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有须秀树

铁达尼亚 第一卷 疾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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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经过一夜矫揉造作的宴会之后,翌日清晨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开始经手各项任务,“流星旗”军的追踪调查也包含其中。
自称“流星旗”军的宇宙海盗集团并非固定的组织,他们最早出现在星历三六○年,动机是起因于对铁达尼亚独吞整个恒星航线的反感。成员包括遭受铁达尼亚打压的中小船商、被迫以场外高价收购铁达尼亚商船运送物资的地方领主、具有经济价值的矿山在开发中途却被铁达尼亚以低价购买的矿山地主、追究铁达尼亚人的罪行而遭到暗杀的司法官遗族、以及与铁达尼亚舰队交战殉难的士兵遗族、在铁达尼亚内部受到整肃者的遗族。这群人组成的共通点仅在于“对于铁达尼亚的怨恨”,等于形成了“铁达尼亚的罪证一览表”。
铁达尼亚并非以犯罪为目的的组织,但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不惜在政治或法律上犯下罪行。
于是“流星旗”俨然成为反铁达尼亚势力的象征,这群人虽然聚集在同一旗帜下,却算不上是组织,只能称为同病相怜者的集团。其势力经常随着领导者的能力有明显的消长,领导者的权限并无明文规定,也因此经常就领导的权限与服从的义务导致不断的争论与对立。此外也没有常备预算,更缺乏确立的指挥中枢。说难听点,他们所谓的战役说穿了就是单方面向铁达尼亚发起的挑战、攻击、掠夺等破坏活动的累计行动罢了,但讽刺的是,正因为如此才不可能根绝。
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些奇怪,但这次哲力胥·铁达尼亚获得大规模胜利,其实是因为流星旗军难得组成庞大集团发动攻击。流星旗军擅长以小团体打游击战,却不习惯大团体的统一行动,所以抵挡不了哲力胥的气势。流星旗军一见苗头不对,往往不做无谓的抵抗,所有人各自明哲保身一哄而散,虽然惨遭败北,但损失并不大。然而这次却无法重施故计,因为当哲力胥的主力部队直冲流星旗军核心之际,还另派别动队采迂回战术断其退路,前后猛攻歼灭敌人。
这次胜利让哲力胥得到多方面的满足,首先最单纯的原因当然就是胜利本来就是令人欣喜的事;接着是相对于亚历亚伯特败北后再次取得胜利因而提升威名,哲力胥也建立了与他不相上下的功绩,这一点满足了哲力胥的比较心理。铁达尼亚是全宇宙最大最强的武力集团,根据维尔达那帝国的国律只不过是铁达尼亚家的私人部队罢了,但在实力与战绩上均让国军望尘莫及。铁达尼亚自从宗祖奈威尔以来,一直贯彻“国家算什么,国权算什么,能够规范铁达尼亚的只有铁达尼亚”的姿态,在那些视国家为至高无上存在的人们而言,简直傲慢自负到不可饶恕的地步;如果挑衅道:“有意见就来拼个高下”,他们只会退到一边咬牙切齿。不仅如此,边境小国不但没有在恒星战斗的实际能力,甚至也欠缺民间交流手段,如果没有铁达尼亚的商船前来交易,根本很难维持国力,诸如此类的例子已经屡见不鲜。这种国家最害怕得罪铁达尼亚,于是拼命颁赠勋章或官衔给铁达尼亚巨头,如此一来,不必担付实质的支出就能了事,正是所谓的野人献曝。
同样地,褚士朗除了维尔达那帝国上将阶级以外,还兼挂某国元帅、将军、副宰相等等多如“蜈蚣脚”的头衔。虽是强迫中奖,但既然能证明友好关系,只有默默接受。不过一国朝臣兼他国官职本来就是违反国家秩序,然而铁达尼亚却无人公开抨击。相对于“有力者能否触犯国法?”的论点,曾有一位铁达尼亚大放厥词:“国法是用来欺压弱者,如果国法代表绝对的正义,那我等着看它能不能贯彻正义。”
说这段话的人不知是谁,由于历代铁达尼亚已经说过类似的句子,可能这是最原始的创作也说不定。
※       ※       ※
置身于卡斐尔最高级饭店的褚士朗很快便被请求会面者的名片包围,其中一张“艾宾格王国特使”吸引了他的目光。
褚士朗微侧着头,与数日前面对铁达尼亚军旗的法尔密一样,朝着仅有的记忆不断探索。最后想起这个小国曾经颁赠自己副宰相、公爵与将军三个头衔,才会意地点点头。前年,这个国家虽小却仍然免不了发生关于王位继承权的纷争,经过褚士朗的调停与镇压总算获得解决,因此特地派遣使节搭乘他国的公务船前来致谢。幕僚们表示没有接见的必要,却遭到褚士朗斥退。
“不,既然对方远道来访,至少应该见个面打个招呼,只是时间不能太久。”
听到使节搭乘他国的公务船,千里迢迢来到卡斐尔,褚士朗内心就不禁觉得可笑又可怜。也许是出自一种反抗心理,褚士朗将大富商与比较强势的国家使节挪后,先迎接这个贫穷小国的使者来到饭店的贵宾室,也省下亲自出玄关迎接的考量。由于身边还有不少等着批示的文件,褚士朗在起居室兼书斋的办公桌前严阵以待,在文件上签名或在订正错误的地方盖章,这层静默顿时为小孩的声音所打破。
“居然对一国王族如此无礼!为何不起立致敬?”
这一声喊得连褚士朗也吃惊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年仅十岁左右的小孩站在桌前,瞪着铁达尼亚青年,露出一副人小志气高的气概,栗色短发配上一身的女孩服装。褚士朗搁下笔,与侍立在一旁的高阶副官法尔密面面相觑,一询问对方姓名,小女孩立刻气冲冲地回话。
“本宫正是艾宾格王国第二公主莉蒂亚,想不到这就是你们铁达尼亚礼遇一国特使的方式,让本宫太失望了。”
“……失敬失敬,殿下请坐。”
褚士朗起身送出自己的椅子,法尔密嘴里嚼咕着,似乎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公主就座后,位置只比桌面略高出一对眼睛罢了,姿态却显得正气凛然。
“本宫原来还期待能见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一面,听说此人是铁达尼亚一族当中最开明的。”
“不敢当,殿下。”
“结果事实上却是这么不用心,客人来了甚至不会泡个茶,这等待客之礼就连我们边境小国也懂得。”
“失礼了,副官,马上给殿下泡茶。”
法尔密压抑着满脸的不情愿,行礼后正要转身离去之际,褚士朗接着念头一转叫住他,同时带着以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向公主问:
“殿下,您需要甜点吗?喜欢吃什么我们尽量为您准备。”
“皇室之人不可挑剔别人送到眼前的食物。”
“了不起,不过我们尚未开始准备,您可尽管吩咐。”
“是吗?那本宫要吃……奶油泡芙跟橘子果冻。”
“好的,一切遵照殿下的意思,副官,动作要快。”
“是,马上办。”
维尔达那帝国军部准将法尔密子爵的语气近乎吼叫,接着走出房门。公主殿下原本双脚悬在半空中快活地荡来荡去,一想到这样的行为有失礼数,立刻收敛举止并开口问:
“那位也是铁达尼亚人吗?”
“是的,殿下,他正是在下的表弟,将来前途无量。”
“真是个美男子。”
“他本人听了一定会很高兴。”
“可惜他表情太严肃了,言行也太死板,没有丝毫放松,那样是得不到女士欢迎的,好男人的价值不仅只一张脸而已。”
褚士朗无论如何努力压抑,嘴角终于忍不出绽开。
“公主殿下,您此次不辞千里造访在下,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
“没错没错,事情是这样的。”
椅子上的公主正襟危坐,思绪暂时将美男子与甜点搁在一旁。
此次来访的理由是因为她的国家唯一的财源:国营巴那吉姆矿山的矿脉已挖掘殆尽,加上连续三年小麦与牧草欠收,只得向铁达尼亚借贷大笔款项,前年的王位继承权之争又加重了债务,在成为铁达尼亚的债务国之后,最重要的是如何取得铁达尼亚的信用。
“因此就由本宫到天城来充当人质,本宫的侍女只负责陪伴本宫到此地,本宫身上没有回程的旅费,所以无法回去,想赶走本宫是不可能的。”
小女孩不但不害怕,反而语带威胁。
“在下明白了,就由在下褚士朗负责照顾殿下,敬请安心。”
褚士朗一边作答一边想起芙兰西亚,对方是个小女孩,就算芙兰西亚真要嫉妒也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孩子,如果两人就此成了好友,更是求之不得。区区一个小国的债务,以褚士朗个人财力尚足以维持,但他不愿让这个活泼的小公主大失所望。此时房门打开,一个气质高贵得实在不像服务生的俊美年轻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将一杯搀了蜂蜜的红茶与甜点送到贵宾面前。
“你眼神好可怕哦,可惜了你那张俊脸。”
全宇宙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对铁达尼亚说话,法尔密也只有面露苦笑说了声:“谢谢。”
“你的眼神看来随时可能造反,先前想夺取本宫父王王位的叔父眼神就跟你一样,只是你们长得完全不同。”公主说完便将一大汤匙的新鲜冰淇淋往嘴里塞,丝毫不知两名铁达尼亚青年被她说得哑日无言。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5: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吴越同舟叙事诗

太空船“正直老人”号正由艾曼塔惑星航向巴格体惑星,身为铁达尼亚通缉犯不得不时时脱离正规航道,改走非法路线。所谓的非法路线包括了地方割据的半海盗集团地盘,此时就必须支付过路费确保安全,再加上铁达尼亚的通行税,代表在无人的宇宙航行是相当花钱的。
事务次长方修利二十四小时内只有四小时在工作,其余便拿来充分享受船中生活。凭他的办事能力应付工作自然绰绰有余,九十一岁的事务长罗德利凯老人虽然清醒时很唠叨,所幸他大半天都在睡觉,完全不成问题。
比较起来,有个人两手拿着不甘愿跟不愉快,成天衔着酒瓶,当个反社会的有机体,他就是亚朗·麦佛迪中尉,年龄二十二岁。
结束工作来到大厅的方修利向他说:“喂,黑商,你还在闹脾气呀?也差不多该跟宿命和好了吧?”
“不要叫我黑商。”
麦佛迪嘟嚷着,浓烈的酒气随着声音脱口而出。要是点上火一定有得瞧了,方修利经常会冒出这种危险的念头。看样子麦佛迪酒量不错,所以这次运气虽然很背,但不管喝多少酒,陶醉的波浪还是冲不走现实的巨岩。听着麦佛迪哀叹他不幸的命运,仿佛比起留在艾曼塔的银行存款,他较担心的是自己。
方修利虽然逃脱了**伯爵的手掌心,可以松一口气,但仍有细小的荆棘扎着心脏内壁,他甩开这种感觉,提出良心的建言。
“等到了巴格体,你就去银行提现金不就得了?待在这里担心也是没有用的。”
“存款帐户早就被冻结了,我一直脚踏实地克勤克俭,好不容易才存够老本,唉唉,我的晚年已经黯淡无光。”
“什么脚踏实地,别笑死人了,你说这种话不怕得罪所有认真工作的人吗?”
船长夫人兼领航员主任的米兰达挪动巨体,毫不留情地大加挞伐。顿时碰了一鼻子灰的麦佛迪此时借酒壮胆趁势反击。
“比起铁达尼亚,我的做法来得乖多了,我没有必要收回我的话!”
“古人有道,金钱是买不到幸福的。”
“金钱就是我的幸福!不要干涉别人的价值观!”
“到此为止吧,在这么小的船里反目成仇实在不是滋味。”
方修利硬是不顾身份充当和事佬的理由,并非出自善意或没事找事做,原因就在麦佛迫中尉个人的价值观与方修利想法的某个部份是相通的,也因此让他听得如坐针毡。
“我全部的家当也留在艾曼塔,倒霉的不只你一个,麦佛迪。”
“不要自以为了解我,和倒霉的穷光蛋同病相怜,只会让两人穷到发臭而已。”
这段话一针见血,说得米兰达与方修利无可反驳,于是方修利放弃安抚拜金主义者,重新坐回椅子上;米兰达则走进厨房,一会儿却端着大盘的薄煎饼高喊:“点心时间到了。”每片煎饼足足有一张小孩专用的垫子那么大,方修利表示只吃一小片就好,内心却想起莉拉,她的蛋包饭真是一等极品。
“别傻了,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她现在正跟戴·鲍尔那个软脚虾温存呢!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方修利如此为自己打气,米兰达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刻意分了一块特大号的煎饼到方修利的盘子里,同时淋上一大堆糖浆,这个分量已经超过红萝卜发青年的最大胃容量。
“吃不完留着没关系。”
“我正想这么做。”
“这点分量对流星旗军的那群小伙子来说,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流星旗军那些人是你的朋友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忤逆铁达尼亚的人都是我们的朋友,弱者联手合作其实也不坏,只是会刺激到麦佛迪。”
这个回答的确没错,方修利把叉子反复捅进大煎饼之时,米兰达开始诉说前不久哲力胥·铁达尼亚大败流星旗军的情形。
“其中安然无恙的只有李长迁的船队,那个人脑筋好,总有办法躲过灾难。”
“他脑筋真有这么好吗?”
“他拥有哲学博士学位,所以我们都叫他李博士。”
根据米兰达表示,李长迁是个秀才,二十岁毕业于巴格休感星国立大学取得学士学位,二十四岁即拿到博士学位。他原本留在母校担任副教授,后来因故离职。在搭乘客船航向太空,前往卡斐尔大学途中,却遭到一艘流星旗军的偷袭成为俘虏。幸而船长正是他的伯父,伯父相当器重侄儿的学识修养,于是让他担任秘书。而事实上这位伯父一开始就是打算拉拢侄儿才故意攻击他所搭乘的船只。不过他本人也很快就适应新环境,船长死后他接着继承其位。
“如果流星旗军团结一致,让李博士成为总指挥官的话,组织应该能够坐大,与铁达尼亚相抗衡才对。”
“要做到这点简直比登天还难。”
米兰达摆出严肃的表情,与开朗大方的五官与体格略显格格不入。
“流星旗军这个名称听起来虽然很响亮,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大型猎物出现时,才会聚在一起的集团,根本没有什么向心力可言。”
李博士固然聪明,缺点就是急躁,他有个坏毛病就是当他的战术与方案一不被接纳,他会立刻骂道:“随便你们,一群白痴!”然后当众离席。而好几次事实证明不听他的话,失败就在眼前,纵使如此,也没有人被骂成白痴还会觉得高兴,因此李博土一直打不进团体的主流派。而他自己也相当清楚自己的缺点,曾表示:“我有才无德,没兴趣指使别人。”李博士虽为学者出身,也精通武艺,求才若渴的铁达尼亚也曾以名利相诱却遭到谢绝,李博士在一群无赖汉当中谨守一己的地位,众人敬而远之,也望尘莫及。
卡基米尔船长的影像出现在船内的通讯小荧幕上,与米兰达同时使用手语与读唇术对谈。手语不是会局限沟通的范围吗?方修利心想。这只能说他太没知识了,船长夫妇之间只要藉由一种远胜过表情之类的同步精神波长就能充分表达彼此的心意。
米兰达二十八岁,与方修利同年,老实说她一点女人味也没有,却是相当值得信赖的朋友,而且精明能于。此时她转头望向客人:“提督,好戏要上场了。”
方修利被称为提督缘起于他担任“都市舰队司令”一职所附加的封号,按阶级来看仍然是上校。不过一个人二十五岁入伍,三年内便由中士罹升为上校,绝对非比寻常。事实上在他的母都市艾里亚里无论上校、少校或校官的薪水全部一视同仁,要从上校跳进准将的门褴是相当狭窄的。原本的司令官是一名中年少将,由于高血压发作住院,换成方修利代打,应付这场一开始就必须放水的战役,成了一个在血腥舞台上跳舞的小丑。
“什么好戏?”
“刚刚才提到的李博士正从附近的航线接近我们,他好像也是要去巴格休,代表这次的相逢并非一场偶遇。”
消息传来八小时后,李博士的十三艘大小……应该说是中小舰艇所组成的部队与“正直老人”号会合。
出现在通讯荧幕画面上的男子看起来与方修利同辈,此人留着一头细长的的黑色直发,在颈子处的发际绑上白绳,双眼碧绿,端整的容貌可列为铁达尼亚级,可惜眼眸蕴含着不可一世的锐利目光,看不到一丝松懈。
“李博士,看来这次又出事了?”
“米兰达女士,我已经习惯了,谁叫那群智障不听我的指示,全宇宙充斥着邪魔歪道,绝非我一人的力量所能够改善的。”
此人语气桀骜不驯,但奇妙的是别人听来却成了一项严苛的事实。方修利站在魁梧的米兰达身后,不由自主地搔起了耳背。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5:36 | 显示全部楼层

若是日后回顾宇宙史,这一天便是不久将成为反铁达尼亚势力两大巨头的这两名青年初次的会面,然而包括只知坐而言的宿命论者麦佛迪中尉在内,“正直老人”号里没有任何人明白今日所代表的历史意义。
李博士搭着太空梭,在五名部属的簇拥下现身于“正直老人”号。
银白色的水手服外披着灰黄色的外套,身高比方修利略矮一点,体格相当标准。当他与前来迎接的卡基米尔船长相互握手寒暄之际,严师般的表情转为柔和,在与米兰达如朋友间的轻拥之时,脸部的线条更加软化,看起来纯真无邪,十足的学生气。只是一旦面对茶几就坐,他又再度摆出老师的面孔,说话时充满了说教的语气。双方做完初次见面的礼尚往来之后,方修利无意间询问李博土:“您厌恶铁达尼亚吗?”接着得到以下的回答。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铁达尼亚在全宇宙所向披靡的强大,不过照这么说来,铁达尼亚并没有错。”
像他这种老实人向来不讨喜,方修利藉此揣测出对方的个性,另一方面又继续问道:
“您认为,反铁达尼亚势力一旦团结起来,有可能消灭铁达尼亚吗?”
“我看很难。”
李博士简单回答后不作任何解释,嘴边啜饮起药草茶,而方修利也不加以追问,同样喝着自己的药草茶。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米兰达正想出声询问,方修利答腔了。即便是铁达尼亚内部发生分裂,一旦有外力人侵,铁达尼亚必定团结起来,将炮口一致朝外。外来的压力愈大,铁达尼亚的向心力就愈强,对外部势力就愈不利,到头来反而是外部势力自乱阵脚,最后分裂解体。
“真的会这样吗?博士。”
“是的,米兰达女士。”
李博士颔首并将白茶杯置回托盘上,眼睛则膘向方修利,其神情就像一个老师盯着坏学生看一般,但这是方修利个人的偏见罢了。
“但是从今以后情势也许会有所改变,这阵子已经陆续出现了有史以来不曾发生过的现象。”
“譬如说?”米兰达投以好奇的目光。
“譬如说,由铁达尼亚四公爵之一亲自率领的舰队竟然惨败给区区一个都市舰队,这不是很令人匪夷所思吗?而那位英雄正是眼前这位仁兄。”博士移动视线的角度,见到红萝卜发青年正耸着肩。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夸奖我吗?博士。”
“不,我是在讥笑铁达尼亚的无能。”
米兰达豪迈地笑了,她的丈夫也扬起嘴角,其他两人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
“让我们认真想想,刚才我表示铁达尼亚和整个宇宙的历史也许正要进人一个变革期,然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这种变革也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李博士的意思如下:如果凯贝罗斯星城大会战一开始就是原本意欲策动改革的某项计划其中一环,就能成为大波动的导火线。亚历亚伯特·铁达尼亚的败北既然是两百年来最大的冲击,此时星际都市联盟以及反铁达尼亚诸国趁势起义,即使铁达尼亚的战力如何强大,终究逃不过瓦解的下场,然而事实却非如此。凯贝罗斯大会战的胜利被视为兵法史上一项绝无仅有的奇迹,眨眼便成了过去式。慑人的是将这项奇迹化为战术,并且具体实践的反而是铁达尼亚。如果无法超越这种愈挫愈勇的精神力,铁达尼亚的霸权便永保不坠之地。铁达尼亚为防止星火燎原,便将其化整为零,自我吸收消化。
“方修利提督的确是个天才,我承认。”得到如此的肯定,方修利反而犹豫起来,是应该高兴地接收呢?还是机灵地反讽回去?
“天才虽然能开改革风气之先,但能否永续经营则仰赖一群无名的有心人士,如果社会这群人士无法形成一股力量,所谓创造历史也只是空谈罢了。”他的语气已经不像起初那么讨人厌,却仍充斥着说教的意味,难怪会惹火流星旗军那伙人,他们那种人哪是会乖乖听老师训话的料。
只是想不到米兰达还蛮能吃这一套的,一边摇头晃脑、专注地听课。
“如果我是铁达尼亚的藩王,踏遍全宇宙的小惑星也要打探出方修利提督的底细,再赋予他足以与四公爵匹敌的地位与权势,甚至有女儿的话就招他为婿。”
“真想不到,方修利有这么大的价值?”米兰达瞪圆了双眼,盯着红萝卜发青年。
“我也是受宠若惊。”方修利低语着,口气听不出任何嘲讽,正当他想道谢之际,李博士再度开口。
“价值并不在方修利提督个人,而是他所象征的改革可能性。”简单一句话就打破了包含着感谢的蛋壳。“只可惜庸碌之人不识璞玉之美,要是艾里亚市政府多读一些历史的话,就不会把他驱逐出境了。”
“如果多读一些历史的话,艾里亚政府会怎样对方修利?”
“杀了他。”李博士轻描淡写地做下结论,却让米兰达握碎了手中的糖浆罐,金黄色的透明液体在茶几上沾粘成一滩,卡基米尔船长则抬头仰望天花板,米兰达连忙擦拭桌面,李博士只是以眼角瞥了身旁的情景,仍然继续“上课”。
“虽然耸动,却是唯一的作法,艾里亚市无法善用他,但要是把他交给铁达尼亚,肯定成为艾里亚的祸端,总之艾里亚市根本不欢迎他。”
“哦,那么方修利成为反铁达尼亚明主的可能性又如何呢?博士。”
“这就要取决于方修利提督了,在此我想请问提督,您憎恨铁达尼亚吗?”这一问可问倒了方修利,他只知道自己不可能对铁达尼亚抱有好感,但还不到痛深欲绝的地步;他并不是反铁达尼亚,而是非铁达尼亚,而且也没有主动与铁达尼亚交战的意思。
“如果没有憎恨就不会产生变革,程度虽然因人而异,但剧烈的愤怒或是憎恨都会成为迈向变革的引爆力,只不过这一切得等待时机成熟再说。”
李博士的手轻轻一挥,大概是表示下课了吧,于是米兰达用力站起身,劝博士留下来吃饭,他则笑着答谢。
“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在尝过米兰达女士的手艺后,我会有好一阵子吃不下自己舰上令人难以下咽的食物,这可怎么办才好?”
“你真会说话,除了我老公以外,我最爱的就是你了;希望你快点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好女人。”
米兰达的笑声特别宏亮,也许是想弥补她丈夫发不出声音的缺憾吧。卡基米尔船长依旧安详地微笑着。虽然失去了声音,有了豪爽又开朗的妻子作伴,可说是对他人生的一种报偿吧。如果把人生比喻成收支明细表,方修利的人生在结算之际会是黑字还是赤字呢?促成一个堂堂小国的公主与恒星小货船船长结合的因素之中,铁达尼亚虽不是最重要的,但也是不能摒除在外的一项。宇宙之大足以容纳无数的意志、行动与偶然的累积,小时候从客船的窗口望着外太空各种五光十色的星舰,方修利便下定决心,自己也要撑着纵横越星海,到现在已过了二十年,方修利冷不防叹了一口气,他这把年纪应该还没老到必须随波逐流吧。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5: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月二十日,方修利与随行的同伴们踏上了惑星巴格体的地表。
就连以前还中规中矩地过着商船生活的时候,方修利也不曾来到这个惑星,因此他如同小孩一般对于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的这块土地充满了新鲜感。如果当初没有改道前往艾曼塔的这段曲折,他也许早就融入了这个惑星的大气当中。本惑星成为殖民地已有五个世纪,却仍然保有强烈的“新生地”氛围,称她“边境星群的首都”可谓过奖,不可否认的是她粗旷且活力十足,投资与投机、冒险与开拓、成功与失败、飞跃与跌落、希望与绝望这些极端的色彩全都进了这个大熔炉。
而李博士的老家就在这个惑星。
“我老家在这里,但房子里没有家人。”李博士的用语有点奇怪,总之他的意思是说,房子是他的,房客则是别人。方修利推测他是把自己的老家转卖给他人,或者实际上的情况更为微妙,但至此都不该继续探索下去。
宇宙港的手续相当形式化而且表面化,在“正直老人”号的乘员卡上头附上一张一百达卡纸币,对方就爽快地允许方修利自由行动。这一百达卡在离境时可以退回半数,名义上是个人行为的担保金,其实早进了芝麻小官的荷包里头。
方修利的行动并没有想像中自由,第一是想当然耳是铁达尼亚的魔掌、应该是魔指已经延伸到了巴格休惑星,第二是能够保障他自由的物质被他留在艾曼塔惑星上。米兰达让他预领了一千达卡的薪水,要是拿来饮酒、买女人,只消三天就花得一千二净。方修利的小市民个性有如细长的地下茎紧紧缠绕在潜意识层里,于是“不能浪费一分一毫”的想法不断扎刺着欲望的衣领。然而自从离开艾曼塔之后,他一直过着和尚生活,和他待在铁达尼亚收容所的情形是一样的。“哼!钱赚来就是要花掉,贮蓄的事就交给麦佛迪那个守财奴好了。”他喃喃自语,朝着有名的花街拉托尔区走去。
以艾曼塔的水准来做比较的话,拉托尔可能显得粗俗不精致,但据说是巴格休最高级的花街。女人、美酒、赌博、麻药以及各种街头表演,人类原始的欲望从方圆三公里的密集建筑里散发出来,有人一进去就不再离开,却几乎不曾发生过状况。因为当事人自愿进来寻欢,就不能要求百分之百的安全。然而拉托尔自治组织明白观光客的安全正是一区繁荣的主因,所以事实上拉托尔区内的犯罪案件微乎其微。如果因赌输钱而被剥光衣物,那是由于受害者缺乏自制力,称不上犯罪。穿过拉托尔区的大门,红萝卜发青年伫立在广场的一角思索着该往哪个方向走,此时右肘冷不防被人抓住,方修利全身顿时进入备战状态,他自然而然把对方当成铁达尼亚的爪牙。“方修利提督!”当听觉捕捉到这一声的同时,他弯下身子迅速挥出不受束缚的左手,如果对方与方修利一般高,想必下颚会受到重创,不料一层厚实的肌肉将他的拳头给弹了回去,只见一个有张娃娃脸的高大年轻人惊愕地盯着他,此时另一名男子大喊一声,把原本混乱的记忆搅得更乱。
“提督,久别重逢.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吗?”
“原来是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方修利忍不住提出一个毫无创意的问题,眼前的两名男子是他在艾里亚都市舰队时代的幕僚:副官兼护卫的米哈鲁·华伦柯夫中尉与情报参谋路易·艾德蒙·巴杰斯中尉。华伦柯夫身高将近两公尺,体重重达零点一公吨,如同心地善良的熊宝宝;巴杰斯身材中等,外表机敏,就像不可小觑的狐狸,两人的年龄前者二十七岁,后者二十六岁,与方修利私下交情不错。根据他们表示,在凯贝罗斯会战出乎意料之外,大获全胜凯旋归国之后,他们涌上街头在酒精雨中尽情高歌朗诵,第二天清晨,当他们带着宿醉从床上起身,才看到电视新闻报导凯贝罗斯会战的英雄方修利已经逃亡。
“打死我们我们也不相信方修利提督会逃亡,因为这实在没道理呀!”
“巴杰斯说的没错,我们认为这不是逃亡而是被驱逐出境,结果我们接到禁足令,在宿舍被关禁闭。”
“然后就是一段听者动容,说者感伤的辛酸往事……”路易·艾德蒙·巴杰斯中尉以这句语为引了,简明扼要地叙述接下来的经过,他搜集情报并加以分析过滤,将必要的讯息告知司令官。作为情报参谋最佳人选的他据说连市长与情妇间的通信内容,甚至是市议会议长次女内裤的尺寸都摸得一清二楚,大概是他生来就拥有新闻记者般敏锐的嗅觉吧。其间,华伦柯夫几乎没插过一句话,除非是要取得他的认同,他才会点点头或者简要地加以订正而已,两人的个性南辕北辙。
胜利者们被幽禁在宿舍内,三餐只吃面包、水与碎肉香肠,不久铁达尼亚的舰队进驻艾里亚市,因为铁达尼亚与艾里亚市之间已经缔结了友好和平条约,这其实没什么关系,只是我们为何非要被监禁在宿舍里不可呢?真叫人想不明白。唯一明白的是电视拍摄的庆祝酒会场面,银幕上满是鹅肝馅饼、烤牛肉与龙虾等色彩鲜艳的佳肴。这实在令年轻士兵们无法忍受。食物的积怨向来是史上引发革命的最短捷径,当不满累积到濒临爆发的状态之际,又发生了一个煽风点火的事件,那就是参与凯贝罗斯会战的六十名士官被冠上战犯的罪名遣送至铁达尼亚的收容所,这六十名当中也包括了巴杰斯与华伦柯夫。事情至此已相当清楚了,重点是方修利与他的部属们都成了都市外交策略下的牺牲品,而且也不保证能从铁达尼亚的收容所活着回来,既然不能活着回去,他们便计划逃走。华伦柯夫经常溜进粮仓,将食物分配给同伴,巨人般的体格却身轻如燕,无庸置疑地有成为小偷的资质。某夜,他从粮仓偷出小麦粉袋,将粉撤在通气孔,以手制火柴点燃引发粉尘爆炸,宿舍喷出火焰与浓烟。虽然成功逃走,但同伴们全走散了,于是华伦柯夫与巴杰斯潜入一艘矿石船逃离母都市。他们在模拟方修利的思考途径之后,决定前往惑星巴格休。结果是他们先到了巴格休,地方说小也不小,他们也不擅自行动,而是在拉托尔找了家便宜的旅馆暂时定居下来,因为他们确信他们的司令官一定会来到此地,就在打零工的日子当中终于盼到了与旧司令官感动重逢的这一天。
“看来你们也吃了不少苦头,我对不起你们。”方修利感同身受地叉起双腕点头说道,但内心却不禁抱怨起来:这两个怎么不到大学或图书馆,偏偏在花街逗留找人?不过,他们的判断也是正确的,能够与昔日战友重逢当然是再高兴不过的了,但心头就是有点无法释怀。如果换成是李博士的部下,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找人,这种想法也算是酸葡萄心理吧。
“那你们两人以后打算怎么办?” 其实不必问也知道,不管是华伦柯夫还是巴杰斯这辈子都跟定方修利了,如此一来,就不能置他们于不顾,只好让他们也登上“正直老人”号,交给公主殿下来处理。
“不过先别急着上船,我难得来拉托尔区,如果空手而回就太对不起当地的历史了。”
“包在我们身上,一定帮你介绍又便宜、服务又好的店家。”巴杰斯闭着一只眼弹着指,才短短几天他已经成了拉托尔区屈指可数的情报通。方修利微耸着肩,尾随两名旧幕僚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6:02 | 显示全部楼层

目的达成后,方修利返回太空船己是十二小时后了,他与两名旧幕僚以一千达卡尽可能地让身心得到最大的放松,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一见到“正直老人”号的蛋型船体之际,两名旧幕僚略显不安地交头接耳:“这类机种早该进厂报废了吧?”但方修利仍然以轻快的口吻催促他们进船。走进客厅兼食堂兼会议室,一瞧见同伴们的表情,眼前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听说莉拉死了。”经过十秒多,米兰达的话才通过方修利的意识层,红萝卜发青年才发觉自己正在开口说话。
“你说莉拉怎么了?” 这个问题已无关乎知性与理性,米兰达厚实的双手按住方修利的肩头,把他压坐在椅子上。卡萨比安卡公国的公主殿下仿佛也丧失了原有的开朗与豪迈,她看着红萝卜发青年,接着犹豫了一下,然后仰起头,接着似乎做下决心般重复同样的动作。
“听说莉拉死了,李博士的部下与我们的同伴所获得的情报是一样的。”
至此又是一片空白,最后才为方修利的声音所打破。
“是那个**伯爵吧?莉拉不可能病死或意外而死,她是那么地充满了生命力,一定是那个伯爵干的好事!”
“你说的没错,亚瑟斯伯爵对莉拉、对莉拉做了相当残忍的事。”由女性口中说出“残忍”两字之时,事态便十分明白了。方修利发出充满愤怒与疑问的吼声说道:
“可是那个**伯爵应该是个同性恋才对,难道说他是双刀不成?”
“伯爵是同性恋,但他的部下却不是,伯爵威胁莉拉,如果想救她的恋人就必须跟他自己的部下上床,一晚三十人。”
米兰达的语调夹杂着怒气与厌恶,卡基米尔船长带着沉痛的无言陪伴在颤抖着巨体的妻子身旁。开口的是内心像天生的黑商,人则隶属于铁达尼亚文曼塔支部的麦佛迪中尉。
“这是亚瑟斯伯爵惯用的伎俩,他自己做不到就支使部下来凌辱女人。”
难得听到他带着无以复加的厌恶语气不屑地说道。方修利就算开了口也说不出话,只好把视线转向米兰达,公主殿下看起来已经被打垮了。
“我们想得太天真了,本以为亚瑟斯伯爵在我们逃离之际便会就此放弃,再回去过他的放荡生活。”
综合双方管道所得到的情报来看,亚瑟斯·铁达尼亚伯爵派遣手下逮捕了莉拉与其祖母,再根据祖母的自白捉住戴·鲍尔。祖母大喊着:这跟原先说好要给奖金的约定不一样啊!反而遭到士兵大掌一挥,结果心脏病发而死。比较起精神力,肉体是相当脆弱的,而戴·鲍尔的精神力却相当脆弱。戴·鲍尔被问到“正直老人”号的去向,他回答不知道,事实上他是真的不知道。但亚瑟斯伯爵带着冷笑,下令严刑拷问戴·鲍尔,他被迫戴上耳机,连续四十小时不让他睡觉,于是戴·鲍尔“自白”了,他“自白”全部的内情莉拉都知道。紧接着亚瑟斯伯爵开始逼问莉拉,莉拉回骂一句“**”却抚逆了他,由于他自身无法对莉拉施加性暴力,于是召集了部下当中性情粗暴的士兵,以异样的笑容向莉拉宣告:“来,跟我这三十名部下上床,如果还能剩一口气,你就可以跟你的情人一起离开。”
“可以。”莉拉答道,她知道戴·鲍尔屈服了,内心也有所觉悟。“你觉悟了吗?”伯爵再次冷笑起来,两人对觉悟的认知是不同的。他与她身旁正好是喂养着食人鱼的巨型水槽,莉拉面无表情地脱衣服,褪下上衣后接着解开裙子。下一刻她将解下的裙子抛出,引开士兵们的视线,此时——惊传一声惨叫。莉拉整个人撞向伯爵,两人一起跌入水槽。
“……伯爵得救了,但莉拉却已经回天乏术,而伯爵自傲的容貌也被自己的宠物咬去了一半,整个人陷入半疯狂的状态。”
米兰达话一说完,中间隔了数十秒的沉默,方修利苦涩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个好女孩,全艾曼塔最好的女孩,至少不应该让她以那种方式惨死。”
没有人接话,方修利也不以为意,他双手搔着他的红萝卜发,当动作一停,陷入思考之际看起来就如同一座廉价的雕像,终于他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是他的朋友们所不曾见过的,就连麦佛迪虽然嘴硬也不寒而栗。
“我要为莉拉报仇,戴·鲍尔那种人拿去喂鱼也不关我的事,但我一定要为莉拉报仇,我要亲手绞死亚瑟斯·铁达尼亚那个**!”
这是一项平静的宣告,语气平板得像是在念别人写的文章,相对地也表示方修利慎重的决心,先前不动声色、整个化为静物画一部份的李博士此时挪动了身子。
“对方的铁达尼亚,虽为铁达尼亚一族之中的异类,仍然是铁达尼亚没错。为了报仇你宁愿与全铁达尼亚为敌吗?”
“我管他什么铁达尼亚还是宙斯的!”
宙斯是谁呀?虽然听过,但印象模糊,大概是政治家或是宇宙海盗之类的人吧。现在的方修利的目标只有铁达尼亚而已。他扫视船室里的一伙人之后,便抓抓红萝卜发,踩着响亮的靴子声走向自己的寝室。华伦柯夫与巴杰斯面面相觑,兢兢业业地紧追旧司令官身后而去,麦佛迪中尉咕哝一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为了一个连睡都没睡过的女人就要向铁达尼亚报仇,我看他八成是疯了。”
“我们不必管这么多。”
李博士只手撑起下颚沉思着,旁人无法从表情判读他内心的想法,也许他正在检视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很快地,双眼恢复了表情,他环顾身旁的男女开始解说。
“铁达尼亚拥有十万艘舰队,必须聚集相同数量的战力,并搭配完善的指挥体系才能消灭敌方,也许得花上好几年吧。”
李博士说完便静静起身,命令他的小型船团航向惑星艾曼塔。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6: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破灭的局势

“圆没有棱角,并不代表没有个性。”
知名的数学家暨散文学家R·R·伯曼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要在铁达尼亚一族当中找寻这种个性的人,可能非亚历亚伯特·铁达尼亚公爵莫属了。他不像褚士朗带有双重人格的阴暗面,也不如哲力胥拥有做人的刚毅体魄,对他的评价向来是容貌秀丽但欠缺个性,无论在个性上或能力上都保持着均衡与调和,绝不可能像伊德里斯那样一身是刺。他能够在短时间内从凯贝罗斯星域的挫败重新振作,也是在听了褚士朗的说法之后,将方修利的战术自我消化之后所得来的;由此可见他本身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独创力。以用兵能力而言,别人也形容他:“谋略逊于褚士朗卿,勇猛不及哲力胥卿”,总之对他一致的评语就是:无趣。然而铁达尼亚四公爵当中最早闯出名号的往往是他,战绩凌驾其他三人,甚至连哲力胥也比不过他。亚历亚伯特接受褚士朗的建议进而改变魏格特炮的用法,也许可以证明他的为人能屈能伸、度量宽大,不会被无用的竞争意识阻碍自己的进步。不管是身为最前线的武将,或者是后方经营者,他都展现了无庸置疑的的才能与功动。
当代的藩王亚术曼虽然会将内心的想法向褚士朗倾吐,但也完全信赖亚历亚伯特沉稳的手腕与人格,即便是凯贝罗斯会战的败北,也不施加严罚而是赋与他雪耻的机会。而亚历亚伯特的表现也充分回应了他的期待,因此亚历亚伯特在亚术曼的眼中,也许是四公爵之中评价最高的一位,甚至将他列入次任藩王的继承人选。人类的器量与其地位之间的关系是相当微妙的,在某种地位才能出众的人如果换了个位置也许变得一无所长。
今年整个七月,亚历亚伯特负责各星域铁达尼亚支部的巡察,八月才返回天城出席每月举行的最高会议。铁达尼亚的组织模式虽然倾向无地藩王亚术曼独裁的统治,但四公爵也不能因此怠慢基本的形式与仪式,否则未善尽义务者将视同放弃自身权利。
※       ※       ※
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比亚历亚伯特约早了十天返回天城,同行的边境小国公主,也就是艾宾格王国的莉蒂亚公主惊讶于天城的雄伟,她仰望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褚士朗发表感想:“我的国家很穷就是为了让铁达尼亚很富有,对不对?”
这个小女孩所说的一字一句在在让褚士朗听了很刺耳,虽然痛苦同时也带有快感,这也许就是自虐的一种,褚士朗想着想着愈觉得可笑。
“宇宙为铁达尼亚所有、铁达尼亚所治、铁达尼亚所享。”过去曾出现这句名言形容铁达尼亚的富强,这应该是抄袭来的。“唯铁达尼亚独尊”也一样,在过去的历史当中,一定也找得到这句话的原型;只不过前者的原句“政治为民有、民治、民享”只是在阐扬一种理想,而关于铁达尼亚的这句话却是在叙述一项事实。
铁达尼亚的富强维系于个人的责任与能力,褚士朗理所当然地如此认定,也认为这些财富并非藉由作法的榨取得来;然而当孩子肆无忌惮地道出实情之际,却令听者感到有点心虚。
褚士朗的高阶副官法尔密起初相当排斥“照顾小公主”这项没来由的任务,但不知不觉间也习惯了这个工作,纵使嘴边叨念个不停,仍然尽责地带着小公主浏览整个天城,完全不像是当初那个策划篡夺全铁达尼亚的野心家。
芙兰西亚正在为小公主整理房间,她平时负责照顾小公主的生活起居,偶尔也陪她聊天。回到天城的褚士朗受藩王亚术曼嘱咐,经手裁决几项草案、制作报告书,成天公务缠身,只得留着芙兰西亚独自一人消磨时间,但现在陪伴莉蒂亚公主反而成了她最好的慰藉。
渐渐地,站在褚士朗身旁的一名十岁小公主开始大放异彩。也因此,返回天城的维尔达那帝国军上将亚历亚伯特·铁达尼亚公爵阁下来到同为单身的表兄弟府邸却见到小孩之时,当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褚士朗把小公主交给芙兰西亚之后,对着甫回国的表兄弟寒喧,招呼客人到接待室,亚历亚伯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果我猜那个小女孩是你的私生子,所获得的答案想必就是一拳吧,褚士朗卿。”
“不,我会一脚踢过去,相同的问题我已经被问得数不清次数了。”
“那她到底是谁?”
“法尔密卿的未婚妻。”
亚历亚伯特一听到这个回答立刻信以为真地瞪大双眼,而褚士朗只是笑着摆手表示他在说笑,可见两人之间还存有某种程度的幽默感。亚历亚伯特理解后释然而笑:“我懂了,不过想想十年后可有趣了。”
十年后,法尔密二十八岁,莉蒂亚公主二十岁,两人说相配其实也蛮相配的,但现在怎么说都只是大人的玩笑罢了。
“对了,法尔密卿的父亲是否安泰?”亚历亚伯特所指的是军务大臣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褚士朗则略带迂回地回答:“我还不曾去采望过他的病情,你有什么理由要提起他呢?亚历亚伯特卿。”
亚历亚伯特一听不禁踌躇了一会,结果还是答复了褚士朗的问题。亚历亚伯特最不擅长试探人心,反倒是褚士朗自认做了坏事。
话说回来,亚历亚伯特表示他所担心的是军务大臣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的去留,因为已经成了众人关心的焦点。由于法尔密是褚士朗的高阶副官,褚士朗对于亚历亚伯特的这番话也相当在意,但他尽量避免深入这个话题。
“没有什么好消息吗?”
“我也希望有,不然艾斯特拉得侯爵心理怎么承受得住这么大的压力?”
亚历亚伯特生来善解人意。个性纯真,藩王亚术曼认为他有所不足的也许就是这一点;伊德里斯从不把亚历亚伯特放在眼里也是这个原因吧。
无论如何,本回的一族会议主题应该是有关其他人物才是。哲力胥公爵之弟亚瑟斯伯爵不仅让一度掌握住的方修利逃走,在拷问一名女子之际又遭到反击,该名女子死亡,而亚瑟斯伯爵自傲的容貌也毁去大半,这项报告激怒了他的兄长。
“舍弟的行事从不经过深思熟虑,所得到的结果也不光彩,简直是铁达尼亚的耻辱,叫我拿什么脸去面对诸卿?”
四公爵于藩王府的大厅聚会时,哲力胥的一番话正是为人刚直的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同时也拉不下脸在另外三名公爵面前示弱。
因为亚瑟斯在身为兄长的眼中并不是一个值得疼爱的小弟,而是完全相反。于是事发后哲力胥将弟弟软禁起来,等于是把在公私两方面一直牵绊着他的累赘趁机甩开,但他不会轻言弑弟,因为他不能不顾他那溺爱弟弟到盲目程度的母亲,然而哲力胥摆出强硬的态度以排除表兄弟们的臆测。
“能惩罚铁达尼亚的只有铁达尼亚,舍弟失职,为兄必须负责,我一定好好处置亚瑟斯,在此求得诸卿谅解。”
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交换了目光后接着答腔,想遏制硬汉的怒气。
“哲力胥虽认为令弟失职必须严惩,然事实倒还不至于如此严重,我也曾吃过方修利这个人的亏,相较之下,亚瑟斯伯爵的失败只是一场儿戏罢了。”
“是儿戏没错,但小孩玩火也有可能烧死大人,到时连后悔也来不及了,各位以为如何?”义正词严,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毫无反驳的余地。
“藩王殿下圣意如何?”有人提出最关键的问题,提议者伊德里斯的双眼闪着辛辣的目光。四公爵中属他的竞争意识最为强烈,这次亚瑟斯伯爵的失职在他看来正好是铲除哲力胥的大好时机。不过依目前的情势而言,伊德里斯不会刻意陷害其他三名公爵,如果他们自己掉进陷阱,他也不会阻止。此时,亚历亚伯特答腔了。
“藩王自然不乐意见到事情如此发展,不过藩王内心深不可测,我们不适合自作主张,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待藩王殿下的裁决。”
亚历亚伯特的稳健对伊德里斯而言是一种怕事主义,他正想开口嘲讽,一个比他响亮许多的声音抢先半秒发出,那是哲力胥正用尽整个胸腔的力量在叹息。
“藩王殿下绝不可能饶恕亚瑟斯的**行为,这是我最担心的。”
“是耽美还是**,纯属个人嗜好,然而一旦与权势结合就可能成为像古罗马皇帝尼禄那种暴君。”
褚士朗举出古代地球著名的暴君,自古以来,当权力的庞大与当权者的卑下间产生空隙之际,往往会藉由暴虐、淫乱与骄奢来填补,亚瑟斯也不例外。奇怪的是像尼禄这类人的思考行为毫无新意,就像单一的个性经过复制之后分配到不同的时代,每个时代的暴君的做法与想法几乎如出一辙,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但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把铁达尼亚的权力交付给亚瑟斯伯爵,他的兄长哲力胥的意见是对的,褚士朗决定投赞成票。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6:3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名公爵由大厅移往正式的会议室,依礼数将各自的军帽置于席前的桌上,在等待藩王亚术曼来临之前,四人彼此低语交谈。亚历亚伯特小声与褚士朗讨论亚瑟斯的失败,不过话题却变成:“铁达尼亚拥有十万舰队,兵力有一千万以上,应该没有人敢与铁达尼亚为敌吧。”
有的!现今维尔达那宫廷贵族、以“流星旗”军自称的武装混合部队、以及前不久的艾里亚市,铁达尼亚的反对者仍然是有的,只是一个强壮的人也难免会得感冒或伤到手指,他们对铁达尼亚的威胁仅止于此而已。也许有一天,反铁达尼亚的诸势力团结起来,在强而有力的指挥下所结领的军队前来向铁达尼亚挑战,对褚士朗而言,那样的对象是具有相当的考察价值,但还称不上迫切的危机。
不久,藩王亚术曼列席,开始正式会议。会中自然提到了亚瑟斯·铁达尼亚伯爵的事件,但四公爵又从藩王那边得到最新的消息:被亚瑟斯伯爵饲养的食人鱼攻击而死的女子,其同伴为了向亚瑟斯伯爵复仇正往艾曼塔而去。
“殿下的意思是静观其变吗?”
如果亚瑟斯伯爵是个连无赖汉都想杀的暴虐之人,那事情就毋须追究下去,这是铁达尼亚常用的逻辑,即使是有能有为的人才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像亚瑟斯伯爵这样的废物,就连藩王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吧。然而面对伊德里斯的询问,藩王做出否定的举动。
“不,对于铁达尼亚任何一员的挑衅行为就是对于全铁达尼亚的挑战,无论挑战的对象是何人,如果不慎重处理敌方的傲慢就有悖铁达尼亚的威信。”
藩王的视线扫过四公爵,最后停在哲力胥脸上,骁勇善战的铁达尼业硬汉仿佛被钉住般,魁梧的身躯动弹不得。
“哲力胥公爵,这阵子可忙坏你了吧。”
“微臣惶恐……”
“何惧之有,即便不是铁达尼亚的人,成年人所犯的罪过与责任都没有理由要手足来承担,如果有,那也必须由持有铁达尼亚姓氏的全体人员一起分担,如此一来,除了哲力胥公爵以外的其他人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伊德里斯不自在地稍稍挪动身子,感觉自己的傲气活活被钉死了。藩王亚术曼以眼角瞥了他一下,接着默不作声翻开手边的文件,手指无声地扫过数张纸,视线最后停在某一页,然后以不变的姿势作出宣告。
“宣旨!亚瑟斯伯爵即刻离开艾曼塔惑星,留滞天城,不得抗旨,诸卿可有疑异?”
四公爵听完这项宣布,四人顺应各自的个性,脸上浮现算不上善意的表情。亚瑟斯伯爵害怕遭到报复,必定希望逃到安全的场所,而藩王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四人当中,尤其以哲力胥显得忿忿不平,覆着灰色军服的厚肩不住地颤动。就算是藩王不再追究,但四人当中与亚瑟斯血缘最浓的就是他了,想到自己身上也流着和弟弟一样颓废的血液,实在是天大的耻辱,虽然想说反对也说不出口,因为他还不至于驽钝到读不出藩王的思虑。藩王早就计算好了,亚瑟斯伯爵在前往“天城”的途中必定会遭受复仇者的袭击。
例行会议也如往常例行结束,会后藩王传唤褚士朗来到藩王专用的展望室,褚士朗也藉机确认藩王真正的意图。
“那么假设亚瑟斯伯爵遇害,您准备命令谁去讨伐加害者呢?”
“你认为谁适合?”
藩王以反问的方式作答,褚士朗想也不想地表示:“四公爵当中,以伊德里斯卿最合适。”
“哦……”藩王反而没有立刻回复。“褚士朗卿,亚瑟斯卿就是让手中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才会惹祸上身啊。”
“是的,那个方修利不断从我们的掌控之中脱逃,以后可能更难对付。”
“这个人与我们一族似乎有种奇妙的缘份。”
“您说的对……”
“只不过这种缘份只是两条线瞬间的交会罢了,凡是拒绝铁达尼亚劝诱之人,无论是谁都必须全力将之抹杀,你认为呢?”
“是……”
两人脚底的地板由透明的陶磁所制成,一层又一层形成大气与外太空的分界线,遥远的彼方只见维尔达那帝国的首都利提沙惑星发出青绿带着白条纹的花色,点缀在银河之中。“天城”正如其名屹立在天之上,脚踩地上统治者维尔达那皇帝的宝座,象征着社会地位的关系。
“对了,褚士朗卿,我不明白你先前为何刻意推荐伊德里斯担任护卫亚瑟斯伯爵呢?”
褚士朗并没有立即回应,而亚术曼细长的双眼透出剑尖般的目光紧盯不放,逼得褚士朗只有作答。
“伊德里斯卿身为维尔达那帝国近卫军团司令官,他代表了铁达尼亚的利益,正好处在一个能够睥睨反铁达尼亚势力的位置。”
“所以?”
“假如国防部长艾斯特拉得侯爵有二心,伊德里斯卿的离开对他而言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艾斯特拉得并不打算一举揭竿起义,但他与宫廷贵族往来密切,不断演练计划企图消弱近亲卫军团的力量。
“哦,褚士朗卿,照这么说来,你是指艾斯特拉得侯爵、也就是我的异母兄长的想法与行动很接近宫廷贵族们吗?”
“我的异母兄长一定很不甘心吧,自己居然被认定和宫廷贵族那群人是一丘之貉。”
“微臣所指并非艾斯特拉得侯爵,而是那群宫廷贵族才会采取行动,他们会依自己的利害关系来解读情势,必定会轻举妄动。”
原本睁开的双眼眯得更细,更掩饰了瞳孔的情绪,无地藩王亚术曼盯着褚士朗,褚士朗只觉得自己的神经被挫平了。
“原来如此,那群宫廷贵族无庸置疑地会受我们的笛声摆布,然而在他们手舞足蹈之际,我的异母兄长也会随之起舞吗?”
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并非愚昧之人,纵使维尔达那的宫廷贵族们如何唆使他反叛无地藩王,他也不会轻易言听计从;此时话题不知不觉成了讨论如何应对艾斯特拉得侯爵。
“殿下,微臣有几点理由,斗胆请求进言。”
“嗯,说吧。”
得到藩王允许后,褚士朗开始发表意见。第一,且不论艾斯特拉得侯爵如何反应,如果宫廷贵族们真是受到他的怂恿,届时便能根据这项罪名肃清这群宫廷贵族;第二,假如艾斯特拉得侯爵对于他教唆宫廷贵族的事实保持沉默,就能进一步追究其相关责任;第三,若是艾斯特拉得侯爵将宫廷贵族鼓励他叛变一事通报藩王,就能马上证明他绝无二心,怎么做对铁达尼亚都毫发无伤,只是累了伊德里斯卿而已。
褚士朗说完,藩王亚术曼将慑人的视线投向地板陷入沉思,相对地褚士朗仰望天花板,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
“好,我就采纳你的意见。”
不一会儿,藩王亚术曼做下决定。褚士朗只是机械性地行礼,抬头只见自己的灰色军服正映人藩王的眼帘。
“不过,我对于艾斯特拉得侯爵要使用第四个手段。”
“第四个手段?”
“想不到褚士朗卿会意料不到,不过你已经提出了十分周详的方案,相当好。”
褚士朗再度向藩王行礼,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欣赏那个穷国小公主的原因何在,因为她的坦白是来自无关乎政治利益的直率。面对藩王之际的会话往往充斥着算计与疑惑,因此他更需要那份率直当做一种精神上的解毒剂。褚士朗回顾自己十岁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是铁达尼亚一族的主流,效忠藩王、成为藩王眼中有为的人才、一举一动都必须以铁达尼亚的利益为前提,即便是小孩子也不能因个人的妄动而损害一族,凡事必须谨言慎行,得在脑中不断重复地思考、思考之后才能发言,一旦出错,一生与家族就完了。
此时褚士朗趁机将来自边境小国艾宾格的活泼小公主一事向藩王提起,警戒心强的亚术曼乍听之下,一时也不知所措,只好侧着头等褚士朗说完他的要求,而这件事对铁达尼亚而言其实是相当微不足道的。
“藩王殿下,如果那个小国还不清债务的话……”
“褚士朗卿,你准备代劳吗?”
“视情况而定。”
“你的嗜好也真奇特。”无地藩王亚术曼淡淡一笑,其中绝对没有恶意,但在褚士朗看来,藩王的笑是深不可测的。“以对方的年龄要谈恋爱还太早了,但如果你喜欢,孤身为族长也不便干涉,追求真爱的勇气对铁达尼亚也是必要的资质。”
褚士朗无视藩王的揶揄,必恭必敬地将他所顾虑的几项重点逐一报告以便取得藩王的许可。第一,莉蒂亚公主的教育问题;第二,褚士朗公爵成为其法定监护人,此外艾宾格王国的债务由褚士朗负担,王国则以一百年分期付款向铁达尼亚还清;而且艾宾格王国一切事务均由褚士朗经手。
“十五年后,也许会有外来的优良血统进人铁达尼亚,近亲通婚只会让基因更混浊罢了。”
亚瑟斯伯爵就是最好的例子,褚士朗心想,虽没有说出口但无地藩王亚术曼也能理解他的意思。正确说来,是褚士朗心里明白自己所说的暗喻,他成功诱导藩王做反向思考,伴随成功而来的自我厌恶感只是此时的一种副作用罢了。一旦藩王拒绝,那个边境小国与小公主的命运就会像一艘渐渐驶向无底黑洞的小型太空船,就算被误会也要将计就计以取得藩王的好感。
“好吧,就随你去吧。”
藩王的一句话让褚士朗整天下来头一次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因为他的身旁多了一个国家和十岁小公主的陪伴。且不管藩王与其他人是做何想法,他自己是不可能跟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谈恋爱的,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从莉蒂亚公主的身上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未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6:51 | 显示全部楼层

接到藩王亚术曼的命令后,国防部长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神情颓丧的自己,他心里有着对藩王的不信任感,而自己也怀有鬼胎。虽然目前异母胞弟间未掌握到整肃自己的借口,但也不能因此松懈。
藩王亚术曼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是皇帝面前枪杀了宰相,就算对象换成了国防部长,他也绝不可能手下留情。两人虽生为亲兄弟,但铁达尼亚一向是大义灭亲的。自从第二代藩王诺利把父亲奈威尔逼死之后,铁达尼亚便持续着以相同的残酷手段来对付内外部敌人的传统。然而这一切既然能够加强一族内部的团结与统一,艾斯特拉得也不曾抱持过任何质疑。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自己未被选为藩王,价值观便出现裂痕,为了铁达尼亚鞠躬尽瘁,也建立了不少战功,到头来却得屈居在异母胞弟亚术曼的下风,这岂不太没道理了吗?他对亚术曼的不满是来自于不合理的愤怒再加上野心,那是被儿子法尔密所煽起的野心,不久前他才确认自己的野心,不知亚术曼是否已经察觉。
艾斯特拉得压抑着动摇的心,归顺于异母胞弟的藩王之下,将儿子法尔密送到“天城”,美其名是担任褚士朗公爵的高阶副官,事实上是当人质,不能做任何反抗或抵抗。然而这么做并不会损及国防部长的自尊,当伊德里斯公爵离开帝都的期间,监视宫廷的任务便委托艾斯特拉得侯爵,法尔密也能在休假日回来与父亲相聚,一切有如往常一样,只是其中多了一些小小的改变。
近卫军团总司令伊德里斯·铁达尼亚公爵离开帝都远赴惑星艾曼塔,其间近卫军团的指挥权便落到国防部长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手上。当这项人事命令一发布,维尔达那宫廷与政府之间如同小草在风中摇晃一般,部份的人心不断骚动着,他们只知道这是个好时机,却丝毫不曾察觉到自己正配合着他人的音乐在起舞着。
于是一天夜里,维尔达那宫廷贵族当中反铁达尼亚色彩最浓的四人连袂造访艾斯特拉得侯爵的宅邸。他们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也想好了访问的借口:其中一人的儿子在国防部工作,希望得到侯爵的提拔。这种情形在维尔达那帝国早已司空见惯,而那人的儿子也的确很想得到升迁的机会。
紧接着他们开始对负责招待的主人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进行游说与煽动,贵族们一行人告诉艾斯特拉得:你才是铁达尼亚一族之长,本来无地藩王的位子应该是你的才对!他们策动着他们的阴谋,掩饰打倒铁达尼亚的意图,发表了以下的谈话:“我们不认为现在的藩王无法有所作为,对皇帝陛下鞠躬尽瘁恐怕也是白费,只有紧紧跟随文斯特拉得侯爵阁下,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为了阁下与我们共通的利益,任何事情我们都愿意做!”
听他们说得口沫横飞、口干舌燥,艾斯特拉得在一旁连一句承诺也不给就将客人请走。不请自来的访客们难掩失望之情拜辞而去,房间就在二楼会客室隔壁的法尔密对于父亲的应对不太苟同:“父亲大人,您不能就这样把他们赶跑呀。”
法尔密的声音与表情带有深刻的危机意识,艾斯特拉得皱起眉头,刚才与客人酒过三巡,国防部长的身心已经浮在酒精的云气之中,他呼出一大团酒气,老大不爽地听着儿子说话。
“这是陷阶,聪明如父亲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才对,您自己也常说维尔达那那群宫廷贵族是不可靠的,难道您忘了吗?”
国防部长不满的水位开始上涨。
“这还用你说,这是藩王早就设计好了的圈套,把伊德里斯从帝都调走,好让那群宫廷贵族有机可趁、原形毕露!你不是也瞧见我把他们都赶跑了吗?”
“就这样吗?”
“难道还能怎样?”
“父亲大人,您太浅薄了!”
法尔密大叫,对父亲的短视让他不禁失望地呐喊,他从不觉得父亲是无能的。无论是做为一个军人或行政主管,父亲总能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而且他也相信今后也是如此,难道说他错了吗?也许就是因为父亲不适合藩王的地位,所以他才无法成为藩王的不是吗?
正当法尔密内心令人不快的疑惑蠢蠢欲动之际,他的父亲再次以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住口,你懂什么,闭上你的狗嘴!”
艾斯特拉得嘶声怒吼,他很珍惜儿子的霸气与潜力,也因此在反叛的认知上被儿子以一句“浅薄”驳回令他感到相当没面子。异母胞弟藩王也好,四公爵也罢,就连自己的儿子也瞧不起自己,一想到此,艾斯特拉得顿时失去了理性,以紊乱的语气、歇斯底里的口吻冲着儿子的面大吼:“你好大胆,敢指责我的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我在你出生前可是铁达尼亚的镇国之宝呢!”
“父亲大人,您这么做就是自己将自己通往未来的大门给封死而已,请求您让我处置那群宫廷贵族吧。”
父亲气的是儿子的语气呢还是谈话的内容?也许连当事人都不明白吧。
“少啰嗦!不要再说下去了!”
看到激动的朱泥涂满了父亲的脸庞,法尔密·铁达尼亚子爵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他为了修正父亲的失败,反而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他了解父亲内心一直以来所累积的压力,也许他第一个动作应该是以哄小孩的方式抚慰父亲的情绪来平息这场风波,敏锐的他终于察觉这一点,可惜人生经验的短浅阻碍了他自身的才能,短短五十秒的时间让法尔密错失了最好的时机。最初成功地煽动了父亲,使得他自大得以为这次也能如法泡制。
“父亲大人,非常对不起,我话说得太冲了,能否请您再听听我的想法?”
一听法尔密低声下气地乞求,正怒气冲冲地走下楼去的艾斯特拉得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但身为一家之主很难立刻拉下这个面子。
“明天吧,明天再说吧,等明天我再听你讲。”
内心欣喜于重新确立了父亲的尊严,艾斯特拉得忘了自己的醉意而迈开大步走下阶梯,然而这个举动却夺走了他的明天。等不及到明天再说的儿子伸出手想拉住父亲,两人的姿势如他们的想法一样完全不咬合,结果儿子的手撞上了父亲的身体,父亲一脚踩空,顿时天旋地转;艾斯特拉得听见儿子的叫声从下面传来,整个人摆脱了重力,只听到一声钝响,短暂的疼痛贯穿全身,所有的颜色与光彩由艾斯特拉得的五官逐渐消褪,一去不复返。
经过两百秒的怅然若失,法尔密勉强取回身心的自主权,踉踉跄跄地走进别室,坐在直通“天城”的银幕对讲机面前。
“请找褚士朗卿,我是法尔密·铁达尼亚子爵,有要事商量,务必接通。”
高阶副官有急事联络长官是完全不受阻碍的,很快地法尔密便与褚士朗连上了线。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7:05 | 显示全部楼层

褚士朗·铁达尼亚到今天才明白自己的想像力是有限的,近乎虚脱的法尔密脸色苍白地将整个事件过程描述完毕之后,目光涣散地直盯着画面的远方,褚士朗明白十八岁的年轻人已经承受不住过大的压力,于是命令他先回房休息,紧接着与藩王亚术曼取得联系。
国防部长艾斯特拉得侯爵的死法实在相当可笑,然而除却他自身的不光彩,他的死亡其实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而这项意义正突显出铁达尼亚之所以成为铁达尼亚的理由。
听完褚士朗的报告后,藩王亚术曼已经无法保有一贯的冷静,他轻轻地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在得知艾斯特拉得侯爵是从楼梯上摔死这个消息之后。此时的他和家有一个不肖胞弟的哲力胥心情应该是一致的吧,但很快地他又恢复原有的神态。
“褚士朗卿,你打算做何处置?要以弑父的罪名审理法尔密卿吗?”无地藩王的问题撩动了褚士朗内心意想不到的情绪,那不是憎恶,却很接近憎恶,族人的生命与命运在亚术曼眼中难道只是一场斗智游戏的棋子而已吗?
“前些日子,藩王殿下曾表示要对国防部长采取第四个手段,今日之事也早已在您的预测之中吗?”
无地藩王一听,嘴边勾勒出微妙的角度。
“褚士朗卿,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要我先解开你的疑惑吗?”
“……微臣失言。”
“罢了,我也不乐意见到这种结果,这是突发状况,我当初预想的是国防部长为洗刷自己的嫌疑会主动告发维尔达那的宫廷贵族们,甚至加以逮捕或追杀。”
亚术曼的回答完整,思路有条有理,却莫名地引起褚士朗的不满,藩王则继续说:“更正确的说法是我一直在期待。”
“您的期待就是国防部长会在其子的阻止下打消原有的念头吗?”
“这就得另当别论了,应该说我只是期待当初与我竞争藩王宝座的人至少会有这番器量,能够当机立断处决宫廷贵族们以保住自身的安全以及铁达尼亚全体的利益。”藩王不经意地揪着军服的衣领。“我们好像把话题扯远了,回到先前的问题吧,褚士朗卿,我想知道你会如何处置法尔密卿。”
“我反对公开审判法尔密卿。”
藩王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仅是动了一下眉毛看着褚士朗,要他说明理由;褚士朗调整呼吸之后解释道。
“首先,如果以弑父的罪名指控法尔密卿,那么以宫廷贵族为首的反铁达尼亚势力将举杯额手称庆,他们称铁达尼亚是被诅咒的血腥一族,且不论事实如何……”
褚士朗略微提高了音量,对于这种笑话过份认真的藩王脸上的表情严肃得令他抵挡不住。
“……微臣以为没有必要让他们到处散播这种谣言,第二点,法尔密卿虽然犯了错却仍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材,失去他同时也是铁达尼亚的损失,根据以上两点还请殿下圣裁。”
“铁达尼亚的损失吗?”亚术曼的语气并非表示接纳,而是一种嘲讽,但他并未深究下去。“我接受褚士朗卿的见解,那么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呢?”
“对外宣布艾斯特拉得侯爵意外由阶梯摔死,死因是他打算将宫廷贵族们的叛意通知藩王殿下,一时心急脚底踩了个空,如此一来……”
“就能趁机整肃那群宫廷贵族了是吗?嗯,好吧,这么做铁达尼亚并没有损失,在肃清宫廷贵族的同时,掩人耳目的善后工作就交给法尔密卿去办吧。”藩王的音调多了一层严峻的语气。“如果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那么你视法尔密为铁达尼亚不可缺少的人材这项说法,我就无法苟同,交给法尔密去办,我坚持。”
“遵旨。”褚士朗低喃着,不可能再叫藩王做出更大的让步了。
“褚士朗卿是聪明人,而我也不觉得自己驽钝,只是这次的偶发事件违背了我们原先的预测。”藩王吐出自嘲的微粒子飘荡在空气当中。
“人类的智慧是有限的。”
褚士朗虽然认同这个逻辑却闭口不谈,对于把他当成老师一样、自己则像个学生般喜欢辩论的藩王以及默默承受的自己,他都感到厌恶。打从一开始他已经预知藩王的心意,结果仍然主动提议将艾斯特拉得侯爵逼到死角,实在教他不得不唾弃这样的自己。
※       ※       ※
翌日,伊德里斯在启程之际前来告别,褚士朗在简单的寒暄之后,询问伊德里斯在技术层面上会如何完成他被赋予的任务。
“设下陷阱吗?”
“那当然。”
伊德里斯公爵答道,带着刻意挑衅的目光,四公爵当中最年少的伊德里斯正以他的眼神透露出尖锐的棱角。
“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我保证我所设的陷阱效果是最好的,藩王所希望的是丢出一颗石头能够击中两只鸟,身为铁达尼亚的一员自然是顺着藩王的旨意努力完成任务了。”
褚士朗已经明白伊德里斯的做法,表面看来是保护亚瑟斯,事实上只要一逮到机会就暗杀亚瑟斯,然后再消灭方修利等人。的确没什么新意,但这不代表伊德里斯没有才能,而是客观环境使然。为了一族只有被迫去收烂摊子,伊德里斯心里总不是滋味,因为成功不会得到奖赏,而失败的状况在他身上更不可能出现。也许伊德里斯会利用这个机会往上爬,巩固自己的地位,外表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但身为铁达尼亚重臣的内心世界是不会如此轻易就让外人探知的。
“总之希望你路上小心,伊德里斯卿,祝你一切幸运。”
褚士朗礼貌性地伸出手,伊德里斯则冷淡地轻握住。
“感谢你的祝福,这次的工作我实在接得心不甘情不愿,也不知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伊德里斯·铁达尼亚公爵的语气里散发出冷漠的恶意,拍手后便耸耸裹着灰色军服的肩头,昂首离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20:47: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反叛的惑星

方修利决定向亚瑟斯伯爵复仇是顺应他自己的心惰,而对于与他同行的人们又是做何想法呢?对卡萨比安卡公国的公主殿下米兰达而言,莉拉是她的昔日家臣,但这并不是重点,因为莉拉是米兰达的朋友,说简单点也就是像妹妹一样,而且是以“正直老人”号船外人员的身份在地面努力工作,这种种原因自然使得米兰达挺身为莉拉报仇;卡基米尔船长则是以妻子的意见为意见,而他一向是站在被害者兼反抗者的立场面对铁达尼亚的,这次也不例外,个性温和的他毫无退让之意。当时米兰达以强硬的口吻向方修利提出同行的要求:“这也是我们的责任,你可知道我多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莉拉带上船!”
米兰达重重吐了一口气,在船内形成一道与空调不同的气流。她并非百折不挠,因为她已经受不了亚瑟斯伯爵异于常人的执念,而她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原因就是亚瑟斯对胞兄哲力胥心怀过度的竞争意识才会如此。总之,米兰达对于莉拉的死始终无法释怀。
“我最后悔的是当时为什么要故作清高,而不跟莉拉上床!”
方修利低语着,表情苦中带酸,米兰达则无言以对。红萝卜发青年并不是有意挑这个时候开这种低级的玩笑,他只是觉得如果那时跟莉拉上了床,就会对莉拉产生责任感,用拖的也要把她拖离艾曼塔,如此一来她不就能保住一条命了吗?“我的女人就由我保护”这种说法虽然有点过时了,却代表了一种明确的责任感。
“可是这样会给莉拉带来麻烦吧。”
方修利也是个思想成熟的大人了,明白别人也是有感情与立场的。如果再年轻个十岁,就会凭着一股热情与血气横冲直撞,反之如果再老个十岁,累积的经验与思虑就能让自己做出更明智的举动,二十八岁的年纪所拥有的历练根本不足以处理这次的状况。方修利的双眼在一层层后悔的色彩重叠后变成灰色,显得黯淡无光。
方修利的沮丧是不会传染的,因为“正直老人”号这十年来,都是航行在这阴森森的垦海之中。这艘老字号的船上除了方修利以外尚有其他乘客,其中一人便是前不久还穿着铁达尼亚灰色的军服,现在反倒是一看到灰色的衣服就紧张兮兮,想到自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只好藉酒浇愁,但总是有界限的。
“总之只要铁达尼亚持续壮大,那我的存款就领不回来,好、很好、我想通了。”麦佛迪中尉语气听来平静,但喉咙深处对于乖桀的命运所积蓄的怨气已经形成一股狂风怒吼不已。他同时藉由合法与非法的管道一点一滴地累积财富,结果短短一天就成了泡影,他的辛苦并没有换取相等的报酬。
“哼,没关系,我就从铁达尼亚的大金库抢出一亿达卡,铁达尼亚夺走一个善良市民的生存意义,他们会得到报应的!”
“翻脸比翻书还快。”
米兰达叉起粗壮的手臂叹息,她的丈夫也点头表示赞同。要是别人丢了一百达卡,麦佛迪中尉连眉毛也不会动一下,但他绝不能忍受自己损失半分达卡,足见这个人的理性能屈能伸。事实上只要铁达尼亚用一根小指动一毫米就能把他那点微薄的积蓄给冻结起来;只要铁达尼亚这股寒风继续吹拂,麦佛迪钱包的春天就永远不会来。
然而麦佛迪的钱包虽然在过冬,但内心却处于盛夏,精神层面的频道已经切换到另一台。“还钱来!”这一声正是革命的怒吼,至少对他而言。是否能引起万人的共鸣呢?想必意见是分歧的。
无论麦佛迪下了什么决心都和方修利无关,他回顾自己的来时路,难道说他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吗?也许是有的,只要按照市政府的意思输给铁达尼亚的舰队不就行了?乖乖接受铁达尼亚的劝诱加入他们的麾下不就行了?在艾曼塔束手就擒不就行?但方修利就是无法接受这些安排。莉拉说她喜欢他,那是有目的的,否则说好听点就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喜欢他,完全不含男女感情的成分。做了二十八年的男人已经太清楚这样的区别了,然而她却舍弃生命救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将短针枪交给他,方修利现在的自由完全是她所赐与的,因此他的一切意志与行动也应该以莉拉为优先。
“唉,我还不够成熟,做什么都需要借口。”
方修利心里嘀咕着,但脑海里迅速决定要趁着亚瑟斯逃回“天城”之前置其于死地,他的智囊团正是华伦柯夫与巴杰斯。即使他们不苟同方修利袭击铁达尼亚贵族的举动,但也不打算因此与昔日长官拆伙,否则他们也不必从一开始就紧迫在方修利之后逃出艾里亚市,如果他们天性随波逐流,只知依附强者,又怎么可能与方修利一拍即合呢?“这下事情大条了,和平跟安定什么时候才会降临在我们头上呢?”他们话是这么说,手边却开始搜集、分析情报,并热心地参与计划作战方案。巴杰斯表示:“我们喜欢打仗却不想阵亡。”“死了就不能继续打仗了,不想死就得努力解读对方手上拿了什么牌。”根据他们所分析的情报中,已掌握亚瑟斯·铁达尼亚伯爵几项行动,为引开方修利的注意,亚瑟斯伯爵离开艾曼塔前往“天城”。而且在四艘太空船启程后分成不同航路出发;此外铁达尼亚对外宣布将派遣舰队护卫伯爵,但这群护卫者并没有与亚瑟斯伯爵会合。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一个引诱“复仇者们”主动跳入的危险圈套,方修利与其同伴的存在虽然像根钉子般不起眼,但已经成了铁达尼亚的眼中钉,一根小刺也是有可能让大象发狂而死。铁达尼亚能消灭叛逆者,时叛逆者预备军也是一视同仁,正如同藩王亚术曼对褚士朗公爵表明的一般,铁达尼亚如此投人是因为他们懦弱。然而懦弱有两种类型:能够以及不能够正视现实,铁达尼亚属于前者,因此得以历久不衰有如一个健康的神经质老人。
四艘大空船错开时间与航线分别由惑星艾曼塔前往“天城”,问题是亚瑟斯所搭乘的是其中的哪一艘呢?然而这项消息却激起了方修利的警戒心,怀疑这是不是铁达尼亚刻意泄露的消息,或许这不仅是引君入瓮的圈套,同时也想假借方修利的手除掉异端份子亚瑟斯伯爵的一种手段。
听完方修利的说明后,米兰达询问另一名智者。
“李博士的想法也和方修利相同吗?”
“情况很复杂。”
这对于像李博士这种人而言已经是相当谦虚和坦率的表现,李博士精神视线的射程已经延伸到肉眼所看不见的“天城”,他在揣测铁达尼亚的巨头们如何看待这次事件,如何确保情势的主导权。至此铁达尼亚的主流们所企盼的正是亚瑟斯伯爵的死亡吧,铁达尼亚不怕内部淘汰,因为他们不容许名不符实的人继续生存;在这之前,反正眼不见为净,随你在艾曼塔颐指气使、胡作非为,当个**也无所谓,现在已经无法一笑置之。
“此时,正确分析出亚瑟斯·铁达尼亚伯爵与铁达尼亚首脑们的阶级关系是最重要的关键,如此就能猜出他的乘舰是哪一艘?”
“没错,方修利提督。”
李博士泛起微妙的笑容点头说道,就像一个对自己的教法信心满满的老师看到一个劣等生难得及格一样。即使本人无心,旁人也觉得有意,这就是为什么连他本人也承认自己“自大无德”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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