冲进栅门,结果只能以他那些勇敢、但手无寸铁、缺乏纪律的朋友们的残死而告终。
  正如泰山预料的那样,大声叫喊着的武士们刚冲出树林,泰山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就把他们吓了回去。他们又叫又跳鼓舞了半个小时“士气”,才开始发起第二次冲锋。
  这一次他们一直冲到栅门口,可是当席塔和凶猛的巨猿扑过去的时候,他们又掉转头,大声叫喊着跑回丛林。
  那种鼓舞士气的舞蹈和叫喊又开始了。这一次泰山觉得他们肯定会冲进村庄,完成白人一次便可以成功的“业绩”。
  虎口脱险本来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仅仅因为无法让这几位可怜的朋友理解自己的意图而终成泡影,泰山觉得十分气恼。可是他又无法责备它们。它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他更清楚地意识到,毫无疑问,它们会为保护他而战斗到死。
  黑人又开始准备冲锋了。有几个人已经向村子走了过来,正招呼别人也赶快跟上。眨眼之间,武士们就会一涌而上,冲过这块空地。
  泰山心里只想着不知道流落到何方的儿子,想着他再也无法找到他,并且把他营救出来。他的心因此而隐隐作痛。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只有这一点以及妻子正在遭受的苦难,给他那勇敢的精神造成了沉重的压力。他所希望的“救星”在他成为黑人的刀下之鬼之前都来了,可是都以失败而告终。再也没有什么可指望的了。
  黑人刚冲到林中空地中间,泰山的注意力被一只猿吸引过去。那只猿正朝一座茅屋张望着。泰山顺着它的目光望过去,顿时感到无限的快乐与宽慰——身材高大的木加贝正向他飞跑过来!
  高大结实的黑人木加贝因为疲劳和紧张急促地喘息着。他冲到泰山身边,不等第一位黑人武士跑到栅门前,便割断了捆绑泰山的最后一截绳子。
  村街上躺着几个夜里被席塔和巨猿咬死的武士。泰山从一具尸体旁边拣起一支长矛和一根大棒,和木加贝以及他那群张牙舞爪的朋友们一起迎战冲进大门的黑人武士。
  那真是一场可怕的恶战,不过最后还是以黑人武士的溃逃而告终。他们也许主要是因为看到一个黑人,一个白人与豹子席塔和阿卡特的巨猿并肩战斗而感到害怕,并非仅仅因为自己战斗不力,征服不了这一小群相对而言力量比较薄弱的敌人。
  泰山抓到一个俘虏,要他供出茹可夫和他那群走卒的下落。泰山保证不但留他一条活命,还要放他回家。黑人便把他知道的有关这个俄国佬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这天早晨,他们的酋长曾经再三请求白人跟他一起回去,用枪消灭占领了他们村庄的那帮凶恶的“乌合之众”。可是看起来茹可夫比黑人武士更怕那位大个子白人和他那几位离奇古怪的朋友。
  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回来,甚至连村庄也不敢再看一眼。相反,他领着自己的人马向大河匆匆跑去,还偷走黑人藏在河岸的好多条独木舟。后来,人们看见他们坐着船向上游划去,从卡维瑞的村庄里抓来的那些脚夫替他们划桨。
  于是人猿泰山带着他的伙伴们又踏上寻找儿子、追踪茹可夫的征途。
  他们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里走了好几天,后来才知道走错了路。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又少了三个成员——阿卡特的猿在那场恶战中死了三个。现在连阿卡特在内,共有五只猿,还有席塔,木加贝和泰山。
  人猿泰山再也没有听到关于那三个被茹可夫追赶的白人——白种男人,白种女人和一个小孩儿——的传闻。男人和女人究竟是谁,他尚且不得而知。可是小孩儿是他的儿子便足以使他穷追不舍了。他断定茹可夫也正在追踪这三个人,因此,信心十足,觉得只要能追上俄国伦,就一定能赢得时间,把儿子从凶险之中夺回来。
  失掉关于茹可大的线索之后,泰山只能再返回到俄国佬离开大河时的那个地方,从那儿再重新追起。这次他们穿过灌木丛向北而行。他默默地祈祷,希望孩子已经被那两个人带着离开大河,正在陆地上逃生。
  可是一路上他连一点儿孩子的消息也打听不到,所以很难确定孩子就在前头。没有一个土著居民能告诉他,曾经见过逃亡中的那三个人。但是他们碰到的人几乎都和俄国佬打过交道,或者听别人说起过他的行踪。
  泰山很难和土人们接触。因为他们的目光一落到他那群猿朋豹友身上,便吓得钻进丛林,逃之夭天。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自个儿在前头走,向偶尔在丛林里碰见的黑人打探一下消息。
  有一天,他正这样走着,突然看见一个黑人正要朝一个受了伤的白人投掷长矛。白人蜡缩着身子,藏在小路旁边的一片灌木丛中。这个白人泰山以前多次见过,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
  在他的记忆里,深深地印着这副令人厌恶的长相——离得很近的眼睛、十分狡猾的表情,向两边耷拉着的黄胡子。
  人猿泰山立刻想到,自己被停时,在茹可夫的随行人员中没有看到这个家伙。他的人马他都看见了,可就是没见这位。那么,只能有一种解释——他便是从茹可夫手里逃出来的三个人中的那个男人,而那个女人是珍妮·克莱顿。现在他一下子领悟了茹可夫先前那番话的意思。
  望着瑞典人那张苍白、丑陋的脸,人猿泰山也变得脸色煞白。几年前,在那场打败巨猿特冈兹并且因此而在柯察克部落称王的恶战中,特冈兹在他前额上面留下一道伤疤,现在因为愤怒,伤疤又变得血红。
  这个人应该是他的猎物,不能让黑人弄到手。这样想看,他一个箭步跨过去,打掉武士正要扔出去的长矛。黑人拔出腰刀,转而向这个新出现的敌人扑了过去。瑞典人躺在灌木丛里,目睹了一场做梦也没有看见过的恶战——一个半裸体的白人和一个半裸体的黑人起初用最原始的武器搏斗,后来又像两只猛兽用手和牙齿撕打,全然是从缠腰布下“脱颖而出”的人类的先祖。
  安德森好一阵子没有认出这个白人是谁,后来才渐渐想起以前在哪儿见过这人。当他认出眼前这个又叫又咬的野人就是被茹可夫关在“肯凯德号”船舱里的那位颇有教养的英国贵族时,一下子惊讶得目瞪口呆。
  一个英国贵族!在乌加贝河上逃亡的时候,他已经从格雷斯托克夫人那儿听说了“肯凯德号”上这位囚徒的身份。和船上别的船员一样,以前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夫妇俩是何许人也。
  搏斗结束了。泰山不得不结果了他的对手。因为那家伙死不投降。
  瑞典人看见白人从对手的尸体旁边跳起来,一只脚踩着黑人武士已垄断了的脖颈,扬起脑袋,发出巨猿表示胜利的可怕的叫喊。
  安德森吓得浑身颤抖。泰山向他转过脸来,脸色铁青,十分凶狠。从他那双灰眼睛里,瑞典人看到了杀机。
  “我的妻子在哪儿?”人猿泰山咆哮着,“孩子在哪儿!”
  安德森试图回答,可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呛得他说不出话来。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胸脯,他咳嗽时,从肺部伤口流出来的血突然从嘴和鼻孔里喷了出来。
  泰山站在那儿等待这一阵咳嗽过去。他像一尊青铜塑像——冷漠、凶狠、没有丝毫同情之心——俯视着这位毫无办法的瑞典人,只等从他嘴里掏出他所需要的消息,便一刀结束他的性命。
  不一会儿咳嗽和出血都停止了,安德森挣扎着想要说话。泰山跪在他身边,紧盯着他那轻轻翁动的嘴唇。
  “我的妻子和儿子,”他又说了一遍,“他们在哪儿?””
  安德森朝小路指了指。
  “那个俄国佬……把他们抓走了。”他轻声说。
  “你是怎么跑到这儿的?”泰山继续问,“你为什么不知茹可夫在一块儿?”
  “他们追上了我们,”安德森回着,声音极小,人猿泰山刚刚听得出他的意思,“他们追上了我们……我跟他们打,我的人都跑了。我受伤后便被他们扔在这儿。茹可夫说,要把我喂鬣狗,这比杀死我还糟。他把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带走了。”
  “你对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你打算把他们带到哪儿去?”泰山问,一双凶狠的眼睛燃烧着愤怒和复仇的火焰,紧盯着安德森,“你对我的妻子和孩子都下过什么毒手?快说,要不然我马上宰了你。把最坏的事情都告诉我,否则我就用我的牙和手把你撕成碎块。你已经看到了,我是能这样干的!”
  安德森惊讶地睁开一双眼睛。
  “我一点儿也没有伤害他们,”他轻声说,“我想把他们从俄国佬手里救出来。在“肯凯德号’上,你的妻子待我很好,我有时候还听见孩子的哭声。我自己也有妻子,有孩子,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在茹可夫的淫威下骨肉分离。就这么多。如果我伤害了他们母子,茹可夫会把我扔在这儿吗?”他停了一下又说,还指了指那支穿透胸膛的箭。
  这人的神情和语气都不容泰山对他有任何怀疑。安德森显然不怕他的威胁,只是感情上受到了伤害。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泰山的威胁已经无所谓了。但他显然希望这个英国人能够知道真情,对他的所作所为不要持怀疑态度。
  人猿泰山立刻在瑞典人的身边跪了下来。
  “非常抱歉,”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一直把茹可夫周围的人都看作坏蛋。现在我明白我错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得把你放到一个更舒服一点的地方,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一定要让你尽快站起来。”
  瑞典人笑着摇了摇头。
  “你快去找你的妻子和孩子去吧,”他说,“我已经快死了。不过……”他犹豫着,半晌才又说,“我讨厌鬣狗。你能不能把我结果了?”
  泰山打了一个寒战。刚才他还想杀死这个人,可是现在就象不能夺走最好得朋友的生命一样,他不能赐这个人一死。
  他把瑞典人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臂弯里,让他躺好。
  安德森又剧烈地咳嗽、吐血,过了一会儿便躺在那儿闭上了一双眼睛。
  泰山以为他死了。可是后来他又突然睁开一双眼睛,望着人猿泰山,叹了一口气.用非常低的声音说:
  “我想,既然风已经刮起,就会越刮越大……”说完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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