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cross166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贰——勿用(临 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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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2: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餐桌上的气氛一直很融洽。
整个晚餐过程中,像是在遵守着一个约定似的,相谈甚欢的三个人都避开了那个容易敏感的话题。
一直到方羽刚要结账时,杜若兰的离去。
她去卫生间,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没问孟胜蓝要不要同去。
“那女孩三天后真的会没事?”孟胜蓝注视着表姐离开的背影,脸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嗯,应该会没事。”方羽回答的时候,脸上的微笑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得的不是什么急性综合症对吧?”说话的同时,孟胜蓝的目光移到了方羽的脸上。
“嗯。”方羽脸上淡淡的微笑,并不因她专注的眼神而有什么变化。
“夺舍?”孟胜蓝低声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里明显掠过了一片犹豫。
“嗯,基本没错。”
“真是夺舍?”孟胜蓝心里一沉,私心里对方羽处境的担忧猛的一下爆发了起来:“方羽!你…咦?”她刚要冲口而出的话却在目光重新落到方羽脸上时,变成了一声惊咦。
因为此刻,方羽脸上淡淡的笑容依然未变,不过眼眸深处,却有些陌生的冷意。
“方羽?”心念电转的瞬间,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惊疑。
“她是试验品。”
勉强维持着脸上笑容的方羽淡淡说出这句话后,已没了继续和她说此事的兴趣。一扭身,冲着身后不远处的服务员示意:“姑娘,买单。”
孟胜蓝愕然一愣,随即脸上变了颜色,她猛地往前一凑,抓住了方羽的胳膊:“什么试验品?方羽你给我说清楚!”
扭头示意的方羽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扭回头一看,发现此刻,她脸上已气得没了血色。而她那双漂亮而又锐利的丹凤眼,也正狠狠的盯着自己。充满了惊疑和怒意的眼眸深处,隐隐的,还仿佛浮动着一抹伤痛。
“伤痛?”方羽心里一愣,莫非是自己误会她了?应该不会吧?除了……
就在这时,杜若兰的声音打破他俩之间的僵持:“呀!你俩这是…?”
孟胜蓝心里的惊疑和怒火在方羽扭头一愣的瞬间,就已在他那双清凉的双眼注视下消散了大半,倒是心里刚刚只是一闪而过的伤心,却猛地在听到表姐声音的瞬间化成了一片的委屈。
“表姐!他欺负我!”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委屈促使下,素来坚强镇静的她在松开方羽胳膊的同时,小孩子般的拽过杜若兰的胳膊告起状来。
杜若兰在看到她半真半假的这幅模样的瞬间,心里就不由轻轻一抽,不过脸上,却同样半真半假的出现了嗔意:“方羽!”
方羽闻声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又在嘴角浮起的苦笑里无奈的投降了:“胜蓝,你是怎么知道的?”
喊过方羽名字后,若有所思的杜若兰并没注意到方羽眼中的那微微一凝,但是孟胜蓝却在心头猛地一颤中,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一凝里包含的东西。所以她一看方羽开口,便马上认真了起来:“推理!一哥根据以往数宗离奇案件和本案的蛛丝马迹综合推测出的结论。”
这一刻,她忘记了她的职业保秘条例。当然,支持她这么做的,主要还源自一直留在她心里的一个认知:“方羽不是坏人,他更不是普通人。”
“数宗离奇案件?”方羽目光又是一凝。此时,他已隐隐醒悟,自己这次好像是搞误会了。
“嗯,之前数月,我另一位同伴一直在追查数宗奇案,现在怀疑和本案有联系。”看到方羽像是在琢磨什么,怕再起什么误会的孟胜蓝不由多解释了两句。
“原来是这样!”已经想明白了的方羽心里顿时尴尬了起来,自己最近还真是不适合推断什么啊……
“胜蓝,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了,请见谅!”淡淡的苦笑着,发现误会了的方羽很认真的低头认错。
到了这一刻,孟胜蓝的心才算完全放了下来。不过放松下来后,她的职业本能又抬起了头:“误会没什么,只要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要不要我再去一趟卫生间?”摆手示意刚走过来的服务员先下去后,已经明白面前两人为何闹误会的杜若兰忽然插话进来。
方羽看了眼似笑非笑的她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此刻占据了上风的孟胜蓝。
孟胜蓝给他还了个白眼,这才对杜若兰笑道:“表姐,不是有意想瞒你什么,只是接下来内容暂时不太适合让你知道。还是等这案破了之后,再让方羽慢慢讲给你听好吗?”
“知道了,你们慢慢聊,不过不许再闹别扭哦。”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杜若兰笑着离开了。
“表姐都知道了?”孟胜蓝却被她临走时的笑容弄的心里有些不安,心里一动的瞬间,目光再度落在了方羽身上。
方羽点点头,却没再说话。
孟胜蓝又给他了个白眼,紧接着,认真了起来:“之前数月内,沿海地区接连发生了数宗焚尸案。死者都是年轻女性,死亡前一段时间内,都曾不明原因的离奇昏迷过,根据她们当时的医疗报告显示,症状和之前的蒙青凝非常相似,全都是不明原因的高烧和昏迷。
这些人高烧和昏迷的时间长短不一,最短两天,最长五天。报告显示医院的治疗根本不起作用,但她们全都在数天后自己回醒……
因此,我们怀疑前几天跳楼自杀的苏青青和你现在的病人蒙青凝,都是和她们一样的受害者。而这一系列真正的元凶,就是你说的那个试验品。”
一口气把之前一哥告诉给她的案情都说出来后,孟胜蓝这才松了口气:“现在我需要你的解释。”
“你口中的这个元凶根据我的接触,是个先天异能者,也是个古老神秘宗派的修行人,而且还可能是个被人用来做试验的克隆人!”方羽微皱眉头,边琢磨着孟胜蓝的消息,边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了出来。
“克隆人?”
猛地瞪大了眼睛的孟胜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克隆技术不是刚试验成功不久吗?再说现在世界各国都对克隆技术的应用做出了限制啊,克隆人?
再说,标志着现代生物科技巅峰的克隆人怎么又会和古老神秘的修行宗派扯上关系?而且本身还是个先天异能者……
“嗯,克隆人。因为不光她自称主人叫她克隆体,而且在我和她元神的接触中,隐约也察觉了一些,应该不会错。”方羽淡淡的语气肯定了这个让她难以相信的事实。
“克隆人,试验品。哦,我明白了!”孟胜蓝努力消化着这个令她倍感震惊的消息,心念一转间,明白了方羽刚才为何会那样对待自己。
“你刚才以为是……”明白过来的瞬间,她立时涨红了的脸上,双眼再度锋利了起来。
“是,所以现在我心里也松了口气。对不起!”方羽在脸上那抹淡淡的苦笑中,垂下了他的眼帘。
“那你现在?”
孟胜蓝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他些什么好。沉默了一下后,决定还是暂时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既然知道是我想错了,那我自然不会再袖手。放心吧,孟队长,方羽尽管是个闲散人,但心和你是一样的!”方羽心情一阵激荡下,也说出了从未曾轻许的承诺。
毕竟不管他再如何自认闲云野鹤,但在他的心灵深处,对于这片黄天厚土,对于这个家国的热爱,却丝毫不下于孟胜蓝。
“这就对了!方羽,我没看错你!”孟胜蓝听到他说的话,看到他说话时虎目中一闪而过的精芒,心里顿时一片欣慰。
“对了胜蓝,跳楼的女孩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有没什么进展?”方羽无声的笑了笑,开始改变话题。
“正在抓紧查,不过希望不大。她是孤儿,在学校也很不和群,从眼下掌握的资料上来看,好像也只有蒙青凝和她交往比较密切。所以前面一哥才会派我过来看看青凝醒了没有。”孟胜蓝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有些困惑的问道:“既然是蒙青凝是被夺舍,你又准备救她,那你岂不是要……”说起这个,孟胜蓝的心又有些乱了。
“你忘了我还是正统的医家子弟么?”方羽感觉到了她的关心,眼里闪动着自信的光芒,轻笑了起来。
“你是说你有把握…,哈,那太好了。这样我和表姐也就放心了。”孟胜蓝听了很开心,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担忧给全暴露了出来。
看着她脸上开心的笑容,方羽心里也有些感动。
可谁知道他脸上笑容和眼神中的感动,却让孟胜蓝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别想歪哦,我是替表姐担心的…,对了方羽,那你能不能治陈年的旧伤?”
“呵呵,能不能治陈年旧伤?你说呢?”方羽被她勉强转变的话题给逗乐了。
“真的能治?”原本被他笑得有些挂不住了孟胜蓝此刻忽然心里一动,脸上的红晕很快消了下去。
“医生看病,不存在能不能治的问题,只存在能不能治好的问题。你这么问,让我怎么回答?”方羽含笑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正:“我猜到你为什么这么问了,不过我暂时没办法答复你,他得和青凝一样,等几天才行。”
“你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孟胜蓝心里一惊的同时,心里还有些不相信。尽管知道方羽很厉害,但是没想到现在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光凭着远远看上一眼,就把一哥以前受过重伤给看出来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不用惊讶,你忘了中医诊病,望闻观切这四大要诀么?他身上那么明显的旧伤,换个厉害点的老中医,就像我父亲那样的大夫,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没什么好惊讶的。”方羽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惊讶什么,于是就含笑给她解释了两句。
“就这么简单?”孟胜蓝还是有些不相信。
“嗯,就这么简单。就像你们这一行里,很多老警官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找出小偷一样那么简单。”
“真的?好吧,就相信你这一次了。对了,干吗还要等几天?”孟胜蓝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不过因为时间关系,还是决定放过他了。
“因为我还有些东西需要点时间来想明白,所以还要等几天。”方羽微笑着说完这句话,脸色突然一变:“糟了!”
孟胜蓝见状一惊,也站了起来:“方羽,怎么了?”
“我之前不知道还有追杀者!你陪若兰回去,我去医院看看!”顾不上细说的方羽丢下这句话,人已经出了餐厅的门。
丁乘风第九次研究过桌上的这堆化验报告后,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面前这堆化验单据,是他不顾老师的不快,硬要求医院重新给送进来的青凝做的检查结果。
为了这些检查的单据,他连杜若兰都暂时没去理会。可是现在,辛苦了一番后得到的结果,却依然是令他这么的沮丧。
所有的化验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依然没查出任何问题。唯一的区别,就是此刻沉睡过去的青凝身上,不再发那种不知原因的高烧了。她原本青灰的脸色,也正在逐渐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往正常里恢复。
但是奇怪就在这里,这种恢复和变化,在她的检查和化验单据却丝毫没有数据上的反应。这怎么可能?难道真是……
皱着眉头,心里乱糟糟的丁乘风想到这里,苦恼的摇着头不愿去多想了。如果这世间真有那么荒唐诡异的事存在,那现代医学的成果,还有自己和老师这些人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岂不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笑谈?
“受惊过甚,肝气不畅,心脾心肝皆虚引起的急性综合症?方羽你还真会糊弄人啊,器质性病变,怎么可能会检查不出来?也不像是脑神经元受损,莫非真像自己推测的,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也不对啊,精神方面出问题,一般不会出现那么明显的体表特征……”
无奈的伸手揉着自己太阳穴,想的头都快炸了丁乘风决定再进去看看里间沉睡着的青凝。
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多了,他为了等新的化验单据,到现在都没去吃饭。而蒙老和他的家人,也被他费了一番功夫劝着回去休息了。
昨晚杜若兰留下守夜的先例,是他此刻留下的最好理由。当年的他,和若兰一样,可都是老师最器重的学生,而且和老师家人的关系,也都非常的熟络。甚至严格一点来说,由于他的好脾气和普通男生不具备的细心,他跟老师以及老师家人的关系,要比杜若兰还要更亲近一些才是。
起码,杜若兰留学回国后的这段日子里,和老师以及青凝她们联系的次数,都没他这个留在国外的人联系的次数多。
青凝出事,他也非常的焦急和难过。尽管由于若兰和方羽的关系,使他对青凝病情的紧张和关心里,微微带上了些其它的色彩,但是在他自己的心里,他觉得自己对青凝的紧张关心是发自内心,真诚无比的。
最多,他也承认自己现在这么的紧张和担心里,有一些为老师和自己而不服气的成分在。这在学术界内来说,是完全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不服气也是动力的一部分啊。
轻轻推开里间的门,丁乘风马上就发现病床上的青凝有些不对劲!
十点二十五分,蒲忠义实在按耐不住心里的焦灼,乘着父亲还在酣睡的功夫,悄悄出了旅馆的门。
十点三十三分,气喘吁吁的他来到了青凝家的门口。
院门紧关着,从外面听不到一点动静,整个二楼的灯也是黑的。他忍着心慌,悄悄拐到了后面,青凝房间的灯也暗着。
他心里更加的慌了,再一看周围,静悄悄的没人。于是一咬牙,就往靠墙的那棵榕树摸去。
他知道,那里能越过围墙,顺着一根斜伸出去的粗粗枝桠爬过去,能非常接近青凝房间的窗户。以往,在几个特别的日子里,他就曾爬在那里给过青凝几次惊喜。希望这次,青凝能给他一个惊喜!
心里尽管有些慌乱,但不能否认,他的身手还是非常敏捷。只几下的功夫,他就已经爬上了那棵老榕的主干。
可就在这时,他腰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夜色中,猛然响起的铃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和响亮,直吓的他脚下一软,差点一个跟头从树上栽下来。
手忙脚乱的把自己在树干上安顿稳当了后,他才在满头的大汗中,打开了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
“蒲团吗?怎么下午没见你去送青凝住院?是不是青凝情况不好了?”
手机里,是同寝室铁杆老友的声音。整个学校里,他也是为数不多,确切知道蒲忠义和蒙青凝在谈恋爱的人之一。
“青凝又住进医院了?”此时此刻,接电话的蒲忠义别的什么都没听到,就听到了青凝又去医院了的消息。
“是啊,你不知道?那你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
“回头再给你说,我现在要先去看青凝。”他听到消息确实后,立刻打断对方直接挂了机。
抹着脑门上的冷汗,他蹲在树上游目四顾,四周还是静悄悄的,刚才电话的响动并没有惊动什么人。
他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青凝又去住院了,难道方先生都没能治好她吗?”
想到这里,他那还顾得上的多想什么惊动不惊动,一蹲身,直接就从四米多高的树上跳到了地上,咚的一声,落地的声音还没完全传开,他的人已经跑的不见了影。
一推开里间的门,丁乘风就看到病床上的青凝身子正在扭曲着翻腾。
十几分钟前,他还曾进来看过,那时的青凝睡的很安稳,怎么就一会的功夫,又开始不安稳了呢?
“莫非是情况又有了什么变化?”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猛一紧的同时,人已经冲到了病床前。
“青凝,青凝!”
病床上的蒙青凝此刻就是非常的不妥。
正在不停扭曲翻腾着的她原本有些青灰色的脸上,此时全都变成了暗红色的潮红,整个面孔扭曲着,头脸之间更是爬满了豆大的汗珠。
可诡异的是,就在这种情势下,她的双眼却还紧闭着,一点都没有睁开。
“青凝,青凝!”
突发的变故让丁乘风一时间也忘记了其它,他伸出双手抓住蒙青凝的双臂,企图让她清醒过来。
随着他的摇晃和呼唤,蒙青凝双臂上绷紧的肌肉松弛了一些,满是汗珠的脸上,紧闭的双眼也在眼帘的明显颤动中将要睁开。
就在此时,一道灵光却忽然闪过丁乘风的心头,让他刚刚放松了些的心一下子又猛地紧张了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2: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蒲忠义绕过医院值班的保安,偷偷摸进住院部特护楼二楼的时候,二楼并不太长的走廊里一片寂静。只开了一半的走廊灯,也让整个走廊显得有些异样的昏暗和惨淡。
浑身的汗毛就在他双脚踏上二楼走廊的瞬间全都竖了起来。
一种此刻的他还不能完全理解的危险感忽然就像一条阴冷的长蛇,在呼吸的瞬间,就缠绕上了他的咽喉。
冷汗在全身一颤的同时爬满了他的面颊和额头,而他刚还急促的呼吸,此时也像是停顿了一般的憋住。
面色一片惨白,可他圆睁的双眼中,除了恐惧之外,却还有焦灼和一抹顽强的坚持!
走廊的尽头,那间特护室和旁边的护士值班室都亮着灯,可奇怪的是,他在走廊里却听不到里面有一丝的响动。
一片看不见的阴冷,包围着这层二楼,也盘旋在他急的快要爆炸了的心头。
努力着,仿佛过了千百年那么久,他终于将自己嘴里已经麻木僵硬到快要失去控制的舌头塞进了双齿之间。
狠狠的咬下,腥咸的鲜血伴随着剧烈的刺痛迅速填满了口腔。就借着这刺痛带来的警醒和振作,闷吼了一声的他像狂风一样冲向了关着门的特护室。
丁乘风从口袋里摸出那块琥珀的时候,半靠在床头的青凝也刚挣扎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青凝,你看这是什么?”
丁乘风忍着心头的紧张,用自己最柔和的声音,将青凝布满红丝的茫然目光引向了垂在她面前的琥珀。
那是一块色泽金黄,透明度极高的寸大琥珀,泪滴状的金色琥珀中央,一片色彩斑斓的扇状物上,有一个像极了竖起来人眼的诡异图案。
病床前,床头柜上那盏台灯柔和的光芒此时正照在这块琥珀金黄色的表面上,让中央那只竖起的眼珠图案在周围斑斓色彩发出的朦胧光影中,显得更为神秘和诱人。
还未完全清醒的青凝茫然的目光一落到这块琥珀上,整个人就像呆了一样,眼光发直了。
“看着这只眼睛,这是只会注视着青凝的眼睛。看着这只眼睛,青凝心里就会觉得非常安静,就会……”
嘴里轻声缓缓不停的诱导着青凝的神智,丁乘风面对着越来越进入状态的青凝,心里对给她施展催眠术进行治疗的决定,充满了信心。
其实他在外间第三次复查青凝的化验和检查单据不果后,心里就已经有了用催眠术来试试的想法。
只是对于催眠术,国内的医学界相对比较陌生,他怕他贸然提出来,会被性格倔强顽固的老师拒绝。再者他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毕竟自从得到这块琥珀,学会催眠术后,他除了自我催眠过以外,并没有在别人身上试过。
所以当时把这个念头强压了下去。可是自从起过这个念头后,他每复查一次那些单据不果,想试试催眠术的这个念头就会跳出来诱惑他一次。
一次次诱惑的结果,终于让他在发现青凝突然不妥,将要醒来的关头,做出了大胆地尝试。
看上去效果的确不错。
这让他忽然对青凝以后的治疗以及挑战那个什么方羽,有了很强的信心。
就在这时,异变徒生!
“嗡!”
就像是绷紧了的弓弦弹出后发出的低沉颤音一般,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切碎了房间内的宁静。
声音乍响的瞬间,被吓到了的他浑身一哆嗦,手里垂着的琥珀差点就掉到了床上。
几乎就在他手中琥珀一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他身子还没来得及完全扭转的刹那,病床上的青凝口中却猛地响起了一声暗哑的嘶吼。
嘶吼声入耳的同时,他胸腹间就重重地挨了一击。
他觉得眼前一黑,紧跟着就发觉身体被这不可抵御的打击给打飞了出去。
“青凝为什么要踢我?”
身体翻飞的瞬间,他昏沉的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一片刺骨的冰寒就在又一声沉闷的颤音中狠狠的砍在了他身上。
嘭!
就在耳边响起的这声隐约可闻的巨响声里,他眼前的黑暗被另一道刺目的金黄色光芒给代替。
耀眼的光芒一闪即逝,身体落地的震颤还没来及让他体会,漆黑的深渊便再度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
蒲忠义撞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到悬空翻腾着的丁乘风将被那一抹冷电似的青蓝色光影给砍中。
顾不上去想为什么病房里会出现这么一道冷电般的清蓝光影,也顾不上去看此时在病床上缩成了一团,口中像野兽般不停嘶吼着的青凝到底是怎么个状况,撞门进来的蒲忠义在双眼一触到那一抹弯月般的青蓝色光影的瞬间,就凭着他最本能的直觉,催动全身的精气,将嘴里那口腥咸的鲜血往光影上喷了过去。
冷电般一闪而至的青蓝色光影几乎在砍中丁乘风身体的瞬间,就被一蓬从丁乘风身上猛然炸起的耀眼金光所阻拦。
金光一亮即逝,瞬起瞬灭的强烈刺激霎时就让喷出了那口鲜血的蒲忠义眼前一片金黄,其余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是青凝宛若哀号的嘶吼还声声入耳,那一道青蓝色冷电发出的沉闷颤音余音还未散尽,此刻的他又怎能闭眼等死?
就算死也要死在青凝之前!
一切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开始,也在火化一闪而逝的刹那间结束。
就在闭着眼的他刚要鼓起余勇冲过去拼命的紧要关头,他耳边却响起了方羽殷雷般的沉喝声:“停!”
殷雷般喝声入耳的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将他前扑的身体猛地挤退,而一股冷寒彻骨的阴风,也在这喝声落地的瞬间,擦着他急退的身体一闪而逝。
接连后退了几步,拼命眨巴着眼睛的他终于能够靠墙站稳,而朦朦胧胧的眼前,也隐约出现了病房的大致轮廓。
可面前站着的那个应该方羽的人影,却还是模糊着看不清楚。但耳边再度响起的清朗声音,却让他终于放下了提悬的心。
“还不死心?”
就在方羽这声略带冷意的话音响起的同时,他模糊的双眼,再度被一蓬猛然亮起的青蓝色光华给闪成了一片乱影。
“天哪,我的眼睛!”
几乎就在这个悲愤的念头刚刚闪过心尖的瞬间,他全部的神识就被方羽口中那一声长吟给吸引。
那是风在轻吟!
在意识将要归于深眠的前夕,他在心里对自己听到的声音做了个评价。
丁乘风是被身上的抽痛给痛醒来的。
挣扎着睁开眼,他在浑身疼痛的昏沉中,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边的另一张沙发上,还躺了一个人。
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
“他是谁?”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最初的怔忡过后,他脑海中记忆的碎片顿时飞舞了起来。
“青凝!”
惊叫声中,他猛地从沙发上跃起,随即就在全身刺痛带来的无力中重新跌坐了回去。
“你醒了?”
眼前重新开始发黑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方羽的声音。刚才跃起的瞬间,他已惊讶的看到了站在青凝床前的方羽。
“呀!方羽,你怎么会在这里?”
强忍小腹里的绞痛,他抽着凉气艰难的开了口。可是,止不住的冷汗却像水一样的从他头脸之间开始渗出。
这让强忍痛楚的他倍感窝囊,一时间似乎忘掉了心头的紊乱,他又想挣扎着站起来。
“别乱动,放松一些,你可能受伤了!”
颤抖着将起的身体被一只大手重新按回了座位,就在脸色惨白,汗流满面的他刚要再挣扎时,那只大手顺势帖上了他的脖颈:“安静一下,我给把把脉。”
小腹中的又一阵刺痛和眼前飞舞起的金花,最终还是让他安静了下来。因为隐约间,他的医学常识也告诉他,现在的他确不适合再动。
“身体刚受了重创,如果没诊断错的话,里面有点内出血,可能需要休养几天才行。”就在他急促的喘息声中,方羽挪开了贴在他脖颈的手。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喊下医生?我…我……”话刚说了半截,丁乘风就气短的说不出话来了。
方羽心里一惊,一伸手抚上他的后背:“没问题,别再说话。我先帮你处理一下,然后马上叫医生过来。”
“好的,谢谢你了。青凝没事吧?”随着方羽的手搭上后背,丁乘风断续在喉咙间的那口气终于连贯了起来,就连小腹和全身的刺痛,一时间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青凝没事,你闭上眼睛躺好,很快就好了。”方羽此时的声音温和,这让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
随着皮肤上几下微微的刺痒,绞成了一团的小腹中刺痛的感觉开始被一股股的温热所代替,而他的神智,也开始在全身微热的松弛中再次恍惚了起来。
“你放松休息一会,起来就会没事了……”就在耳边这句方羽的话越来越远的声音中,他再次昏睡了过去。
方羽看他睡过去了,这才轻轻从他身上取下了六根银针,用棉布擦净了之后,收进了针匣。
刚才方羽进屋的时候,丁乘风已经倒地昏迷。而青凝和蒲忠义正处在极端的危险之中。
所以方羽赶跑了追杀者,施术让处在爆发边缘的青凝和受了惊吓的蒲忠义安静下来之后,当时他的注意力主要还集中在病床上的青凝身上。
再者,他从地上扶起昏迷的丁乘风时,并没感觉到他身上有什么异常的波动,所以并没特别留意他的身体状况。
结果却没想到,病床上的青凝还没什么大碍,倒是丁乘风却出了状况。
还好问题不大,在经过刚才他下针调理之后,两三天内就能恢复过来。
“这是什么?”
收拾好针匣,方羽刚要站起身的瞬间,目光忽然被丁乘风手中那块金黄色的琥珀所吸引。
“嘿,又是他们?”
把玩着手中表面上布满了细密裂纹,寸许大小的金黄色琥珀,方羽的目光在接触到琥珀中央那眼珠般的怪异图案时,就察觉到了其中若有若无的残留气劲。
那是一种带给他即熟悉又陌生的淡淡气息,阴柔而又韧性非常。几乎在察觉到的瞬间,就让他想起了这股气劲的来历。
居然又是出自阴神宗的手笔!
这件事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方羽在仔细确认了之后,虎目中精光一闪,脸上也浮起了一抹清冷的笑意。
就在这时,病房里一闪而逝的一丝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病床上,原本昏睡了过去的青凝闻声身体微微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但是,偷偷望向方羽的眼神却很奇怪,冰冷中夹杂着深深的恐惧和一抹淡淡的惊疑。
“为什么会被人这样追杀?”把玩着手中金黄色的琥珀,问话的方羽却显得很平静。
沉默……
“怎么?不想说?”方羽的视线离开了琥珀。
像是被方羽抬头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床上平躺着的青凝身体猛地往后一蹿,半坐了起来。随即又在方羽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慢慢的放松了一些:“那个东西……”
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很低,要不是方羽六识灵敏,可能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这个?”方羽心里一动,把手里的琥珀慢慢送了过去。
方羽伸手过去的时候,半坐着的她全身都在微微发颤。双眼更是紧盯着方羽眨都不肯眨一下。
“我放在这里,你自己拿吧!”
方羽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微微一笑的同时,把手中的琥珀放到了床边,然后又把凳子往后挪开了几步,这才坐了下去。
颤抖着手伸了出来,在刚要接触到琥珀时,又像被电到了一般飞快的缩了回去。良久之后,又颤巍巍犹豫不决的伸出来,又在接触到的瞬间飞快的缩回去。如此这般的连续三五次后,病床上青凝口鼻间粗重的喘息连方羽听着都觉得有些心惊。
“啊!”
就在这时,似乎崩溃了一般的尖利叫声中,满脸筋肉扭曲到有些狰狞的青凝闪电般的一把将琥珀抓在了手里。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宛若疯兽的短嗥响起,琥珀在她纤细的手指间迸裂、破碎。随即又被她一口抢进了嘴里。
嘎吱吱的刺耳声响中,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她青灰色的嘴角渗出,却丝毫都不能影响琥珀在唇齿之间粉碎的命运。
面对着面目狰狞,却又似乎在笑着的青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方羽在心里深深的叹息中,闪电般的伸手弹出了一指,正中她的眉心。
就像猛然间当头挨了一棒似的,被他一指弹中的青凝应指全身一僵,往后倒去。
随着她往后倒去,口中沾满了鲜血和唾液的琥珀碎片洒落在了雪白的被褥和床单上,显得刺目而又惊心。
方羽面色一肃,虎目中精光连闪,就在心里莫名泛起的又一声暗叹中玄功九转,刚准备就此一劳永逸的收拾了她的瞬间,脑海中却又再度响起了她凄厉而又飘忽的声音:“别逼我!”
“你以为我真的就怕你威胁?”方羽这次并没有妥协的意思。不但没有,他圆睁的虎目中更是一片幽深。
随着他虎目中这片幽深的出现,一团比黑暗还要深邃的漆黑猛地就像源自九幽的虚无一般,凭空出现在他的头顶。
这是一团直径不过三寸大小的乌黑气旋,可是却仿佛带着能吞噬九天十地的虚无和冷寂。随着它的出现,整个病房里的光线开始明显的扭曲、暗淡。就连方羽还没落地的声音都在它出现的瞬间,开始变得缥缈、断续和遥远。
一阵连一阵仿佛来自另一时空的诡异声浪也随着它的出现,开始隐约在这小小的病房里响起,似乎是一群洪荒巨兽在远处咆哮,又似乎是来自幽冥绝域的百鬼在漆黑的深处不停的哀号。
诡异的声浪隐现中,若有若无的阴冷里,整个病房里的时空就在这团黑色气旋出现的瞬间开始凝固、扭曲和坍塌。
“求求你,不要逼我!”
似乎在黑色气旋出现的瞬间就预见到了自己凄惨的命运,千钧一发的要命关头,方羽脑海中再度响起了她飘忽而又凄切的声音。
再没了之前的坚决和自信!
随着这声求饶的出现,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方羽脑海中,也涌来了一大片支离破碎的画面。
画面像闪电般的掠过,随后就在方羽一声闷哼里,定格在一个面目娟秀惨白,满面泪痕的少女凄婉的脸庞上。
方羽的面色更加的苍白,而泪珠,也在又一声低吼似的沉闷短哼中缓缓流出了他的眼眶。长长的叹息声中,他头顶的那团黑色气旋乌光一闪,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般的化作一块寸半大小的物事,落入他摊开的手掌中一翻不见。
病房内刚刚还颇显诡异的一切异像都随着气旋的消失而恢复正常,除了面色苍白若死,虎目中隐隐挂泪的方羽,似乎一切,都从来不曾发生过。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3: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心急火燎的孟胜蓝一冲进屋子,就看到寂静的病房中沉睡的三个人。
脸色一变的瞬间,她这才看到了病房里临窗而立的方羽背影。没来由的心里一颤,刚要冲口而出的询问变成了脸上的那一抹苍白。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方羽的背影,即便是在朦胧的灯光照耀下,都给她一种清冷而又萧瑟的疏离感。
这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和明显,就像他此刻,明明站在眼前,可感觉中却就像隐在遥远漆黑的夜色中不可接近一样,陌生而又令人沮丧。
“你来了?”
还好,听到动静转过身的方羽脸上,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神情还很平静,那双依旧清亮的眼神中,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冰冷和孤寂。
“方羽,你没事吧?”心头微微一松的瞬间,她快步冲到了方羽的面前。
“没事。就是稍微有点累。”淡淡的一笑,方羽身上那种陌生的感觉正在像潮水似的褪去。
“那他们呢?”孟胜蓝心里又松了一口气,于是便飞快的换了话题。因为此刻,她已经听到了走廊中急促的脚步声。如果没猜错,那是放心不下的表姐发出的声响。
“都没大碍。对了胜蓝……”
就在这时,孟胜蓝身上急促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方羽的说话。
歉然一笑后,孟胜蓝退到外间去接电话。却正好和匆匆赶来的杜若兰在门口相遇。
“方羽,青凝没事吧?”表妹微笑的眼神显然给杜若兰吃了颗定心丸,所以一进门,她就自动省去了对方羽的问候。
“没事。若兰,你怎么也跑来了?”方羽郁结在心头的寒意在恋人关切的目光中缓缓消融,微笑着,他迎了上去。
“我不放心啊,讨厌的胜蓝还想骗我,真是的!”双眼仔细的打量着面色还微微有些发白的方羽,杜若兰在心头疑云顿起的瞬间,还是很配合的用笑容调节起了气氛。
认识方羽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在方羽的脸上和眼中看到现在这般隐隐的消沉和悲哀。似乎,这次要比他年初离开前,被他救了的王安和莹莹给骗了的那次还要严重的多。
到底,刚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事情?能让他的心境有如此的波动?幸好现在他看上正在有意识的迅速调整着恢复,他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胜蓝那也是为你好,看你气喘吁吁的都出汗了,快坐下休息一会。”方羽笑着递上自己的手帕,顺手又把床前的凳子给她挪了过来。
“小蒲怎么也在这里?他俩这是怎么了?”心里一甜的同时,刚要坐下的杜若兰这才注意到了病房里还在睡着的那两个男人。惊讶的同时,放低了声音。
“方羽,一哥马上要过来了。”就在这时,接完电话的孟胜蓝推门进了房间。
“那正好,刚巧我也有话要给你们说。”方羽并没在意孟胜蓝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自从前面流下那行泪开始,他的心里就已经下了个决心!
“说什么?”孟胜蓝明显注意到了方羽刚才这句淡淡的话背后的那股战意和坚定,楞了。
“刚才我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有人施法来追杀青凝,如果你们手脚能利索点的话,应该还能在附近找到他。”
“什么?那你怎么没抓住他?”孟胜蓝又是一愣,马上紧张的投入了状态。
“呵呵…,”方羽轻笑了两声,随即就在面色微红的孟胜蓝瞪视中,敛起了笑声:“来人施展的是远距离的咒禁和魂杀,我当时不放心这里,所以没追出去。不过,如果他没人接应的话,应该走不远。”
“咒禁和魂杀?应该走不远?”孟胜蓝在摸出电话拨号的同时,双眼紧盯着方羽,等他继续解释。
“嗯,应该走不远。他被我破了法,术法反噬之下,很可能暂时还处在不能自解的痴呆状态中。对了,他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方羽在解释的同时,心里也在暗暗琢磨这施法人的来路。因为据他所知,咒禁是来自大漠深处的巫门秘术,而魂杀则是佛道两门内,很多宗派内部修行到一定程度后才能掌握的奇术。
根据刚才自己和那施法人接触时的感觉来看,这人的魂杀之术应该出自佛门。而他揉合两种密术的手法,也不像是自己已经有些熟悉的阴神宗的手法。
莫非除了阴神宗,还有另外其它自己不知道的神秘宗派也牵扯其中?难道……
想着想着,方羽的心里不免又隐隐泛起了一阵深深的失望和悲哀。
一推开门,一哥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在常人无法察觉的层面,狂暴的无形潜流夹杂着风暴般的怪异声浪,猛地就像天风海雨般的扑面而来,刹那间就让他陷入了一个可怖的诡异境地。
双眼前,真实的天地明明一片寂静,可是神识中,风暴般凄厉的呼啸声就像怒潮拍岸般来了又去,整个天地间尽是狂风怒号般的可怕声音。
无形的狂暴潜流更像这可怕天地中一个深不可测的涡漩,硬生生要将他撕扯着吞噬进去,而他,只能依靠着自己无上的意志,苦苦坚守着自己心灵的清明,等待着这可怕境地的消失。
因为此刻,他还能坚守住清明的心里,能清晰的分辨出,寂静如昔的房间内,随着他的进入,孟胜蓝的身边,一个看着面熟的年轻人正抬头向自己望来。
这是一种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奇怪直觉,远在他自己熟悉和掌握的异能领域之外,但就是这种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直觉,却已在以往数次的生死关头,将他从鬼门关的门口拉了回来。
这一次,就在他刚才第一眼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这钟奇怪的直觉就再次闪过了他的心田。
仿佛,只要这年轻人抬起头望过来,就能将自己从这可怖的境地中解放出来!
似乎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年轻人的双眼终于向他望了过来。
轰!
就在两人双目交接的瞬间,一哥脑海中轰然一响,狂暴的天地间顿时化成了一片空白,整个脑海中,萦绕的只是那双眼睛,那双清亮如水,深邃到无穷无尽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天地在一片说不出来的淡然和悠远中归于宁静。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烫,背后左侧的命门处,自受伤后,就再也没感觉到过暖意的地方,此时就像被无数烧红的小针飞刺着一般,正在一阵阵的刺痛、跳动。
“一哥,我来介绍,这是来为青凝治病的方羽,也是我表姐的、男友!”孟胜蓝清脆的语声在响起的瞬间,就打破了他这份奇怪的沉浸。
“一哥,要不要继续?”方羽微笑着伸手握住了一哥下意识伸出的右手。
“继续?”连番的震惊之下,一哥的反应有些迟钝。
“嗯!”方羽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他的这一声,一哥左面命门的旧患处猛地又是一跳,一股久违了的暖意顿时驱散了那里大半的阴寒。
一哥双眼猛地的绷大,多少年未曾出现过的惊喜和激动顿时充盈在了他的眼中,随即,他就在一股浩然无匹的能量冲击下,晕翻了过去。
方羽是在一哥将醒的前夕离开医院的。
刚才一刹那,他和一哥彼此间神识的交会,让他对自己今晚的决定充满了信心。
原本,在他心里和孟胜蓝的预想中,和一哥的接触,并不应该是这样直接展开的。可是今晚在病房内和青凝体内的她的再度接触,却让他在知道一哥要来医院的瞬间,就在心里做出了这个稍嫌冲动的决定。
因为那时的他,心里已动了真怒!
而直面一哥,也不过是他心中一系列想法的开始而已。
现在通过和一哥神识刹那间的接触,已让他明白自己的第一个决定并没有做错,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了呢?
夜色中,缓缓独行的他嘴角浮上一抹冷冷的笑意,手掌轻轻翻动间,一只小小的黄色纸鹤出现在手中,就在他刚准备放手的时候,前面不远处的树荫暗影中,猛地的窜出了一道人影。
丁乘风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胳膊上还挂着输液器。
他微微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上四处的酸痛和小腹中的刺痛似乎减轻了很多,不使劲几乎都感觉不到。
这让他放下心来的同时,也对方羽的医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不过这也让他此刻对自己的处境也有更多的了解和委屈。
因为这间明显也是特护级的病房里,除了躺在床上的自己和正在拉轻手轻脚的拉窗帘的一位年轻女护士之外,并没有其它人的影子。
“居然都没人来看自己一眼……”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刹那,他心里似乎隐隐又有想要流泪的冲动。狠狠的一把掐住自己的大腿,他在察觉到了这种久违了的冲动的瞬间,就立刻对自己进行了严厉的处罚。
自从当年因哭而和杜若兰闹僵了之后,这几年来,每当他心里涌起这种令他痛恨不已的软弱念头时,他就会用最激烈的方法来处罚自己,提醒自己绝不再流泪和哭泣。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源自本性的冲动非常的难以控制,所以他那时身上经常带着一个锋利的刀片,每当情绪波动,产生这种想要哭泣的冲动时,他都会尽快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狠狠的用刀片割自己,让剧烈的疼痛和鲜血来代替想要流出的眼泪。
开始的第一年,整个夏天,他都没敢穿过短袖,因为他的两只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口。
到了第二年开春,无数次剧烈的疼痛和鲜血让他慢慢变得不再那么容易涌起那种冲动,时间久了,他也开始逐渐改变了处罚自己的方式,改用笔尖,指甲和撕扯肌肉等这些方法来拒绝那种软弱和可悲的冲动。
到了近一半年,这种被他刻意抛弃的软弱冲动对他来说,已经变得非常陌生了。
因为除了这种刻意的处罚和拒绝之外,他还用自己学到的催眠术在每次催眠自己时候,告诉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软弱,不会再哭泣。
效果非常的不错。可是却没想到,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坚强了起来的现在,却忽然会在这清冷的医院病床上,再度这么轻易的重新体验到这种可悲的冲动……
“丁老师,您醒了?没事吧?”
他使劲和痛恨的结果,在成功击退了软弱冲动的同时,也让年轻护士发现了他的清醒和他的不安。
“没事,没事。就是想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还有些痛。”他竭力压制着心头的不安和沮丧,勉强露出了笑脸。
“您别动,吩咐一声我帮您就是了。”他脸上的笑容显然让面前这位护士的疑问有了答案,在说话的同时,她迅速将床给摇到了丁乘风满意的角度。
“小张,我住进来多久了?”简单的介绍和互动结束后,丁乘风开始进一步了解和确认自己的处境了。
“没多久,也就刚半个小时吧,杜老师她们送你过来后刚走还没一会呢。”
“哦?是吗?杜老师她们刚走?”丁乘风心里一跳,顿时觉得身体又是一阵轻松。
“是啊,她们等了一会,看您睡的安稳,才刚刚离开,还不到一刻钟呢。”
“哦,那她们是又回去陪青凝了?”
“没有,我听负责看护青凝的小王说,她被和她一起来的那位方先生劝着回去休息了。”
丁乘风听到这里,心里一动,抬手想看看时间,却发现表不在手腕上。他刚要问,机灵的小张已经把替他收拾起来的手表和手机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谢过了之后一看表,此刻才不过零点过一刻。那也就是说,自己两次昏睡,并没有昏睡的太久。对了,自己前面为什么会被青凝踢飞?还有自己昏迷前似乎看到了些其它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就想马上再过去青凝那里,可是身子刚一动,就被一直注意着他的护士小张给拦住了:“丁老师,杜老师走的时候吩咐过,您不能下床乱动的!”
本来还想再努力一下的丁乘风听到这是杜若兰吩咐的,人就很快老实了下来:“对了,小张,前面我晕倒的时候你和小王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没有啊,我们今晚一直都按医院的规定,在例行的看护之余在值班室学习,没听到任何动静。杜老师她们过来叫我们,我们才知道您因为太疲倦而晕倒在里面了,丁老师……”
“没事没事,别紧张,我不是要责怪你们,都是我自己太逞强,给你们添麻烦了。”丁乘风一看小姑娘有些紧张的样子,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所以赶紧抢着先自己检讨了起来。
“丁老师,如果您要是暂时没其它事我就先出去了,您有事按铃,我等会再过来给您量体温。”
护士小张的紧张稍微消除了一点后,很快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因为今晚,她和小王,心里也有个不解的谜团在困惑着让她们不安。
怎么会聊天聊着聊着一眨眼两人都会睡过去呢?奇怪的是居然还会睡的那么死,连病房里多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幸好蒙青凝这病关心的人太多,连值班医生都没派。不然,这要是让医生或是领导们知道了的话……
“看来若兰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来医院看我。不过我明明是受了伤,她们为何会说我是因为太疲倦而晕倒的呢?难道是为了保护青凝而找的借口?
对了,青凝的病,方羽的医术,三天时间……
他一想到这里,高速运转的脑子里马上就想起了自己前面给青凝试着用随眠术的情景,顿时灵光一闪,让他想到了一个非常高明的办法。
哈哈……非常没营养的,他在拿起电话的时候低声大笑了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小蒲,怎么没回去休息?”
突然窜出来的人影并没有引起方羽的惊讶,实际上,树荫下的人影刚一动的时候,他就已经了来者是谁。
“方…方先生,我……”和前面一样,蒲忠义显然还是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来称呼方羽,这让他再度变得局促了起来。
“不用那么客气,我也大不了你几岁,你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咱们各论各的。”方羽手掌一翻,收起纸鹤的同时,微笑着开始替他解围。
“方先生,青凝她真的不会有事吗?”方羽的温和显然让蒲忠义也轻松了不少,他终于把盘旋在心头的话问出了口。
从沉睡中醒来,紧接着还依然惊疑莫名的他就被他们不由分说的安排了个任务,送杜若兰回去休息,完了之后,他也回去好好休息。
可是在遭遇了这么多之后,他那里还肯老老实实的回去休息?就算回去了,躺到床上也睡不着啊……
所以在送杜若兰回了宾馆之后,他就悄悄来到了医院的门口,耐心的等着方羽出来,准备私下里当面向方羽问个明白。
因为通过今天这一系列的波折,他算是已经隐约看明白了,青凝的安危,还就要落在这神秘莫测的方羽身上才行。相信凭着自己父亲和他之间的那点渊源,自己私下里当面问的话,应该不会骗自己。
就这么着,他来到医院门口的树荫下,准备不管等多久,都要等方羽出来问个明白再说。结果没想到刚等了一小会,方羽就出来了。
“真的不会有事,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估计你父亲也该醒了。”
“那现在青凝她……”
“她现在睡了,所以连我都要回去休息。放心回去吧小蒲,她没事的。”
方羽看着他局促和紧张的样子,脑海里忽然泛起了当年自己初登唐丽君家门时的那种紧张和局促,不由得语气更加温和了。
“那青凝就全拜托方先生了!”看到方羽再三给自己保证青凝不会有事,深深鞠躬的蒲忠义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一半在地。
“不用客气了,快回去休息吧,今晚你也够辛苦的了。”方羽含笑,不避不让的受了他的礼。
“那我就回去了,方先生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再见!”又深深鞠躬后,蒲忠义压下心头其它的疑问,转身离开了。
原本,他还想问问今晚前些时候,病房里那一场诡异的遭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可是一看方羽根本不提,所以他也就把这个疑问强压了下去。
因为这么多年来,尽管他对自己父亲一直神神秘秘弄的那些东西不太相信,也对父亲硬逼着自己学的那些私心里有些抗拒。
但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下来,也多多少少的记住和验证了一些东西,心里也隐约承认了其中一部分的确有些匪夷所思的效果。
因此,他从昏睡中醒转后,也一直在留心,看方羽会不会用一些自己根本不能察觉的手段,明里暗里的抹去自己今晚的这段记忆。
但是,从头至尾,方羽却没有这样的举动,这让他在越发敬佩方羽的同时,心里也暗暗做了个决定。
要知道,在他自己从父亲那里得来的灌输中,几乎所有在平常人面前施展了手段的修行人,都会在事后做必要的处理,甚至有些极个别的,还会用非常极端的手法来保持自身的安全和隐密。
所以,他这次来医院门口悄悄等方羽的行为,除了要问清楚青凝的安危之外,也有自己送上来门来,任方羽随便处置这段记忆的意思。
就算来之前,他心里也早已清楚,能让父亲那么大礼参拜的方羽,如果真要抹去自己这段记忆,只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察觉或是反抗的问题。
但他,还是很从容的来了。因为这在他,也是一种态度,一种源于自尊的态度!
“再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方羽无声的笑了笑。
“方羽你回来了?”
房门轻轻一响,外面的方羽还没推开门呢,在沙发上假寐的杜若兰就已经醒了。
“若兰?你怎么会在这里?”方羽一看到她在屋里,一愣的同时,心跳有些加速了。
“在等你回来啊……”迎过去的杜若兰开口的同时,也察觉到了方羽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疑问和慌。她心里恍然的瞬间,故意放慢语速改变了话题:“傍晚我们出来的时候,我给老师他们打过招呼,不回他们家住了。”说到后来,她不但声音越放越低,就连脸色都微微浮上了一抹红晕。
“那你…,”
方羽心头一颤,一句话差点冲口而出,“那你住那?”幸好被他及时醒悟,猛地给硬咽下去了。
“那你登好房间了没?要是没登好,我现在过去帮你登。”这句话说完,方羽都没发觉自己额头上已微微见汗,素来沉稳的心更是噗通噗通跳得很乱。
“扑哧”一声,刚还低着头,看似娇羞无限的杜若兰此时却忍不住笑出声,一时间笑脸如花,笑得眯起的双眼也迎上了方羽愣住的目光:“木头!人家逗你呢,房间我早登好了,就知道乱想……”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又在脸色微红的同时,慢慢低了下来。
“呵呵…。”听了她的这番话,一时间方羽也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只好摸着鼻子瘪笑着打呵呵。
“就知道傻笑…木头。”
嘴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嘟哝了一句后,她鬼使神差的冲口又低声多问了一句:“如果我真的没登呢?”话音未落,她的脸上早已红霞一片,不过那双如水的大眼,却毫不躲闪的迎上了方羽的目光。
“那我就去给你登。或者,床让给你睡。”方羽此时也已适应了过来,轻笑着迎上了她的视线。
“那你呢?”杜若兰脸上的微笑依旧,但红晕已开始消褪。
“我要抓紧时间研究一个东西,三天后救治青凝时要用。”方羽说到这里,看到杜若兰的心神因青凝而有所傍移,这才伸手揽过她的腰肢,面色一正,奇兵出击:“若兰莫因自己的玩笑而动气,方羽虽然为人呆板一些,但也并非是矫揉造作之人。更何况你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又岂是那些俗规所能影响的?我只是另有所顾忌而已,难道若兰忘记我们中医常说的阴阳平衡了么?”
到了此时,依偎在方羽怀中的杜若兰的肩膀这才松弛了一些:“阴阳平衡?”随即她就明白了过来,顿时连白皙的脖颈都变成了一片粉红:“就会胡扯!”娇嗔着,她借着给了方羽一记轻肘的力量,离开了方羽的怀抱。
方羽呵呵轻笑,一时间,两人间刚还微微有些凝滞的气氛顿时化为了无形的飞烟。
一哥是被腰间的手机铃声给惊醒的。
一睁眼,他就发觉了自己身体上的不同,横亘在左侧命门那里数年的冰寒,竟在一觉醒来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心头涌起的那种激动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甚至连腰间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都无法阻拦他先要说声谢谢的感激。
可是跳起身游目四顾,他却连一个人都没找到。
就在这时,特护室外间的门被推开,拿着手机不停点头的孟胜蓝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示意请他出来。
“一哥,抓到今晚来这里的杀手了。”他一出门,就听到了这个令他倍感惊讶的消息
“杀手?怎么回事?”
因为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今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也没往下分派过抓人的命令。
当时他之所以决定来医院,完全只是给孟胜蓝打电话时,临时兴起的一个念头。因为他从餐馆包厢内出来后,发觉孟胜蓝已经离开,便打了个电话想说声晚安的,谁知道孟胜蓝居然说她人在医院。
所以他便临时决定也过来看看,因为他实在有些奇怪孟胜蓝这么晚再来医院的原因。谁知他一进门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两句就昏睡了过去……
“路上再慢慢给你解释,现在先过去看看抓到的人,听下面报告的口气,他们抓住的人好些有些怪异,所以需要一哥你过去主持大局。”
孟胜蓝当然清楚一哥在疑惑什么,不过现在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谁让她一时糊涂,就那么放任造成这一切的方羽悠哉悠哉的离去呢?
“混蛋方羽,等明天见了再和表姐一起收拾你……”她下意识的低头躲闪着一哥若有所思的目光,心里暗暗发着小狠怪着方羽。
她的异样自然也瞒不过一哥的眼睛,可是基于对她工作能力和职业忠诚的信任,也念着因她的关系而治好了自己旧患的那位方羽的感激,此时的他并没有再多问。反而率先转身往外走去。
孟胜蓝小小的松了口气,赶忙动身跟上。
就在她心里琢磨着怎么措词解释的时候,她之前向当地警方要求的两位便衣警花已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一哥在看到这两位护士打扮的年轻警花时,就靠着他出色的职业嗅觉和敏锐的观察,发现了她们的真实身份,不过既然前面他已经决定先听孟胜蓝安排了,自然现在也不会说破。于是,他就当不知道一样,和停下来的两位警花擦身而过,先下了楼。
两分钟后,皱着眉头的孟胜蓝也跟着下了楼:“一哥,糟了。他们抓到的那人好像是个白痴。”
“白痴?”一哥停住了脚步。
“嗯,外形特征非常可疑,但现在就是个白痴!”孟胜蓝无奈点头的同时,心里越发怪起走掉的方羽来。
“都成白痴了,还说什么只可能是暂时性痴呆,方羽你还真会谦虚啊……”
强烈的怨念中,她紧跟着一哥走进了深沉的夜色。
早晨一睁眼,杜若兰就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是颇含歉意的蒙老夫人亲自打来的,而内容,则主要是告诉她,蒙老他们刚刚做出的一个决定,青凝的病他们已准备另请他人来试试,而且还隐讳的问她,在另请的人还没确认束手前,能不能帮着瞒住方羽……
要不是顾念着打来电话的是自己素来敬爱的师母,而师母的语气又带着万般的歉疚和微微的哭音,接电话的杜若兰当时就想把手机给摔了。
太过分了!
这是她接完电话时唯一的感觉。
十五分钟后,她在晨曦中踏入了医院的大门。
“你这是什么意思?”门一开,她就盯着惊喜的丁乘风开始发难了。
“什么意思?哦,进来再说,进来再说。”丁乘风尽管装着好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眼中闪过的那抹异样,还是让杜若兰明白了他的虚伪。
“你觉得你这样做有意义吗?你心里除了这些私心杂念之外,到底还有没有把青凝的安危放在心里?”杜若兰心里气得够呛,也不愿意进去,就站在门口责问了起来。
“那你说我到底那做错了?我这不也是为了要救青凝,才费这么大劲让研究所出面请蝴蝶夫人过来试试的吗?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想帮青凝,所以才叫那个方羽来,可是你也不能为了那个方羽,把我想的那么龌龊吧?
再说凭什么他一个什么资格都没有的人能治青凝,而我和我请来的专家试试就不行?若兰,你别忘了你和我一样,同样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医学博士!”丁乘风被她这么一逼,微笑的脸上也逐渐变了颜色,说到最后,声音逐渐高亢了起来的他已经明显有些激动了。
“你!”
已经完全苍白了脸色杜若兰只说了一个你字后,再什么话都没多说,转身就走。
“若兰,如果对我吼你的态度生气的话,我道歉。但是如果你是认为我在强辩的话,那你就走,反正很快,你就会明白我的,这点我坚信!”
站在门口说这番话的丁乘风再次让已对他失望了的杜若兰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因为凭着她对丁乘风的了解,她从这他的语气中,再次听到了那种强烈到有些狂妄了的强大信心。
不过她还是连头都没回的离开了。
站在门口的丁乘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笃!笃!笃!”
半小时候后,杜若兰轻轻敲响了方羽的房门。
“若兰,怎么会起的这么早?”门几乎是在敲响的同时被方羽拉开的,这反让她又小小的吃了一惊:“你要出去?”
“是啊,醒的太早,想过去找你又怕打扰了你休息,所以准备出去随便转转。”方羽笑着,要请她进来。
“那一起去学校走走吧,我母校园区的景致很不错。”杜若兰强忍着心头的郁闷,也给了方羽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
“好啊,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有你做向导那是最好不过了。”方羽笑着点头,顺手拔出房卡,挽着她一起往外走。
“若兰,怎么不说话?”下行的电梯里,方羽注意到了杜若兰有些异样的沉默。
“没事,可能有些没睡醒。”杜若兰不想在电梯这样封闭的环境里说不开心的事。
方羽深看了她一眼,笑笑也不再多问了。
从宾馆到校园的路并不是很长,清晨的阳光很灿烂,空气也很清新,可是这一路走的却稍稍有些沉闷,因为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多说什么。
一进校园,四周围就马上安静了许多。而这安静,也更让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沉默显得明显了起来。
这时,方羽开始轻轻笑了起来:“呵呵,现在这么安静,该说些什么了吧?”
“方羽,对不起!”杜若兰看着身边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的方羽,心里一阵难过的同时,也下了实说的决心。
本来,离开医院后,憋闷难耐的她已经在校园里独自转了好一会。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张口给方羽说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按照师母所说的那样隐瞒,以方羽的细心和敏锐,肯定瞒不过去,而且还非常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这种隐瞒,而引发方羽更强烈的不满,甚至还可能因此而让自己和方羽之间刚刚明确的情感横生波澜。
若是实话实说,她又以己度人,觉得就算是自己换成此刻的方羽,一旦知道事情真相后,恐怕也会因无法接受这样出尔反尔的事实而拂袖离去。
其实她担心的不光是方羽知道此事后会决定拂袖而去,不再管这件事。
因为毕竟以方羽的性格和他家的庭训,若之后丁乘风请来的那个什么蝴蝶夫人真无法救治青凝的话,面对青凝的生命和她家人求救,以及自己的原因,方羽十有八九还会出手帮忙。
而现在最让她为难和担心的,却是怕方羽在知道事情真相后,会为了自己这个恋人的缘故,而强忍下心头的不满和怨怼,含羞忍辱的留下来继续等着救治青凝。
这两种可能出现的结果最后都需要他再度出手救助青凝,但是在杜若兰心里,这两种都有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却代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因为同样深爱着对方的她,也绝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恋人心灵深处真正在乎的骄傲和自尊,受到哪怕一点点的真正打击。
第一种结果,最多会让方羽心里不高兴,但最终不会受太大的委屈,而且青凝也能确保得到救治。
而第二中结果,虽然青凝同样会得到救治,自己和蒙老这边也会很轻松。
因为以方羽内心的骄傲和自持,他完全可以将表情装的若无其事,甚至,杜若兰几乎现在就可以在脑子里刻画出他做出这种选择时,脸上会出现的那种貌似平静的神情和语气。
但是以她对方羽的了解,她却知道此事,绝对会让方羽心里扎扎实实的插上一根刺。起码,也会让方羽从此在心里隐隐的轻视一些人和事。
所以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也让她在憋闷的同时,犹豫了良久,最后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了。
“方羽,对不起!”她犹豫不定的目光此时变成了清晰的凝视。
既然相爱,那彼此之间就该坦诚。就算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么,起码还可以选择共面对!
“哦?”笑容微敛的方羽也凝神迎上了她的目光。
“早上我接到师母的电话,她说蒙老决定听从丁乘风的建议,让今晚或是明晨从国外赶来的专家接手青凝的治疗,其中主要的一位专家蝴蝶夫人,是位心理学博士,也是国际上第一流的催眠术大师。”
杜若兰一口气说到这里,自己心里都憋屈的说话有些卡壳。
可是看到面色微微一变后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的方羽还在等着她的下文,于是在心里忽然一动的瞬间,轻轻笑了起来:“师母他们的意思是,在请来的那些专家还没确认束手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让你熟悉这座城市。”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熟悉这座城市?”方羽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她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重复和消化着她最后的这句话,好一会都没做出其他的回应。
“你该不会是生气的要撒手不管吧?那我可不依哦,怎么着也该让老师和那臭钉子知道,是他们小看我家方羽和他的祖传医术了!”
睁大明亮的眼睛,夸张的握住拳头作势的杜若兰脸上,此时的笑容变得更加地灿烂,也更加的有了朝气。
因为即便是最尊敬的人,也没权力用任何的方式,来向自己和方羽表达他们的侮辱和不信任!
“好吧!那就让我跟着你来好好熟悉下你求学的这座城市。”方羽看着恋人煞费苦心的表演,心里的那股郁闷和恼火也化成了淡淡的豪气。
“真的?”杜若兰明亮的双眼睁的更大了,眼眸深处,更是隐隐荡漾着发自内心的欢喜。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会骗你不成?小傻瓜!”此刻,百感交集的方羽心里猛地涌起一股暖流,情怀荡漾下,他轻笑着,也有些顽皮的刮了下她的鼻子。
“耶!胜利!”几乎是雀跃着,杜若兰像个小女生一样,拉着方羽的双手欢呼了起来。
方羽哈哈大笑,眼神里飞扬的满是浓浓的爱意和激昂的豪情。
不过随即,他又被杜若兰随后的另一句话给小小的郁闷了一下:“那咱们等会就去逛街买衣服,不许说不去!”
方羽的豪情顿时变成了淡淡的无奈和苦笑,结果却又遭遇了她一个娇俏的白眼:“就这一身衣服你还准备穿多久?”
方羽只能摸着鼻子,瘪笑着无语以对。
原来,她已知道自己就剩下这套衣服了…,不过好像现在才清晨六点钟,现在就琢磨着去逛街,好像……
就在方羽心里暗暗嘀咕的同时,一股异样的波动从前方隐隐传来,迅速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远处的那幢高楼。
“那是学校的教学楼,前两天自杀的那个女孩就是从那上面跳下来的。”杜若兰发现了他视线的去处,声音不由的低沉了下来。
“原来就是这里……”方羽眼中奇光一闪,人却像钉子般停在了那里。
“方羽…,”叫了一声后,却被方羽示意安静的杜若兰心里一跳,不会连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还会出现那类东西吧?
脸色微变的她极目远望,却只能看到远处的晨曦中,朝阳下,屹立如旧的那幢高楼和蔚蓝的天空,此外,什么不同都没发现。
可是此刻,身边静静站着的方羽,连他的眼睛都闭上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4: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小孟,你现在拿好这两枚大钱,就站在这里别动。如果等一会发现我有什么过于危险的举动,就马上用力把它们撞三下,但是千万不要踏上这层台阶,记住了吗?”
寂静的楼梯间内,一哥凝重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可是他的人,却已经在孟胜蓝目光紧张的注视下,踏上了教学楼的楼顶。
此时,恰好正是数天前,苏青青踏上楼顶的同一时刻,清晨六点零五分。
一哥的脚一踏上楼顶,整个身体就变得僵硬了起来。原本绵长的呼吸也像是被什么给压迫着似的,变得短促和粗重了许多。
身影在粗重急促的呼吸声里,慢慢像是被遮在了一层不是很透明的雾气之中,即便是以孟胜蓝锐利的眼神,也看的有些模糊。起码,此时一哥的面目,就已经变得非常朦胧了,只能大致的分辨出一个轮廓。
伴随着他身影的模糊,整个朝阳笼罩下的楼顶之上,气温也似乎在急速的下降,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似乎有无数团无形的小风在旋起,带着冷森森的气息,迅速的在整个楼顶融合、盘旋了起来。
就在这隐约模糊的雾气和冷风的中央,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到了此时更像是巨兽般急喘出声的一哥那里,忽然响起了一把急促而又含混莫名的怪异声浪。
随着这怪异声浪的响起,一哥模糊的身影开始走动,很慢很僵硬,一顿一顿,看上去很像是电影中僵尸或者机器人行动时,那种生硬僵直的别扭感觉。
可是此刻,在朦胧的雾气和森冷的气旋中,一哥这种僵硬别扭的动作,却让一直在凝神细观的孟胜蓝后脊梁上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此时,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手背和面颊上的汗毛都已竖立起来了。
难道面前这就是一哥所拥有的能力之一?
现在的一哥在她眼里,就像一个被某种东西牵扯着的傀儡人一般,虽然缓慢和僵硬,但是却依然一步步仿佛在按照一个被编排好的流程不停的运动着。看上去是那么的别扭和诡异,甚至还带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她屏住了呼吸,双手紧紧握着手中那两枚足有三寸大的古旧铜钱,密切注意着薄雾中僵尸般一哥的一举一动,连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因为看到现在,就连原本对一哥究竟来这里干什么都不清楚的她,心里都有些猜到一哥现在这是在干什么了。
因为此时薄雾中的一哥,尽管动作僵硬依旧,但一举一动中,已经明显带着一些非常女性化的特征,特别是他那僵硬的身体,在步履缓慢的挪动之间,依然保持着女性走路时,扭腰摆臀的那种特征,尽管看上去非常的别扭和诡异,但也隐约提醒着在一边毛骨悚然的孟胜蓝,一哥这是在干什么。
如果她的猜想没错的话,现在的一哥正在用一种她根本不了解的秘术或能力,重现着三天前,从这里跳下去的苏青青来到楼顶时那一幕。现在的一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就是那天清晨的苏青青!
心里有了这个明悟后,她更是屏着呼吸,连眼都不敢眨一下了,因为按照案件卷宗中的记载,过不了一会,苏青青就该跳下楼去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一哥刚才郑重其事的将那两个铜钱交给她的意思了。看来,一哥的这种神奇能力,也还是有缺陷的啊……
薄雾中,一哥模糊的身影一直在僵硬的,慢慢的沿着楼边在来回走动,不大的功夫,他已经走了足足有两个来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不再发出怪异声浪的薄雾中,不时还能隐约听到他用已经变了腔调的尖利女音发出的嘤嘤哭声和叹息声,偶尔还能听到模糊不请的自语声。
第二圈转完,薄雾中他僵硬的身体忽然停了下来。
楼梯间的入口,一身冷汗的孟胜蓝瞪大了她已经绷的有些发酸的双眼,两只紧握着铜钱的双手,也已用足力气摆开了相互交击的架势,就等着他接下来走向楼栏处的那一刹那。
短暂的停顿后,薄雾中一哥模糊僵硬的身影却并没有往她坠楼的那处走去,而是用比刚才快了将近一倍的速度,往孟胜蓝视线之外的楼后冲了过去。
孟胜蓝见装大惊,一急之下,忘了一哥早先的吩咐,一个箭步越过那层楼梯,冲上了楼顶。
飞快的转身,正好看到已经到了楼后栏杆处的一哥扬手作势,像是把什么东西猛地往楼后的空地上远远抛去。
孟胜蓝愣住。因为这两天她看过的调查报告里,没有楼后空地上详细的搜查记录!
就这一愣的功夫,薄雾中的一哥开始转身。孟胜蓝猛地醒悟,又是一个转身加两个箭步,重新缩回了敞着门的楼梯间。
身子落地,她这才发现全身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单薄的衫衣。而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在这一去一回的瞬间,像是被无数冰冷的阴针给攒射过一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猩红斑点,给她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烈刺痛。
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理会这些,因为薄雾中,一哥的僵硬的身影已经再度以比刚才还要快上许多的速度冲向了楼边。
而那里,正好是调查卷宗中,注明的苏青青坠楼处。
一咬牙,孟胜蓝紧握着铜钱的两只手挥舞了起来,按照一哥现在的速度,两只铜钱撞击三下的功夫,正好能让他停在距离栏杆的两步处。
“锵!”
两枚硕大的古钱相撞,发出了一道暗哑的金铁交鸣声。
薄雾中,一哥模糊僵硬的身子明显一颤后,继续向前挪动。
“锵!”
又是一声暗哑的交鸣,一哥身边的薄雾开始消散,而一哥也停住了脚步,开始游目四顾。
孟胜蓝此时已经汗流满面,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此时身上的这些汗究竟是冷汗还是热流。
眼看着铜钱连续两下敲击之后,一哥还未能从那种状态中解脱出来,她心里又气又急,用尽全身的力气,又再次狠狠地将两只手往一起挥去。
“啪!”的一声轻响,她快要装到一起的两只手被一只大手拦住。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方羽清朗的声音,“交给我吧!”
她闻声一喜,还没顾上转头的瞬间,双手里的铜钱已被方羽拿走,而他的人也已上了楼顶。
楼顶栏杆处,已散去了薄雾遮挡的一哥动作僵硬依旧,而清晰显露出来的脸上,面色却殷红如血,圆睁的双眼中,眼珠上翻,露出的全是一片眼白,就见他僵硬而又非常女性化的伸手一抚额际,嘴里发出了一声令孟胜蓝再度毛发竖立的幽幽叹息:“青凝,青凝!姐姐这次真的被你给害惨了!”
随着这声叹息的出口,一哥就在他殷红如血的脸上浮起的那抹令人心碎的凄然笑容里,腾起了身体。
“磬!”
就在他双脚刚刚离地的刹那,方羽手中的两枚铜钱已电射而出,在他头顶的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这次发出的,不再是那种金铁交鸣似的暗哑声音,而是一声直入脑际的清越交鸣。
声音响起的瞬间,已经腾跃而起的一哥如被雷击,浑身剧烈的一颤后,身体一软,落在了原地。
“哇!”的一口污血,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从他口中喷出。
紧接着,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没想到两次见面,都要你给我治伤。”
一哥轻轻喘息着,就那么背靠着栏杆坐在楼板上,笑着抬起了头。
“大夫遇见病人,不治还能干什么?”方羽把针从他身上取下,也笑着坐在了他身边。
“你真是大夫?”喘息稍定的一哥扭头望着收针的方羽,眼里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
“虽然还没拿到正式的行医资格,不过勉强还能算是吧。起码我自己觉得应该是。”
方羽好像根本没发觉他眼中的笑意和此时盘旋在身体周围的那股微弱气息,只管笑着把手里扁长的针匣收进了怀里。
为了这匣老萨满斯库送给他的银针,他特意请人在自己所有的外套里都缝了专门的口袋。时至今日,也只有像他这样相对古老的医家子弟,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对一些传统的维护和坚持。
一哥笑着,眯起了眼睛。
从这次一见到方羽的瞬间,他连自身的伤都没管,就开始了用秘术来感应方羽的气息。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没办法从方羽身上,感应出任何一丝和常人不同的气息,更不用说感应到昨晚给自己疗伤时,一下就把自己冲晕过去的那股庞大气劲了。
更让他惊讶和震撼的是,在他感应探测的过程,方羽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对他的感应和探测做出多余的反应,从头至尾,他居然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毫无反应的让自己任意施为。
期间,他的呼吸,心脉的跳动,血气的流行,都没任何的变化,就连他眼中的神情,皮肤上的毛发等等细微之处,都丝毫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
这怎么可能?
难道面前这年纪轻轻的青年人,一身的修为真的已到了自己连一点痕迹都摸不着的地步?
“你太性急了,本该休养上三两个月就能完全恢复的旧伤,这下就要至少休养上半年才能恢复过来。如果期间再出现类似状况的话,你这一身本事,包括你先天的那点特别,估计就要全废掉了。”
就在眯着眼的他还在心里寻思的时候,收拾好针匣的方羽开口打断了他的心思。
“都被你发现了?这好像有些不公平啊,方羽。”一哥微微一愣,随即放下心头的疑惑,笑了起来。
面前这个奇异的年轻人,从昨晚见面之初,就出乎预料的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的展现了他强大的一面,随即又在刚才,敞开怀抱,让试图感应的自己软软地吃了个闭门羹。
而现在又这么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随意的提起这些本该是个人最隐密的东西……
前前后后截然不同的出场和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前后矛盾的奇怪表现,再加上孟胜蓝昨晚不实不尽的含糊介绍,都意味着面前这个叫方羽的年轻人是个颇有意思的有心人。
既然你都选择了这么绚烂的出面,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来直面?抱着这个想法,一哥也放开了怀抱,笑了起来。
“我是大夫,知道病人的情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方羽回答的时候,笑着扫了他一眼,而后又在他刚想说话的前夕,又很随意的淡淡问道:“探魂之术有三门九枝七十二小宗之多,为何你偏偏会选上武走阴的这一门?以你先天的禀赋,就算要选走阴这一小宗,也该去修隐走这一支才对呀。”
随着他淡淡的话语,一股懒洋洋的奇特感觉忽然涌上了一哥震撼莫名的心头,很快就让他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的紧张都消融在了一种很难言说的状态里。
那是一种只有在闲来无事时,将自己松散的身体斜躺在冬天暖洋洋的阳光之下好久,才会在心头偶尔泛起的松弛和写意的感觉。对于这种感觉,受了重伤之后的一哥已经久违了有数年之久。
因为以往,不管他再怎么有空,再怎么调整,左侧命门处的那一团阴寒,始终就像一块恒古不化的万年巨冰一样盘踞在那里,无时无刻的压榨着摧残着他的身心,使他难得放松一丝的心情。
可是现在,这种久违了的感觉,却又忽然的随着这个方羽的一句话出现了。
拒绝不了,也没办法拒绝。
很快的,一哥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方羽你到底是那一宗的高人?”
尽管全部的身心都沉浸在这种懒洋洋的安逸感觉之中,但是一哥长久以来熬炼出来的坚韧和信念,却还让他的心头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明。
能一口说出自己修行的法门,能把这一类的法门分析的这么清楚,而且还能隐约点出自己先天禀赋的异能类别,同时还能在谈笑间让暗自戒备的自己赤裸裸的缴械……
这样的人会忽然主动出现在面前,估计不管换上谁,恐怕在神智还算清醒的时候,都会像一哥现在这般的惊疑莫名吧?
仔细说起来,一哥现在的反应还算是比较沉稳的,因为他从头至尾,都没感觉到方羽有任何的敌意。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很多时候,直觉要比其他别的什么都要可靠的多。
“呵呵,一哥你这一问,忽然提醒了我,咱们两次见面,都还没正式认识过对方呢。小镇方羽,一个游走四方的闲散人。”说话的同时,方羽微笑着把自己右手伸了过去。
“小镇方羽,一个游走四方的闲散人?”一哥带着疑问的目光紧紧盯着方羽的双眼,试图从其中看到些别的什么。
可是那双眼睛,那双清亮如水,深邃到似乎能延伸到无穷无尽的眼睛里,除了天高云淡般飘逸出尘的空灵和闲散之外,他唯一能察觉的,就剩下了勃勃生机和飞扬的活力。
随着视线的交汇,昨晚初见这双眼睛时的那种感觉又涌上了他的心田,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再一次被触动了。
“何天一,一个只想干好本职工作的,警务人员!”慢慢让笑容爬上面颊的一哥,也伸出了他的手。
两个男人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这让一直守在楼梯间间里的孟胜蓝由衷的松了一口长气。她知道,随着一哥那句话的出口,那只手的伸出,自己一直为方羽的身份顾虑重重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直到这时,她才再次注意到了身上被汗湿透的衫衣紧贴在身上的那种不适和羞意。赶紧转身,这才发现身边站着的表姐,也长长的嘘了口长气。
她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转身往楼下走去。
明白了她示意的杜若兰犹豫了一下,随后也悄悄的往楼下走去。
因为此时此刻,她忽然发觉,楼上那两个男人的世界里,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出现。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方羽你昨晚给我甩了个大麻烦啊。”松开手,一哥话里埋怨着方羽,可他嘴角的笑容,却充满了懒洋洋的味道。
自从决定伸出手之后,他就已经开始不加抗拒的享受充斥在心头的那种闲散和舒适的感觉了。
“是吗?可我只记得昨晚给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哦。”方羽也是一样,嘴里反驳着,可意态悠闲的脸上,也同样挂着淡淡的微笑。
男人间,有些话不必明说,有些感觉也只能交汇于心。
起码,方羽知道,从此刻起,他在一哥面前说话做事,没必要再藏着腋着了,这种感觉与他,很喜欢。看一哥的样子,也是如此。
否则,也不会一开口上来就兴师问罪了。
“扔给我一个连基本排泄都不能自理的白痴,这也叫替我解决了大麻烦?”一哥眼睛一瞪,半真半假的恼道。
提起这个,他就一肚子小火,昨晚抓到的人他一见,就知道肯定是孟胜蓝口中那来刺杀的人没错。因为根据之前他看过被暗影击杀的那个追杀者的尸体和相关的资料,发现被抓住的这个家伙和那个追杀者的穿着打扮几乎是一模一样。
穿的都是式样一致,灰褐色的紧身夜行衣,胸前都挂着一串骨制的骷髅佛珠,全身上下,他们除了长相不同,腰带上挂着的革囊里所装的工具稍有差异之外,就只剩下脖子上那串骷髅佛珠的个数这点不同了。
被暗影击杀的那家伙身上的骷髅佛珠只有七颗,而昨晚被抓住的那家伙身上的那串佛珠有八颗。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的最大区别就是一生一死了,而且活着的这个,被抓的时候,还是个五官渗血,一身屎尿的白痴。
就为了这个人,一路上已经从孟胜蓝口中大致知道了事情原委的他昨晚整夜都没能安生。几乎是一眼没眨的忙到了天亮,这才在一无所得的郁闷中,带着同样忙了一夜的孟胜蓝来这里试试能不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因为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除了至今还昏迷不醒的蒙青凝之外,这个坠楼自杀的苏青青应该是这所学校里被邪灵附身的第一人,而且根据调查得来的种种资料显示,她出事的好几天前,她就已经请了病假没来上课了。
这也就是说,她被附身的时间,可能已经有好几天了,但是在这期间,她却没有遭到追杀,也没发现她有高烧昏迷的记录。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已经自杀了的少女身上,肯定有着什么特别的地方,要是能查清楚她这些天里的行为和踪迹,应该对此案的进展,有着重大的帮助。
所以旧伤初愈,信心满满的一哥才会在忙了一夜无果后,选择了这里。
苏青青租住的那间小屋他也去过,那里因为空间太小,而出事后进出过的人又太多太杂,一哥在那里根本感应不到她留下的那些足够他施术的信息,所以又来到了这里。
很多人,特别是这种生命力旺盛的年轻人,在忽然要死前的那一刹那,能在附近留下足够强烈的个人信息。
而这,正是一哥先天禀赋的异能和后天术法修为所能充分利用的最佳契机。以往,他凭着这方面卓越的能力,破获过不少所谓的神秘大案,抓过很多自以为布置的天衣无缝的邪恶歹徒。
因为那些罪犯和歹徒,他们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世上还有一哥这样的人,他能凭借着亡者留下的强烈怨念和信息,而让自己在有限的时间内化身亡者,重现并体验亡者最后的一段心路和历程。
而且他这种先天异能和修为融合后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还能无视一些奇术密法的干扰和封杀,相比之下,要比以往传说中存在的那类走阴人、通幽术之流,要高明上太多。
这种特异的能力加上他本身另有的一些本事,让他相对轻松的跻身与现在的这个特殊部门,但也是这个能力,让他在数年前的一桩大案中遭人暗算,虽然最终成功的击杀了暗算他的人,但几乎致命的旧伤却也像不死的冤魂一样,一直纠缠他到了现在。
这让他几乎成了废人!
尽管在同伴和上级眼里,他只是因伤而能力有所减退,并不影响他继续作为主力存在的现状,但是他自己心里却明白,受伤之后的自己,顶多只有受伤前十分之一的能力。
这对一哥这样一个一心要好好干事业的人来说,无疑是个最为痛苦的打击。自然,这也成了他这几年大多时候坐镇本部的主要原因。
昨晚经过方羽的治疗,顽疾初去他的感觉就像是重新回到了处在巅峰时期的从前,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旧伤初愈,不应该妄自出手,可是憋闷了那么久的心,又岂能压得住那种跃跃欲试的冲击?
所以才出现了之前危机重重的那一暮。
若不是恰好方羽正在附近,发觉了不对并及时赶来,光靠着他交给孟胜蓝的那两枚往生钱的警醒,恐怕他可能也会像苏青青一样,成了楼下的一具尸体。
当然,现在的一哥要和方羽讨论的不是这些,而是丢给自己的那个白痴的来历,所谓的问罪,也只不过是他选择的一个比较热络的开场白而已。
“成了连基本排泄都不能自理的白痴?”方羽也被这个消息给堵楞了。在他的感觉中,当时自己出手的力度最多会让对方暂时出点问题而已,没想到对方竟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是啊,要不要亲自去见识一下?”一哥一想起被抓的那家伙一身污秽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就暗淡了几分。
“那种程度的白痴我的医术也没办法。”方羽在心里暗找原因的同时,直接表示对此提议没兴趣。
“那你以前有没见过这个东西?”一哥见状,也只能在苦笑着摇头的同时,从兜里摸出个骷髅珠子递给了方羽。
方羽接过来一看,是个一公分大小的椭圆形骨制小珠,整个珠子被镂刻成了小小的骷髅头,骷髅的嘴和后脑是洞穿的小孔,看起来应该是留出来穿绳子的地方。
小珠子的份量很沉,以方羽的眼力,也看不出这色呈暗黑的小珠子到底是用什么骨头制成的。
心里一动,凝神一探之下,方羽脸上的笑容变成了阴翳。
材质居然是人骨!
心情大坏的他,摇头刚要把这认不出来历的珠子还给一哥,忽然想起了曾看过的一本杂书上,提起过一个地方,好像那个地方的人,也是把人骨研磨成念珠来用的。
“我记得以前翻过的一本前人游记内,曾经提起过数百年前,极西之地的大漠深处,有个叫悬空寺的小庙,那里仅有的三个出家人都喜欢佩带人骨研磨成的念珠,从下往上,七为始,九为终。
不过游记里并没有提他们的人骨珠子是不是被雕刻成骷髅,再者那本游记的作者也没具体说明那个悬空寺所处的位置。所以……”最终,方羽还是歉然将珠子还给了失望的一哥。
“看起来想抓你这个闲人帮忙还真是件困难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也走吧。再坐下去就会影响到人家学校了。”一哥收起珠子的同时,也顺势拍着屁股站了起来。
此刻时间已接近七点,教学楼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在走动了。
“呵呵。”方羽不置可否的笑笑,也站了起来。反正无论如何,一哥的这类话他是不做回应的。
“对了方羽,我昨晚听小孟说,你怀疑附身蒙青凝的那厮原身是个克隆人?”就在方羽刚准备跟着一哥同走的前夕,原本已抬起了脚步的一哥忽然停了下来,看似顺口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方羽心里猛地一沉,抬眼迎上了一哥的视线。
果不其然,他从嘴角还挂着微笑的一哥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缕冷电似的精芒。
“孟胜蓝啊孟胜蓝,你让我怎么说你呢?这话也能随便往外说么?”
方羽在心念电闪的同时,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只是无聊的猜想和闲话而已,谈不上怀疑。因为昨天给青凝下针的时候,听到了她两句含含糊糊的呓语,所以昨晚吃饭的时候跟孟队长顺口提了两句,没想到她把这些都报了出来。呵呵,真是个好警察啊。”
“这么有趣的猜想怎么会无聊呢?”一哥把方羽的反应都收在了眼里,心里一动,又笑道:“你是不是要回医院?干脆我陪你一起去看看那可怜的小姑娘吧,昨晚我来去匆忙,都没顾上去看望她一下。怎么样,一起走吧?”
“你自己去吧,医院我暂时不能去。”听到不死心的一哥又提起医院,方羽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淡了。
“医院暂时不能去,为什么?”
一哥一愣之后,瞪大了眼睛。因为此刻,他觉得方羽的反应并不是在敷衍自己。再说这个不能去,也让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和不对劲。
“他们今天另请人了……所以这两天我不方便过去。”
方羽见他执著,再者自己心里对此事还是觉得不很舒服,所以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哈,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说不能去。这事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欺负人哦,方羽。”一哥越听眼睛绷的越大,到了最后竟有些夸张的笑了起来。
方羽扫了他一眼,淡淡回了一句:“医家子弟,对病人应有割股之心。这点委屈,我承受的起。”
“呵呵,我开玩笑的。实际上对你今天面对的这种尴尬,昨晚小孟给我说起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一哥看方羽像是真的有些不快了,便马上正经了起来。
“哦?”方羽也瞪大了眼睛,“这话又该从何说起呢?”
“因为我来这里之前,就曾专门研究过本案相关人员的背景资料。你也知道,像蒙老这样医学界的泰斗级人物,我们办案的时候,也会在方式方法上有诸多考虑。所以我对他的相关资料关注的也就更多一些,结果还真让我从其中几篇写他的报纸报道中,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一哥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等着看方羽的反应,结果却发现方羽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继续,并没有催促或是着急的意思。于是,他心里对方羽的认识又深刻了两分。
“他少年时,曾因寡母被庸医误诊致死,痛殴庸医成重伤而短暂入狱,出狱后发奋读书,几经周折后终成名医。
报道上说他生性严谨,数十年来治病、教学两途上成绩斐然,不愧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学界前辈。但间中也曾有报道偶尔提起,他对中医颇多苛责,似乎有失公允的消息。
你也知道咱们国内的报道,如果一件事能在一片赞扬声中,还能发出不同的声音,那这件事的激烈程度恐怕不会太轻。
所以我又特意从多个侧面了解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蒙老在他成名后的这数十年间,可以说一直把矛头对准了中医,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各种场合,公开提议废止中医。
不但如此,这数十年来,更有不少于两位数的中医在出现的医疗事故判定中,因为他的参与和影响而被摘牌,失去了继续行医的资格。
与此同时,他除了对中医非常排斥之外,对周边种种的各类,例如像你我涉猎到的这类东西,都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所以昨天我到了这里接手此案后,并没有直接过去和他以及他的家人接触,只是让小孟过去了解了一下情况。
目的,也是想尽量避免这类的尴尬,没想到这尴尬最终却被你碰上了。不过现在情况已经有了质的变化,看来也顾不上犯他忌讳了。这里我先表个态,如果需要,我可以马上代表官方出面,接手蒙青凝此后的一切!”
一哥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化成了凝重:“方羽你怎么说?”
“小时候,父亲常告诉我,身为医家子弟,为人行事,当顺其自然,但求无愧我心。我是来治病救人的,不是来斗气争强的。一哥的好意,方羽心领了。”方羽略一沉吟,最后还是选择了歉然婉拒。
“有些事,我知道方羽你有顾虑。不过我还是要建议你再考虑考虑,很多时候很多事和你想的并不一样,像我,就是个例子。”说话的时候,一哥脸上的凝重变成了带着点惋惜的诚恳。
此时方羽心里也微微有些感动,他无声的点了点头。
逛街的时候,时间过的飞快。
最起码兴致勃勃的杜若兰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不无遗憾的对双手拎满了大小衣袋的方羽感叹了不下五次。
要不是方羽借口下午还有点事需要处理,硬逼着她回来,已经让买的东西也拎满了双手的她还准备再逛它几个小时。
好歹,逛街的时候不用考虑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吧?
再说好好替方羽买几件衣服,好好打扮一下他也是件很让她有成就感的事情。起码,现在方羽身上从上到下,焕然一新的这身衣服,就立刻让他显得更加潇洒和帅气。
方羽的感觉跟她可并不完全相同,特别是在她连续给他买了整整七八件衣服,而且还要准备去买的那时,就已经觉得这逛街又成了一件非常痛苦的差事。
因为从头至尾,不管买谁的衣服,都是她在掏钱。这让本不在意的方羽在售货小姐一次次惊讶的目光里,以他心境的淡然和坚凝,都觉得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也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就算是经历过再多生死存亡和术法神通的考验,在这红尘滚滚的人世间,在这物欲纷扰的都市里,在亲近微妙的情感领域中,他需要面对和学着习惯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不过和以往不同,现在他心里对这些,并没有太多的排斥,反而在很多时候,带着一种顺其自然的些微期待。
可是眼下,这种隐约的期待似乎还不能包括这样疯狂的购物和逛街……
所以他借口下午还有事,硬是拖着兴致未消的杜若兰返回了。
刚上回程的出租车不久,杜若兰的手机就响了。杜若兰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眉头一皱,按了不接听,可是还没等把手机收起,它却又响了起来。
杜若兰再按,它又响,如此再三,就连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诧异的回头了。可杜若兰却还是不想接。
方羽微笑着一直在旁边没插嘴,不过到了此时,也觉得这电话来的有些讨厌了。“要不我来接?”
“不用!”杜若兰此时心里真生气了,拿起手机准备直接关机。这时,电话又响了,不过号码却换了一个。
杜若兰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接听,因为这次的号码,看上去像是本地的手机。
“喂,若兰吗?我是卢婷,怎么来了名城也不通知一声……”
方羽隐约听到电话里传出的是一把略带激动的女声,便刻意把头扭向了窗外。有时候,六识太敏锐也不是件好事,虽然杜若兰并不在意,可是他却不能那么不自觉。
过了好一会,车厢里的安静让方羽猛地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一扭头,正看到杜若兰握着电话在那里默默的发呆。
“怎么了?”方羽一愣,因为他觉得她此时的发呆像是在生闷气。
“是我当年的同学,说是知道我和丁乘风来了名城,所以下午约了一批我们当年的同学聚会,让我们现在一起过去。”
“让我们一起过去?你们同学聚会,我过去算什么啊,呵呵。再说下午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还是你去吧,地址在哪?我让司机师傅先送你过去。”
“可是我也不想去啊。”杜若兰看方羽好像还没明白她的意思,眉头皱了起来。
“哦?”方羽一愣,随即便猜到了她为何会不开心。“同学聚会应该是件高兴事,就算是他通知的又能怎么样呢?这改变不了什么啊,若兰为何会这么不开心呢?”
“我生气的是青凝都这样了,他和这些人还有心思搞聚会,就算要搞,等青凝没事了一起搞岂不是更开心?再说来聚会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除了一两个谈得来的姐妹之外,剩下的大多在学校的时候关系都很一般,大家就算见了面,应该也没什么话好说的,算了,我还是不去了。”说着话,杜若兰又打开了手机,准备回电过去。
“哦?”方羽觉得若兰的这番话好像在掩饰着些什么,仔细的望着她看了一会,这才在心里渐渐的有些明白了。
“你在乱想什么?”杜若兰被他看着心里有些发怵,忍不住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
“呵呵,没什么,那你自己决定吧。”方羽轻笑了两声,就不再多说什么。
“你这家伙,真是气死我了。”杜若兰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气苦之下,忍不住伸手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
方羽笑笑,没躲,但是也没说话。
杜若兰心里也知道此刻有些微妙,掐完后便打开手机,回了电话过去:“我马上过来。”
方羽轻轻笑了起来,眼神闪起一片精光。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目送杜若兰走向门口那一群衣冠楚楚的才俊们之后,方羽就让司机掉头回了宾馆。
一回到宾馆,把买来的那些衣物往柜子里一丢,方羽就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到了门口。关门脱鞋后,他就上了床盘膝坐定。
现在时间紧迫,局面也逐渐趋于复杂,他也要抓紧时间做准备了。
心念转动,几个呼吸之间,他就直接晋入了无忧的定境。
随着他呼吸声的消失,一团比黑暗还要深邃的漆黑气旋凭空出现在他的头顶,缓缓地,随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一圈又一圈的开始了转动。
蒲忠义觉得今天的一切都透着十分的怪异,先是青凝住院的那座特护楼里,值勤的保安全都换成了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进出的人大多都需要检查登记,其中还有不少人被拦了下来,这让整个上午,进出那幢楼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紧接着他又发现,蒙老他们一家人从进去后都再没出来过,但是本该早来医院的方羽和杜师姐,却一直都没在这里露面。
他去宾馆服务台那里也悄悄问过了,说是他们俩一大早就出了门。这让他本以为方羽他们早早就去了医院,所以他又回到了医院门口等。
可是现在都快到下午两点了,一直都没见他俩出来。他期间几次想给杜师姐打电话,可却又怕铃声惊扰了沉睡的青凝。
昨晚他送杜师姐回去的时候,就曾听杜师姐说过,青凝在方羽的治疗下,正在利用沉睡的时间来恢复体能,要一直睡上好几天才可以接受治疗。
再加上昨晚半夜父亲回醒后,曾几次详细的问过他和方羽接触的经历,并且再三怒斥了他的莽撞和无礼,最后直到他被骂得赌咒立誓,保证以后见了方羽谨守最严格的晚辈礼后,才算勉强放过他。
按照他父亲的想法,以后面对方羽时,应该像他那样恭敬才最合适。
不过这么荒谬的事他自然不肯做,再说他也不算是真正的巫门子弟,更何况这里是现代都市的高等学府,又不是小山村里的宗庙祠堂,他若是依了父亲要求的话,还不被同学们笑死?
就为这个,父子俩又争执了半夜,最后才算在双方各退了一步的前提下,达成了持晚辈礼的协议。而且还被不怎么满意和放心的父亲逼着发了誓,这才在天亮后,再三叮咛着坐了车回去。
就因为这个缘故,现在的他对面见方羽心里隐隐有些发怵,连带着,对给和方羽明显是恋人关系的杜师姐打电话这么件简单的事,也开始有了想法。
基本上,能不打,就最好不打,免得以后万一被父亲知道了,又要被他教训一大堆话。
所以他硬是傻傻的就这么远远的站在一旁,急的跟个蝎子似的在那里转来晃去,一直守到了现在,整整五六个小时里,旷课跑来的他就是不敢上去看青凝,也不敢打电话给杜师姐。
“蒲忠义,你很没用你知道吗?现在青凝就躺在距离你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生死未卜,可是你却连上去看看她都不敢,你真是个又自私,又没用的胆小鬼,你知道吗?
我知道自己很没用,我是学医的,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凝躺在那里昏迷不醒,但我不是胆小鬼,我不是不敢上去看她,我只是不想她醒来后,为了我而和她家人起争执。我…我承认我自私,因为我不想失去和青凝的这份真感情,但我不是胆小鬼,我不是!”
长久枯燥而焦灼的等待下,蒲忠义在自己心灵一次次的争辩和拷问下,情绪逐渐有些失控,等他最后在几乎吼出声来的我不是中猛地醒过神来时,这才发现一身大汗的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特护部大门的楼梯。
猛地一愣,稍一犹豫的他便咬牙决定,进去看看青凝就走,绝不和她家人起任何的冲突。就算蒙老再怎么专横,作为同学,看一眼青凝,总该可以的吧?
抱定这个念头,他整着衣服,往里走去。
“对不起,请问你找谁?”他还没走两步,就被早就盯上他的陌生保安拦住了去路。
“我来看二楼的病人蒙青凝,我是她同学,我叫蒲忠义,是本校的学生。”蒲忠义停住脚步,一口气就把他想了无数次的话报了出来。
“对不起,病人蒙青凝病情很重,暂时不能…,什么?你说你叫什么?”看来这陌生的保安一上午说这些话说的非常流利了,所以在他刚介绍完自己的同时,就听到了他客气而又熟练的阻拦,可是还没等蒲忠义再开口努力呢,这名保安却忽然改变了话题,甚至连人都稍稍紧张了起来。
“我叫蒲忠义,是蒙青凝的同学…”讶然的蒲忠义只好再次介绍自己,可没等他说完,就被面前这位保安给打断了:“蒲忠义是吧?你是蒲忠义就行。来,先请值班室坐坐,马上就有人来找你。请。”
几乎是有些半强迫的,他被这名保安请进了楼门口的值班室。而保安却关上门,就在门口摸出了手机打起了电话。
几分钟之后,一辆车来到了特护部门口,车上下来一位看着非常面熟的漂亮女士过来推开了值班室的门:“你就是蒲忠义?”
“你是杜师姐的表妹孟小姐?”对方有些惊讶的语气提醒了他,昨天晚上,他在医院见过这位女士。虽然没说话,但也隐约记得她姓孟,是杜师姐的表妹。
“上车吧,我们有事要问你。昨晚忘了介绍,我姓孟,叫孟胜蓝,是个警察。”
“警察?”他就在愣怔中,被带上了车,离开了特护楼。
电话响起的时候,丁乘风还在同学聚会上和围在身边的一群人畅谈。相比杜若兰身边的几位女同学,他身为围着的人要多的多。
这次聚会来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超出了同学会的范畴,来的人要比他预想中的多的多。除了同一届的十多位各系学友外,就连高几届的十几位校友都闻讯赶来了。最夸张的是,来的这些人里,还有专程从上百公里外的临近城市赶来的校友。
几十个人聚在一起,都在拼命聊着当年存在不存在的往事,气氛相当的热闹,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在这种热闹中飞快的晃了过去。
而其中大多数时间,来的这些人多数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身上,自然而然的就让他成了全场最耀眼的一个。
面对这种早有所料的场面,经过这几年磨练的他应付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在和周围人谈笑甚欢的同时,观察和分析另一边杜若兰脸上的表情和信息。
尽管杜若兰从开始就表现的很投入也很大方和镇静,甚至很多时候都可以说表现的非常出色,但是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和周围这些人的话题逐渐的牵扯到现实,她眼神里那种若有所失的次数也在逐渐的增多和浓郁。
到了现在,他能凭着对她多年的熟悉和了解,从她眼中甚至读出了那种隐隐的不安和失落。
这让他在心中略觉怜惜的同时,也倍感快意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快意的是他终于让杜若兰真正体会了那个方羽和周围这个生活圈子的巨大差距,相信再多几次这样场合的刺激,她一定会发觉那个方羽根本配不上她这个事实。
而愤怒的是,自己苦心策划,很费了一番力气搭配的舞台上,居然缺了方羽这个角色的出演,他都到了门口,居然没胆子进来!就那么放下杜若兰一个人自己跑掉了。
这一拳击空的失落感实在让他心里非常的生气,也让他心里对方羽这个情敌,隐隐生起了一丝真正的轻视。
电话就是在这种时候响起来来的,原本,此时的他正在和身边的这些人热烈的讨论着晚餐是不是继续定在这里呢,就在马上就要有结果的时候,电话响了。
“各位学友,不好意思,我刚接到个非常意外的电话。应我和蒙老邀请,专程赶来为青凝治病的心理学博士,国际一流的催眠专家蝴蝶夫人,以及我所在的研究所派出的另两位专家,他们将在一小时后飞抵本市,我现在要赶去机场接他们。
咱们这次难得的聚会我只能参加到这里了,非常的抱歉,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及时。
希望我离开后你们能继续尽兴,等过两天青凝的病痊愈了之后,由我做东,再请大家好好聚一聚,在场的每一位都要来哦。现在容我先告辞一步,不好意思了。”
接完电话后,从门外进来的丁乘风满面春风,在使劲拍掌,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之后,就像演讲似的表演了一番。
而听完他说话的众人,也像捧场似的,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鼓起了掌。
越来越大的掌声中,杜若兰悄悄的站了起来,她也准备离开了。
“若兰,和我一起去机场吧!”
就在此时,间歇的掌声里,传来了丁乘风颇大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被包场的二楼雅厅里也同时安静了下来。
“不了丁先生,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准备先回去休息一下。”杜若兰平静的直接拒绝了他的邀请,紧接着在淡淡的笑容中跟在场的众人打了个招呼,优雅的退场了。
“若兰,若兰!”一出雅厅的门,杜若兰就加快了脚步,可是还是没能摆脱随后追出来的丁乘风的纠缠。
“丁先生不是要去机场接人么?”杜若兰本想甩开被他抓住的胳膊,可是在转头的瞬间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是心软了。
“你现在居然叫我丁先生,你现在居然叫我丁先生!”丁乘风在听到她口中叫出第二个丁先生之后,像是受了莫大刺激一般的全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就在杜若兰以为,口中喃喃重复着那两句话的他将会再度像当年那般狂暴起来,或是痛哭出声的时候,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的丁乘风却忽然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若兰你走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我是最爱你的人。”
说完话,他松开抓住她胳膊的手,径自头也不会的先走了。
身后,留下了被他忽然的转变弄愣了的杜若兰,呆呆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方羽睁开双眼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是房间内的黑暗,却掩盖不住此刻他头顶前凌空停住的那团比黑暗还要漆黑的三寸气旋。
房间里很安静,静的连方羽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同样连黑暗都遮挡不住的漆黑双眼,就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潭,静静的在暗夜中吸引在头顶前那团三寸气旋上,久久不曾稍移。
良久之后,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方羽一声满足的叹息,“洪荒玺,你终于肯老实了啊!”
随着他这句叹息的响起,凌空停在他头前半尺那团漆黑气旋忽然黑气一敛,显出了里面的真容。
那是块寸半大小,上尖下方,像是旧式官印一般模样的散发着蒙蒙青光的物体。
紧接着,黑气敛去的洪荒玺就像是失去了无形的支撑一般,直直的落入了方羽张开的双手中。
方羽手掌一翻,青光敛去的瞬间,洪荒玺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羽长身而起,在落地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停,自语似的低声说道:“已经来了么?”
淡淡的语气中,却带着点冷冷的味道!
傍晚淅沥起的小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酝酿,终于在夜色中连绵成了不绝的秋雨。
白天的高温早已被凉爽的秋意所代替,可是此刻站在敞开的窗前抱臂而立的一哥,却依然觉得心里火辣辣的憋闷着难受。
自从看到孟胜蓝拿来的报告和下面送上来的搜获物之后,他就已经站在这里郁闷了好久。
早上在楼顶的施术,尽管结果不是很完美,但是也让他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起码让他能够确定,当时在现场找到的那个断成了好几截的绿玉葫芦护身符,并不是死者苏青青本人的饰物,并且由此带出了蒲忠义这个当初还带给了他一点惊喜的年轻人。
记得当时经过下面的人走访调查之后,得知有人曾注意过本校有个叫蒲忠义的男生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绿玉葫芦饰物,而且这男生自案发之后,忽然再来没上过课,而且行为诡秘时,他和孟胜蓝都觉得眼前一亮,都以为这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毕竟做工这么精致,成色也非常不错的小玉饰,一般人都不会轻易任它丢失的。但是,它却蹊跷的出现在坠楼自尽的苏青青手心里。即便是在已确认苏青青属于自杀的现在,这原因也需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前面的调查早已查明苏青青自杀的现场,除了至今昏迷不醒的蒙青凝之外再没有其他人,那么能被苏青青在临死之时还紧握在手里的这件饰物,就表示这东西对她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以至于连死都不愿意放弃。
那么,根据这个蒲忠义的性别和年龄,一哥和孟胜蓝都一致推断,这个蒲忠义很有可能就是死者苏青青在学校的恋人。至于为什么之前在调查苏青青社会关系时没发现她有男朋友这点上,一哥认为是这是前期例行调查时下面工作人员的粗心大意所致。
而孟胜蓝则认为这和苏青青相对孤僻的性格和一直租住在学校外面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定就是为了方便和这个蒲忠义幽会,所以苏青青才会一直租住在外面,导致身体出了大麻烦而不被周围人所知,才导致了最后悲剧的发生。
尽管在这一点上两人意见有分歧,但是这却丝毫毫没有防碍他们在第一时间,发出找蒲忠义来了解情况的命令。
随后几个小时内,学校内找不到蒲忠义的这个消息,更让他们对从此人身上找到一些线索充满了信心。
肯定有事,不然也不会好几个小时都找不到一个本该在校内上课的学生。
结果到了下午,这个蒲忠义在医院的特护楼前找到了,而且据派去那里扮成保安的警察说,他已经鬼鬼祟祟的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早上,形迹十分可疑。
所以振奋之下,闲不住的孟胜蓝就决定亲自就接他到这里来问话。可是接回来后一问,才知道此人是昏迷不醒的蒙青凝的秘密恋人,而那个绿玉葫芦,则是他家传的一对护身符,一个他自己戴着,现在也断成了两半。
而现场发现的那一个,则是他送给蒙青凝的定情信物,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苏青青的手心里,他也不清楚。
而他说的这些,甚至都不用找其他证人来证明,因为去接他的孟胜蓝自己就几乎能作证。因为昨晚,她就在医院里见过蒲忠义……
至此,被一哥寄与厚望的这条线索又断在了昏迷的蒙青凝身上。
而在此期间,被派去搜查教学楼楼后空地的那组人,也拿来了那里唯一一件有些可疑的物品,一只从树杈上找来的青花小瓷碗。
此外再没有其它任何的收获。
现在,孟胜蓝给蒲忠义做的笔录和那只看上去要多普通就有多普通的青花小瓷碗,就摆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似乎在宣告着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属徒劳。
一切最终都归结到了昏迷不醒的蒙青凝身上,而她体内,还潜藏着这一切麻烦中最本源的祸胎。
而这一切,又跟那个方羽密不可分的纠缠在一起。这让他自己就算想帮忙,似乎都无从合情合理的帮起。
如果早上施术的时候,最后关头不出问题,那该多好……
方羽啊,方羽,你可知道,你究竟给我出了个多大的难题?
郁闷的想到这里,抱臂而立的一哥最后还是苦笑着伸手关上了窗户。
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如何,最终他必须做出一个正确而又恰当的选择。
就在这时,手里拎着雨伞的孟胜蓝推门闯了进来:“一哥,蒙家请来的国外专家一行三人已经到了医院。”
“来的这么快?”一哥有些惊讶。
“嗯,他们是直接从机场赶到医院的,职业态度很让人敬佩。”孟胜蓝倒觉得这并不奇怪,老外的工作效率似乎一直都比较高的样子。
“你拿着雨伞,莫非是想去医院?”一哥这时也注意到了她手里拿着的雨伞。
“是啊,这种时候我觉得应该去看看,万一有什么变化咱们也好及时掌握。”
“那也好,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一哥一听觉得有道理,准备和她一起去。
“还是我自己去吧,一哥你累了一天,还是去早点休…,”孟胜蓝刚说到这里,一哥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一哥抓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了急促的报告声:“何组长,昨晚抓的那个嫌疑人被杀了!”
“什么?”一哥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正要悄悄离开的孟胜蓝脸上也是一片震惊。
被单独关押在戒备森严牢房中的疑犯,居然被人杀掉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5: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当丁乘风领着那三个人走进特护室时,特护室外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到了他身后那位女人的身上。
惊艳!
这是在场不管男女,不分老幼几乎所有初见她的人心头同时泛起的强烈感受。
身材高挑,身穿白色长裙的她长垂的秀发黑的闪亮耀眼,白皙到近乎有些透明的俏脸上,嵌了一双晶莹到深蓝色的美眸,在光滑到有若锦缎一般的肌肤衬托下,就像两个清不见底的深海,散发着幽邃而又神秘的气息,使人深陷其中而又无从窥探里面的奥秘。

她的面部轮廓柔和而又清晰,笔直挺秀的鼻梁下,鲜红的樱唇边,挂着一缕淡淡的微笑,这微笑又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出尘脱俗的淡淡气息。
就连以蒙老的阅历和见识,初见她时,都显出几分目瞪口呆的样子。
早有准备的丁乘风心里暗笑,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始做介绍:“老师,这位就是被人称为蝴蝶夫人的玛利亚博士,这两位是我研究所的前辈,约瑟教授和汉斯教授。”紧接着,他又乘着蒙老回神的功夫,给身后的三人用流利的英语介绍:“这是我以前的导师,蒙汉臣教授。”
直到这时,蒙老才算是真正回过神来,在心里暗惊这女人那双眼睛厉害的同时,也赶忙上前想用英语招呼他们。
“蒙教授,幸会。”
可是他没想到,面前这明显带着西方人特征的玛利亚博士,抢先一步用地道的汉语打起了招呼。
这让他一愣,随即有些醒悟了过来:“幸会!玛利亚博士,你是……”
“我是中英混血,我父亲是中国人。”显然注意到了蒙老迟疑,这位令众人惊艳的蝴蝶夫人玛利亚博士又用她微带点沙哑的低沉声音做了进一步的解释。
蒙老和众人恍然,有了她这么醒目的存在,接下来另两位教授还算流利的汉语并没有再引起太多的惊讶。
简短的介绍和寒暄之后,拥有极佳职业精神的三位专家便要求马上开始诊治病人。于是,在场的众人,包括带他们前来的丁乘风,都被劝到了门外的走廊里。
“他们三位很重视青凝的病,所以一下飞机就直接赶来这里。老师,师母,你们大家都别担心,玛利亚博士的催眠术很厉害,青凝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只是施展催眠术需要非常安静的环境,所以旁边不能有人干扰。等一会约瑟教授和汉斯教授做完检查,也会退出来和咱们一起等。”
新打开的另一间没人的特护室里,丁乘风小声的给因不能亲眼目睹青凝的治疗,而明显有些焦躁和不安的蒙老以及他的家人做着无谓的解释。
其实他也知道,在蒙老和他家人面前解释这么简单的东西纯属多余,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些多少有用的废话,因为现在的他,心里也是十分的紧张。
因为在从机场来医院的路上,蝴蝶夫人曾要他详细介绍蒙青凝从昏迷开始后发生的所有情况,而他在介绍的过程,却偏偏不小心把方羽这个人的存在给忘记了。
现在催眠马上就要在里面开始,可是他心里,却忽然开始隐隐的有些担心,因为他不知道方羽让狂躁的青凝沉睡过去的那种针灸,会不会成为影响催眠术效果的隐患?
一刻钟后,约瑟和汉斯两位教授也带着一脸的纳闷来到这里,在向蒙老和亲爱的丁坦陈他们没检查出结果的同时,也告诉他们,蝴蝶夫人将马上开始对病人展开催眠。
蒙老和他的家人顿时全都紧张起来。就连丁乘风的脸色,也开始微微的发白。
房间里静的可怕,只有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和窗外连绵不绝的秋雨声交相辉映,混成了一片寂寥的声响。
盯着面前刚刚关上的门,玛利亚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又等了两分钟,这才在脸上浮起的那一抹微冷的笑意里,站了起来。
刚才那两个教授到里面检查病人的时候,她就一直静静的坐在这里等。
因为她在踏进这间特护室的瞬间,就已靠着感应到的那一丝尽管微弱,却熟悉依旧的淡淡气息,知道房间内那人的问题,绝对不是身边这两个教授所能明白的。
现在,他们果然无奈的离开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十七号你来表演了呢?自从你跑掉之后,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啊……
在宛若女神般的俏脸上涌起的那一抹越来越冷的笑意中,蝴蝶夫人轻轻推开了里间的门。
病床上,刚被检查了一番的青凝依然睡的很沉。
她那张已经褪去了青灰,恢复了几许红润的脸上,除了偶尔出现的那一两下抽搐外,显得很平静,也很安祥。
冷冷的笑着,轻轻的关上身后的门。
玛利亚慢慢从自己胸前拽出了那块让她成为了蝴蝶夫人的招牌标志。
那是一块外表金黄透亮,晶莹到几乎透明的椭圆形扁平琥珀,和常见的琥珀不同,这是一块足有四寸多长,三寸多宽的巨型琥珀。
金黄色的琥珀中央,一只近乎半透明的掌大彩蝶被困在中央,展翅欲飞的两只蝶翼中央,五彩斑斓的色彩和半透明的斑点由外到里,由密到稀,形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彩色漩涡,而漩涡尽头,细密的斑点又幻成了两只酷似人眼的瑰丽图案,无休无止的散发着奇异的幽光,吸引着的人的视线,不停的往里陷落下去。
奇异的琥珀被拽出后,玛利亚那双晶莹的深蓝色双眸就开始变得清澈和冰冷,当琥珀被她举到额前之时,她深蓝色的双眸深处,一点金黄色的光影就像迎风摇曳着燃起的火苗,迅速的扩散了开来。
低沉、沙哑而又充满磁性的喃喃语声就像窗外的秋雨一样,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在这寂静的房间响起,而后又随着房间内平地而起的那一团团微带寒意的旋风,向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几个呼吸之间,整个寂静的特护楼里到处回荡的都是这宛若摇篮曲似的绵绵呢喃声,空蒙而又绵长。
整座楼都在这连绵不绝的低沉声浪中越发的安静了下来,到了后来,整个楼道里除了这不绝于耳的空蒙呢喃声外,只剩下无数平地而起,打着漩涡的冷风发出的细微声音,呜咽着往四处散去。
病房内,玛利亚已将那块扁平的琥珀贴到了额前,而她那双已被金黄色替代了原本深蓝色的双眸中,那诡异的金黄色还在不停的向瞳孔之外的地方不停的爬去。
很快,她贴在额前的那块琥珀本有的金黄色完全敛去,变得透明的琥珀中央,只有那展翅欲飞的斑斓蝴蝶和它那只彩翼,还保留着它瑰丽色彩描绘出精美图案,散发着朦胧的光影。
微微喘息着,像是用了很大力气一般,玛利亚将贴在额头的那只蝴蝶一点一点的往下移,又是几个明显的喘息之后,彩蝶两翼中央那两只酷似人眼的瑰丽图案,终于与她那双已不似人眼的双眸完全重合。
就在这两双眸子重合的刹那,一片金黄色的网状电光顿时在她头脸之间亮起,随即就在滋滋的乱响声中,化成了两条细细电蛇,钻入了蝶翼中央的那双眸子。
金黄色的眸子中顿时奇光大盛,一道又一道瑰丽斑斓的光芒闪动间,整个蝴蝶也像是活了一般,颤动起了逐渐变大的双翼。
与此同时,一蓬蓬淡淡雾气从她脚下平地而生,随即就在一股股森冷的无形寒意搅拌和驱使下,迅速将她的身形笼进了雾影之中。
雾气摇摇,蝶翼轻颤。
几乎就在眨眼的瞬间,模糊的雾中出现了两只巨大的七彩蝶翼,近有两米的巨大蝶翼上,两只巨大的瞳仁中奇光流转如电,形成金色的涡流,在蝶翼轻轻的颤动中,将周围的雾影搅动成了流光溢彩的陆离光影。
光影在蝶翼的又一次颤动中,汇聚成了一条金色的巨蟒向病床上的青凝猛扑而去。
而此刻的青凝,也像是感觉到了危机似的,猛地在病床上挣扎着扭动了起来。可是还没等扭动挣扎着的她睁开眼睛,金色的光影巨蟒就已扑到了她的床头!
就在此时,奇变又生!
“嗡!”
一片沉闷颤音中,房间内,光影中,凭空而现的无数道青色弯月就像一蓬炸开的礼花,猛地带着冷电似的寒芒四面迸射,掀起了滔天的杀机。
“吱!”
一声怪叫也几乎就在这一蓬青色弯月乍起的瞬间从雾影中响起,随着这声怪叫的响起,已扑到青凝床头的金色巨蟒如电般倒卷而回,随即就在与青色弯月的剧烈撞击中再度化为满天雾影,遮住了电闪而来的又一道青影和屋内更为惨烈的激斗。
随着漫天雾影的急剧的涌腾,雾影中巨大的蝶翼在急速的煽动,金色的流光就像巨大的光漩,挟带着一股股冰冷的阴风,紧紧的纠缠住一道青黑色烟影,不停的发出沉闷而又急促的交击声。
一时间,宽敞的特护室内阴风四起,劲气纵横,奇光异彩明灭夺目,各种各样的怪异声响更是不绝于耳,响成了一片!
而此时,病床上的青凝还像挣扎在噩梦中的无助羔羊一样,拼命的扭动身子,可是却始终睁不开眼睛!
蓦地,乱成了一片的雾影中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气爆声,房间内狂风乍起,暴震的闪光令人目眩,青白色的流光飞窜而出。
狂风徐敛,雾影渐收,特护室墙角处,踉跄着出现了一个身穿灰色紧身衣,满脸赤红的中年人。
“阴煞搜魄指?你竟是阴神宗的人!为何要害我师弟?”
踉跄着扶墙站稳身体后,浑身汗透衣衫的中年人咬牙切齿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雾气金芒中不停颤动着的巨大蝶翼恨声发问。
雾影中,那两只明显小了许多的蝶翼上奇光流转,缓缓颤动中,那两只巨眼中又开始形成了金色的涡旋,而森冷的杀机,又在这沉默的涡旋中锁上了脸色愈发赤红的神秘中年人。
“出尔反尔,卑鄙无耻!老子今天和你拼了!”随着话音落地,自知不免的中年人张口冲着电射而来的金芒喷出了一口污血,在喷血的同时,他身体猛地往地下一仆,就在那道夺命金芒狠狠射中污血的前夕,消失在污血化成的那团血雾里不见。
夺目的金芒又是一闪,正击中将要破窗而出一点青芒,一声暗哑的惨叫声中,关着的窗户玻璃被一股巨大的气流猛地撞破,仅存的一点青芒夹杂在如雨的碎片中往外飞射了出去。
“居然还能御神而遁,算你命大!”
随着窗户的洞开,一股清爽的秋风携带着秋雨的湿气涌进了房里,只不过转眼瞬间,雾气散尽的房间中央,同样汗透衣衫的玛利亚正微喘着将恢复原状的琥珀从眼前拿开。
就在这时,病床的青凝终于睁开了她的眼睛。
赤红如血的目光刚一触到玛利亚的影子,一声尖利的吼声就伴随着她一蹦而起的身体往玛利亚这边扑了过来。
“滚!”随着这声冰冷的话语,玛利亚随手一挥,就把双眼赤红的青凝和她的尖叫打回了原地。
青凝纤瘦的身体一落到床上,就双眼一翻,像是昏死了过去。
就在这时,房间内忽然响起了方羽幽幽的叹息。
“唉!”
随着这声叹息,方羽修长的身躯凭空幻现在了青凝的床前。
“阁下是什么人?”
方羽的突然出现,显然引起了玛利亚的高度警觉,她像是被吓了一大跳,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配合着她绝世的容颜和此刻脸上微微露出的倦意,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奇异魅力。
另一种方式的攻击在看到方羽的瞬间,就已经被她展开。因为方羽的出现,已让她感到了极度的威胁。
刚才在施法过程中,被那讨厌的中年人施法捣乱后乘虚而入,还不足以让她惊讶,因为化蝶聚灵时,她对周围的警戒会有大幅度的下降。
但是现在,就在她已经全神戒备的情况下,方羽还能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是以这种毫不戒备的样子出现,这一下子就让她极度紧张了起来。
术法世界的争斗中,这种在你全神戒备下还能无声无息忽然出现的水准所代表的含义,也只有达到她这种程度的人才会明白。
因为那基本就代表着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远远不在一个层面。
“你就是蝴蝶夫人?”她绝世的容颜和瞬间发动的秘传媚术,并没有让方羽清亮如水的眼眸内产生任何的波动。依旧带着点微微怜悯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扫之后,再度落在了昏迷的青凝脸上。
不过话,倒是冲她说的。
一股无端的怒火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已经有太多年没人可以无视自己的存在了。特别还是在自己已经放低了姿态,全力施展出已修行到顶级的秘传媚术的现在,面前这可恶的青年居然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真是岂有此理!
奔涌而起的怒火差点让她在瞬间暴走,就在她按耐不住刚要有所行动的前一瞬,方羽那看似无意的一瞥又让她的蠢蠢欲动的心顿时冷静了下来。
因为在方羽这一撇中,她看到一丝丝冰冷的寒意。那里面包含着太多让她神识震颤的含义。
“我是阴神宗外堂客座长老玛利亚·蓝,请问阁下是?”
几乎是在心神冷静下来的同时,她脸上的娇媚就已换成了仙子般的端庄和空灵,而说话的同时,却用巫门参见同道的礼仪向方羽先见了一礼。
“你果然是阴神宗门下。”
方羽的目光这才正式落到了她的身上,但是负手而立的他却没有给她回礼。
玛利亚的脸色变了数变,却终于还是将心头再度涌起的恶气狂压了下去。
对方刚才的两句话已摆明,人家早就知道了自己明暗两重身份,现在却依然敢这么无礼,显然是对他自己的实力保有绝强的信心,并没有将自己和这个阴神宗客座长老的身份放在眼里。
他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敢这么无视阴神宗的强横?
而且,他出场的时间和方式也摆明,对自己抱着很强的敌意,但是却又不马上动手,这又是什么原因?
莫非他跟紫薇姐有旧?可是这么年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和紫薇姐姐有旧?再说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和自己一样修了长青术才让容颜不老的,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请问阁下是?”
心念电转间,她脸上的表情已变得更加小心和恭敬,俨然已是一副不弄明白方羽身份不肯罢休的架势。
“小镇方羽。”确认了她来历的方羽报名的同时,尽管心里在不停的暗叹,但还是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有些事终究还是要去做的,哪怕为此而和强横如阴神宗这样的神秘宗派再起纷争!
其实这两天以来,特别是他现身之后还没确认这个蝴蝶夫人的出身来历之前,他还在心里一直都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的,关于邪灵的那些事并不是阴神宗做的。因为即便是他,也实在不愿意和阴神宗这样强大的宗派和紫薇宗主这样的强人再度结仇。
尽管之前在暗中观战时,他失望的心里已基本确认了对方的来路,而青凝体内的邪灵在挣扎着醒来后的反应也再度指证了对方跟她之间的仇恨,但是他现身后,还是没有直接出手,因为他还抱着一丝最后的侥幸,希望能听到不同的答案。
因为他心里明白,一旦确认阴神宗是邪灵事件背后的主谋。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而不再是当初仅仅斗一两法或是比试就能揭过那么简单。
因为到了那时,即便是阴神宗肯放弃追究,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因为邪灵背后的事实,已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
可是就连他都没想到,仅仅两句话后,他就避无可避的正面遭遇了这个可悲的事实!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啊!”
没想到他刚把名字报出,准备出手的前夕,对方就轻叫了一声,满脸都摆出了一副震惊的样子。
方羽眉头微皱,发现自己竟分辨不出对方现在施展是那种法门。
“原来你就是让紫薇姐通令全宗,不得为敌的那个小镇方羽。嘻嘻,真是幸会!”就在方羽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玛利亚那张俏脸上的惊容已换成了微带好奇的如花笑颜,不但如此,她同时还用道门的礼仪再次给方羽见了一礼。
饶是以方羽下定的决心和心灵的坚凝,到了此时也经色变:“此刻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能有幸见到连紫薇姐都颇为欣赏和顾忌的少年俊杰,我为何笑不出来?”似乎很是不解的她脸上依然还在微笑。
方羽见状一阵头疼,自出道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脸皮这么厚的女人。都到了此时此地,居然还能在自己面前笑得这么无辜。
不过,这还不足以让他束手:“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出手吧,不然我要动手了。”说到最后,玄功九转,方羽虎目中已是一片森然。
“为什么要动手?我究竟那里……”脸上还带着残存笑意的她刚说到这里,方羽点出的一指已到了她的眉心。
她身体微微往后一退,贴到额头的手掌心已中了方羽一指。她高挑的身体顿时如中雷击应指而飞,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中,重重的砸到了墙上。
“为什么不反抗?”一指点出后,心头一乱的方羽没有再出手,而是面色怪异的盯着正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的女人喝问。
“为什么要反抗?”摇晃着努力的站稳,玛利亚伸手抹着鼻孔和嘴角渗出的血迹,面色惨然的涩声反问。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让我放过你?”
方羽尽管面色还竭力保持着森然,可是心里,却已经开始暗暗叫苦,这女人的胆子之大,心思之狠,脸皮之厚,实在是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刚才自己点出的那一指,就算是全盛时的阴神宗宗主紫薇对上,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而面前这女人,要命关头竟敢毫不反抗的以身相搏,赌自己不同在这种情势下痛下杀手。尽管在自己一时的恼怒下还是吃了点苦头,可最终还是让她赌赢了。
因为方羽在点中她手掌,发现她居然没有丝毫反抗的瞬间,吃惊之下收回了九成气机。不然她怎么会在中招后还能站稳?
“我流出的鲜血已经告诉我你不会。不过在你再次动手前能让我知道为什么吗?我自问从不曾见过你,更不曾和你结下仇怨。就算是前面你突然无礼的闯进来,我也不曾有失过礼数,即便是刚才,我也谨遵紫薇姐的严令,没有和你对抗。下面同样也不会,只求你能给我个解释,让我死得明白一些。可以给我个理由吗?”
玛利亚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依旧是那么楚楚动人的无辜样子,脸上凄然的笑容在此刻更是有着说不出来的幽怨和哀伤。
“理由?”
方羽此时微乱的心神已经平静了下来,本还提足了精神防备她又耍什么花招,却没想到她竟问出这么一个白痴的问题。
方羽冷笑了起来:“如果你一定需要个理由,那我就给你个理由。”说着话,他伸手就往病床上的青凝身上点去。
“慢着!”玛利亚却在这时出声拦住了方羽。
“你不是要理由么?我现在就让十七号当面给你说!”方羽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讥笑。
“原来你是为了她,我明白了。能先请问下她是你什么人吗?”令方羽没想到的是,面色惨白的玛利亚,脸上的笑容和她那双深蓝色双眸中讥讽的味道居然比他还要清晰几分。
“她之前是我的病人。”
方羽这话出口后,心里暗暗叫遭,怎么这回答给自己的感觉像是自己在为了争病人而大动干戈?
不过随即他又镇静了下来,任她狡计百出,最后不争的事实都会让她束手就缚,这个结局是不容置疑的。一时言辞上的得失,自己又何必斤斤计较?
咦?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面对她的短短一会功夫里,竟是如此的患得患失,进退失据?难道这还是平时的自己么?
想到这里,方羽微微吸了口长气,一颗心顿时定水无波,就连双眸都显得愈发清亮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连紫薇姐都要顾忌三分的方羽,这么快就调整了过来。不能不让人佩服!”
一直注意着方羽的玛利亚显然也看懂了方羽的变化,原本已到了嘴边的话随着她认真了起来的面色,也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方羽微微一笑:“还要理由么?”
“要,不过是别的理由。”此时的玛利亚一改之前楚楚可怜的模样,双眼中闪起坚定的光芒。
“哦?”方羽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等她再次发招。
“方羽你是执法者?”
“不是,我只是个闲人。”
“那我来了之后,可曾做过伤害你病人的事?”
“也没有。”方羽答到这里,已大约猜到她想干什么了。不过关于这系列问题的最后答案,他已经想好了,所以并不在乎她的问题。
“那么,你到底凭什么来伤害我?管我的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最后的目的终于说出了口。
“就凭我作为一个人对生命的尊重和坚持,理由足够了么?”方羽的声音铿锵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我无话可说,你动手吧。希望摧毁我这条性命,能让你对生命所谓的尊重和坚持能够得到真正的体现。”
再次出乎方羽的预料,这个开始就狡计百出的女人在话音落地的同时,竟真的往地上盘膝一坐,闭上了眼睛,十足摆出了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
方羽微微一愣,随即又淡淡的笑了起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杀你倒还不至于,若不是你们克隆人的目的太过恶毒,可能我都不会插手这件事情。因为对生命本源的探究上,你们这种尝试也算是一大创举。
但是这不可能成为我放过你的理由,就像一个真正的修行人,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对生者寄灵夺舍的邪魔歪道一样,即便对那些由你们创造出来的克隆人这种奇特的生命来说,你们的目的也恶毒的让人不可接受。”
说着话,方羽来到她面前,准备下手制住她。
说实话,要是前面他动手的时候,她选择反抗,方羽或者有可能会彻底的收拾了她。可是现在,面对这样束手就擒的女人,他也只能做到制住拿下的这一步。其它的,就准备全交给一哥去头疼。
因为这两天,自从从青凝体内邪灵那里得知她的来历,并且通过她零碎的记忆,知道了所遭受的一切之后,他也一直在默默的为她感到悲哀的同时,也在心里不停的困惑不已。
现今的生物技术已经发展到了能克隆生命的地步,这个他尽管寡闻,但早先也大致上听说过一些传闻,也知道目前世界各国普遍都立法禁止克隆人的出现。
同时,他也曾在人们的闲谈中,听过一些关于世界上有个别疯狂的科学家正在秘密制造克隆人的流言。但那些对当时还未曾得到天心灯的他来说,都是很遥远很荒谬的事情。
自从得到天心灯之后,他涉足到的是一个跟所谓的现代科技文明截然不同的奇异领域,此后的时间里他一直沉溺其中,在某种程度上几乎说已断绝了与现代文明社会很多方面的联系,自然也就从没去注意过什么克隆人这类的消息。
所以在他来到这里后,救治本以为是被人用古老的秘术夺舍寄灵的青凝时,发现夺舍的邪灵原来是个克隆人,而且是个被人刻意制造出来,专门用来母体寄灵的克隆人这个事实后,当时心里的那种震撼和迷茫,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原来已有人试图将古老的邪门秘术和现代顶尖禁忌的生物科技这样完美的结合了起来,这实在让方羽在震撼和本能的愤怒之余,也对构想并实现着这匪夷所思计划的人有了足够的敬佩。
按照他的了解和认知,当初构想出这种结合方式的人只能用疯狂的天才或是鬼才开来形容。而且绝对是一个或是一群对术法神通和生物科技有着足够了解的大方家。
因为只有对术法神通有着深刻了解的人,才会知道夺舍寄灵时的凶险和痛苦。一个人换到不熟悉的环境中生活,都会遭遇到很多的不方便和难处,更何况一个危机关头逃逸出本体的灵魂,要凭着自己苦修出来的一点能量,强行进入别人的身体,反客为主的消灭或吞噬掉他的灵魂,然后再来占据和努力熟悉这具并不属于他的身体?
这其中的凶险和艰难在很大程度上,早已超出了普通意义上生死存亡的那种范畴。因为不管夺舍寄灵这种行为的成功或是失败,代价都是一个生命烙印在这尘世间永恒的灰飞烟灭。
由此也可以想到,夺舍寄灵时两个灵魂斗争的惨烈和凶险。再者就算夺舍成功之后,夺舍的人也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熟悉得到的这具新躯壳。光想想普通人生病后,输血和移植他人的器官后会出现排异的比率有多高,也就可以知道这段熟悉和控制的过程有多么的艰难。
因此尽管千百年来这种相对邪门的秘术传承并不曾断绝,但真正会去施展这种秘术的修行人并不多,即便是迫不得已的施展了,获得成功的也并不多。
民间传说中,相对有名的成功者也不过就只有八仙中的铁拐李一个而已。
原本在传说中,他本身是个相当健康并且英俊的人,可就是以他号称神仙的神通,都没办法改变他被迫寄灵的那具躯体是个瘸子的事实。
但是如果被寄灵的身体原本就是自己身体的原样翻版克隆人呢?只要夺舍成功,因为没有人会对自己的身体不熟悉,所以这些成功后的问题也就全都不存在了。甚至连必须重新习惯寄灵人生存环境的这个问题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天才,绝对是个疯狂的天才。这是当时初知内情时,方羽心中除了震撼和本能的愤怒之外,唯一能找到的感觉。
可是,之前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克隆人的灵魂被彻底毁灭基础之上的,尽管是被人制造出来的生命,可是他们也拥有自己的灵魂和自己的感情,难道父母因为养育了孩子,就可以肆意的剥夺他们生命和灵魂存在的权利么?
方羽显然不这么认为。所以他在震撼之外,更多的是来自生命本能的困惑和愤怒。而且困惑了很久,因为就算是用另一方式已将生命的本源探索到了一个极高境界的他,也把握不好究竟应该怎么处置青凝体内这个邪灵残存的那一点元神。
因为这夺舍的邪灵是被制造出来的克隆人中,相当特殊的一个特例。
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她,竟先天就身具母体不曾拥有的异能,这是一种颇具讽刺意味的异能,她天生就能感应和吸收别人的脑波和意识。
这令她从很小的时候,就通过研究和培养他们的那些研究人员的脑波和意识,发现了她被制造出来的秘密和用途。
并且在逐渐成长的过程,因为本能的恐惧和不甘,而让她这种奇迹般躲过无数次洗脑和侦测的异能,在她成年后将被母体夺舍的最终关头,发展和进化成了具有强大吞噬能力的保命秘技,反过来把母体的元神给吞噬掉了。
就靠着吞噬融合母体元神时,得来的并不完整的生命烙印和能力,她又侥幸在半昏迷状态中,奇迹般的躲过了层层的检查和测试,以母体的身份被人运出了她生活了二十之久的地下基地,等她醒来时,已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叫香江的城市。
就从这里开始,醒过来的她被人看破了原形,身受重伤之下,开始不停的逃命。一路上数次危机,她被逼的也只能靠着不断的弃躯寄灵来苟延残喘。
其中最危险的一次,她和追杀者拼了三败俱伤,就在连临危逃逸的元神都要散掉的要命时刻,一股奇异的波动将她将散的元神收拢了过去,等她元神再恢复意识时,她的元神已被困入了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方羽在跟她的元神两次接触中,总共就从她零碎的记忆碎片中看到和推断出了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其中给他印象最深的,也就是这邪灵记忆碎片中占据成分最多的,就是大量她在秘密基地的生活片断。
片断中,那种种非人的培养方式和无数次被各种秘术和设备洗脑时的痛苦和绝望,以及对未来那种深入到骨髓的恐惧,都无不给了方羽心灵极大的打击和震撼。
就是从那一刻起,对青凝体内那女孩仅存的那点元神的处理方式,成了一个方羽心头最大的困惑。
因为就算是在他用上了当时还没完全掌握住其中奥秘的洪荒玺,令那女孩发出这些代表着恐惧求饶的记忆碎片时,他敏锐无比的灵神都不曾感应到那女孩仅存的元神中泛起哪怕是一丝丝真正的悔意。
再她的恐惧和软弱的背后,掩藏的依然是一个抱着必要关头鱼死网破念头的倔强灵魂。
这让他在心软的同时,也再次选择了收手。
因为那时的他,实在没把握能在收拾了她那点仅存元神时,确保让青凝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因为他主要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斗法的!
但是现在,随着桀骜不驯的洪荒玺被他完全掌握,这点顾虑早已不在是可以威胁他的理由。但是他自己心里产生的那份怜悯,却也让他依旧困惑不已。
起码,就是到了现在,这个在那女孩记忆碎片中出现了无数次的琥珀主人将要束手就擒的现在,方羽心里依然都没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好歹,抓住个幕后黑手之一,自己也算是为她尽了一分心力,要是真到了最后,实在不行直接收了她的话,心里也会稍微安慰一些。
抱着这么一个念头,方羽来到了闭目待死的玛利亚面前,准备制住她。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0:46: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方羽,想不想知道我束手待毙的原因?”
就在方羽刚要动手的时候,蝴蝶夫人玛利亚忽然又睁开了她闭着的眼睛。
“哦?说说看!”
方羽淡淡回应的同时,还是一指头轻轻点上了她的眉心。她身体微微一晃,双眸中深蓝色的光芒暗淡了下去,这让她的人也像是顿时老了好几岁。
“你够狠!”
眼眸中闪过一丝怨毒后,她的脸色再度恢复平静:“因为今晚,你的确有杀我的实力和机会,而我又的确不想这么早就死,所以我选择了束手,来赌我的命。现在看起来,还是我赌赢了。”
“现在我要杀你岂不是更方便?”方羽心头暗暗摇头的同时,淡淡的刺了她一句。
“你不会了!因为你之前说过了,你是为了对生命的尊重和坚持,所以不肯放过我。既然刚才你没杀我,现在你自然更加的不会。不过我相信,晚些时候,你就会开始痛恨错失了你这辈子唯一能杀我的这次机会!”
“你这么确定?”方羽的眼神微微凝重了起来,因为眼前这鬼女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像是在随便说笑。
最主要的是,因为方羽知道,自己心里现在的确一点都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当然。而且我还敢肯定,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我交给警方。很可能还是比较特殊的部门,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觉得对方有足够的能力和背景来定我的罪,对吧?”
“嗯,尽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到这些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这些都没错。”
方羽听到这会心里都有些吃惊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刚才这些话完全是这鬼女人凭着本事推测出来的,和其它秘术之类的法门根本没有关系。
“如果仅仅就是这样的话,那我再提醒你一次,乘现在还有机会,马上杀了我,否则你稍后铁定会后悔!”
“我什么会后悔?”方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以他的聪明,自然不会笨到去问出什么就凭你阴神宗外堂客座长老这类的蠢话。
“因为我不是别人,因为我是心理学,国际法学双料博士,世界知名的第一流催眠大师,蝴蝶夫人玛利亚·蓝,而不是只有你和有限的几个人知道的阴神宗客座长老!
而你和你的警察朋友,却没有任何一样可以拿出手的证据,来证明你所谓的十七号存在,更不可能有证据证明我和此事之间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你就说我会后悔?因为你觉得你可以凭着你所说的这些很快就能没事?”皱着眉头的方羽听到这里,连双眼都开始微微眯上了。
尽管嘴上不承认,但是现在他心里已对着女人说的这些有了几分顾虑。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很快就会没事!要是你不信,或者现在就杀了我,或者就跟我打个赌如何?如果我在三个月,不,就一个月好了。
如果我不能在一个月内顺利脱身回去,我就把跟十七号所有相关的一切都坦白给你们的政府,包括那些最尖端的资料和我们秘密基地的位置。
要是如果我能在半个月内安全脱身,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答应到我的蝴蝶宫来陪我一起住三年就行。怎么样方羽?敢不敢跟姐姐我赌这一把?”嘴角含着微微的荡意,就连双腮都浮起了艳红的玛利亚说到这里,深蓝色的双眸中原本暗淡的神采都飞扬了起来。
方羽心里一阵恼火。
因为他知道,自己还真不敢答应这个赌约。她分析的这些情势中,包含了太多他能力范围之外的不确定因素。而每一种不确定因素都有可能导致她所说的一切,变成冰冷的现实。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现在就搜你的魂?”
方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确是非常非常的意动。只要她回答的时候稍有一丝动容,已经有些急了的他就准备悍然用秘术搜她的魂。
“怕!怎么能不怕呢?所以刚才在等你动手之时,我已准备好了阴神宗秘传的独门禁法。七天之内,一旦遭遇搜魂之类的秘术侵袭,就立刻自爆毙命,拼着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你们得意。不知方羽你信不信我阴神宗有这样奇怪的法门?”看到方羽在自己言辞的攻击下,再次慢慢陷入窘境,玛利亚眼中的光芒更盛。
被她连番出乎预料的锋利话语给逼起了战意的方羽,这时忽然注意到了她嘴里不停说出的这个死字,心里顿时恍然。
这厮说来说去,到底还是怕死,不然她又怎会束手就擒?现在又一直不停的东拉西扯,最终目的无非还是想扳回这一局。如果对落入警方手里的结果没顾忌的话,又何必再费口舌?
好,既然你想用这种方式玩把戏,那我就再给你个表演的机会!
“信,怎么能不信?既然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提醒我,一心想我现在就动手。那我要是一直都拒绝,岂不是显得太虚伪?这样吧,既然你这么爱赌,那么咱们来赌一赌好了,咱们让十七号醒来,让她来来对你的生死做个判决吧,你猜你的结果会是死还是生?”
“什么?方羽,这不公平!”束手就擒至今,玛利亚脸上终于真正变了颜色。
从开始到现在,她所依仗的,也不过是君子可欺以方这句老话而已。因为方羽的年轻和他那种在她眼里有些可笑的正直和执著,让保持着弱者姿态的她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隐隐站着上风。
其中有好几次,都让她隐约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让她越来越坚信,只要再努力一把,光凭着自己的智慧和言辞,就可以兵不刃血的赢了这个一身实力连紫薇姐都颇为顾忌的方羽。
可是没想到转眼之间,面前这明显已经动摇了的方羽却忽然来了这么一手,难道是自己刚才那句话里出问题了?
脑海中电闪的念头却掩饰不了她对方羽刚才这个提议的恐惧,因为她知道,面对醒来的十七号,她即便再多长两张利口,也化解不了二十年积累的怨毒和仇恨。
“公平?你们给她给过公平么?”方羽淡淡一笑的瞬间,手掌搭上了青凝的头顶。
蝴蝶夫人玛利亚的的脸色顿时苍白若死,就连盘膝而坐的身体也软倒在地板上,再也没了半点刚才那种侃侃而谈的风姿。
一哥出了那间密闭的关押室之后,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是当地警方关押重犯的一个秘密看守所,位于这所城市相对偏僻的西郊,是一个周围没有太多建筑的独门院落。
高耸的院墙包围下的院子里,只有几排门窗森严的平房,这些平房都是负责警戒这里的武警小队住的地方,而所有十二间被密闭的关押室,就位于这些平房的地下,武装戒备方面,可以称得上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可是就在这样戒备森严的地下室里,被关押了起来的那个白痴疑犯居然被人悄无声息的给杀掉,尸体上几乎被剖开整个背部的巨大伤口,就像是一张翻开了皮肉的恶心大口,至今都晃动在一哥的面前,似乎在嘲笑着他和他下面那些人的无能。
“一哥,都做过询问笔录了,看守所的值班人员和值勤的武警战士,都能证明在晚饭的时候,他在关押室内还好好的。一个小时后,就被换哨交接的武警发现他躺在血泊里。这期间看守所里所有的明暗哨警卫都没发现有任何的异常。”
看到一哥出来了,刚询问过情况的孟胜蓝也沉着脸过来报告。在这种时候,发生这样离奇的凶杀事件,显然也让她的心情坏到了谷底。
“我已经知道了,就算有异常,也不是他们所能发现的。”一哥皱着眉点了点头,但是眼睛却还在走道里四处不停的打量。
“你是说……”孟胜蓝秀眉一跳,有所领悟了。
“嗯!小孟你留在这里继续询问,我去去就来。”猛然间,像是发现了目标的豹子一般,一哥整个人在什么都没有的走道里紧张和兴奋了起来。
丢下这句话后,他的人就像是一阵狂风一般的冲出了走道,往地面之上跑去。
“一哥等等我!”孟胜蓝一愣之后,也拔腿飞奔,追了过去。
蒲忠义望着窗外的秋雨犹豫了再三,还是没能按下心头的担忧和焦灼,胡乱找了借口给舍友交待了一声后,一溜烟冲进了夜色。
其实自他傍晚从警局回来后,就想再去医院看青凝。可谁知道半道上却又被教务处的老师给截了回去。
直到那里,他才明白,昏昏噩噩的自己这两天已成了校园的名人,各种各样因苏青青跳楼、青凝昏迷而起的流言蜚语,都因他这几天的旷课和失常反应而和他连在了一起,什么两女一死一病的惨剧,全都是因为三角恋,什么闹情变等等各种版本的绯闻,早已将他这个昔日温良纯朴的优等生给渲染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怪物,有些人说他是无情无义脚踩两只船的的色狼,有些人说是现代陈世美,当然也有些人说他是隐藏起来的泡妞高手,新一代的花坛猛将……
等等之类的流言在今天上午警方四处找他不果的几个小时里,更是达到了耸人听闻的强度,甚至也惊动了一直对近期这些事保持缄默的校方。
所以和警方保持着密切联系的校方在得知他脱嫌出来后,立刻派人跟他进行了一次严肃而又隐讳的谈话,让他在明白了自己旷课行为不对的同时,也明白校方含蓄警示,如果再闹出这类对学校和蒙老有极大负面影响的流言蜚语,那他基本就可以考虑准备提前回家……
所以有些愤怼,但更多的是无奈和顾忌的他只能强忍着心头的焦灼,老老实实的待在寝室里熬到了现在,可是沉重的现实又怎么压下少年飞扬冲动的心呢?
最终他还是冒出夜雨,悄悄再度往医院冲去了。
一哥和孟胜蓝冲到特护楼前的时候,正好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和那声低沉的惨叫。
就在孟胜蓝刚拔出枪的瞬间,她身边的一哥已在刷的一声中没了身影。
夜雨这时下的很急,一片漆黑中天地间到处都是沙沙的落雨声。地上的积水很多,摸黑没走出几步,孟胜蓝身上的衣服就已被雨淋湿,鞋里和裤腿上,更是被水泡了精透。
出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沙沙的雨声,耳中同样什么也听不见。手里紧紧握着冰冷的武器,孤零零一个人在夜色中摸索的孟胜蓝再次感到了一种孤独的无力。
第一次出现这种独孤的无力感的那次,也是在一座小楼前,她和杨冰刚到那座诡异的搂前,她和绝大多数人都被那阵超出了认知范围的无形攻击给轰倒在了地上。
无力起身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还能站立的杨冰怒吼着往前冲去。就在那时,素来好强自负的她第一次在心里感到了这种有些孤独的无力感。
而现在,这种孤独的无力感再次像噩梦一般的像她袭来,她依然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自己的同伴去拼命,而她只能在在这黑暗中慢慢的摸索着前行。
就在这种孤独的无力感快要让她崩溃的前夕,她听到黑暗中的远处,传来了隐约的响动。低低的嘶吼出给自己打气的那一声后,猛地一矮身子,什么都不管的了的她全力向那边疾冲了过去。
就算是什么都看不清也吧,哪怕是非常可能会摔跟头也好,起码这种能有个目标的行动,总比在冰冷黑暗的夜雨中独自摸索来得要好!
几十米的距离眨眼就被她抛在身后,而不远处的黑暗中,急促暴烈的刺耳怪音和如电般穿梭明灭的奇异光芒却让她在目睹耳闻的瞬间,就飞快的一矮身趴到了地上的积水里。
虽然至今还不曾拥有那些奇怪的能力和本事,但新部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也不是白待的。
起码,杨冰他们的提醒,报告里偶尔会提及的案例,都让她牢牢记住了一个铁律,大凡在这些身具奇异本领的同事和同样不同常人的家伙们拼命的时候,只要你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就千万不要贸然接近。
对,每逢说起这些的时候,同样都会一脸严肃表情的杨冰他们着重说的就是千万不要贸然接近,而不是参与。
因为光是接近,就已经可以说是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随时都有可能被你根本不了解的东西伤害或者诱惑,给自己和同伴都带来不可想象的致命危险。至于参与就更不用提了,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莽撞参与的那种凶险。
以前她不是很相信,因为当初在方榕一案中,她也曾接触过那种场面,尽管也很危险,但远不像他们说的那般可怖。但是现在,她却在耳闻目睹的瞬间,就信了。
十丈外,一个身高足有两丈上下,青面獠牙的夜叉般鬼物在无数道青蓝色弯月的围绕下,正跟一团赤红色的光影在撕咬和纠缠。
夜雨在它们光影照亮的外围诡异的横飞,沉闷的气爆声夹杂在无数尖利的呼啸声和撕咬声中不停的响起。
尖利的呼啸声几乎就在入耳的瞬间,就让她的头脑一沉,眼前发昏,而耳膜被刺裂般的疼痛又让她胸前发闷,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同时涌上了喉头。
诡异的夜叉装鬼物和那天血雾一般光影那种非人的形象也让她心头发颤,呼吸顿住。那种抬眼就看到这些本该出现在电影或是传说中的诡异形象出现在眼前着震撼和紧张,也在第一时间催促着她卧倒醒神。
非人的形象,诡异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光芒,入耳刺痛伤人无形的尖利啸声,这诡异的一幕,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么?
将脸贴到了地上的积水里,冰冷的积水让孟胜蓝从初见的震撼和昏沉中醒过了神。
自己现在是特殊部门的成员,接触到这些非人的场面并不足为奇,为何自己刚才会有那种可笑的念头?
不知道其中那一个是一哥,该不会是那个夜叉一般的鬼物吧?
就在她脑海刚闪过这种念头时,抬头的瞬间眼前一黑,远处刚才还在上演诡异一幕的地上已重新被黑暗掩去。
她心头刷的一紧,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就在这时,沙沙的夜雨声中,响起了一哥的带着喘息的声音:“小孟,过来吧,没事了!”
她大喜之下一跃而起,询声飞奔了过去。
一个小巧的电筒从衣衫褴褛的一哥手中亮起。
地面上,雨水的冲刷下,一具近乎赤裸着的中年男尸浑身青紫的趴在地上,而他五官流着血的面孔,却在脖子夸张的扭曲下,非常不甘的用失去了光泽的眼珠死死的瞪着夜空。
而拿着手电筒的一哥身上,刚刚才完整的衣服此时有一半成了碎布条,就那么湿答答的贴在他不住起伏的身上,看上去狼狈非常。
“小孟,刚才卧倒的很及时!呵呵。”
孟胜蓝看着一哥狼狈的样子,刚想出声道歉时,耳边却先一步响起了一哥微带喘息的笑语。
这让她再心里感动的同时,也再次坚定了要尽快找到办法的决心。
杜若兰守在宾馆方羽的门前已经好长一段事件了,但是方羽的门却一直都没有打开。
门口挂着的那个请勿打扰的牌子,就这么无情的把她堵在门口已有了两个小时之久。可是她却不敢敲门。
甚至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因为她不知道里面的方羽现在到底的在干什么。要是万一他在入定的话,贸然的敲门或是打电话,可能就会让他受惊走岔,陷入不可知的危险。
这些都是跟方羽认识后,她自己慢慢从一些书上看来的。尽管当时看的这些的时候,她当时就在想,以方羽现在的水准,肯定不会像书上说的那么不堪。甚至有时候她都在怀疑,现在的方羽入定之后,就算在他耳边打雷,都不一定能撼动他晋入定境的神识。
可是现在,真的碰上了之后,她却依然不敢冒这个险。不但不敢冒这个险,甚至心里都在为方羽的大意而担心和生气。
居然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大白天就在宾馆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躲在房间里入定。虽然门口已挂了牌子,但是谁又能保证一定不会有人敲门或是打电话进房间?
一说起电话,她在门口替他放哨的这两个小时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埋怨自己了,明知他随时随地的都有可能入定,可自己却偏偏还硬让他买了个手机,你说这万一那天自己或是别人给他打电话,而他入定时又忘了关机,铃声忽然响起,他要是受惊出了问题,那自己岂不是要后悔死?
更不用去想他在跟那些恶人拼斗或是用异能给人治病的时候,突然响起电话带给他的影响了。
总之现在她已经下了决心,等方羽入定一出来,就没收她的电话,就算这样会让自己只能无奈的等他电话,起码也比他因电话而出了问题的强。
太过长久的等待,让她的心随着时间的慢慢消逝而逐渐由焦灼变得有些紧张和迷茫,她开始为房间内的方羽担心了起来。
因为认识了方羽这么久,他如此长时间入定的次数并不多,而且这次又是大白天就开始入定。
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原因而入定了?
哼,我一肚子的小火还没找他发呢,他要是真敢这么小气的话,我…,不!现在的他不会这么小气的……
一定另有原因才入定的,我要相信他!
就在忐忑不安的杜若兰振作着安慰自己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若兰吗,你在哪儿?快到医院来,青凝醒了,她没事了。”
电话里,传出的居然是让她担心了半天的方羽的声音,她闻声心里一阵气苦,可随即就被方羽带来的好消息给迅猛的冲散了。
“青凝居然这么快就没事了,真好!”
她拔腿就往电梯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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