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cross166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贰——勿用(临 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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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世间事,知易行难,说起来惭愧啊,呵呵,几千年了,可我却越活越糊涂了。”
又是一阵顿暂的沉默后,灿终于有些黯然的开口了。
“哦?”方羽精神一振,心里更加的期待了起来。
“我本是函谷关外乡间一顽童,自幼家贫,但父耕母织,有一姊相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倒也过的其乐融融。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我十岁那年,大我三岁的姐姐忽然病夭,紧接着不足两年的时间内,父母也逐一缠绵病榻,先后病逝。而我,也由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沦落为族内豪门的家奴,成了一个放牲口的牧童。
从姐姐病到父母亡,这期间他们缠绵病榻的苦楚和濒死前的不舍,都给了什么都不懂的我太多太多的打击和伤痛。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我的脑海里就很奇怪的冒出了个天大的疑问,人为什么而生,又为何会死?
难道真的像族内的长者他们说的那样,每个人的生死,都是上天的安排么?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何连被所有人都认为是天之子的王侯也会死掉?难道这苍天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无情么?
就这样纠缠在这个奇怪的念头中过了大半年,到我十三岁半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解惑的机会。
那几日,整个函谷关东面的山谷内,天地间云雾氤氲,紫气升腾。而关内从上到下,人们纷纷都在传说,这是因为关令尹喜请来了老子的缘故,据说,老子乃是这世上最有学问的人。
从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我满心满脑,就只剩下一个愿望,就是能见老子一面,向他请教人究竟为何会生老病死的问题。
于是,我就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样,想尽办法打听他的消息,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企图能见他一面。
可是整整过了好几个月,都没找到可以见他一面的机会。但是,在我苦苦探听下,也隐约听说他并不是像人们传言的那样,是被关令特意请来的,而只是他要出关路过此地,被关令发现并挽留住的。迟早,他还会离开这里。
于是,我每天都在出关路上放牧等他。很奇怪,那时节,自从我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之后,我心里始终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他,而且我一定能见到他。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我终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清晨,在关外的小路上见到了他。”
缓缓说到这里,灿微微眯起双眼的瘦脸上全是一片说不出来的悠远和安详,似乎在这一刻,他又回到了久远的记忆中那永难忘怀的瞬间。
“道可道,非常道……”
方羽此时,也静静的站在一边,只管在灿口中那低低的吟唱声里,恍兮惚兮的尽情神游。
也不知过了过久,两人都在彼此气机纠缠融合后又忽然一分的刹那,齐齐的回过了神。
彼此对视了一眼后,两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云淡风轻似的淡淡笑容。
“前辈就是自那一面后开始有了奇变?”淡淡的笑容里,方羽忽然显得格外清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其实布置是见了一面,而是一段我到现在都说不清楚到底有多久的时间相处,才促成了我之后的变化。”
“哦?”方羽又是微微一愣。
“自那天遇见之后,哭诉过后的我就在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下,又跟着他走了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反正每时每刻,我都像是在做梦一般,都沉浸在脑海中连绵不断响起的吟唱声和这声音带来的那种似真似幻的奇异感觉中,不能自拔。
那段时间里,我不知道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清醒还是在做梦,反正就那样几乎不吃不喝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在大河上的一个渡口处,才在他发出的那声长叹和老牛的长叫声里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而我,却依然沉浸在那种似梦似幻的世界中不能自拔,只是自他们不见了之后,又开始需要吃饭喝水了。
那是一段很奇怪的岁月,整个人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样,一半就还像以前继续过着正常的生活,而另一半,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在一种非常很清醒却又很冷静的心态下,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这个世界似乎根本不用休息。
而且,两个世界会时常融合在一起,令我根本无法分辨究竟那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也就是从跟他们分开的那一刻,我不能说话了。其实好像也不是不能说话,而是自己不想说话了。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了很多年,期间我好像也和常人一样,娶妻生子,过着普普通通的贫贱日子,一直到那年,被征去打仗的儿子战死的消息传来,老妻哀痛致死,而万念俱灰的我也跳进大河,企图去陪他们的那时,当冰冷的河水淹没头顶的瞬间,我忽然整个的清醒了过来。
过往四十年的一切,竟宛若一场大梦。在清醒过来的我脑海中,竟掀不起一丝波澜。整个天地,在那一刻,已经在我眼前和脑海中全都变了。
而我,也忽然开始有了莫大的能为。因为初醒的那次,我就在大河的河底整整坐了数天之久,却丝毫没事。
之后又在漫长的岁月中发现自己越来越与常人不同,而等沉浸在这种不同的我开始逐渐冷静下来时,这才发觉竟已过了两百年。
而我却容颜依旧,不曾有丝毫的变化。
于是我就四处打听,想再找到他问个究竟。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很多人都说他已在古狄道飞升。可是我不信,我都可以活这么久不死,他又怎会那么早仙逝?
可数年的寻访最终却还是只有一个结果,他真的已不在了。
后来,我听说有个庄周的人继承了他的衣钵,于是就去拜访这位庄周。
初一见庄周,我就发现人们所言不虚。因为在这个人身上,我再次体会到了只有在老子那里才有的那种奇妙感觉。
那是一种天高云淡般悠远,却又亲切到让人无法言说的奇特感觉。寻访老子的这些年里,我曾见过不少传言中的高人,却只有在这个庄周的身上,发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可惜,这位子休先生说话做事的态度也和老子当初一样,除了认真听我困惑的原因之外,并曾不正面为我解惑,只是给我讲了不少的寓言和有趣的故事。
让我又一次陷入了似乎明白,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的境地。
这一迷糊又是一段漫长的时日。等我再次醒悟时,他也已仙逝很多年了。
原先的困惑,还有他们两位先后的离去,都再度清醒过来的我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为什么能指导我的他们会先后离去,而我却不会?
这显然不是水准或是能力的问题,尽管到我再度回醒的那时,我的能为已到了入水不湿,入火不燃的奇异境地,但我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我出现的这些异样能为在别人的眼中或许神奇,但是在他们眼中,却只是不值一哂的小玩意。
当时的我也说不上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但心底里就是始终盘旋着这个感觉,至今都不曾消失。
后来我怀疑是我不识字,见识太低,无法真正理解他们说过的那些话背后真意的缘故所致。
所以之后的很多年里,我开始努力认字,发奋学习,试图用学识来替自己解开这些困惑。
经过一段颇为漫长的学习之后,尽管我资质非常愚钝,但是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自问已可以试着重新解读他们说过的那些东西了。
可是等真的开始重新解读了,我才发现学来的那些东西却让我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他们说过的每句话,从不同的角度来分析,都能得出不同的结果。
就在不断的迷茫和不停的尝试,这种无谓的循环中,我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新的发现,就连最初的坚持和方向都开始迷失了。因为到了后来,我甚至都想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那是一段颇为不堪的岁月,那几百年中,曾做过不少过激的错事,也伤害过不少人,桃木郎就是在那段期间从别人手里抢过来。
期间,在自己间或的反思和追悔中,也曾经历过几次雷劫,不过都安然过来了。唉,那段日子……”
叹息着,灿的脸上有一抹淡淡不堪回首的忧郁在流淌。
“哦?前辈之前也曾几番历劫?而且是在自己的反思和追悔中?”
方羽静静的一路听到这里,就在心中也为他蹉叹不已得的同时,猛地在灵光一闪的瞬间,有些激动了起来。
“没错。天法自然,你我修行人讲究天人合一,到了一定的状态,心境的波动自然会引发一些异常,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小友为何会这么激动?”
“晚辈年纪轻,经历的少,刚才听前辈的说法,证实了困扰心中很久的一个推断,所以不免有些失态,让前辈见笑了。”
此时,微微有些兴奋的方羽可不在乎灿眼中的不以为然,能在灿这种人的口中证实自己对雷劫的推断方向是正确的,那可真是一件能让他颇感欣慰的好事。
至少,他就不用再为即将度劫的阴神宗紫薇宗主担大多的心了。要知道,之前在两人的探讨中,紫薇可是下个极大的决心,才决定按照方羽的推论和建议来应劫的。
尽管方羽在心底里也认为自己的推断不会错到那里去,可心里有隐隐的担心那是避免不了的,毕竟,那时的他也没经历过大雷劫不是?
万一要是错了,出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的后果……
但是现在这份担心已可以坦然放下了,这如何不让他动容?不过欣慰之余,灿的一切也给他更大的好奇和困惑,究竟灿之后又经历了些什么,竟会让修行到这般境地的他也陷于心魔而不能自拔?
这在眼下方羽的认知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12-8 21:59: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喂,懒虫,快醒醒,再睡天又要黑了,快醒醒!”迷糊中,一把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再度传入了梅小磐的耳中。
  “方大哥?”
  一激灵,梅小磐猛地睁开眼睛翻坐了起来。眼前这含笑望着自己的,可不就是让他牵肠挂肚的方羽么?
  “呵呵,你可算醒了。快收拾梳洗一下,我在外间等你。”
  在他有些激动的打量中,换了一身新衣的方羽笑意盈盈,看不出有丝毫不妥的地方。

  “方大哥,你没事了?真好!”

  他目光盯在方羽身上,人却在手忙脚乱的穿鞋。可是心情激荡之下,一连几次都没能把脚伸进鞋里。

  “我没事,你快收拾,我在外间等你。”

  方羽看到他这幅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就连陪在方羽身边的孤云脸上,此时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嗯!”

  梅小磐脸上微红,低头应了一声后,便专心穿起了鞋子。

  “道长,咱们去外间等?”方羽这时,也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孤云。

  “方施主,请!”

  在他清亮的目光注视下,此时依然有些紧张的孤云赶忙稽首延客。

  “方大哥已经安然回来了,那灿叔呢?蒙姐姐真是讨厌,硬让人家睡到了现在……咦,蒙姐姐她人呢?”

  梅小磐在方羽和孤云他们转身的同时,就已穿好了鞋子。不过忽然涌上心头的困惑却猛地的拉住了他抬起的脚步,一时间竟让他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间里传来了方羽清朗的声音:“孤云道长,我上山来的路上,曾看到一群病人和家属也正在向这边赶来。他们的情况有些狼狈,不知贵观是否能想办法给安置一下?”

  “病人?哦,我明白了,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找人去安顿他们,贫道先走一步,等下再来陪施主叙话。”

  “多谢道长。”

  紧接着,梅小磐就听到脚步声在一片隐约传来的音乐声中迅速远去。

  “小磐出来吧,现在没别人了。”

  就在脚步声消失的同时,方羽清朗的声音也再度从外间响起。

  “方大哥,灿叔呢?”

  梅小磐从里间一出来,就问出了此刻他最关心的问题。

  “灿前辈正在自我调理,他可能会晚点才过来。小磐你休息好了没?”

  方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脸上挂满了淡淡的笑意。只是此时此刻,这笑容却带给梅小磐一种格外不同的感觉。

  以他的修为和感受,他也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反正感觉中,就是觉得好像和昨天有了很大的不同。

  “都睡了快一天一夜,能不好么?现在全身都觉得别扭,都怪蒙姐姐,对了方大哥,蒙姐姐她人呢?”

  梅小磐说话的同时,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把握住他究竟是那里变了。

  “她有事先走了,晚点可能还会过来。既然你已经休息好了,那就准备一下,等会咱们还要继续给人瞧病呢。对了,小磐,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么?”

  方羽将他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他在困惑什么,不过却不想去点明。

  因为此刻,就连方羽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变化究竟有多大,但是他心里却清楚,自己体内的气机,从那一刻起,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一点,从老道孤云见到他以后那明显拘谨的反应,就已得到了证明,尽管从见面至今,他依然和平素一样,紧紧收敛着自己的气息。但是,孤云还是本能的紧张了。

  “呵呵……

  现在他看到小磐也是一样,便不由的呵呵轻笑了起来。

  “先回答几个问题?方大哥你笑什么?我还等你给我说你怎么找到灿叔了呢,怎么你反倒要问起我来了?”

  梅小磐这下可摸不着头脑了。

  “前面不是给你说过么,灿前辈已经没事了。不过他还有点心事放不下,所以我自作主张,需要先问问你的打算。”

  方羽说到这里,脸上也敛起了笑意。

  “哎呀方大哥,你可急死我了。这样吧你先给我说你是怎么找到灿叔的,灿叔有什么心事,然后你再问我问题好不好?不然我也静不下心来回答你啊。你先说,好不好?求你了!”

  有些焦躁的梅小磐上前一步抓住方羽的胳膊,略带恳求意味的话一出口,方羽倒还没什么,他自己却先愣住了。

  “我怎么会跟他这样子说话?这么多年来,好像只有跟灿叔在一起时,才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啊,难道……”

  想到这里,闪电般的缩回手,忽然有些僵硬的他再度用又惊又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起方羽来。

  眼前的方羽看上去依然是初见时那般的自在和从容,房间内,也丝毫感觉不到有任何异样的气息在流动。显然,方羽并不曾施展过手段,可自己心头这种分外亲切的感觉为何还会这么浓郁?

  难道这就是他身上那种自己感应不到的变化所致?为何会这样?

  “小磐,你跟灿前辈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觉得他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空里,方羽已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人?”这下小磐彻底愣住了。

  “嗯,这点很重要,所以小磐你要仔细想想再回答。”

  低头沉吟了一会后,小磐慢慢地的抬起了头:“方大哥你既然见过灿叔,想必也知道我是他捡来抚养大的弃儿。

  所以,灿叔在我心里,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父亲,老师、朋友,也是母亲!没有他,就不会有我小磐这个人的存在。”

  说到最后,一脸肃穆的他眼中已有泪光在闪动。

  “咳,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是想问……”

  “方大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管灿叔在别人眼中是什么人,不管他究竟是什么人,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足够了,方大哥,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打断了方羽之后,抢先侃侃而谈的小磐此时已有些激动了。

  “小磐,你别激动,我想你有些误会了。”

  方羽心里,此时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问题,竟会有让小磐连退数步这么大的杀伤力。

  “我误会了?”小磐眼中戒意稍淡,不过人依然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我并没有恶意,更没有从你这里打探灿叔底细的意思。实际上,要说了解,可能现在的我要比你更了解你灿叔。算了,咱们不说这个,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现在业已成年,那你想没想过若是有一天,灿叔不在你身边的话,你要如何生活?”

  “灿叔不在身边?”小磐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此刻,他从方羽的眼中,看不到有丝毫说笑的意思。

  “嗯,现在你也是个大人了,多想想吧!”方羽说话的同时,人也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起的同时,门口处已隐隐有脚步声响起。

  “方大哥,你的意思是……”声音微微颤抖着,梅小磐的脸上已没了半点的血色。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说了个建议而已。”

  方羽说完这句话,看着小磐轻颤起来的身子和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下也有些不忍,在转身往门口迎去的同时,口中也不由发出了低低的叹息。

  “唉!小磐,希望你能挺住,若不是为了灿前辈,我又怎忍心来提这个建议?”

  面色惨白的小磐闻声又是一颤,刚要挣扎着再开口时,却又被踏进门来的那个身影给拦住了。

  “方施主……”

  孤云老道一进门,就察觉到了房间内有些异样的气氛,到了嘴边的话也很知趣的停住了。

  于此同时,随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一片脚步声也都齐齐停住。

  方羽回头看了看低头微颤着的梅小磐,心里又是一声暗叹,随即将目光迎向了静静望着自己的孤云:“道长,容方羽晚一点再过去拜望各位前辈?”

  孤云垂下目光,平静的稽首而退了。

  目送孤云和停在院门口的那群老道远去,方羽这才回头:“小磐,过来坐吧。”

  梅小磐抬起头,眼眶中早已泪光盈盈。而那张还很年轻的脸庞上,此刻依然是一片雪白。

  “小磐,眼泪擦掉,过来坐。咱们得抓紧点时间,后面还有一堆麻烦事呢。”

  抬眼望了望门外已开始西斜的残阳,方羽的语气中有些淡淡的无奈和担忧。

  “方榕,你们究竟躲到那里去了呢?千万不要现在就来闹啊……”

  “方大哥,我已准备好了,你说吧!”

  就在这时,伸手擦去了眼泪的梅小磐已开口打断了他的沉吟。

  “准备好了?呵呵,小磐,别那么紧张,事情并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方羽扭头,看到小磐紧握双拳,咬着牙关的那幅夸张模样,不由失笑了起来。

  随即,他也敛起了笑容:“小磐,你虽然跟灿叔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也知道他不少的秘密和神奇之处,但是,你可能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来历和苦衷。”

  “我不知道?”小磐此时尽管心神紊乱至极,但是方羽的这番话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嗯,尽管灿叔并不是很确定,但我以为,你并不清楚灿叔是活了数千年的古人这一事实。”

  “什么?”猛地瞪大了双眼小磐这下真的傻在了那里!

  “这怎么可能?”


[ 本帖最后由 cross166 于 2006-12-13 19:2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3 19:26: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这怎么可能?”
  素净的房间内,夕阳残照下,听方羽说完和灿叔接触的过程之后,瞪大了双眼,使劲抓挠着自己头发的小磐愣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再次低低的惊呼了起来。
  尽管从小到大,他曾或明或暗的见识和领略过灿叔的种种神奇,也曾在这十几年的平静生活中,配合着灿叔应付过几次一些人别有用心的窥探和挑衅。自然心里也清楚,养大自己的灿叔并不是普通人。
  当然,他自己也曾在心底里无数次的猜测过灿叔的过往,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灿叔竟会是活了数千年的古人!
  难怪他会有那么神奇的本事,也难怪他要那么的伪装自己,原来是这样……

  “呵呵,这个问题从早上到现在,我也曾问过自己好多次了。可惜同样也是一个答案,这怎么可能?或许这也是灿前辈自己要度的劫吧!”

  方羽看到梅小磐惊讶之下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只好苦笑着开口将他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来。

  “这也是劫?”

  “我也说不好,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

  苦笑着的方羽看到此时小磐脸上的惊容已稍有缓解,所以说了半截之后,稍一停顿,很快的转了回来:“原本我来这里之前,并不想告诉你这些,因为在我的理解中,你若是知道了,对你对灿前辈并没好处。这也是灿前辈一直都没告诉你的原因。

  可是现在,你们存身的道观已被雷劫击毁,而灿前辈也因此而面临着曝光的危险,再加上他因自身的原因而陷入的困境,这些因素都迫使他不得不再次面临远遁的问题。

  可是这次和以往数千来的隐匿和遁走不同,因为依然陷于自身困境中的灿前辈,心里已有了你这个牵挂……”

  “所以你就来问我了?方大哥,这简单啊,我跟着灿叔一起离开这里就是了,我不怕吃苦,再说凭我的医术,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帮灿叔做点什么,我……”

  急急打断了方羽的梅小磐说到这里,还没等方羽开口,自己却已苍白着脸色,打住不说了。

  聪慧如他,此刻已隐约明白,自己刚才所提到的医术,恐怕就是促使方羽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医术,自己心里淳朴的好意,现在却已变成了横亘在自己和灿叔,这个世上唯一亲人之间的鸿沟。

  早已揪紧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砍了一记似的,撕裂般的剧痛。而夺眶而出的泪水,也终于无声的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汇成了奔涌的小溪。

  “小磐,擦掉眼泪,也别太难过。好男儿都应该像雄鹰,翅膀硬了,就该离巢自己去蓝天上自由的翱翔。

  再说以后又不是永远见不到灿前辈了,只要等他心结解开,这世上又有谁,又有什么东西能奈何得了他?到那时,再相聚岂不是很容易?”

  伸手轻轻抚上小磐的肩膀,此时的方羽目光中,有一种很温暖的东西在流淌。

  因为当初的他,也曾像而今的小磐一样,在成长的路上,硬挨过这狗娘养的现实狠狠砍过来的一刀,若不是之后有天心灯出现,还不知道要疼到什么时候……

  “方大哥,你是说,我……我以后还能见到灿叔?”

  伸手一把攥住方羽的胳膊,泪流满面的梅小磐脸上此时涌起了一片红潮。甚至就连他薄薄的嘴唇,都颤动着不能自己。

  “嗯,只要你有耐心,我相信一定能,而且这时间也不会太久。”

  方羽迎着小磐殷切的目光,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磐狂喜之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唉,傻孩子……”

  就在小磐呆住,方羽眉头忽然一动的同时,一把悠悠的叹息忽然在房间内响起。

  “灿叔?”

  小磐在声音入耳的瞬间,就已瞪大眼睛跳了起来。

  方羽也站起身,向着从里间走出的那人望了过去。

  “灿叔!”

  微带颤音的呼唤声里,小磐已一头扑进了他灿叔的怀里,泣不成声。

  “痴儿……”

  怀拥着拼命忍着哭声的小磐,灿清瘦的脸上也是一片唏嘘。

  方羽的目光在老农似的灿身上一转,随即便在嘴角浮起的那一抹淡淡笑容里转身,无声无息的往门外走去。

  “小友苦心,灿不胜感激!”

  就在他将要踏出门口的瞬间,耳边传来了灿低低的传音。

  他回头微微一笑,而后步履轻快的掉头而去。他知道,既然灿已现身,那说明他已从自己的那些话里,找到了他自己的道。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自己去面对自己的道了吧?

  呵呵……

  就这么在心里轻轻笑着,方羽索性放开气机,任由此刻分外活泼的灵神带着他向目的地一路走去。

  “来了!”

  距离这所幽静的小跨院数百米之外的一座偏殿内,一群身穿杏黄色道袍的道人中间,来自龙虎山的大衍散人和孤云、孤松两位老道脸上几乎就在方羽展开气机的同时,齐齐变了颜色。

  紧接着,被他们提醒了的几十位老道,也先后感应到了这股浩然无匹的恬淡气息。

  众道在感应到的同时,也都不能自己的色变。

  这个即将过来的方羽,究竟是道门那一家的弟子?竟能达到如此的境地!

  面面相觑之下,众道的目光渐渐都聚焦在了身边龙虎山七巧阁的两位道长身上。

  “各位道兄,他自己亲口说只是个无门无派的闲人,其他的我们也不清楚。再说连孤云道兄都没法看出他的来历和传承,我们就更不行了。

  同样身穿杏黄色正式道袍法衣的永旭和永昊两位道长在众道友的目光凝视下,只能按下心头同样浓重的困惑,苦笑着开口辩解。

  “气机浩瀚若海,修为深不可测。”

  就在众人的目光落向他时,恢复了平静的孤云径自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的确是最纯正的道门气息,而且没有恶意!各位道兄不必再妄加猜测了,准备迎客吧!”

  就在孤云话音还未落地的空里,大衍散人也开口了,同时,他的人也向着门口迎了过去。

  “小镇方羽,见过各位前辈!”

  几乎就在大衍散人和孤云孤松他们走到门口的同时,方羽清朗的声音也在门口响起。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原先存在于所有人感应中的那浩然气机,也顿时消失殆尽,不曾留下丝毫的痕迹。

  “猴子,你感觉到了没?”

  “废话,若是连这么强悍的气机都感应不到的话,我还配当空门掌宗大弟子么?”

  嘴里顺口喝骂着,但是此刻,跪在床头凝神细察的袁华心里却又痒痒了起来。

  “不知又是道门的那位前辈到了!该不会是太玄宗主他老人家吧?可是按常理,他老人家应该不会来这里凑这个热闹,莫非是另几大隐宗的前辈?可那又会是谁呢?”

  “死猴子,看你眼珠乱转,该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现在能起身不?要是能起来,咱们一起溜过去看看是谁来了,我总觉的这气息有些熟悉。”

  看到袁华在那里皱着眉头眼神乱转,已能挣扎着下地的清风实在是有些躺不住了。

  本来么,这次他跟着师父师伯来白云观就是为了观礼。可是经过昨晚那么一闹,他这一整天都只能傻乎乎的干躺在床上修养,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但是随风传来的各色音乐和不时传来的诵经声,却又像小猫爪子一般,抓的他心里痒痒的实在受不了。

  要不是怕师父师伯知道了责骂,要不是还有个袁华也一起陪他躺在这里,他早就偷偷溜出去观礼了。

  毕竟,这道门内赫赫有名的罗天大醮,可不是谁都能有机会碰上并且参与的。

  特别是在这科技昌明的现在,那更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事,否则也不会吸引来那么多宗门和各地的大道观一起来参与和观礼了。

  可是现在,他好不容易来到了地头,却只能眼睁睁的躺在这里干等,这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再者,在经过昨晚那震撼人心的雷劫洗礼之后,他在胆寒之余,也对自己修行的东西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所以在感应到如此强大的气势之后,终于还是躺不住了。

  “气息有些熟悉?莫非是他?”

  正在脑海中苦思来者应该是那个大宗门前辈的袁华听到他的话,眼前却猛然一亮,人也在冲动之下企图下地。

  可是在哎呀了一声之后,瞬间已被汗珠占据了额头的他又徒然的躺在了床上。

  “我的妈呀,可疼死我了。不行,我还活动不了。”

  “死猴子,这下知道不好好修行的难受了吧?都是你这家伙了,被你这么一喊,连我都觉得全身又开始发软了。”

  嘴里不满的嘟囔着,同样挣出了一声冷汗的清风也虚弱的坐回了床上。

  经过这么一闹,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终于明白,传说中这凶名昭著的雷劫,即便只是余威,也不是现在的他们所能轻易承受的。

  两个可怜人只能抹着虚汗,在彼此的讥讽和埋怨中,无奈的眼瞅着暮色的降临。

  天色,终于慢慢的暗了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3 19:2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夜幕降临后不久,整个白云观内再次响起了各类法器的声响。经过白天的开坛后,晚上的度炼仪又要开始了。

  “灿叔,是不是要走了?多待一会行不?反正他们就算进来也看不到你。”
  素净的房间内,双眼含泪的梅小磐依依不舍的拉着灿的衣袖,继续着他最大的努力。
  “小磐,你已经是赫赫有名的神医了,要坚强一些。白天那些障眼法只能骗过那些小道童,可骗不过即将跟着你方大哥过来接你的那些人。灿叔要是不离开,会有大麻烦的。”
  灿清瘦的脸上也是一片不舍,不过语气中离意却很坚决。

  “灿叔,这里是道观,你虽然有些特殊,但也算是最纯正的修道之人,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以你老人家的修为,只要平时注意些,又有谁能发现你的异常?和小磐一起留在这里不好么?灿叔……”

  尽管知道希望不大,可小磐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尝试。

  刚才,灿叔除了证实方羽所说的那些之外,还给他说了对他以后的安排,先留在白云观内继续治病救人,顺便花上几年时间系统的学习一下现代学生们必修的科目,争取日后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尽快的融入外面的社会。而不是再一直靠着其它的力量,继续留在这偏僻的地方艰难行医。

  对于把自己留在白云观继续治病行医,小磐并没有觉得太多意外。

  早在几年之前,他刚刚开始行医,声名渐起的那会,白云观就曾派出过包括后山二老在内的数批人马,到无名道观考察验证过他的医术,并多次邀请过他和灿叔搬到白云山去行医。

  后来在被他跟灿叔拒绝之后,白云观那边也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关照。

  在他行医的这几年里,白云观还还帮着他顶过了数次关于行医资格的检查。

  虽然最后那次因为形势实在严峻,致使他和灿叔放弃了无偿配制和分发药草这一块才保住了继续行医开处方的方便,可要是没白云观在那里护着,恐怕他和灿叔早就被那些检查的人给严厉处罚了。

  所以一直以来,尽管因为灿叔的坚持,他也对包括白云观道士在内的所有修行人都抱有很严重的戒意,但实际在他心底里,对白云观并不反感,甚至很多时候,还是很感激他们。

  所以之前听方羽那么一说,他心里就已猜到了自己以后可能的落脚地,就是眼下自己待着的这座白云观。

  可是到最后,他才发现,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他怎么都没想到,长久以来一直无视自己要去学校上学的要求,坚持要按传统的方式教育自己的灿叔,现在竟会要求自己去系统的学习那些素来被他不放在眼里的东西,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学那些东西的目地!

  难道自己在这偏僻荒凉,缺医少药的地方免费行医就真的是做错了么?

  否则,为何它会在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横亘在自己跟灿叔之间的鸿沟?不但让自己没办法跟着灿叔一起远遁,甚至现在就连灿叔给自己的安排中,也似乎都隐隐流露着对它的不满。

  这让他的心里很是失落和惶恐。也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因为他不知道,没有了灿叔在一傍默默的照料和看护,自己究竟还能在这里坚持上多久。

  “傻孩子,尽管说起来都算是道门中人,可是这道和道也是有区别的。修行之路,又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道和道还有区别?”此时的梅小磐心里更乱了。

  “嗯,有区别。我也是今天听了方羽说的那个故事,才有点醒悟。。所以这次我一定要离开,换个地方去追寻属于自己道。而小磐你,也应该去走属于你自己的路。

  之前给你说的那些安排,也只是灿叔跟方羽探讨后得出的一些想法,如果以后你觉得不适合你,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千万不要局限于我的想法和安排,而将自己也陷入跟我一样的困境。这点你千万要记住。”

  缓缓站起身,一脸认真灿叔深邃的双眸盯着梅小磐认真说完了这些话,直到依然有些糊涂的他点头表示记住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小磐,灿叔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些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和困扰。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

  灿叔今天也很欣慰,因为你今天在心境大乱的情势下,都没有用心里的困惑和失落来责问灿叔,这说明你长大了,已经明白人生在世,成长的路上会遭遇很多的不得已和暂时的困惑,而这些都需要自己来面对和选择的道理。”

  “灿叔,我……”小磐此时听的更迷糊,也更不安。在他年轻的心里,觉得灿叔这些话里似乎另有含意,因此急着开口想要解释。

  “小磐,傻孩子,灿叔并没有其他意思,而是真的感到高兴。你现在能答应留在这里继续行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遇事就死缠烂打的要灿叔答应帮你。这就说明你已经长大了,知道有时候做人做事要为别人考虑,也明白了灿叔教你学医的苦心,知道这里还有很多病人需要你,这是成熟和有担当的好事情,灿叔怎会不高兴呢?

  静下心来吧我的孩子,灿叔知道你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些,只是舍不得灿叔离开而已。要不这样吧,灿叔在这里答应你,这次离开后,一旦我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就第一时间来看你,这下该放心了吧?灿叔可从来没有骗过你哦!”

  “灿叔,我等你。”

  含泪的双眼久久凝视着面前的灿叔,小磐在确认自己实在无法改变分离的现实之后,只好很不情愿的答应了。

  “这样灿叔就能放心离开了。不过你自小身体就有些特殊,以后替人看病的时候不要那么拼命,灿叔可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在了。”

  “嗯,知道了,灿叔你自己也要保重!”

  此时已擦干了眼泪的梅小磐脸上隐隐也有了一丝笑意。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灿叔今天说的话,好像比那一天都要多……自己可不能再让他担心了啊!

  “乖儿!”

  看到小磐脸上这一丝笑意,伸手摩挲着小磐头顶的灿叔真是老怀大慰。

  不过他也知道,此时此地并不是可以太过温情的好地方,所以在很快收手的同时,他扭头望向了门外:“小友久候了,我这边已经没事了,进来吧。”

  “小磐真棒,恭喜前辈!”

  随着方羽清朗的声音在小院门口响起,方羽的人也出现在小院之中,很快就来到了屋内走到了小磐面前:“小磐你真的很棒!”

  “方大哥,你别笑话我了。”小磐被他连续的夸赞弄的有些扭捏,不过离情别愁也在这份别扭中不知不觉的淡了几分。

  “前辈,方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前辈可否应允?”

  微笑着,方羽并不在意小磐的不自在,反倒将目光投向了一傍的灿叔。

  “请说!”

  “小磐医术惊人,心地更是淳朴的让人喜欢。我是家中唯一的独子,一直都想有个像他这样的弟弟,不知前辈能否帮忙,让小磐答应做我义弟?”

  “小友……”

  灿闻声先是一愣,随即便有些激动了起来。

  “小磐,身为小神医的你,不会不给我这个手下败将这个面子吧?”

  微笑着,方羽抢先开口,打断了灿的后话,只管笑呵呵的盯着此时还有些迷糊的小磐发问。

  “方大哥,谁说你是手下败将了……”

  小磐此时心里很乱,因为他不明白面前的方羽为何会忽然提出这么个要求,再说灿叔也没发话,所以尽管心里也有些动心和兴奋,但也有些迟疑。

  “呵呵,既然你又叫我方大哥了,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哦。嗯,认了兄弟,当大哥的自然要送个礼物给你,小磐你看这东西行不?”

  有些强迫似的,方羽自说自唱的说到这里,手里像是变戏法一般的凭空幻出了个东西,送到了小磐的面前。

  “啊,我的桃木郎!”

  小磐这下子又愣住了,因为方羽送到他面前的东西,正是之前引来了雷劫的那根黑棒子,桃木郎。

  “桃木郎不是成精了么?怎么雷劫之后还会没事?”

  就在他发愣的同时,灿叔已在一旁开始了催促:“小磐,还不接住你义兄的礼物?”

  “多谢方大哥!”

  小磐在赶忙接过桃木郎,不过心中的疑惑却又多了一重,因为他发觉,此时的灿叔看起来似乎有些激动。

  “灿叔,其实送给小磐的这份礼物还需要你帮忙才能算完整。”既然已认了小磐为义弟,方羽自然也跟着他变了对灿的称呼。

  “没问题,需要我怎么做?”

  灿清瘦的脸上,此时已恢复了平静,但心里的波涛,却未曾完全平息。

  小磐还年轻,并不太懂方羽刚才开口认亲的深意,但是已在这纷扰红尘间历经了久远岁月的他,又怎会不明白方羽的好心?

  小磐的医术是高明,可他现在还是个不曾经历过风霜洗礼的半大孩子,以前一直都在自己的护佑下平静的生活和行医,可是自己离开以后,他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这里,尽管相信这里的大多数人会看在他高明医术的份上对他尽量关照,可就算这里是道门清静地,但也不能完全保证他以后就不会受委屈。

  这也是灿在别离之际,最放不下的隐忧之一。

  可是这一切,在刚才方羽开口认亲后,就已变成了过去。特别是当灿又联想到方羽之前离开时,忽然放开浩然气机,一路招摇而去的奇怪举动,就更加明白了他的苦心。

  这是方羽他不顾曝光自己于世的风险,在给小磐的以后铺路,给自己安心啊……

  再想想自己这大半天里和这俊朗的少年短暂而又奇特的一连串接触的过程,灿已觉得无话可说。

  因为在他心目中,剩下的一切,就该是自己去做,而不是用嘴去说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6 15:0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白云观这边非常欢迎小磐留在这里行医,方才孤云和孤松两位道长也已经答应兼任小磐行医时的护法,为了方便病人,他们还准备把前山的药王宫腾出来给小磐。
  不过这些都要等今晚的炼度结束后才能准备妥当,明天中午,观主就会法会上当众宣布此事。
  而我想请前辈帮忙,咱们一起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桃木郎给种在药王宫里。”
  素净的房间内,方羽说出他这个打算的时候,眼神中有奇亮的精芒在闪动。
  “把桃木郎种在药王观里?”灿叔微微一愣。

  而瞪大了双眼的小磐,更是把目光不停的在方羽和自己手中的黑棒子上来回打量,实在弄不明白这桃木郎要该怎么处置才算是种。

  “嗯,把它种活在药王宫里,这样小磐以后再治那类病也就不用那么费劲了。怎么样灿叔?咱们一起来试试?”

  含笑解释的方羽眼中,那一抹奇亮的精芒变得更盛了。

  “把它种活?呵呵,有意思。小友准备现在就动手么?”

  就在小磐愈发不解的目光中,脸上浮起笑意的灿叔双眼中也亮起了精光。

  看到灿叔也和方羽一样,露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一头雾水的小磐就实在忍不住了:“灿叔、方大哥!你们到底要干吗?桃木郎……”

  “放心吧小磐,你的桃木郎已被我暂时收在了洪荒玺里,不会有事。现在我们只是想把这根棒子上历年来淤积的病气炼化,顺便试试能不能让它再枯木逢春,如果真能重新生枝发芽的话,就能再把桃木郎放出来了。

  到了那时,就可以让桃木郎做你的阴护法,这样你以后再给人治病,就会轻松许多,而且桃木郎也能利用生气很快的化解掉移来的病气,不会再惹来什么麻烦了。”

  “方大哥,你说桃木郎它还在?”

  一听到方羽说成精的那个桃木郎还在,小磐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至于方羽说的说的其他内容,全都被他给无视了。

  “还在,只是现在还不能放出来,不然就又要惹麻烦了。”方羽精光闪烁的双眼盯着小磐手中的黑棒子,恨不得现在就动手试试。

  而一旁的灿叔此时也盯着黑棒子,同样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尽管已修行到了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境地,可是这么有趣的尝试,方羽和他也都还是第一次,若是能够成功的话,这其中的意义对他们这个层面的修行来说,绝对不容小视!

  “那咱们还等什么?灿叔,方大哥,咱们赶紧过去种它啊!”

  此时的小磐已激动的不行了,紧握着手中的黑棒子就要往外跑。

  今夜于他,冲击和郁闷的事情实在太多,原以为从此就要失去以前原有的一切,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有桃木郎能留下来陪他。

  可是刚抬起脚步,还没等方羽和灿开口拦他,他自己却在全身一抖的瞬间停住了脚步,“灿叔,老黑呢?”

  带着颤音的话语出口的瞬间,他刚还有些潮红的脸色也已变成了一片寡白。

  “小磐,你要坚强些,咱们的小山都已经变成个天坑了……”说话的同时,灿叔的脸色也暗淡了下来。

  眼泪再次无声的滚落,不过这次,小磐却没再哭出声,而是很快的背过身子,擦掉了眼泪。然后又回过头低声说到:“灿叔,方大哥,咱们走吧!”

  “小磐,大哥也很想马上就帮你放出桃木郎,可是现在还不行。晚上的炼度仪式已经开始了,整个山上,除了这所别院和有限的几个地方,观里观外现在到处都是参加法会的人,山下更是还有十几万的香客和信徒。

  而药王宫也是六个分坛之一的玄真坛所在地,所以最快也要等今晚的法会结束后,我们才可以过去。

  不信你听,现在外面这些一直响个不停的音乐和诵经声,就是整个道观内的主坛和六个分坛,都在举行超度亡魂的炼度仪式,差不多要到凌晨时分才会结束,我们还要等好久才能过去。你别着急,灿叔和方大哥既然说了要放桃木郎出来,就一定不会食言。要不现在你现在出去见识一下这规模宏大的法事,顺便散散心?现在已经很难碰到这种规模的罗天大醮了,很壮观的……”

  “呜……”

  突然,就在方羽温言开解着小磐的时候,外面传来的那一阵阵悠扬音乐声和诵经声中,非常奇怪的响起了另外一声悲凉悱恻的奇怪声音。

  方羽在这声就像是荒野鬼哭般悲凉悱恻的埙音入耳的瞬间,就知道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因为这曲子一入耳,他就听出来这是自己初见方榕时,方榕吹凑着的那首悲凉楚歌。

  而能以一埙之音,压下全山这么多法器声响和诵经声的,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也只有是方榕和他背后的那群巫门六宗中人。

  避开了相对敏感和招摇的白天开坛仪,巫门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咦?巫门密传炼魂引?好聪明的巫家小子,竟然用这种方式打上山门了,呵呵!”

  就在方羽在心里暗叹的瞬间,灿叔却在侧耳听了一阵后,呵呵的轻笑了起来。

  就连他也没想到,方榕竟会在白云观大举开坛炼度亡魂的这时候,用埙借着一曲悲凉的楚歌,也将巫门超度亡魂的密传奇术炼魂引给催动起来。

  这样一来,即清楚的告诉这里他们来了,也在某种程度上给这边留了点面子,这样即便之后争执起来,也不至于落下太大的骂名。

  毕竟,今晚这边摆出这么大阵势,用意是炼度亡魂,而他的炼魂引,尽管彼此门户不同,但作用也是在超度亡魂,所以也算不是恶意捣乱。

  当然,前来找麻烦的意思也非常明确,否则就不会这样子出场了。

  方羽听灿叔这么一笑,他也摇着头苦笑了起来:“前辈笑得轻松,可是我却是头大的紧,他们这么一来,怕是我又要忙了……”

  灿叔在忽然起身拉着一头雾水的小磐往里间走的同时,又低声笑着说道:“呵呵,不用怕了,现在就已经来了。”

  就在灿叔和小磐避入里间,方羽苦笑还未曾收敛的瞬间,门口便来了白云七子中的老大。

  花甲年纪的老道一见方羽,就稽首为礼:“方施主,巫门六宗的人上来了,孤云师叔让小道来问问施主,要不要去前面见客?”

  到了这种时候,方羽还能说什么?

  再者他本身也很不希望看到巫道两家再起纠葛,所以只能在越发清晰和悲凉的楚歌中,跟着老道去了。

  盘膝坐在山顶的那块凌空巨石上,手捧着陶埙吹个不停的方榕,目送着山脚下的蒙青凝他们一行人分开汹涌的人群,一路行云流水般踏进了对面山上白云观的山门,然后便闭上了双眼,越发凝神吹起了他的这首楚歌。

  以前的传说中,不管是僧道还是巫门,每逢举行这种炼度亡魂的盛大法会,周围千百里的孤魂野鬼都会聚集过来等待超度,而这些孤魂冤鬼大量聚集的阴气所致,整个法会所在的地区也会因此而开始下起小雨。

  而在巫门的传说中,把这种时候下起的雨称为天哭。

  可是今夜的天空中月亮园,也很亮。方榕在这里吹了一会,都没发现有丝毫下雨的迹象。

  可是无数股小旋风组成的风鸣声,却随着呜咽的埙音,慢慢的大了起来。

  很快,呜咽般的尖利风鸣声就和他的悲凉悱恻的埙音、以及山对面白云观里那一片更加响亮了的音乐和诵经声混成了一团。

  三种各不相同的声音组成的怪异声浪在一阵紧过一阵的无数小旋风吹送下,远远的四处传开,不大的功夫,就给山上山下无数的人们带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和混乱。

  紧跟着,两山之间的山谷中,一片嗡嗡声很快由小变大,最后轰响成一种绝对能压下所有怪异声浪的巨大声音,将刚还充斥在天地之间的埙音、风鸣以及法器和诵经声组成的怪异声浪驱赶成了不值一提的最弱音。

  方榕此时也在心神颤动中,睁开了他的双眼,抬眼往山下和对面一看,紊乱的人群和他们发出的嗡嗡声阵势大的让他都感到震惊,失神之下,甚至连楚歌都忘了继续吹下去。

  其实眼下这种时候,再吹下去也是闲白搭。

  因为就算再多加上一个他来一起吹埙,楚歌的声音也不可能盖过这山下和对面山上那么多人发出的声音。

  就在他停住不吹的同时,对面山上的白云观内也恰好停住了法器的音乐和诵经。

  这一下,无数的信徒和香客们就更加的骚动了起来,眼看就要变成一场大混乱了。

  方榕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沉静的脸上,也开始有些变色了。

  因为他和巫门其它几位宗主碰面商议过后,尽管鼓着一口气还是决定要闯一闯白云观的山门,但是丝毫没有要累及无辜香客和信徒的意思,就连对如何闯上白云观,他们都采用了吹埙这种相对温和的方式,更遑论山下这些普通人了。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之后,竟会这么容易出现混乱,所以此刻的方榕额头,就连冷汗都开始冒出来了。

  就在这时,灯火辉煌,有些混乱的白云观内忽然响起了一声苍老平和,但又中正宏大的一声浩然长吟:“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苍龙一般中正平和的浩然长吟就像一声声暮鼓晨钟,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奇异力量,将老子五千言的开篇送入了山上山下所有人的耳畔脑际,一下子便将喧嚣在尘世间的所有杂音都给盖了下去。

  很快,那片代表着紊乱的嗡嗡声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呜咽的凤鸣还在山谷间轻轻的流淌。

  方榕在这声长吟响起的瞬间,就在全身巨震中闭上了双眼,而汹涌的泪水,却依然从紧闭的眼帘下不停涌出。

  这一声声长吟就像一缕缕无处不在的清风,在方榕听闻的瞬间,就以击中他心灵中最柔软的部分,然后又从那里抚慰着他,一点点的消融着郁结在他心中的那无数的冰冷和委屈……

  “唉!”

  就在方榕的心神迷失在这一声声浩然长吟中时候,他似乎隐约听到身边有人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随即,他手中的的埙也被人拿走,可是这一刻,方榕心里却根本没有要醒来看看是谁的意思。

  “呜……”

  紧接着,一缕清越的埙音从山顶上升腾而起,转瞬间就已响彻了天宇。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6 15: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苍老平和的吟唱声在夜风中独自吟唱到易性第八时,空旷的山谷中又出现了一把冲淡平和声音加入了吟唱。
  紧接着是又一个淡远的声音加入,很短的时间内,夜空中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六七个不同声音的齐声吟唱。
  但是,每个不同的声音却都带着一个特性,那就是每一句吟唱,都能很清晰的传入山上山下每个人的耳畔脑际,同样的,每个声音也都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冲淡与平和,都能一步步的将每个听众的心带入一种云淡风清的淡远境地。
  更为奇特的是,这六七种并不相同的声音组合到一起,不但不曾紊乱,反而给人一种更为和谐、宁静的奇妙感受。

  而清越飘渺,从就像来自九天的精灵一般灵动,自由嬉戏在夜空的埙音,从一开始就在凤鸣声和吟唱声里架起了一道无形的桥梁,隐约间,已让这天地间仅存的三种声响变成了天籁一般的声音。

  那是一种以往只能在传说和典籍的只言片语中领会到的空灵和悠远,更是一种很多人只会在最深甜的梦境中,才能碰触到的奇妙感受。

  那一瞬间,山上山下,已不知道有多少信徒和香客跪伏在地,而他们充满了虔诚的脸上,不知何时,更是早已挂满了泪水。

  “知其雄,守其雌…… ”

  平和淡远的吟唱和空灵飘渺的埙音还在夜空中继续荡漾,但是灯火辉煌的白云观内,此时也有从小到大,越来越齐整的洪亮吟唱在响起。

  就像静谧的夜空中有无形的信息在传播命令一般,从山上响起的这片齐整吟唱也在一点一点的往山下蔓延,不过一小会的功夫,这片齐整的吟唱已后来居上,成了回荡在这天地间唯一的轰响,齐整而又平和,一声声往四面轰传而去。

  高挂空中的那轮明月似乎也感应到了山上山下这些人的虔诚和平和,原本清亮高远的的满月周围,似乎也在这片吟唱声中围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让夜色也变得更加的幽深和朦胧。

  众人沉醉于吟唱的空里,朦胧夜色中,整个白云山的四周,有无数轻烟似的雾影在不停的往空中浮起、升腾。只是此刻,并没有多少人去分神注意这些。

  山顶上,已将一曲逍遥游尽数吹完的方羽双手一拍,砰的一声轻响中陶埙化成了灰烬,扬手将陶埙的碎屑撒入山风中的他一转身,将目光投向了刚睁开双眼的方榕:“往事已随风而去,榕兄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说真的,我不知道。横亘在这里的东西忽然消失之后,我不知道后面还能做些什么了。”

  手抚着胸口,泪流满面的方榕并没有试图遮掩什么,而是将略显空洞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方羽。

  刚才,方羽排碎陶埙的声响把他从那种奇异的境地中惊醒了过来,可是一睁眼之后,空寂的夜色和心中空荡荡的现实让他顿时陷入了一种从没体验过的空虚中。

  再没有咬牙坚持生死抗争的危机感,也同样没了郁结在心的那种不甘和郁怒,剩下的只是一种淡淡的疲倦和一片深深的,无所适存的茫然。

  “这么说来,要恭喜榕兄了。每个新开始,好像都是这种无所适存的茫然开始的。”

  方羽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方榕的预料,但是却没有带给他任何不适的感觉,因为他从方羽真诚的笑容里,没有感觉到其他任何的杂色。

  “新的开始?”

  他微愣之后,陷入了沉思。

  而今自己的体内,隐患尽去,修为也因那存在最后的馈赠而踏入了更高的层次,也算的上是因祸得福了。眼下,这些年来郁结于心的怨怼和块垒也在刚才这奇异的吟唱中消融殆尽,此时回过头来再看,自己今晚闯上白云观搅场立威的举动是那么的幼稚和鲁莽,难道除了这种无谓的门户之争,自己就真的没别的可干了么?

  “刚才我出来,看到巫门六宗中,似乎缺了朱雀宗和你玄武宗,现在你再来看看,对面山上山下这些人,再看看你们巫门来的这些人,区别有多大?

  “身为传承了千百年的巫门六大宗之一的宗主,身负巫门数宗深恩的你,此后还有多少事要做?更不用说那些曾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渡过那段艰难日子的朋友们的期待和心意了,榕兄之后要面对的一切,岂不就是个新的开始?”

  看到方榕陷入了沉思,而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丰富和复杂,一直含笑望着他的方羽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多了句嘴。

  自从上午和灿叔进行了那一番探讨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也变了很多,最明显的一点,似乎变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内敛和顾忌太多了。

  否则,之前也不会在白云观那么招摇的放开气机,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操心这么多事了。

  原本,在他的感觉里,像方榕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再费什么口舌,短暂的空虚和迷茫过后,方榕肯定能很快找到自己的方向,并不需要自己来多事。

  但是经过和灿叔的接触,他的一些看法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而今不是以往,真正还能坚持着些什么的修行人已经少的可怜,适合这类人的生存空间也还在继续缩水,如果这时候还一成不变的坚持以往的观念和做法,岂不是以后也会很容易像灿似的陷入自己的执着而不能自拔?

  所以他现在还继续的留在了这里,要是换做以前,说完这句话本不需要多说的话之后,他铁定就转身会离开了。

  因为,这里现在很快就会再度成为是非之地啊!就是此刻,他已能感应到了数个相当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这里,并且还有一些人也正在飞快的往这边赶来。

  “多谢提点,方榕明白了!”

  很显然,脸色在他多嘴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的方榕也发觉了周围的这些动静,他在说话的同时也站了起来,而笑容也浮上他的唇角:“麻烦又来了,方羽你要不要避一避?”

  “看起来应该不是大问题,老子五千言对他们的洗礼要比你来的更大,我……”

  稳稳的站在原地,原本并没有离开意思的方羽含笑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随即又笑道:“不好意思,刚有个前辈在召唤。这次我就不陪你了,回头榆城再见吧。之前我看到王宗主也来了,到时候我自己去拜访你们,正好还有点你们玄武宗的消息要告诉你知道。榕兄,小弟先走一步,告辞了!”

  说完,他在抱拳一揖的同时,就已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玄武宗的消息?难道玄武一脉还有香火存在么?”

  方榕抱拳,盯着他消失的空地,口中发出了喃喃的疑问,不过很快,他就在深吸了口气的空里,打点精神,将目光投向了飞一般掠上山顶的那一行人影。

  其中,除了几名身着华丽法衣的老道之外,他还看到有刚上山去了的巫门一行人。

  而这些人里,在电射飞掠中频频向山顶注目的蒙青凝纤细的身影,在朦胧月光下,更是显得醒目。

  “看来,果真不会有大问题了,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方榕无声的自语着,振作精神迎了上去。

  再说方羽,凭空而现的身影刚出现在别院中央,就已感觉到了几股非常强大的气息锁定,而其中一股,还带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而他现身的别院中,灿强横到连他都要为之侧目的气机揉合在一阵非常玄奥的波动之中,将整个房间都包裹在其中,令这些强的气息根本探测不到屋内的任何信息。

  这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对抗,而这种对抗,要比那座小山顶上此刻的交涉更微妙,也更危险的多。

  方羽感应到这些的瞬间,不等身子站稳,体内玄功百转的同时,抱拳就向着夜空凝神传音道:太玄前辈,小子方羽在这里见礼。还有各位前辈,方羽有礼了。不知各位前辈能否给小子一个面子?”

  说话的同时,他体内浩然无匹的劲气一涨一收,整个人也在忽然的一个隐现中出现在五步之外的地方,不过手上,却依然是抱拳为礼的姿势。

  “咦?”

  “原来是方羽你这小家伙在这里搞事,要是早知道,贫道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各位道友,此地事已了,贫道先去山上煮茶恭候了。”

  就在方羽再度现身的瞬间,夜空中先是接连响起了几声隐约可闻的惊咦声,随即便传来了宣真宗宗主太玄冲淡平和的声音。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方羽明显的感觉到一股陡然强了数倍的气息猛地侵入了灿布下的气罩之中,随即,就在与灿的气机和那股猛扑而来的玄奥波动交击的瞬间,闪电一般的抽身而去。

  而刚在屋内的灿轻咦了一声的同时,其他另外五股气劲也猛地爆起,随即就在整个别院中接连响起的爆竹般的清脆气爆声中,齐刷刷失去了踪影。

  蓬的一声,又是一声分外清脆的爆鸣,刚还充盈在别院中的激荡起伏的无形气劲,转眼就在这声空气的爆鸣声里消失殆尽。

  “灿叔你没事吧?”

  方羽一进屋,就看到脸色有些苍白的灿盘膝坐在一堆碎木上,身边,正蹲着一脸关切的小磐。

  睁开眼,吐了一口浊气的灿慢慢站起身笑道:“没事,不过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就不好说了。你瞧,最后一下,椅子都碎了。这批人很厉害,要不是他们都没有恶意,我撑不到现在。”

  方羽心中暗暗咋舌,不过脸上却还是淡定的笑着:“来的都是道门现存最厉害的几位前辈,可能只是想来认识一下灿叔。对了灿叔,这么急给我传音,莫非是想现在就动手去?”

  “本来是这么想来着,不过现在就不行了,还是等凌晨的时候再说吧,现在你先在这里陪小磐,我去找地方静一会。山下应该没事了吧?”

  “没事了,人群现在很安稳,听,马上就要诵完道德经了。”

  “嗯,那就好,小磐你跟你方大哥聊一会,我进去静一下。”说实话,之前危机时分开口的吟唱,以及刚才的那一轮对抗,也着实让灿有了很深的倦意。

  “好的灿叔!”

  此时的小磐非常的懂事和乖巧。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6 15: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方大哥,你刚说外面的那些人是道门现存最厉害的几个人?”
  目送灿叔进入里间后,小磐有些神秘的拉着方羽来到门口,这才指着外面的夜空低声问了起来。
  “是啊,其中一位我认识,而其余的那几位给我的感觉和他都在伯仲之间。小磐怎会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方羽被他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弄得有些不解,所以也很配合的放低了声音。
  “方大哥,你所说的道门是指整个道教吗?”

  小磐此时的神情已隐隐有些兴奋。一双满含期待的目光更是一瞬不瞬的盯在方羽脸上,就这么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回答。

  “差不多,但也不仅限于道教。小磐你到底怎么了?有话就跟大哥直说,现在我们可是兄弟了哦。”

  方羽此时心里已隐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更想把气氛给调整的轻松一些,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肯定会让小磐失望。

  这一天多时间里,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小磐实在遭受了太多的冲击和剧变,这让方羽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原本,按照传统意义上的说法,像小磐这样救人无数的好孩子,是不该遭遇这么多磨难的,可是现在……

  虽然方羽自己也早就明白,天地不仁!

  天道也根本就不是好人一定有好报这样的说法就能概括和总结的,不过受了这么多年这种论调的教育,很多时候他还是本能的期望,这样的巧合能更多的出现在像小磐这样善良淳朴的人身上。

  就为了这点执着和信念,他这次在灿叔,特别是在小磐以后的安排上费了不少心力。甚至都不惜当着那么多道人的面,一再的曝光自己的实力。

  用意,无非就是想让小磐以后在治病和生活上,能得到更多的关怀和照顾。当然,另一方面,某种程度上来说,方羽也是为了自己求个心安。

  否则,事后他自己都不会安心。

  因为他亲眼目睹过小磐给病人看病时的场景,那么大强度,那么拼命的看病救人,而且数年来一直都在免费,甚至个别时候都是在用自己的健康来换取和延续患者的生命。

  这样的仁心医者,就连身为医者世家子弟的方羽,都觉得自愧不如。

  这样的人,方羽若没碰上便罢了,若碰上后还不能为他进一份心力的话,方羽根本就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和愧疚,更不用说这医者是

  小磐,而他现在还不过是个没完全成年的半大孩子这一事实了。

  所以方羽今天面对着小磐的时候,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照看着他的情绪,尽可能的在他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不让小磐受到更多的刺激和委屈。

  这也是现在的他仅能再给于小磐的一点点心意。

  “这么说他们都已经非常厉害了,可是就连他们这样的一群人,灿叔都给拦在门外,这说明灿叔要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的多,为什么灿叔还会怕他们发现?

  方大哥,之前你说灿叔必须要走的时候,我还以为灿叔没他们厉害,害怕他们来骚扰。

  可是现在他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还非要丢下小磐躲起来?你能不能帮我劝劝灿叔,别让他走啊?最多我们换个地方不留在这里就是了!”

  果然,小磐在得到他的回答之后,变得非常激动了,就连说话的速度,都快的像是在打机关枪。一口气就把他的疑问都倾泻了出来。

  “小磐,灿叔要离开,其实并不全是怕秘密被曝光的原因,更多顾忌的,是他自己自身的问题。”

  方羽心里暗叹了一声,张口解释了两句之后,看到小磐依然不能接受的那副模样,只好一咬牙,决定干脆把能告诉他的全都告诉他,否则,这对小磐来说,的确不是很公平。

  “小磐你也知道,灿叔这些年经常都会把自己关在禁制里,很长时间都不出来。

  最后的这次,更是关了自己有数月之久,就连桃木郎成精,大雷劫降临这么大的事都无暇顾及,这全是因为他自身出了问题。

  你可能还没见过灿叔出问题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整个身体,甚至包括头发和眼珠,都会呈现出左红右绿两种非常诡异的颜色,至于体内的气机,那就更不用说了,随时随地都处在爆发和入魔的边缘。

  所以灿叔只能靠着他自己在大河底布下的层层禁制和大河水底的冰寒,来压制和缓解自己的状态,否则一旦入魔,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小磐,你现在也知道了,灿叔是奇迹般活了那么多年的古人,长久的生命历程中,苦苦追寻大道而不果的他经历过很多我们根本想像不到的风霜和雪雨。

  所以今时今日的他并不怕死,甚至按他的话来说,这数千年来,他好几次都在应劫的时候,完全放弃了抵抗,希望天劫能将他带出这个长生不死的困境。

  可是每一次,在给周围带来毁灭性的破坏之后,本该应劫而去的他却依然还能带着一身的重创爬起来。用不了多久,身体又会自动的恢复原状。

  而更可怖的是,每一次恢复,都会给他在修为上带来更大的收获,可就是始终突不破那最后一步。

  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的努力,可收获的却只是一次次的失望。而与此同时,他也只能像天地间唯一的孤儿一般,一个人默默的看着悠长的岁月慢慢的流逝,自己熟悉的事物和时代一步步的消失和变迁,那种摧心裂肺的孤独和无人可以诉说的迷茫,若不是他还有心中的目标可以作为凭依,恐怕早就已经崩溃和入魔了。

  但是灿叔的机缘实在太好,而来自那个久远而又相对淳朴年代的他,对自己追求的那份执着和坚韧,也让他从数次崩溃和入魔的边缘走到了现在。

  可谁又能想到,一路坎坷的走到现在之后,长久以来他依为长城的信念和追求却变成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心魔。

  因为现今这剧烈变化的时代,从很多方面近乎全方位的颠覆了他在这数千年中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他珍守并且执着了这么久的信念和很多东西,都似乎在这短短的百十年中都变成了无人理会的**。

  而更多让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变化,让他即便是一直隐匿在偏僻的荒山,也无法完全的避开随之而来的冲击。

  例如就像你开始行医后,蜂拥而来,几乎塞满了整个山谷的那些贫病交加的病人……

  这一次,要不是机缘巧合,在大雷劫降临之时我们几个意外出现在他禁制之中的话,他可能又会尝试借着这次规模空前的雷劫而再一次选择放弃。

  听他的意思,要是这次还不行的话,他可能就准备干脆放弃再压制心魔了。因为这次的心魔,根本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来长久的面对。

  小磐你现在也算是半个修行人,你试想一下,若是修为到了灿叔这个层面的人一旦入魔,而且很可能还会继续不死下去。那么,将会出现一个怎样的局面?“

  一口气缓缓说到这里,神色已在不知不觉间肃穆了起来的方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早已张大了嘴的小磐。

  “我不知道,我……”

  小磐在方羽的目光凝视下,苍白着脸,我了好久都没能说出个究竟来,只是冷汗,已不能控制的从他两鬓间狂渗了出来。

  “但是因为我们的意外出现,让一心准备求死的灿叔动摇了。再加上当时被我不知轻重的一吼,所以灿叔这才重新振作了起来。而我们也在他的照应下,很勉强也很侥幸的从这次大雷劫之下逃得了性命。

  之后发生的事灿叔该给你交待过了吧?呵呵,灿叔帮我们度过这一劫之后,又无意间在我讲的一个小故事里,找到了解决心魔和他根本问题的一丝希望,所以这才决定离开,找个无人打扰的安静地方去再次努力着试试能否踏出他的最后一步。

  若是这次能顺利踏出那最后的一步,那么现在依然还只是暂时被他压制着的心魔也就不再是个问题。

  可是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时的他可能会陷入更可怕的境地,也会给周围的一切,带来比这次更可怖百倍的灾难。

  所以他一定要离开,因为在他这种层面的修行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问题和危险,所以这才是他决心要把你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难道小磐你不知道么?灿叔在这长达数千年的悠长岁月中,只曾收养过两个孤儿,而你,就是在你唯一的师兄左慈左元放之后,在这千多年来灿叔他收养的第二个孩子,很可能也就是最后一个。

  所以小磐你以后要好好保重身体,用心给病人治病,可千万不要学你师兄左慈那样浮夸和招摇,那样可是会让灿叔再失望一次的哦。”

  “等等,方大哥!你刚才说三国里那个有名的半仙左元放也是灿叔收养过的孤儿,我的师兄?”

  果然不出猛爆料,企图将再度陷入沮丧和失望的小磐心思给拉回来的方羽所料,左慈这个名字一出现,小磐就真的瞪大了双眼,甚至连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晕。而语气中,更是再也明显不过的流露出了惊讶和浓浓的好奇。

  “呵呵,你觉得方大哥会骗你么?”方羽微笑着反问到。

  其实当时,他从陷入回忆的灿叔无意间的话语中听到这个时,也很是吃了一惊。不过等他回头想起灿叔在房中和河底布下禁制的手段,以及禁制中几次遇到的幻术,方羽心里也就觉得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了。

  “天啊!原来灿叔以前竟然这么厉害……”

  带着满脸的惊叹和兴奋,心中激动不已的小磐竟有些不知所促的在原地来回徘徊了起来。

  方羽看着他生气勃勃的样子,也不言语,只管笑着看他。

  可是没想到,小磐转了几圈后,脸上的激动却被一层疑云给代替。就见他猛地停住脚步,抬头向方羽望来:“方大哥,你该不会是为了哄我开心而编故事给我听吧?灿叔要是真有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除了医术之外,就只教了我这么点本事?要不然再差劲我也不该是现在这样啊!对,一定是你在哄我开心,我就知道……”

  说着话,他的脸色就再度阴郁了起来,眼眶中甚至也开始有泪光在闪动。

  “小磐!收敛住心神!”

  方羽见他这样,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敛,口中也发出了一声轻叱!

  小磐一愣,随即满腔的不乐意便融解在了方羽那双此时奇光闪烁,深邃无匹的双目凝视之中。

  轻轻的闭上双眼,他在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下,开始了自己早已做惯了的功课。

  “小磐,大哥也知道这一天多来你受了太多的冲击和委屈,可是身为男人,特别还是像你这样,因为身体本身先天有问题,而只能专修性功的人,不应该随便任由情绪这么剧烈的波动,更不应该动不动就哭。

  我听灿叔说过,翻过年你就是成年人了。以后你又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病和生活,所以你要学着坚强一些。这样对你的性功修为、看病的水准以及你的生活,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再说了,你以为灿叔教给你的法门会差么?

  如果真的差,你的医术又怎会达到现在这般的境地?你仔细想想,这世上能有几个名医能像你现在这样给人瞧病?又有几个医家能在你这个年纪,就能成为名满一方,能在转眼间就治好绝症的神医?

  所以以后千万不可以再这么妄自菲薄,再说大哥有必要为了哄你开心而撒谎骗你么?

  好了,现在三聚三收,准备收。以后记得每天修炼的时候,收尾前再加上这三聚三收。还有每次修炼前,不要忘了先加练一次蒙姐姐教你的那套法门。现在收吧。”

  方羽缓缓的将这番话用奇异的节奏一句句的刚说完,闭目肃立在那里的小磐也恰好睁开了他的双眼。

  此时的他双眼中一片空灵,再不是之前那种七情不定的狼狈模样。

  看到他现在这般模样,方羽的脸上这才重新出现了笑容:“这样多好?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多亏大哥责备,之前的确是小磐过于失控了。”眼神恢复了空灵之后,小磐说话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但是最让方羽注意的,却是他口中对自己的称呼,这还是小磐第一次在称呼自己时,去掉了大哥之前的那个方字。

  “呵呵,那也不必弄得这么刻板和严肃啊兄弟,再说修行之事,大多时候还是拿捏在一定范围内顺其自然的好,否则反倒不好。来小磐,坐下说话吧,站了这么久,你不累,我都有些累了。”

  带着霎时间涌上心头的欣慰和一份淡淡的奇特感觉,方羽在说话的同时,不知不觉间也把他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这对从小身为独子的方羽来说,是一种很特别的感受和体验。

  “我今天躺了那么久,还是多站一会的好。不过大哥,你饿不饿?我肚子好饿啊。”

  很显然,方羽的奇特心情也被刚收敛起了心神的小磐给感应到了,就在胸中同样涌起的那种陌生的温暖荡漾下,小磐的脸上也泛起了真挚的笑意。

  特别是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种再也自然不过的感觉,以及方羽听完这番话之后,愕然瞠目的夸张模样,更是他心里开心不已。

  “原来有个大哥的感觉,竟会是这么样的好!”
 楼主| 发表于 2006-12-24 09:08: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袁华是被尿意从睡梦中憋醒的。
  睁眼的时候,他发觉屋内一片漆黑,就连窗户那边,也在这分外的寂静中黑成了一片。
  “没动静,难道炼魂仪搞完了?那这一觉岂不是又睡了好几个时辰?”
  翻身坐起纳闷了一下后,他便要挪身下地。可是脚刚垂下床沿,他却又猛地愣住了。
  “我不是有伤在身吗?怎会这么快就没事了?”

  迷惑之下,他凝神默察体内,这才真的确定体内原本颇重的内伤竟已好了七八成,起码现在一般的行动,那是肯定没啥问题了。

  “怎么会这样?莫非是睡过去之前听到的那些吟唱的缘故?”带着满腹疑惑,去门后解完了手的袁华终于找到了最可能的答案。

  “肯定就是那番吟唱的效果了,否则再没有其它解释,不然自己也不会在那吟唱中昏睡了过去。”

  想到这里,他往对面的床上望去。

  天太黑,看不到清风此时的样子,不过就凭听他悠长的呼吸声,袁华也能确定,那家伙的伤势也已有了明显的改善,甚至要是光听呼吸的话,都察觉不出他有受过伤的痕迹。

  “那人到底的是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本……”

  既然已经清醒,身上的伤也不再碍事,几乎躺了一天多时间的袁华自然就睡不住了。

  可现在又是深夜的,无可消磨的他只能开始瞎琢磨了。

  因为之前方榕到来后引起的骚乱,尽管并没波及到专门给他们安排养伤的这个僻静院落,但是那悲凉的楚歌,以及之后发生一些动静,还是被他和清风靠着传来的声响给察觉了一些。

  而且和一无所知的清风不同,袁华原本就预先知道巫门会来这里拜山。

  所以凄婉的楚歌一现,他就已经猜到了大致情形,只是可惜他那时已受伤在身起不了床,否则以他的性格,一定要怂恿清风跟他一起溜出去见识见识。

  可随后响起的奇怪吟唱声很快就让他打消了这些杂念,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硬生生就让他错过了这场大戏……

  忽然,就在黑暗中抓耳挠腮的他惋惜不已的时候,空气中传来的一丝波动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身为空门中杰出的掌门大弟子,他尽管内在的修为可能还比不上清风这样的名门子弟,但是论耳目之灵,遁法的精妙,却丝毫不输于他们,甚至比起很多名门大宗的老一辈,也不遑多让。

  否则,他之前也就不会有胆量在巫门两位宗主面前以遁法献丑了。

  所以空气中传来的这一丝波动尽管转瞬即逝,也轻微的似乎并不曾留下任何的痕迹,可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

  “奇怪,这么晚了,谁还会在观内施术?”

  他不解之下,重新下地就想跟过去看看。可是刚走了两步,却又转身往清风的床边走了过去。

  “这是他们道门的地头,还是拉上他一起去更适合一些,嘿嘿!”

  心里这么盘算着,他伸手推醒了清风:“小花道,噤声,是我猴子!”

  清风一醒来,就听到了面前的黑影发出的熟悉声音,紧绷的身体一软的同时,也开始了不满的唠叨:“深更半夜的你不躺着乱动什么?咦,你能下地了?”

  一惊之后,他这才算是完全清醒了。紧跟着,他也发觉了自己体内的变化:“咦,我好像也没事了,这……”

  “古怪吧?还有更古怪的呢,我刚刚还发现有人在观内用遁法,想不想一起去悄悄看看?”

  “这时候在观内用遁法?”一愣之后,清风也翻坐了起来。

  “小声点,好像就在附近,我想跟过去看看,你去不去?说不定又有热闹可以看。”黑暗中,袁华压低了声音,继续在那里蛊惑。

  “死猴子,你他娘的又来这套,这次别想我再上当!”尽管心里也很好奇和惊讶,但此时的清风心里更多的却是戒意。

  “没胆去就继续躺你的,好像非要拉你去似的,真是!那我自己去了,你别跟来啊,回头休想再从我嘴里问到任何消息。哼!”

  不满的哼了一声后,袁华转身就往门口慢慢摸去。

  “死猴子,谁怕了?去就去,不过这次你要是再害我,以后休想再跟我论交情!喂,等我!”

  袁华没走两步,身后果然传来了清风的嘟囔和下地的声音。他偷偷一乐:“就知道你这骚包忍不住,咱们还是悄悄从窗里出去吧,不然会惊动外边的人。我怕你师父他们为了就近照料你,会住在隔壁。”

  “嗯!”

  清风很不开心的应了一声,他觉得这次,自己好像又落进这家伙的套了,所以心里暗暗有些不爽:“要走就快点,别罗嗦。”

  两人悄悄从窗户溜出房间,绕到院中,这才发现他们养伤的这地方是一个紧靠着山根的小后院。两人小心翼翼的出了院门,连过了两个小院落和拱门,这才摸到了这所跨院的正门。

  此时高远的空际,月影已经西斜。夜风中也已带着淡淡的湿润雾气,看情形,天色已近拂晓时分,整个白云观内,更是一片幽深的寂静。

  “跟我来!”

  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后,袁华放弃了开门溜出去的念头,而是在低声招呼清风的同时,径自从大门另一侧的院墙上翻了出去。

  “到哪儿都脱不了做贼的臭毛病……”

  心里嘟囔着,清风也不敢怠慢,紧跟着无声无息的跃了出去。

  “唰!”

  他才一落地,就发现袁华瘦小的身影就像一道轻烟似的,快速往不远处的另一所建筑掠去,根本就没回头等他的意思。

  “死猴子,就是没义气!晕,怎么跑去那里了?”

  清风心里又不满的嘟嚷了一声后,赶紧收敛呼吸紧跟了过去。

  现在观内高人太多,他和袁华一样,都不敢随意施展其它的术法,只能纯靠自身平素练出的身法和速度,悄悄向前摸去。

  不过和飞掠在前的袁华稍有不同的是,他刚才落地的瞬间已打量过四周,而且还知道自己现在要去的地方,正是前山规模最大的别院,药王宫的所在。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里似乎也是白云观这次罗天大醮的六大分坛之一,玄真坛的坛址所在。

  这家伙这次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但是前面的袁华去的太快,他又不方便开口阻拦,所以只好也加快了步伐紧跟了过去。

  几百米的距离在他们的脚程下来说,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能赶到。

  就在随后飞掠的清风快追上袁华时,他就惊讶的看到,先一步窜起身形,正准备越过药王宫门墙的袁华,就像是在半空中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一般,猛地向后翻腾着倒跌了回来。

  而半空中的他手忙脚乱的模样,也根本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的样子,而是真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糟糕!”

  看到这般情景,清风也顾不上许多了,他身子往下一矮的同时,身形就已消失在了原地,再现身,已到了正在下坠的袁华下面,堪堪接住了袁华失控下落的身子。

  “哇!”

  放开袁华的时候,他忍不住张口吐出了一口污血。

  从梦里清醒后,尽管他身上的伤势已有了极大的改观,可依然架不住他这样的拼命。

  而袁华也是一样,否则以他的修为,也不至于在这么点意外和高度上,就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清风你没事吧?别吓我!”

  身体一落地,袁华就扑过来搀住了摇摇欲坠的清风。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再刻意的压低声音。

  “我只是用力过度,有些头晕。你别大惊小怪的,要是惊动了观里,就又是麻烦了。”

  努力的平复着呼吸,缓过气来的清风反倒叮咛起他来了。

  “花道……”

  袁华看着他在月光下略显惨白的面色,再看看他唇角的血迹,心里忽然觉得很是惭愧,上次就累的他吐过血,这次又……

  想到这里,他暗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豆子大小的药丸,不等清风询问,一抬手就塞进了他嘴里。

  “猴子,这是……”

  清风没来得及反抗,刚惊问了半句,就发觉塞进了口里的药丸已化成了一股冰凉的清泉下到了咽喉里,而自己的口鼻间,更是充满了淡淡的药香,经久不去。

  “这是我千辛万苦找来的毒药,味道不错吧?”

  袁华把药送出后,心里这才觉得安稳了一些,可是他那张不肯认输的臭嘴,却依然很是强硬。

  “毒药?嘿嘿,药香这么久都不散,这样的毒药还有没有?再给两颗来尝尝。”

  清风此时已感到了体内的变化,那里还会信他?

  这种入口即化,能在眨眼间就迅速将内伤稳住的药丸,好像就连自己宗门内都没有,又怎会是毒药?

  “哼!”

  袁华这次,只是罕见的闷哼了一声,便扭头将目光投向了药王宫那边,并不曾再多搭理他。

  清风见状,也知道自己刚才十有八九是得了这家伙的大好处,否则他现在也不会郁闷成这样子。而体内伤势的迅速缓解和恢复,也让他更加的确定了刚才那药的不凡。

  于是他知趣的闭上了嘴,也把目光投向了药王宫的门口。

  此时的药王宫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静静的矗立在那里,而里面也并没有传出任何预料中的动静。

  “死猴子,刚才是怎么了?”

  清风凝神打量了半天,也没发现刚才袁华失手的那地方有任何的异常,于是就把奇怪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袁华。

  此时的袁华却是动也不动的望着药王宫,一脸的惊疑。

  良久之后,他才低声开口说道:刚才我跃起时还好好的,可是一跃过墙头,就眼前一花,忽然发觉自己正在一头撞向一座高山。幸好当时还留有余力,急切之间伸脚一踢,这才借着反弹之力腾起身后退了出来,可是却没想到身上有伤,结果在半空中就失去了控制。

  可奇怪的是现在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刚才怎么会那样?莫非是这里被人动过手脚?可是现在我什么异常都没发现,花道你呢?”

  “一座高山?莫非这里被人布了阵势?”

  清风在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同时,肃容小心翼翼的迈步伸手,往前探了过去。

  手很快碰上了冰凉的墙壁,在这过程中他并没遇到任何的异常。

  “难道真是被布了奇阵下了禁制?可那样的话,自己怎会到现在还没有丝毫感觉?”

  瞪大眼睛紧盯着面前冰冷的墙壁,清风再度凝神,重新开始了他的探寻。

  一傍的袁华静静的站在那里,同样凝神注意着他的反应,心中却更加的惊疑。

  因为他看到,月光下,闭着双眼的清风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

  “猴子,我什么都没发现。”

  许久之后,睁开眼的清风黯然的宣布了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不会吧?等我再上一次试试?”

  袁华压下心头的失望,说话的同时就准备再跳一次试试。

  “还是我来!”

  可是他没想到,探寻失败的清风比他还急,说着话,他的身子也已原地拔起。

  袁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腾空而起的清风也同样怪异的往后腾跃了下来。

  “面前是一棵大树和一道深不可测的悬崖,幸好我早有防备,不然就直接下去了。”

  轻巧的在半空一翻身之后,安然落地的清风脸上已变了颜色。

  在低声说出自己刚才的遭遇之后,他又很快黑着脸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是传说中业已失传的阵禁,根本不是你我能突破的,就是我师父师伯来,也不行!”

  袁华也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愣住了。

  要知道,在声名显赫的龙虎山上,清风所在的七巧阁可就是凭着奇门阵势等几类现已式微的杂术才能另开门户,传承宗门到至今的。若是他说连他师父他们都没办法的话,那这阵禁到底是谁摆出来的?

  好像这次来到白云观的道门诸宗中,没听说还有谁在这方面的本事能超过七巧阁的这两位啊!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疑窦丛生之际,远比清风敏锐的袁华又捕捉到了空气中略显异样的几丝波动,只是这次,这波动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好一会这才慢慢的消失。

  “里面究竟是谁?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袁华闭眼木立了良久,这才无奈的睁开了双眼。

  刚才那几丝波动消失之后,不管他再如何凝神感应,就是没办法再捕捉到任何一丝异样的气息。

  “还是回去吧,凭咱们是进不去这里的。”

  清风盯着药王宫紧闭的大门,忍了再忍,才算是压住了不顾一切的上前去叫门的念头,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看来是这样了,那就回去吧。”

  袁华像是也灰心了一般,无精打采的转身往回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又猛地的一转身,电一般的再次扑向了墙头。

  他们空门虽然并不以精研阵势机关等这类奇学而著称,但是源于传说中夜盗千户的昆仑奴后人,他又怎会对这类奇学没有研究?

  虽说现在的他和清风一样,也并没有发觉面前这个禁制的门户,可是就凭着他宗门中传下来的经验,他也知道在自己初次闯入的时候,布阵的人就已发觉了有人闯阵。

  可是这都好一会了,里面并不曾有丝毫的动静,这说明里面的人也颇有顾忌被人发现,所以并不想理会自己和清风的再三骚扰。

  这除了说明对方自认禁制布的高明,不怕自己两人破阵而入之外,一般情况下也会时刻关注自己和清风的反应。

  能布下这等阵势的人拥有窥探自己两人行为的能力,对于这点袁华绝对不会怀疑。

  他此刻先返身而走,紧接着又回身怒扑而回的举动看似冒然,其实正是在赌对方会有霎那间的松懈和随后本能的反击。

  只要布阵的人稍有类似的反应,袁华就相信自己和下面的清风两人之中,肯定就会有一个能抓住点什么,从而可以为破阵带来新的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果然,就在他返身怒扑而回的同时,身边的清风也迅疾的转身而回,将他的双手再度帖到了冰凉的高墙之上。

  可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出现的结果却让他俩又大吃了一惊!

  因为袁华怒鹰般的身形,已跃过高墙,安然进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12-24 09:08: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小花道,帮个忙,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哦?好啊,你可忍住了!”
  清冷的月光照耀下,站在袁华背后清风窃笑着狠狠下手。
  这样的好机会可不会常有,若不是怕太重了让这家伙叫嚷起来,他刚才这一下肯定会让这家伙记上好几天。
  而现在,最多会让他记上一夜而已,哼哼!

  可令他奇怪的是,挨掐的袁华却只是哆嗦了一下,根本没有回头。

  “难道就是这里面有动静?”

  清风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转身拉住袁华:“就是这里面有古怪?”

  没想到袁华只管伏在门缝上往里窥视,还是没有搭理他。

  他有些急了,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威胁:“死猴子,你要是再不出声我就跟你绝交,快说,里面到底怎么了?”

  这次,袁华终于有了回应,可是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分外的沙哑和干涩:“里面……好像有一棵……树。”

  “里面有棵树?”

  站在他身后的清风当下就是一愣,先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随后便急了:“死猴子你该不会是真的眼花了吧,大殿里面怎会有树长出来?让开我看看!”

  此时的清风自己都没注意,他说刚才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也在微微的打颤。

  刚才,袁华最后的冒险一试,出乎预料的进入了药王宫。

  之后,两人已小心翼翼的搜索过这里除了大殿之外的所有院落和建筑,可令他俩越搜越不安的是,这一所前后五进,占地面积颇大的别院内,竟没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甚至连平日应该留在这里打理一切杂物的那些道人也全都不见了。

  更奇怪的是,这里做为玄真坛的坛址,本该被五色幡罩盖住的大殿和大殿之前的空地上,此时也空荡荡的一片,没留下任何可供推敲的痕迹。

  只有那座在这片建筑物里显得最雄伟的药王宫,还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静悄悄的矗立在那里,似乎在继续嘲笑着他们的胆怯。

  其实出乎预料的闯进来之后,心里越发不安,小心翼翼展开搜索的清风和袁华都下意识的避开了最为醒目,也最该被列为第一目标的这座门窗紧闭的主殿。

  可其中的原因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可就是偏偏都不约而同的把对主殿的搜索放到了最后。

  要不是清风和袁华两人的阅历都还算丰富,在惊愕之余还能想到这边这么大的变化,在此时此刻的白云观中,应该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做到,而不可能有其它别的状况的话,两人都可能在发现这里四处无人的那时,就已高呼示警了。

  他俩身为白云观的客人,虽然今晚有些不守规矩的溜了出来,可毕竟没有任何的恶意,若是真发现了明显不对的地方,自然不会视若无睹的袖手。

  现在他俩发现的情形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但也非常有可能是人家白云观内部自己的一些安排和私隐,不然在这么多道门高士齐聚的情况下,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而观内还这么安静的情形。

  所以刚才,搜索无果的两人面对这所令他们都无缘无故颇有顾忌的大殿,还很是犹豫了一会。

  可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这才在袁华的提议下,准备只从门外窥视一下,若真是白云观内部在做什么的话,两人转身就原路返回,事后绝口不提。

  就这么着,两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由袁华去窥视,由清风来把风。

  可是等袁华小心翼翼的摸上大殿的台阶,这才发觉大殿内好像并没有人,可大殿内却有一丝相当奇怪的微弱光芒。

  这让袁华在松了口气,挥手示意身后的清风跟上来的同时,也越发的好奇了起来,因为从门缝中隐约泄出的光线来看,那光似乎是庙堂中很少见的碧色。

  可是等他将眼睛对准门缝,凝神向里面望去的霎那,他整个人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样的呆住了。

  于是在随后放心跟来的清风催促下,发生了方才的一幕。

  不过就算此刻已把位置让给了清风,但袁华自己却依然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天,那里真的有棵树,它还在不停的长!”

  几乎就在清风刚凑到门缝的瞬间,夜色中就响起了他低低的呼声。

  幽深晦暗的大殿内,药王的丈八金身座下右侧两丈之外,大殿靠里的那个角落里,此时正有一株茶杯粗细,两米多高的树木正裹在一团碧蒙蒙的柔和光晕中伸展枝叶。

  柔和的光晕也在随着无数枝叶的伸展摆动而微微的伸缩和晃动,挺拔的树冠,青翠的枝叶,就像是在那团碧色的柔和光影中摇曳的精灵,分不清到底是碧色的光晕为它渲染了生命的颜色,还是它为这幽深晦暗的大殿内平添了几许异样的风情。

  几乎是在触目的瞬间,清风的所有注意力都全被它给吸引。

  就连他身后被他的低呼惊动了的袁华急促的询问,都无法拉回他的心神。

  因为他已发现,就在那团柔和的光晕包裹下,那棵通体青绿的小树还在不停的生长。

  不,不完全是生长,而应该是还在不停的按照某一种奇怪的韵律在变化。

  碧绿色的光晕每伸缩六次,就会有一次相对强烈的涨大和一次更明显些的收缩,而每一次这样的涨大和伸缩的同时,被这团光晕包裹着的小树也会因此而往下一缩。

  然后又会继续伸展枝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再往上长一点。

  六次之后,树干会再度往地里缩上一点,而每一次的收缩,都会让裹着它身躯的碧色光晕淡上一些,这只不过是短短的几次收缩,光晕已淡的像是变成了更为朦胧的雾气……

  强忍着心头的震撼,清风把持着自己的心神,好不容易把目光挪离了青翠欲滴的树冠,而将目光移到了地上。

  青石铺就的地面上,这茶杯粗细的树干就是硬生生从一块青石板的中央钻进地下的。

  可是,一米多长,至少有八十公分宽的青石板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破碎和裂痕,整个青石板的大小和形状也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这块青石板从铺到这里开始,本体就带着这棵小树一样,显得是那么的自然和诡异。

  而更诡异的,是此刻还残留在青石板上不足两寸的那节树干。

  和所有清风以前见过的树木都不同,这不足两寸长的树干反倒要比上面的部分细上大一圈,看上去只有鸡蛋粗细,而且颜色也跟上面的树干有明显的不同。

  那是一种颜色非常深的墨绿色,而且那上面还隐隐布满了无数条细纹,更让清风觉得奇怪的是,这些细纹就好像正在活着一般,让清风在目光触及的瞬间,就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吸引和微微的眩晕。

  “花道,花道!”

  就在他头脑中微微一晕,正准备再仔细看清楚时,肩头一疼,紧跟着就听到了袁华急促的低呼。

  “它还在长大和变化!”

  根本没顾上肩头的剧痛,回过头来说话的清风此时依然很茫然。

  长这么大,修行路上也算见过不少奇事,可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古怪的情形。

  要不是已经高度凝结的神识没感应到丝毫异样的气息,他此时都已经要怀疑自己是否撞邪了。

  因为他虽然也算是有了点成就的修行人人,可他以往也曾听师父师伯们再三提起过,修行人一旦到了某个阶段,身体不妥或是受了重伤虚弱之后,反倒要比常人更容易招惹来这些东西。

  修行人一般常把斩妖伏魔来当成锻炼和提高自己修行的手段,而情形一旦反过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道理。

  当然,这是他们的一般说法。

  若是方羽在这的话,估计就会告诉清风,很多时候,传统上一般被认为的大多数邪门,其实很多时候都只不过是修行路上必经的幻觉和心魔,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邪门。

  “我也发现了,你说这算是什么?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通知观里?”

  此时的袁华也觉得尾椎骨有些发寒,事不寻常即为妖。虽然他也算是资深的修行人,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还是让他觉得很难接受。

  如果硬要让他判断的话,他也只能认为那可能就是棵传说中已经成了精的树妖。

  “难道是树妖?”

  不出意外的,依然很是困惑的清风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判断。

  “可是这等妖物怎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而且这边的情形,也像是观里早就准备的,难道……”

  低声自语似的说到这里,袁华自己都不敢再说下去了。

  因为别说此时已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的清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过份。

  可万一要是真的,那……

  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袁华很用力的甩头,强迫自己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扔出了脑海。

  清风此时的模样也显得有些僵硬,除了尽量摒弃同样也涌上了他心头的那些可怕想法之外,他心里还多了一份怨怼:“这个死猴子,每次跟上他,都没什么好事,上次被那和尚弄了个半死,这次……”

  就在两人都陷入恐慌的时候,从门缝里泄出的微弱光亮却忽然消失了。

  清风扭身趴在门缝上一看,幽暗的大殿里一片寂静,而在透窗而入的微弱月光映照下,那棵刚才还裹在柔和碧色里的古怪小树现在已完全恢复了正常。

  没有了光晕的包裹,也没了无风自摇的生长,就像一棵普通的树一样,静静的立在那里。除了在这深秋时节看上去有些特别的茂盛枝叶之外,再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神运双目,心里更为震撼的清风往地板上望去,在那里,他同样没看到那细了一圈的深碧色树干。

  此时的树干通体,都跟常见的树木并无二致,都是下粗上细再也正常不过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风趴在门缝上,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惊疑。

  早已忘了他俩还需要有人把风的袁华,此刻也趴在清风头顶的门缝上,陷入了同样困惑的境地。

  “灿叔,准备现在就走么?”

  几乎就在清风和袁华陷入迷惑的同时,白云观给小磐专门安排的别院房间内,方羽把有些暗淡的目光投向了刚从床边站起身的灿叔。

  灿叔微微点头,可目光却又在床上的小磐身上盘绕着不去。

  此时,刚被他抱回来的小盘睡的正熟,清秀的睡脸上,也还带着一抹残存的稚气,看上去是那么的单薄和瘦弱。

  “唉!”

  即便是以灿叔历练了数千年的心境,在此时此刻,他在踏出里间房门的同时,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方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原本就颇觉暗淡的心里觉得更加的黯然。

  尽管他自己刚才和灿叔联手,在已被白云观全力配合下让出的药王宫内,种活了那棵千年老桃树。

  而达到了目的,被他从洪荒玺放出来的桃木郎,也很干脆的在分出了一部分精魄给小磐做护法之后,心甘情愿的被他和灿叔联手炼化了它剩下的那一缕妖魂,又重新做回了混混沌沌的一株老树。

  说起来,这些也都算是很值得他欣慰的好事情。

  可是此刻他的心里,却很奇怪的一直都高兴不起来。

  灿也是一样,从施法完毕,炼化了桃木郎初具灵识的那一缕妖魂之后,他就和方羽一样,都一直懒得再多说话。

  甚至在察觉了有人闯他布下的禁制后,他都懒得再去多检讨究竟是那里出了纰漏,以致引来了别人的窥探。

  反而就那么一声不吭的抱着因桃木郎精魄入体而陷入沉睡的小磐,直接回到了这里。

  方羽也是一样,刚才的那句问话,也是自他炼化了桃木郎之后,主动说出的第一句话。

  而灿叔发出的这声叹息和即将到来的别离,也让他为灿,为小磐,也为自己,感到了一丝更深的黯然。

  ……

  很显然,除了里间之后,灿叔很快就注意到了方羽的黯然,他在沉默了一会后,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呵呵,人有离情别伤,有挣扎求存等诸般苦楚,或许做人真正的意义也就在这里。你说呢方羽?”

  “灿叔说的是,彼此站立的角度不同,看问题自然也会不同。这桃木郎能让你我这般失神,也不枉它当了这回妖,懂了一些在这人世间生存下去的道理。

  否则的话,它也不会欣然同意在日照很少的大殿内存身了。呵呵,有意思,它居然会反问咱们,做个有灵性的妖或是人,究竟有什么好……呵呵!”

  方羽在自己淡淡的笑声中,人也逐渐的振作了起来:“现在这边诸事初定,灿叔要走也正是时候,我送你!”

  灿叔应声点头,往门口走了两步后,忽然回头,他清瘦的脸上,那双老眼大有深意的望向方羽:“经过这次之后,我对自己的去处还没有决定,方羽你有什么地方好介绍没?”

  方羽一愣,随即在灿叔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下,心头忽然闪过了一丝明悟:“若前辈不嫌鄙陋,群山环抱的小镇当是不错的选择。”说着话,他已弯腰深施了一礼过去。

  以灿数千年来的识见,怎会在这种时候找不到隐遁的去处?他特意选在这时候才说,分明是想借此来提醒自己,顺便更是要借此来还自己此番奔忙的这份人情啊……

  方羽若还不明白的话,他也就不会是方羽了。

  当然,秉着对彼此双方的了解,方羽在施礼的时候并没再多说什么。

  而嘴角隐现笑意的灿,也同样不避不让的受了他这一礼,而后转身就在踏出房门的瞬间失去了踪影。

  “两日后,我在榆城等你。”

  清冷的夜风,只给紧跟着出门的方羽送来了他淡淡的声音。

  方羽在夜色中矗立良久,这才重新回到了屋里关上了房门。

  明天,这里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需要他出面来应对呢!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1 19:48:29 | 显示全部楼层
兵字外篇 妖魔
第一章

  苍茫暮色中,方羽踏进了怀西镇的门口。
  一过镇门口的大牌坊,方羽就被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种古朴而又有些寂寥的味道给深深吸引住了。
  这是一所建在山坡上的古镇。从镇口的缓坡下向上望去,暮色中的小镇就像笼在一层飘渺轻烟中的世外之地。
  由于地势的关系,站在入镇口的方羽还看不到小镇的全貌,可是山坡上,无数由石头砌面的窑洞组成的相连院落,却在入目的瞬间,就把一种曲径通幽,古朴沉稳的厚重和闲雅带到了他的面前。
  收回目光,面前这条蜿蜒曲折,暮色苍茫中显得有些陈旧和古老的街巷里,地面上是古老的黄河卵石铺就街面,古旧黑灰的砖瓦构筑成的房舍,飘逸着朴实厚重的民风。

  街道的两旁,无数飞檐雕柱的房屋有不少已经斑驳失修,虽然有些残破,却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厚重和风骨奇峻。而寥寥无几的行人,笼在暮色中的袅袅炊烟,也让这古朴的小镇中充盈着一片淡淡的萧条和寂寥。

  几乎在看到这些的瞬间,方羽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所名闻遐迩的晋地古镇。

  而一路行来,这些日子在路途之上,他被这干旱贫瘠,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还有那望也望不到头,似乎能连到天边的无数灰黄色山峦给一点点淤积在胸的那种苍凉和憋闷的感觉,也在这小镇之畔汹涌奔流的大河波涛声,给冲刷的没了踪影。

  这是他陪灿回了一趟家乡小镇后,再次踏上沿大河继续游历的十多天里,第一次主动踏入的第一个城镇。

  现在尽管已是快入冬的季节,可之前的他,却有意避开了沿途的城镇,只是沿着滚滚的大河,穿行在苍凉厚重的高原和寂寥的群山之间,整整在野外行走了十多天,这才在心灵有所触动的霎那,临时起意来到了距离最近的这所城市。

  可没想来到近前,这才从镇口的那座大石牌坊上,发现此地竟是早已久闻大名的怀西镇,

  早在数百年前,这里就有九曲黄河第一镇的显赫之名,是大河上最有名气的水旱转运码头之一,也是曾经名动一时的晋商根据地之一。

  而现在,古镇之畔滚滚东流而去的大河带走了当年的浮华和喧嚣,但留下的这座古镇,却依然凭着一座座保存完好,明清时期建造的那些古老宅院和建筑群落,以一份不同寻常的悠然古韵,吸引着越来越多人们的注意。

  方羽之所以会在看到怀西镇的大名时,就知道了它的来历,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前些年,在他还在南方那座名城陪着女友时,就从一些报纸和杂志上,见到过一些文化学者和旅行者们介绍这所古镇的文字和图片,当时他们也曾惊叹于此镇的古韵和遗风,还曾起意闲暇时要来一游,却终未成行。

  可现在,就在连方羽自己都要忘了这点因由的此刻,他却已站到了小镇的入口,这让他在这暮色苍茫的时刻,也不由的兴起了一阵淡淡的幽思。

  很多时候,很多地方就和人跟人一样,是要讲缘分的。

  而这种所谓的缘分,在现在的方羽看来,却另有一种不可言传的深意。

  只是此刻,他还不能分辨的很清楚就是了。

  原本,这次回家陪了几天父母后继续出游前,灿在送他时就曾隐约提醒过他,此番东去,要格外谨慎些。

  而他自己,也在这些日子跟灿的接触和交流中,在某些方面也有了进一步的提高,就像最近一路上,在苦行似的入定修行的过程,他自己更加平静的心湖中也会偶尔泛起一丝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种就像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对将要发生的一些事类似预见般的零星感应。

  本来,这类东西对他来说,并不是很意外的事情,而且不管是来自天心灯的道家法门或是来自黑巫一脉的巫门秘法中,也都有专修此类的术法存在,有些甚至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奇异效果。

  但是,这次在定境或是平时偶然间回出现的零星感应,却和以前有着很大不同,并不是很特意的那类,而更像是对于直觉和灵性的进一步自然而然的延伸。

  眼下的方羽自己也说不好这是种什么现象,如果硬要找个可以理解的方式来形容的话,方羽自己倾向于当它是自己修行时的一些副产品,而不是很多典籍或是传闻中所说的那类无上神通。

  而刚开始在定境和修行中出现这些零星东西的时候,方羽以为是自己近来涉世太深太急,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呢,所以离家再次踏上游历之后,就一心一意的沿着大河的河道一路下行,试图凭借着穿行于山野之间的寂静,来进一步锻造自己的心灵。

  可是走了数天之后,他就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了。因为他的心神越静越纯粹,这些东西出来的就越清晰和频繁,但却又根本不会影响到他。

  而这些东西出现的时的现象境况,也越来越像是无数典籍和传说中曾提过的那类绝顶的大神通,这让他在有些意外的同时,也将这些现象的隐现和代表的意义,付之了淡淡的一笑当中。

  倒是这十数天远离尘世的独处和修行,让他原本因灿叔一事而略起了波澜的心境,沉淀的更为沉稳和宁静,一些因此而起的想法也变得更为成熟和圆融。

  所以这次,当河岸边那一片河水自然冲刷形成的壁画映入眼帘,从而引起心灵深处的又一次触动之时,他便很自然的来到了距离大河最近的这座小城,怀西镇。

  想在这里稍作修整的同时,也想好好看看,究竟会有怎样奇特的境遇在等着自己。

  “叔叔,你是来我们这里旅游的吗?”

  就在他站在镇子的那座硕大石牌坊下面神游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把清脆的女声。

  “叔叔?”

  方羽一转身,看到身后三四米处,站着一位大约十二三岁,身穿蓝碎花布衣,背着一个旧书包的圆脸小女孩在望着自己。

  而她身后的不远处,有四五个差不多同样年纪的小男孩也正一窝蜂的跑向这里。

  “是啊,我就是来这里旅游的,小朋友,能告诉我这里那有可以住宿的旅店么?”

  “叔叔,我们镇上好多人家都可以吃饭住宿啊,要是想住旅馆的话,就要去镇子那一头的大河宾馆。不过那里很贵的,你到我家来住吧,包食宿只要十块钱一天。”

  “叔叔,叔叔,去我家吧,我家一天只要八块。”

  “叔叔去我家,我家只要五块。”

  “叔叔……”

  还没等方羽做出回应,那女孩背后冲来的几个小男孩已嚷嚷着将他给包围了。

  方羽一时间被他们的热情弄得难以招架,可他敏锐的目光还是注意到了这些拉自己的孩子们背上,也全都还背着书包。

  “张虎头,这位叔叔是我先请的,你们……”

  尽管先前的那女孩在男孩们冲上来的时候就已被挤到了外圈,可涨红了脸快要哭出来的她却依然还在努力。

  “柯小菊,你们家里才死过人,难道还想害这位叔叔吗?”

  “是啊叔叔,别去她们家,她们家不干净,去我家吧,我家便宜。”

  “是啊是啊,她们家不但不干净,而且还死贵,叔叔还是去我家吧,去我家吧。”

  依然在一片方羽还来不及应答的嚷嚷中,后来的几个男孩已将先前那女孩彻底的排斥在了圈外。

  “你们,你们欺负人,呜……”涨红的脸迅速变成了雪白,那女孩最后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突兀的哭声让围着方羽的那几个小男孩有些紧张,全都转身看着她,让方羽的周围终于出现了一片相对的安静。

  “好了,大家别吵。你们来之前,我已答应到她家去住了。谢谢你们。”

  到了这时,方羽总算有机会开口了。而他的心思,更是已落在他们之前的那些话上,“不干净?究竟是指什么东西?看这小姑娘,除了身体比较柔弱外,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看到方羽这么一说,后来的四五个小男孩之中,那个被先前的小姑娘指名的张小虎就像个大人般的开口了。

  “叔叔,真的,不骗你,也不是我们想欺负她们家的确不干净,嗨!算了,你去住你就知道了。我们走!“

  他要比周围的孩子都高半头,看上去就是个孩子头。

  果然,原本还在围着的方羽的那些孩子听他这么一说,也全都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边走边回头的去了。

  “小胖,你说这大叔为啥要偏要住她们家去,是不是……破鞋……”

  “虎头哥,她家明明不干净,咱们镇上为啥还要允许她家也让客人住?是不是……狐狸精……

  方羽耳中听着那几个逐渐走远的男孩议论,眉头也不禁皱了几皱。因为从那些孩子的议论中,除了之前曾引起他兴趣的的那个不干净外,他还听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那是一些本不该从这么小孩子口中冒出的言辞……

  “叔叔,你真要住我家吗?”

  就在这时,已经擦掉眼泪的那女孩怯生生的开口了。

  很显然,她也听到了巷子里越来越淡的那些议论、所以此刻,她黑亮的眸子中全是一片恐慌和希望交织在一起的神情,而微红的脸上,也带着明显的怒意和无奈。

  总之,她一个小孩子的脸上会出现这么复杂的情绪,让方羽也暗暗觉得稀奇。

  不过他的脸上,却依然是一片淡淡的笑意:“当然了,刚才不都说了么?你叫柯小菊是不是?我叫你小菊吧,你也别叫我叔叔了,我的名字叫方羽,小菊你喊我方大哥就行,别叫叔叔了,我哪有那么老啊,呵呵。”

  “嘻嘻!好啊,那我就喊你方大哥了。咱们快走吧,不然妈妈就来不及替方大哥你煮饭了,妈妈做饭可好吃了,我们的客房也收拾的很干净呢,是这镇上最干净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小菊毕竟还是孩子,很容易就被方羽最后的那句话给逗笑了。

  很显然,短短的几分钟接触,方羽就给她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因此,随着她心情的放松,边走边给方羽介绍的她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呵呵,那就快走,我可是好几天都没吃过好吃的东西了……”

  方羽随口笑应着,一路跟她穿越了半座小镇,而后进入一个小巷,三拐两转之后,停在了小巷顶头的一扇木门之前。

  “方大哥,咱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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