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1:12

第十六章(3)

9月29日夜晚
    快到中午十二点钟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亚瑟、昆西和我——一起去找教授。奇怪的是,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黑衣服。当然,亚瑟穿黑色的衣服是因为他处在深深的悲哀之中。但我们另外两个穿黑色是出于本能。

    我们大约在下午一点半左右来到了墓地,然后在四周转悠,并绕过了工作人员的巡视。当掘墓人完工离开之后,司事认为人都走光了便锁上了墓地的大门,这样整个墓地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范·黑尔辛这次带来的不是小黑包,而是换成了一个长长的皮包,看上去像一个板球袋,很沉的样子。

    当园子里完全安静下来,连附近路上的脚步声都远去了之后,我们都默默地跟着教授往墓室走去。他打开了墓室的门,大家都走了进去,随后关上了门。然后,他从袋子里拿出了灯,点亮了,然后又拿出两根蜡烛,也点燃了,然后用熔化的蜡油把它们固定在其他几个棺材上面。这样,我们就有了充足的光源。

    很快,他便揭开了露茜的棺材盖子,大家都往里看——亚瑟看得浑身发抖——我们看见那个身体躺在里面。然而,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爱怜,只有对那个取走了露茜躯壳的邪恶东西的痛恨。

    我甚至看到连亚瑟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僵硬。他问范·黑尔辛:“这真是露茜的尸体吗?还是只是披着露茜躯壳的恶魔?”

    “这是她的尸体,但现在还不是。过一会儿你就会看到露茜真的尸体了。”

    躺在那里的身体就像是露茜的一个梦魇,她有着突出的獠牙,沾着血污的贪婪的大嘴,还有一张麻木僵硬、毫无生气的脸,这真是对露茜温柔纯洁的一个无情嘲弄。

    范·黑尔辛仍然像以前那样井然有序地从包里拿出各种东西备用。首先,他取出烙铁和一些焊料,然后是一盏小油灯,这盏油灯放在墓室的一角,冒着蓝火苗,烧得很旺,然后是一些手术刀,他放在了手边。最后他又拿出一个圆木桩,大约有二点五到三英寸厚,三英尺长。木棍的一头在火上烤过,变得很坚硬,然后削得很尖。和木桩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只大铁锤,就是一般在家中地下室里锤煤用的锤子。

    对我来讲,一个医生对任何工作所做的准备都很刺激和振奋,但是这些东西对亚瑟和昆西来说着实有些令人错愕。不过他们都保持了勇气,安静而且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范·黑尔辛说:“在我们动手之前,让我告诉你们,我们做的事是前无古人的,前人学习活死人的经验都不足以解决今天的问题。一旦有人变成活死人,他就等于套上了邪恶的符咒,他们不会死亡,但是必须世世代代给这个世界添加新的受害者,并且不断增加邪恶,而凡是被活死人吸血而死的人都会变成活死人,然后又去残害其他的人。因此,活死人的圈子只会越变越大,就像石头在水里激起的波纹。

    “亚瑟,你知道吗?如果在露茜死前你吻了她的话,或者昨晚你和她拥抱的话,那么等你死后,你就会立刻变成东欧人所称的诺斯费拉图吸血鬼。然后你就会不断制造更多的活死人,使我们这里充满恐怖。这个可怜姑娘的不幸遭遇才刚刚是个开始。而那些孩子被她吸走的血还不是太多,所以不算很糟。但是如果她继续存在,她就会继续吸孩子们的血,这样她就会逐渐控制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就会归附于她,最后也变成活死人。但是一旦她真的死去,一切就会停止。孩子们喉咙上的小伤口会愈合,他们会重新回到伙伴中间去,忘记过去所

    发生的一切。

    “但最重要的是,一旦这个活死人真正的死了,那么我们深爱着的可怜露茜的灵魂也就获得了自由。她再也不用在黑夜邪恶地戕害别人,而在白天吸收那些血液进而变得更加卑贱。她应该进入天堂,与其他天使同在。因此,朋友,我们果断的行动是在帮她的灵魂重获自由,是对她的一种赐福。当然,我很乐意去做这件事,但难道这里就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来做吗?假若有人今后在不眠之夜能够这样想:‘是我亲手把她送入了天堂,这双手是最爱她的人的手,也是她亲自挑选的一双手。’这难道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所以请告诉我,我们之中是不是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

    我们都看着亚瑟。亚瑟明白了——我们也都明白了——教授的话是出于无限的善意,是在建议应该由他来把露茜还原成我们原来对她圣洁的回忆。尽管他的手在颤抖,脸像雪一样苍白,但他还是走上前,勇敢地说:“我真正的朋友,我发自肺腑地感谢你,告诉我该如何去做,我不会有丝毫犹豫!”

    范·黑尔辛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说:“勇敢的小伙子!只需要一鼓作气就能够完成。这根树桩必须从她的身体穿过去,这听起来很可怕——但不要被此蒙蔽了——这只是片刻的时间,然后你就会体会到比你的痛苦多得多的快乐。从这个墓穴出去之后,你会觉得身轻如燕。不过,你一旦开始了,就不能退缩。你只要记住我们,你真正的朋友,都在你身旁,我们都在这里为你祈祷。”

    “接着说,”亚瑟的嗓子有些沙哑,“告诉我该怎么做。”

    “用左手拿起那根木桩,然后把尖利的那一端对准她的心脏,右手拿起锤子把木桩锤下去,然后,我们会开始为死者祷告——我来领头念,我带着《圣经》,其他的人则跟着我念——以上帝的名义去敲下这一锤,这样我们所心爱的人就获得了永远的宁静,她身上的活死人就消失了。”

    亚瑟拿起了木桩和锤子,自从他下定了决心动手,他的手就连一丝也没有抖过。这时,范·黑尔辛打开了他的《福音书》开始读了起来,昆西和我跟着念。亚瑟把木桩的尖对准了她的心脏,我看到木桩的尖在肉里压出了一道凹痕。随后,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锤子砸了下去。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1:26

第十六章(4)

棺材里的身体蠕动了一下。接着,一种可怕而狰狞的尖叫从她张开的红嘴中发出来。她的整个身体都疯狂地挣扎和震颤着,她的尖牙咬得格格直响,最后把嘴唇都咬破了,嘴里充满了暗红的泡沫。但亚瑟并没有犹豫,他看起来就像雷神托尔,稳健的手臂一扬一落,随着木桩越插越深,被刺穿的胸膛涌出了鲜血,喷向四周。亚瑟表情坚定,脸上充满神圣的光辉,他的行为鼓舞着我们,我们的祈祷声不断回荡在小小的墓室里。
    尸体的挣扎和抖动逐渐微弱起来,她的牙齿还在磨擦作响,脸依然有些抽搐。最后,尸体终于安静了下来,恐怖的任务结束了。

    锤子从亚瑟的手中滑落,如果不是我们搀扶的话,他可能就要倒在地上了。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流下来,他呼吸急促,气喘吁吁。这对他来说的确是很大的精神压力,要不是有一种比个人感情更伟大的力量在推动着他的话,他根本不能闯过这一关。

    在后来的几分钟里,我们都关注着亚瑟,所以没有去留意棺材里的状况。不过,当我们再次朝棺材里看的时候,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哼出声来。看到我们这样盯着棺材里看,亚瑟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里看。然后一种喜悦、轻松的表情浮上他的脸庞,将悲哀、恐惧的神色一扫而空。

    棺材里面躺着的不再是那个我们所恐惧和憎恶的恶魔了,我们已经把它消灭了,现在展现在眼前的是我们生前熟悉的那个露茜,她脸上浮现出无与伦比的温婉与纯洁。当然我们在这张脸上也看到——就像我们在她生前看到的——关怀、痛苦和憔悴的神色。但是这些表情对我们来说无比亲切,因为这些表情标志着眼前这个人才是我们真正认识的露茜。她的脸上展示出一种圣洁的宁静,就像阳光照耀在这样饱受折磨的脸上。外形只是表面的东西,但是这种安详才是可以永恒持久的象征。

    范·黑尔辛走过来,把手搭在了亚瑟的肩膀上,对他说:“现在,我的朋友,可爱的小伙子,可以原谅我了吗?”

    亚瑟像触电一样反应过来,他握住老人的手把它们举到自己的唇边,用嘴轻触了一下,说道:“早就原谅您了!上帝保佑你,你找回了我爱人的灵魂,同时给了我安宁。”他把双手搭在教授的肩上,头靠在老人的胸口,无声地哭了起来,我们则默默地站在旁边。

    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范·黑尔辛对他说:“现在,我的孩子,你可以去吻她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去亲她的嘴唇,因为她曾经希望你如此。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狰狞的魔鬼了,永远不再是污秽的生灵了。她也不再是魔鬼的活死人了,她真正地荣归上帝,灵魂与上帝同在。”

    亚瑟弯下腰去吻了她。随后,我们让他和昆西先到外面去等。我和教授把露在露茜身体外面的木桩锯掉,而其余部分则继续留在身体里。我们割下了她的头,在她的嘴里塞满了大蒜,然后我们用烙铁焊上了铅罩,把棺材盖上的螺丝拧紧,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教授锁上门之后,把钥匙交给了亚瑟。

    外面的空气清新,阳光明媚,鸟儿欢鸣,好像转瞬间大自然就变了一番气象,到处都充满了欢乐祥和。那是因为我们终于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所以我们很快乐,尽管只是短暂的快乐。

    在我们走前,范·黑尔辛对我们说:“现在,朋友们,我们的任务现在完成了一步,这也是对于我们来说最艰难的一步。但是还有一个更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找出这一切灾难与不幸的始作俑者。我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了,但这个任务确实是长期的,也是困难的任务,而且还有危险和痛苦。你们愿意帮助我吗?你们,所有人,都相信我说的事了,不是吗?那既然这样,我们能够回避自己的责任吗?不能!难道我们不需要发誓一直走到痛苦的尽头吗?”

    我们每一个人都转过身握住了他的手,并且许下诺言。我们边走的时候,教授边说:“两天后的晚上七点,你们和约翰来找我一起吃晚饭。我还会邀请两个你们现在还不认识的人,到时候我就会准备好我们的计划,并将之和盘托出。约翰,现在你跟我回家,我有很多事情要和你商量,你可以帮助我。今晚我会回阿姆斯特丹,但是明晚就会回来。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我们伟大的工作。但是我会先告诉你们很多事情,这样你们就会对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有个心理准备。那个时候,我们彼此会重新发一个誓,因为有一个艰巨的任务在等待着我们,一旦我们迈出了前进的步子,我们就不能再退缩了。”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1:43

第十七章(1)

谢瓦尔德的日记——续
    当我们抵达伯克利旅馆的时候,范·黑尔辛接到一封电报:——

    “马上坐火车来。乔纳森在怀特白。有重要消息。米娜·哈克尔。”

    教授很高兴。“啊,是了不起的米娜女士,”他说,“真是女人中的翘楚!她要来了,但是我却不能久留。约翰朋友,她只能去你家了,你得到车站去接她。我马上给她发封电报,好让她有所准备。”

    发完电报之后,教授喝了一杯茶。然后他告诉我有一本乔纳森·哈克尔先生在国外记的日记,并且给了我一份打字机打的副本,其中有一部分是哈克尔夫人在怀特白写的日记。

    “你拿回去,”他说,“好好研究一下,这样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应该对所有的事实都掌握清楚了,那样会有利于我们更好的侦察。这些东西你要保管好,里面的内容很有价值。虽然你今天经历了这一切,但是你还是需要凝聚起所有的信念。”说着,他很严肃地用手重重拍了拍那叠日记。“这里面所说的,有可能意味着你、我,还有其他人末日的来临,但也可能会敲响那些在地球上横行霸道的活死人的丧钟。我请求你,思维开阔一些,从头至尾地把它们读一遍。如果你有任何新线索的话,你就补充进去,因为所有细节都很重要。你一直在用留声机记录你的日记,已经记录了各种奇怪的事情,不是吗?那么等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们应该重新再过一遍。”

    然后,他开始做动身的准备,并立刻驱车前往利物浦大街。而我则赶往帕丁顿。在我到达十五分钟后,火车抵达进站了。

    在站台出口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之后,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安,担心错过了我的客人。这时一个长相甜美、秀气的姑娘朝我走来。她很快扫了我一眼,问道:“是谢瓦尔德医生吗?”

    “你就是哈克尔太太吧?”我马上应道。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是从可怜的露茜对你的描述中认出你来的。但是……”她突然停下来,一抹红晕浮上脸颊。

    不知怎么,我的脸也有些发烫,这倒让我们都放松了,彼此心照不宣。我帮她拿行李,行李中还有一台打字机。我发了一封电报给我的管家,让他立即为哈克尔夫人收拾好起居室和卧室。然后,我们坐地铁到了芬森其大街。我们按时到达我的医院。当然,她也知道这个地方是一个精神病院,但当我们进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她对我说她想尽快到书房来找我,因为她有很多事情要告诉我。所以我现在正在等她,并且同时在我自己的留声机上做了录音记录。目前为止,我还没时间去看范·黑尔辛给我的那些日记,尽管它们现在就摊在我面前。我得给她找一些感兴趣的事情去做,这样我就有机会去读那些日记了。她可能还不知道,时间对我们而言是多么珍贵。她也许也不知道,我们面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我必须要小心点,别吓着她。她来了!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9月29日

    我梳洗一番之后,便下楼去谢瓦尔德医生的书房。进门之前我停住了,因为我好像听到他正在跟谁说着话。但是他曾对我说让我尽快去,于是我敲了敲门。

    “进来。”他在里面应道。我走了进去。

    令我吃惊的是,屋里并没有其他人,他一个人坐在里面。在他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样东西,看它的样子,我马上判断出那是一台留声机。我还从来没见过留声机呢,所以对它很感兴趣。

    “希望没有让你久等。”我说,“因为我在门外的时候听到你在讲话,我还以为有别人跟你在一起呢。”

    “哦,”他笑了笑回答道,“我只是在录日记。”

    “你的日记?”我吃惊地问。

    “是的,”他回答道,“我把日记录到这里面。”

    我兴奋地脱口而出:“哎呀,它比速记还厉害!你能放给我听听吗?”

    “当然可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随后,他站了起来,拿起了唱针准备播放。忽然,他顿了一下,面露难色。

    “事实是,”他有点尴尬地说,“我在里面只录了日记,这些日记完全是——几乎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这可能会有点尴尬——那是,我的意思是——”他说不下去了。

    我试图让他摆脱困窘的局面,于是说:“你一直都在帮忙照顾可怜的露茜,直到她生命最后一刻。让我听听她是怎么死的。我会非常感激,她是我非常非常亲近的朋友。”

    令我吃惊的是,他脸上露出受惊吓的表情,回答道:“告诉你她的死?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不行?”我严肃地问,心里感觉很不舒服。他又停顿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正想编个理由。最后,他咕哝着说:“你瞧,我并不知道该怎么把日记的某个特别章节放给你听。”

    即使他想骗人都骗不像,理由太不充分,语调也变味了,最后还像孩子一样天真地对我说:“那是真的,我以我的名义担保,以诚实的印第安人的名义向你保证。”

    我忍不住笑了。他做了个鬼脸。“我把自己暴露了!”

    “不过你知道吗,虽然过去几个月来我都在记日记,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万一我要查找日记的某一部分的时候,该怎么搜索。”

    这时,我想到这个一直照顾露茜的医生的日记里可能会有和那个可怕的魔鬼有关的信息。于是我语气坚决地说:“谢瓦尔德医生,那么你最好让我用打字机把你的日记打一份出来。”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1:56

第十七章(2)

他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说道:“不!不!不!以主的名义,我不能让你知道那些恐怖的事!”
    果然发生了恐怖的事情,我的直觉没有错!有那么一刻,我在思索,同时眼睛在屋子里扫视了一番,下意识地想找什么东西支持自己,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一厚叠打印稿子上。

    他的眼睛注意着我的表情,同时也随着我的视线在移动,当他看见我正在注视着那些稿件时,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还不了解我,”我说,“等你读完这些日记——我亲手打出来的我和我丈夫的日记之后,你就会更了解我的。对于这件事情,我向来不犹豫把自己内心的全部想法分享给别人。但是,当然,你现在还不了解我,因此,目前我也不能指望你能够非常信任我。”

    他真是一个心灵高尚的人,这点露茜没看错人。他站了起来,打开了一个大抽屉,抽屉里整齐地码放着一堆涂了黑蜡的空心金属盘片。

    他对我说:“你说得很对。我刚才不够信任你,那是因为我还不了解你,但是我现在了解了,我想说我很早以前就应该了解你了。我知道露茜曾向你谈起过我,当然,她也跟我说起过你。我可以弥补我刚才的无礼吗?把这些盘片拿去听吧,前半打是有关我个人的一些内容,它们不会吓着你,听完后,你也会更了解我的。那时候,晚饭差不多也准备好了。而你听录音的时候,我会读那些日记。这样,我就能更清楚地了解一些事情。”

    他亲自把留声机搬到了我的起居室,并为我调试好了。现在,我肯定自己可以知道一些令人愉快的事情,因为这些盘片里会告诉我一个爱情故事的另一部分,而我已经从露茜那里知道了一部分……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9月29日

    我被乔纳森和他妻子那奇妙的日记深深吸引住了,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当女佣过来说晚餐准备好了的时候,哈克尔夫人还没有下楼,于是,我对仆人说:“把晚餐推迟一个小时吧,她可能还很疲劳。”

    然后,我又接着看那些日记。当我正好读完哈克尔夫人的那部分日记时,她走了进来。她看起来楚楚动人,但神色却很黯然,她的眼中闪着泪光。她这样子真让我感动。上帝知道,我最近有太多理由可以流眼泪了,但是我却始终克制着。现在当我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真是让我从心底里泛起一阵酸楚。

    于是我尽可能温和地对她说:“我真的很担心我让你感到苦恼了。”

    “哦,不,我没有感到苦恼。”她回答说,“但是对你的悲哀,我内心的感动简直无法言表。这是一架很好的机器,但是播放的内容却是残酷的事实。它向我述说着你内心的痛楚,就像一个灵魂在向上帝哭诉。没有人应该再听到这些痛苦的声音了。看,我想尽量能帮上忙,我已经用打字机把所有的内容都打出来了。这样别人就不需要再去聆听你内心的悲鸣了。”

    “没人需要知道,也不该知道。”我低声说。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严肃地说:“啊,但是他们必须知道!”

    “必须?为什么?”我问。

    “因为这是那个可怕故事中的一部分,是关于可怜的露茜的死,以及造成死亡的原因。因为我们面临的这场斗争是要铲除掉这个可怕的恶魔,所以我们必须了解一切,并尽可能地获得帮助。我想,在你给我的这些磁片当中,除了你希望我知道的内容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信息。但是我能明白在你的日记里有很多线索可以揭开这个谜团。你会让我帮忙的,不是吗?尽管你给我的录音只到9月7日,但我已经可以猜到,可怜的露茜是怎么死的,她可怕的宿命是怎样造成的。自从范·黑尔辛来同我和乔纳森见过面以后,我们已经在日以继夜地工作了。他现在去怀特白搜集更多的信息,明天会到这里来协助我们。我们彼此之间不应该再隐藏什么秘密,我们应该携手合作,完全信任彼此。如果我们能分享所有信息的话,肯定要比一部分人还不明真相要强有力得多。”

    她如此恳切地看着我,表情里流露出勇气与决心,我立刻被她的这种信念折服了。

    “你可以,”我说,“做你任何想做的事!上帝原谅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还有许多恐怖的事实需要我们去了解。但是既然你现在已经开始了解了露茜死亡的过程,那么,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甘于陷在那些谜团中。但是,露茜最终的结果应该会给你带来一丝宁静的。来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为了这场斗争,我们必须保持强壮的身体,艰巨而又残酷的任务在等着我们呢。晚饭过后,你可以把剩下的部分听完,你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你。”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9月29日

    晚饭后,我跟着谢瓦尔德医生来到了他的书房。他把留声机从我的起居室里搬了回来,我带上了我的打字机。他给我找了张舒服的椅子,并把留声机调整好,这样我就不用站起来够它了。然后他告诉我万一需要休息的话,该怎么暂停放音。他很周到地挑了一把背对我的椅子坐下来读书,这样我就能更放松了。我把插簧金属片戴在耳朵上,开始听录音。

    当我听完露茜死亡的过程,以及后来发生的那些所有可怕的事情之后,我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所幸还没有晕过去。谢瓦尔德医生看到我这个样子,吓得从椅子里蹦起来,他马上从壁橱里取出一瓶白兰地让我喝。几分钟后,我缓过劲来。

    我简直天旋地转,脑子里充斥着那些恐怖的事情,惟有可怜的露茜最终获得了安宁这件事才让我感觉好受一点,否则我根本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一定会爆发出来的。这一切都太野蛮、太奇怪、太诡异了,要不是我已经知道了乔纳森在特兰西瓦尼亚的经历,我决不会相信这一切。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2:13

第十七章(3)

我的心如一团乱麻,所以我必须干点别的什么事。于是,我打开了打字机的盖子,对谢瓦尔德医生说:“让我把这些都打出来吧,在范·黑尔辛医生来之前,我们必须要准备好这些东西。我已经给乔纳森发了电报,告诉他从怀特白回到伦敦后,就立刻赶到这里来。在这件事情上,时间意味着一切。我想如果我们把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并且按时间顺序排列起来,那么我们就有很多事情可以干。你说过,亚瑟先生和莫里斯先生也会来,那么,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应该把这些都告诉他们。”
    谢瓦尔德医生把留声机的语速调慢。然后,我从第七张磁片的头开始打印。像以往一样,我用了复写纸,那样就可以同时打出三份副本。当我开始打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谢瓦尔德医生曾去病房巡视一遍,看望他的病人。然后他又回来坐在我身边读日记,这样我工作的时候就不会感到太孤单。他是多体贴周到的人啊,看来这世界满是好人——尽管其间还混迹着一些恶魔。

    在我离开他之前,我想起乔纳森在他的日记里提到过,范·黑尔辛教授在埃克塞特火车站读一份晚报的时候,神情非常紧张。我发现谢瓦尔德医生还保存着那些报纸,便向他借了《威斯敏斯特公报》以及《帕尔摩尔公报》,把它们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看。

    我还记得以前在《每日电讯报》以及《怀特白公报》上都有详细的报道,这些我都剪下来了,这对我们了解德拉库拉伯爵在抵达怀特白时所制造的恐怖事件很有帮助。所以从现在起,我应该去读每天的晚报,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现在我还不困,工作会让我变得冷静。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9月30日

    哈克尔先生九点钟来到了这里,他在出发前刚好收到了他妻子的电报。从他的相貌判断,他是个不同寻常的聪明的人,而且精力充沛。如果他的日记是真的话——从一个有经验的人来看,肯定是真的——他还是个胆识过人的人。要再次进入城堡里那个可怕的地下室确实需要很大的胆量。在读了他的日记之后,我以为他会是一个长相特别阳刚的人,没想到实际上,来的却是一个温文尔雅、生意人打扮的绅士。

    后来

    午饭过后,哈克尔和他的妻子回了他们的房间。我刚才经过他们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打字的声音。看来,他们还在努力工作。哈克尔夫人说要把他们手头所掌握的证据都按时间顺序排列起来。哈克尔先生得到一些信件,那些是在怀特白负责运送箱子的委托人,和在伦敦的运输代理人之间的来往信件。现在,他正在读他太太打出来的我的日记。我想知道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信息。

    下面就是他们的发现——

    真奇怪,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隔壁的那幢房子有可能就是伯爵的藏身之处!老天作证,我们从病人伦菲尔德的各种举动中得到了足够的线索!和那栋房屋买卖有关的一大叠信件现在和我的被打出来的日记放在一起。

    哦,要是我们早一点知道这些事情的话,我们可能就能救露茜的命了!停,那样想下去的话我要疯的!

    哈克尔已经回房去继续整理他的资料了。他说在晚饭的时候,他们就能对所有的事情做一个相关的叙述。他认为我应该同时去看看伦菲尔德,因为他的行为变化已经可以成为告知我们伯爵往来行踪的指示信号了。

    我现在还不明白这点,但是我想如果我把他的行为和日期联系起来看之后,我可能就明白了。哈克尔夫人把我的口述记录打了出来,这是做了件多好的事啊!否则我们永远也发现

    不了有关日期的秘密。

    我发现伦菲尔德规规矩矩地坐在房间里,双手交握,微笑祥和。此刻,他看上去跟其他任何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我坐下来和他谈了很多事情,他都很自然地应答。最后,他主动谈到他要回家,而他到这里以后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要求。实际上,他语气非常自信地要求立刻解除对他的看护。我相信,如果此前没有和哈克尔聊天,没有读过那些信,以及他发病的日期的话,可能在经过短暂的观察之后,我就会准备签字,同意他回家。

    但是现在,我非常怀疑他。他所有的发病在某种方式上都跟伯爵在附近出现有关。那么他现在这种心满意足的样子又意味着什么呢?会不会是他的本能对吸血鬼取得最终胜利而感到满足?等等,他自己就是个生食主义者,而在他狂野发作的时候提到过“主人”这个词。这些看起来都证实了我们的想法。然而,过了一会儿我就走了,因为目前他太正常了,所以如果我问一些很深入的问题的话,可能会引起他的警觉。他也许会思考,然后……!所以我走了。我不相信这种表面上的平静,所以我要求看护严密监视他,并且准备好束缚衣,以防不测。

    乔纳森·哈克尔的日记

    9月29日在去伦敦的火车上

    我收到了比尔林顿先生寄来的信,他在信中客气地说愿意在他能力范围内向我提供任何信息。我想我最好去一趟怀特白,并向他咨询一些问题。现在我的主要目的是追踪伯爵那些可怕的箱子被送往伦敦何处。以后,我们可能会需要这个信息。

    比尔林顿的儿子,一个好小伙子,到车站接我,并把我带到了他父亲的家里,父子俩执意邀请我在那留宿。他们非常热情好客,那是真正约克郡式的好客:他们总是尽力向客人提供各种方便,并让客人感到轻松自如。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2:28

第十七章(4)

他们都知道我很忙,而且不能久留,所以比尔林顿先生在他的办公室里早已把有关箱子托运的文件都准备好了。我差点就又能看到我以前曾在伯爵桌子上看到过的那封信了,而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的邪恶计划。
    伯爵把一切事情都考虑得很周到,而且非常系统、精确地执行着他的计划。他似乎对任何万一可能发生的障碍都事先做好了准备,用美国俗语来说,就是他“绝不靠侥幸取胜”,而现在事物衔接的准确性只是他充分的安排的必然结果。

    我看了发货单,并做了记录,“五十箱普通泥土,实验用途”。还有一封给卡特尔的帕特森公司的信件的副本,以及他们的答复,这些我都得到了副本。比尔林顿先生能够给我提供的就是这么多了。

    然后我又到港口见了海岸警卫、海关官员以及港务局长。他们都跟我说了一些这艘货船入港时奇怪的情况,而且这件事在当地一时造成过轰动。但是没人能对“五十箱普通泥土”做进一步解释了。

    然后我又去见了火车站站长,他很友好地让我跟那些收发过箱子的人见了面。他们的记录和清单一模一样,他们也只是说这些箱子是“五十箱普通泥土”,此外,他们还说这些箱子“又大又重”,搬运它们是非常艰辛的工作。

    其中一个人补充说,他们很遗憾以前没有任何“像我这样的绅士”来对他们的劳动和善地表达过任何感谢之意。另外一个补充说他们是如此渴望得到这种认可,以至于虽然时间过去很长了,但是这种渴望却没有完全淡漠。

    我在离开那里之前把这些记录下来,有关这方面的信息已经足够了,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了。

    9月30日

    火车站长真是个好人,他把我引见给他的老同事——金斯克罗斯火车站的站长。所以我早上抵达那里的时候,就可以向他询问有关箱子到达的情况。他也马上把我介绍给具体负责的官员,我发现他们的记录和原始发货单完全吻合。

    但是在这里我并不能完全解决我的疑惑,于是,我去了卡特尔—帕特森公司的总部。在那里我受到了最礼貌的接待。他们为我查询了他们的工作日志,以及信函文档中所有的交易记录,并且马上给他们在金斯克罗斯的分部打电话询问了更多的详情。

    幸运的是,当时负责货运的那些工人现在正处于工闲时间,所以办事人员立即让他们赶过来,并让他们随身带上所有有关那些箱子送抵卡尔法克斯的货运通联记录及文件。我再次发现他们的记录是和发货单吻合的。那些货运工人提供了一些比贫乏的书面文字更具体一些的细节。

    我很快发现,这完全是和搬运工作整天和尘土打交道的工作性质有关,这些搬运工心里都有一种渴望,希望能获得别人的关怀和认同。我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好受很多,不一会,其中的一个人就对我讲:“先生,那所房子是我所去过的最离奇古怪的房子。相信我,我估计里面一百年都没有住过人了,里面的灰尘厚得不得了,你躺在上面当床睡,骨头都不会疼。在这个长期空关着的房子里,甚至可以闻到耶路撒冷膏油的味道,只有老教堂才会散发出这样的气味!我和我的工友当时都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主啊,我们更不愿意在晚上在

    那里呆上哪怕一小会儿。”

    他去过那幢房子,所以我非常相信他。但是如果他知道的事情和我一样多的话,我想他会开更高价去搬那些箱子的。

    有一件事让我很满意。所有从瓦尔纳发出的箱子都安全地放在这个位于卡尔法克斯的老教堂里。一共应该有五十箱,除非有些被挪动了——就像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记录的那样。

    后来

    米娜和我工作了一整天,我们已经把所有的资料都按顺序放好了。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9月30日

    我太高兴了,以至于难以自持。我想我的这种反应主要是因为我一直担心这个恐怖的事件,以及重新揭开他的旧伤会给乔纳森带来不好影响。

    我尽量装出勇敢的样子送他去怀特白,但是我心里却充满忧虑。但是此行对他的效果很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果断、坚强,充满了活力。就像那个亲爱的范·黑尔辛教授说的那样:他确实很坚韧,而且在艰苦的环境下反而会越挫越勇。他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散发出生命力、希望和决心。

    我们今天晚上已经把一切都按顺序整理好了。我感觉心中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我觉得人们都会可怜任何像伯爵那样被我们追捕的人。可事情是这样的:这个东西根本不是人,连野兽都算不上。任何人只要读过了谢瓦尔德医生写的关于露茜的死的日记,以及随后发生的事情,都会从心底里扼杀对伯爵的怜悯之心。

    后来

    戈达明庄主和莫里斯先生比我们预期的要来得早。谢瓦尔德医生出去有事,而且还带着乔纳森,所以只好由我去接待他们了。这对我来说是一次痛苦的会面,这令我想起仅仅几个月前露茜的所有梦想。

    当然,他们听露茜谈起过我,而且看起来范·黑尔辛医生也对我有些“赞誉有加”——就像昆西形容的那样。

    这些可怜的人,他们都不知道露茜把他们向她求婚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所以他们也不清楚该谈些什么,做些什么,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我对这件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因此他们始终在谈一些中性的话题。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2:46

第十七章(5)

然而,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把话题引到当前的事情上来比较好。我从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里得知,露茜死的时候——她真正死的时候,他们都在场,所以我不需要担心会泄露什么秘密。
    于是,我尽量详细地告诉他们,我已经读过了所有的资料和日记,而且我和我丈夫已经把它们都打印出来,并且已经把它们按时间顺序整理好了。我给了他们每人一份副件,让他们到书房去读。亚瑟接过那一厚叠文件翻了翻,然后问道:“哈克尔夫人,这都是你打出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虽然我还不了解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你们所有人都是那样善良,你们如此热诚、精力充沛地工作着,而我所能做的就是无条件接受你们的想法,并且帮助你们。我已经学会如何接受一个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起来就会发抖的事实。此外,我知道你非常爱我亲爱的露茜……”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用双手捂住了脸,我可以听出来他声音里带着哭腔。莫里斯先生表现出他天性中细腻的一面,他把手放在了亚瑟的肩膀上,然后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我觉得女人天性中有一种东西,可以让男人自然地在她面前意志崩溃,表达出他脆弱、感性的一面,而不会认为这种发泄有损自己男子汉的形象。当亚瑟发现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便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彻底垮了。我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我希望他不要认为我太唐突,他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也不要这样认为。但是我把他想错了,我知道他绝不会这样想。——他是个真正的绅士。

    我看得出他的心都要碎了,于是我说:“我爱露茜,而且我知道她对你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你对她意味着什么。我和她情同姐妹,而现在她已经离开了我们。在你心烦意乱,身陷苦恼的时候,何不把我当做你的姐妹呢?我知道你所承受的痛楚,虽然我无法估量到它有多深。如果你觉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能够让你好受点,那何不让我来帮助你呢——就算看在露茜的份上。”

    就在这一刻,这位可怜的人的痛苦情绪完全爆发了出来。看起来,好像是他一直压抑着的长期以来所承受、积累的苦痛在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出来的阀门。他简直有些歇斯底里,他举起双臂挥舞着,两只手痛苦地相互击打着。他站起来,然后又坐下,泪水顺着脸颊如大雨滂沱般洒落下来。我对他真的有无限的同情,于是不假思索地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他抽泣一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同时身体也抖动着。

    我们女人天生就有一种母性,一旦这种母性被激发出来,我们就能坚强地面对很多困难。现在这个伤心的男人的头靠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就好像有一天我会这样抱着我的孩子。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就好像他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从来没想过那个时候这一举动有多么的奇怪。

    过了一阵子,他停止了哭泣,并且为他刚才的举动向我道歉,但是他并没有试图遮掩他自己的真实感情。他告诉我在过去的日日夜夜中——那些疲惫的白天和不眠的夜晚——他不能向任何人倾诉,而一个男人也有需要诉说悲哀的时候。以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给予他同情,或者说,由于他深陷的可怕环境,他找不到任何他可以自由向其倾诉的女人。

    “我现在知道自己承受了多少,”他说,同时擦干了眼泪,“但是我却不知道——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知道——你今天给予我的温柔怜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今后会更深刻地领会到;相信我,我现在并非不感激你,但是我的感激一定会与日俱增。你会愿意让我此生像兄长一样对你,是吗?——看在露茜的份上。”

    “看在露茜的份上。”我说,然后我们互相击掌。

    “也是为了你自己,”他补充道,“如果一个男人的尊严和感激值得赢取的话,那你今天已经赢得了它们。如果将来某个时候,你需要男人帮助的时候,相信我,我一定在所不辞。上帝已经许诺在你生命中不会让任何阴霾阻挡你生命中的阳光,不过如果你真的遇到了麻烦,答应我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是如此的挚诚,他的悲哀如此的真切。于是,我对他说:“我保证。”我觉得这样会让他好受些。

    当我来到走廊里的时候,我看见莫里斯先生正透过一扇窗户往外看。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后转过头来问:“亚瑟怎么样了?”

    然后他注意到我红红的眼睛,继续说道:“啊,我看见你一直在安慰他。可怜的人,他需要别人的安慰。在男人内心备受煎熬的时候,只有女人才能帮助他。而以前没有人可以安慰他。”

    看到他如此勇敢地忍受着自己内心的煎熬,我的心都在为他滴血。我看见他手里拿着那些稿子,我知道当他读过了那些东西之后,他就会意识到我到底了解多少真相。于是,我对他说:“我希望我能安慰所有内心受着伤的人。你能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吗?在你需要安慰的时候,你愿意来找我吗?以后,你会明白我为何这样讲。”

    他看出来我是真诚的。他弯下了腰,拉过我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看起来,我的言语感动了他那无畏无私的灵魂。我有些冲动地低下头去吻了他。

    他热泪盈眶,有一刻他的喉咙也有些哽咽了,他非常平静地对我说:“小姑娘,只要你还活着,永远不要后悔付出你真诚的善良。”说完他便朝他朋友的书房走过去了。

    “小姑娘!”这就他曾经用来称呼露茜的词。啊,他已经证实了他是我的朋友了!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3:01

第十八章(1)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9月30日

    我五点钟回到了家,发现亚瑟和莫里斯不但已经来了,而且还已经看过了哈克尔先生和他了不起的太太打印、整理好的各种日记和信件的副本。

    哈克尔先生去寻访那些货运工去了——也就是亨尼塞医生在写给我的信中提到过那些货运工——还没有回来。哈克尔夫人给我们沏上了茶。说实话,这是我自从住到这里以后,第一次觉得这栋老房子像个家了。

    当我们喝完了茶之后,哈克尔夫人说:“谢瓦尔德医生,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见见你的病人伦菲尔德先生。请一定要让我见见他。我对你在日记中谈到的有关他的那些情况非常感兴趣。”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我实在无法拒绝她,而且我也没有理由要拒绝她。所以我带她和我一起去见伦菲尔德。

    我走进伦菲尔德房间,我告诉他有一位女士想要见他,而他只简单地问道:“为什么?”

    “她正在参观这所房子,所以想见见里面的每一个人。”我回答。

    “哦,非常好,”他说,“那一定要让她来,但请先等上一分钟,让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他收拾房间的方式很特别,在我意识到要阻止他以前,他就已经把盒子里所有的苍蝇和蜘蛛全都吞了下去。很显然,他害怕或者非常提防外界的干扰。

    当他完成了那件恶心的工作后,才愉快地对我说:“让女士进来吧。”然后,他便垂着头坐到了床边,但是,他却抬着他的眼皮,这样在她进来的时候就能够看见她了。

    有那么一刻,我想他可能会有危险的举动;我仍然记得他在我的书房袭击我之前是多么安静。所以,我选择了一个最佳位置站好,一旦他要袭击哈克尔夫人,我就可以立刻抓住他。

    哈克尔夫人非常轻松愉快地走进了房间,这种神态会立即在精神病人中赢得好感,因为轻松是精神病人最尊敬的气质了。

    她走到了伦菲尔德面前,愉快地笑着,并伸出了自己的手,“晚上好,伦菲尔德先生。”她说,“我知道你,因为谢瓦尔德医生曾跟我提到过你。”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着眉仔细把她打量了一番,露出好奇和怀疑的神情。接着,让我吃惊的是,他说:“你不是医生想娶的那个女孩,是吗?你不可能是,你知道,她已经死了。”

    哈克尔夫人温柔地笑了笑,回答道:“哦,我不是!我有丈夫了,我在见到谢瓦尔德医生之前,就已经嫁人了,我是哈克尔夫人。”

    “那么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和我的丈夫是来拜访谢瓦尔德医生的。”

    “那么别呆在这了。”

    “但是,为什么?”

    我想哈克尔夫人不会喜欢这种谈话方式,我听了也很不舒服。所以,我插话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娶什么人?”

    他停顿了片刻,把目光从哈克尔夫人身上移到我身上,然后又移了回去,接着非常轻蔑地说道:“多么愚蠢的问题!”

    “我根本不这样认为,伦菲尔德先生。”哈克尔夫人立刻帮我说话。

    伦菲尔德对我说话的时候有多轻蔑,在回答哈克尔夫人时就有多礼貌和尊重。他说:“当然,你会明白的,哈克尔夫人。当一个男人,就像我们的院长,一旦被人们爱戴与尊重,那么,有关他的一切都会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引起广泛的兴趣。谢瓦尔德医生不仅被他的家人与朋友所爱,甚至也被他的病人所爱戴。要知道这些病人没有思维协调能力,经常把原因和结果混淆起来。自从我住到这个精神病院成为一个病人以后,我就不禁注意到这里一部分病人的那种顽固的错误思维倾向,他们往往倾向于缺乏逻辑以及无缘由的诡辩。”

    他的这番话听得我目瞪口呆。我的这位特别的精神病人正在谈论哲学原理,而且说话的方式就像一位颇有风度的绅士——这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所有特征中最独特的一种。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哈克尔夫人的出现才触动了他的记忆中的某根弦。如果这种新的情况是自然发生的,或者是因为他的某种无意识的影响,那么他一定有某种罕见的才能或者能力。

    我们继续聊了一会儿,哈克尔太太看到伦菲尔德非常理性,就一边征询式地看了看我,一边把话题进一步引到他最喜欢的话题上。再次让我吃惊的是,伦菲尔德在回答这些问题时都显得非常的理性,而且在谈到某些事情的时候,他甚至还拿他自己做例子。

    “有些人有着奇怪的信仰,我自己就是一个例子。真的,我的朋友们都对我保持戒备,并要求把我看管起来,这也就不足为奇了。我以前曾幻想生命是积极的、永恒的存在,而且,只要你不断地吞噬有生命的东西,不管这生命的等级是多么的低,你的生命就会被无限制地延长。有时候,这种想法会变得非常的强烈,我都甚至想吃人。这位医生可以证明,我曾经试图杀死他,目的就是想通过吸食他的血来增强我自己的生命及其力量。当然这是基于《圣经》中那句‘血就是生命’。但是,有些人却把这句箴言给庸俗化了,以致使之受人轻蔑,不是吗,医生?”

    我点头同意,因为我太惊奇了,以至于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可说的。真的很难想象,就在五分钟以前,我还亲眼看着他吃完了那些蜘蛛和苍蝇。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3:16

第十八章(2)

我看了看表,应该去车站接范·黑尔辛了。于是,我告诉哈克尔夫人该离开了。哈克尔夫人愉快地对伦菲尔德先生说:“再见,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够常常见到你。”
    不过,他的回答却让人吃惊:“再见,亲爱的,我求上帝让我不再看到你甜美的脸蛋。但愿上帝祝福、保佑你!”

    我一个人去火车站接范·黑尔辛,没有带别人。亚瑟现在的心情比他自从露茜生病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好。而昆西也比他上午刚来的时候更显露出他原来开朗豁达的本性。

    范·黑尔辛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动作敏捷得像一个年轻人。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我,然后跑到我面前,对我说:“啊,约翰,情况如何?还好吗?我这段时间很忙,常常四处奔波。我把一切都办好了,我有太多话要说了。米娜女士和你在一起吗?在一起啊。还有她的好丈夫呢?还有亚瑟和我的朋友昆西,他们也和你在一起吗?很好!”

    回家的路上,我跟他讲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还告诉他在哈克尔夫人的建议下,我自己的日记也派上了一些用处。

    这时候,教授打断了我:“啊,了不起的米娜夫人!她有男人的头脑——一个有天赋的男人的头脑——同时拥有女人的好心肠。这都是上帝的安排,相信我,是上帝创造的这样完美的组合。不过,约翰,目前我们很幸运有那位女士的帮助,但是过了今晚她就不应该再涉及这件恐怖的事情了。她冒如此大的风险可不太好。我们男人决定铲除这个魔鬼——我们发过誓对吗?——但这不是女人的事。即使她不会受伤,但她的心灵会面对太多的恐惧。今后她可能会受煎熬——她醒着时神经会紧张,睡着时也会做噩梦。另外,她还很年轻,刚刚结婚不久,她还需要考虑一些别的事情。你跟我说过,她已经把所有的稿子都打出来了。那么,她一定要和我们一起讨论一下。但是明天起,她就不必再操心这件事了,我们自己干。”

    我完全同意他的建议,然后我又告诉他,在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发现德拉库拉买的房子就挨着我的精神病院。他很吃惊,而且好像有些担心。

    “哦,要是我们以前知道就好了!”他说,“那样的话,我们就能及时找到他,并能救露茜一命。不过,就像你说的,‘事已至此,于事无补’,我们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而是把自己的路进行到底。”此后,他就再也没说话,直到我们进了大门。

    就在我们去准备晚饭之前,他对哈克尔夫人说:“米娜女士,我的朋友约翰告诉我,你和你的丈夫把到现在为止的所有资料都按时间顺序整理好了,是吗?”

    “不是到现在为止,是到今天早上为止,教授。”她很快接过话题。

    “但是为什么不是到现在为止呢?我们都明白一些小细节能提供很多线索。我们都已经公开了我们的秘密,所以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哈克尔夫人的脸红了起来,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页纸,说道:“范·黑尔辛医生,那你读一读这个吧,看看是不是一定要把这个加进去。这是我今天的记录。我也觉得应该把现在发生的每件事都记录下来,虽然有些琐碎。不过,这张纸里除了我的一些私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一定要把它加进去吗?”

    教授认真地把那页纸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然后又把它递了回去,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就不需要把它加进去,但我希望能够把它加进去。它只会让你的丈夫更爱你,而我们,你的朋友们,都会更以你为荣,还有更多的尊敬和爱。”哈克尔太太红着脸把纸拿了回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现在,直到这一刻,我们所有的记录都已经完成,并按顺序准备好了。晚饭后,教授拿走了一份副件到他的书房里去了,我们定在晚上九点碰头。我们其他人都已经读过了所有的资料,所以我们在书房见面的时候应该对所有的事实都一清二楚了。然后我们就能够制定出一个对付那个可怕的神秘敌人的战斗计划。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9月30日

    晚上六点我们吃完了晚饭,过了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在谢瓦尔德医生的书房里碰面了。我们无形中组成了一个像研讨会或委员会一样的团体。当范·黑尔辛教授进来的时候,谢瓦尔德医生示意他坐在主席的那个位子上。教授让我坐在他右边,担任秘书的角色。乔纳森挨着我坐。我们的对面则是亚瑟,谢瓦尔德医生,以及莫里斯先生。亚瑟紧挨着教授,谢瓦尔德在正中间的位置。

    教授开始讲话了:“我想,我们应该都了解了这些文件上记录的所有事实。”我们都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们要对付的那个敌人的一些情况。下面,我会把我所弄清楚的有关这个人的一些历史讲给你们听,这样,我们就可以讨论我们该如何行动,然后采取相应的措施。”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吸血鬼,我们当中有些人已经亲眼见证过了。即使我们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我们自己的不愉快的经历,但是历史上也有很多记载足以向理智的人们证实这一点。我承认,起初我也是非常的怀疑。要不是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把自己训练得头脑开阔的话,我恐怕都不会相信,直到这次残酷的事实已经在我耳边轰鸣‘看!看!是真的!是真的!’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6-11-19 11:53:31

第十八章(3)

“咳,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些情况的话,哪怕只是猜测到他的话,那么我们所珍爱的一条宝贵生命就有可能得以挽救。但是这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们必须继续努力,这样我们就可以拯救其他无辜的生命免受摧残。吸血鬼不会像蜜蜂那样蛰一次人以后自己就死掉了,他只会越来越强大,然后就会有更大的力量去犯下邪恶的罪行。我们面临的这个吸血鬼的力量非常强大,足以抵得上二十个男人。他比人类更狡猾,因为他的狡诈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强。而且他还会使用巫术,根据他所用的词源显示,是称之为死亡占卜,也就是说,他可以让所有他能接近的死人都归由他控制。
    “他很残忍,而且比残忍更邪恶,更确切地说他是冷酷无情的魔鬼,没有心肝。他能够在一定范围内随心所欲的变化成任何模样;他也能够在一定能力范围内翻云覆雨,控制电闪雷鸣;他还可以命令所有低等的生命,比如老鼠、猫头鹰、蝙蝠、蛾子、狐狸或者狼等等;他可以变大或缩小;他也可以来无影,去无踪。

    “那么我们究竟怎么开始行动摧毁他呢?我们该如何找到他的行踪,找到之后,又该怎么消灭他呢?朋友们,我们承担的是一个非常艰巨而可怕的任务,而且后果可能会让勇敢的人都颤抖不已。因为如果在这场战役中我们失败了,那么我们的命运又将如何呢?我的命不算什么,我毫不在乎。但是如果我们失败的话,这就不仅仅是生与死的问题,而是我们有可能变得像他一样,变成一个在夜晚出没的肮脏东西——没有心肝和感情,去蹂躏我们最爱的人的身体与灵魂。那个时候,对我们来说天堂之门将永远关闭,因为谁会为我们将之重新开启?于是,我们将永远被人类所唾弃,成为玷污上帝光明的污点,成为射向人类的利箭。

    “但是我们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够退缩吗?对我来说,我会说——不!但是我已经老了,命不久矣,不会再有多少阳光、美景、鸟语、音乐和爱。但是你们还很年轻,有些人已经经历了痛苦,但是还有幸福的时光等着你们。你们如何回答?”

    在教授讲话的时候,乔纳森握住了我的手。当我看到他的手伸出的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担心他被我们所面临的危险压倒了。但是当他的手握住我的时候,我感到的是一种生命的力量——坚强,自信和决心。一个勇敢的男人的手可以说明一切,哪怕是不相关的女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教授讲完话之后,我的丈夫凝视着我的眼睛,我也凝视着他,这时话语已是多余的了。

    “我代表米娜和我自己响应你。”他说。

    “算我一个,教授。”昆西·莫里斯先生像以往一样干脆地说。

    “我站在你这一边。”亚瑟说,“如果不是为了别的理由,至少也是为了露茜。”

    谢瓦尔德医生简单地点了点头。

    教授站了起来,把自己的金十字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伸出双手。我握住了他的右手,亚瑟握住了他的左手,乔纳森用左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另一只手握住了莫里斯先生的手。这样,我们所有人的手都握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神圣同盟。我觉得我的心是冰凉的,但是我从没想过退缩。我们又坐了下来,范·黑尔辛医生的神色有些兴奋,因为这表明严肃的工作开始了。这个行动如此庄严,就像生死契约一样严肃。

    “好的,你们都知道我们是在和谁对抗,但是我们也不是毫无力量。我们这边也有凝聚起来的力量——能够克制吸血鬼的力量。我们有科学作后盾,我们可以自由的思考和行动,我们有相同长度的白天和黑夜。实际上,只要我们扩展自己的能力,我们的力量是无穷的,而且可以自由运用。我们已经投身到这件事情当中,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无私的。这些都意义重大。

    “现在,让我们看看和我们对抗的这股势力哪些方面可以受到控制,而哪些个别的力量我们不能控制。更精确地说,就是先考虑一下吸血鬼总体的弱点,再个别分析一下这个魔鬼。

    “我们现在只能从传说以及迷信开始着手。它们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处,尤其当我们在面临生死攸关,或者比生死问题更严重的问题的时候。但是我们现在也该满足了,我们也只能这样——因为第一我们没有别的信息来源——第二,毕竟这些传统和迷信是我们所能获得的全部资料了。

    “我们能指望别人也相信吸血鬼的存在吗?就看看我们好了,一年前,我们当中有谁会相信——在我们这个依赖科学的、对一切持怀疑论的、只相信眼见为实的十九世纪——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甚至对在我们眼皮底下证明给我们看的事实都会嗤之以鼻。所以你们相不相信吸血鬼是有弱点的,是可以对付的,是和相信吸血鬼是不是存在是一回事。

    “因为,让我告诉你们吧,只要有人烟的地方,人们就知道它的存在。它在古希腊、古罗马、整个德国、法国、印度以及中国等等地方活动猖獗,那里的人们甚至到今天都非常害怕它。它始终跟随着骁勇的冰岛人、匈奴人、斯洛伐克人、撒克逊人以及马扎尔人的足迹。

    “目前,我们已经获得了大量的信息,足以相应采取行动了。而且我们亲身经历的事情已经验证了传说中的说法。吸血鬼是长生不死的,不会仅仅因为时间流逝而死亡。它会靠喝活人的鲜血而不断补充自己的力量。甚至就像我们当中有人看见的那样,它还会变年轻,生命力变得很旺盛。也就是说,只要它食物充足,就可以不断恢复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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