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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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有须秀树

日本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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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12:31:47 | 显示全部楼层
 吉村不知所云。
  “B号箱里是我故意做的手脚,几乎全是赝品,竟给他嗅出来了。真是过瘾。”老人笑着说,“接人的车子来了没有?”
  “来了辆大吉普。”
  “那么,你们走吧。花枝呢?她还在干什么呢?”
  “大概在准备吧。”
  “快点,带她走吧。”
  吉村慌忙走出房间,那姑娘忽然亭亭玉立地出现在老人面前。
  “怎么回事?你这种打扮怎么能坐吉普?”
  花枝姑娘突然跪倒在渡老人面前,掩面哭泣起来:“我不走……我要一直陪在您身边……”
  老人生气地说:“不行!你这么年轻,怎么能和我这把老骨头一块死掉?!”
  “叫我离开你,还不如……”
  “你胡说些什么呀!到那边以后,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你不用担心你的生活,只要能活下去,就很是不容易了。……”
  那姑娘伏身在老人身上,放声大哭。吉村走过来,老人对他大喊:“去帮她换件牛仔裤,帮她……”
  房屋忽然随着一声巨响而旋转起来,钢筋水泥的房顶吱吱嘎嘎作响,院子里也响起了山崖塌陷的声音。
  老人催促:“快点吧,马路快被堵塞了。”
  吉村趔趔趄趄地走去,老人忽然记起了什么:“花枝……能让我看看吗?”
  花枝仰起流满泪水的脸颊,站起身来,解开了衣带,落落大方地展现出自己发育完美、雪白丰满的裸体。
  老人瞟了一眼,便闭上眼睛,喃喃地说:
  “花枝,生娃娃吧。你身体蛮好,遇见合适的男人,就生他几个胖胖壮壮的好男孩……”
  吉村捧着衣服走过来,老人说:“吉村,带她走吧,花枝就拜托你啦。”
  吉村跪了下来,在积满尘埃的席上行了个日本式的礼:“会长,那我们就告辞了。”
  “行啦。快走吧。”
  脚步声伴随着呜咽声远去了。
  已经面目全非的关东本地,连续响起喷火的爆炸声。一阵掠过长空的呼啸,变成狂风猛烈地刮了过来,吹动了屋内一层又一层的灰尘。
  走廊里有个人影闪动了一下。老人问:
  “是田所先生吗?”
  这人正是田所博士。他坐下来问:“花枝她们好吗?”
  老人痛苦地说:“你,还是没走啊……”
  现在的田所博士两眼深陷,面颊清瘦,两鬓斑白,象一下子老了20岁。
  “要是有辆吉普,就可以开到山上去。”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老人无力地说,“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月吧。而人也只能活到三个星期。”田所擦了一下眼睛,而脸颊上还挂有泪珠。
  “哎,田所,你今年多大啦?”老人忽然问道。
  “65啦。”田所博士脸笑忽然掠过一丝笑意,“要在大学里,也该退休了……”
  “才65,为什么想死?”
  田所博士有些呜咽了:“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伤心吧……”
  他忽然激动起来,“在我发现那件事之前,我一直是个讨人嫌的家伙。当我通过直观发现那件事时,我自己都不寒而栗,我知道说给谁,谁也不会相信的。当时,我真想把它憋在肚子里。”
  “迟早不是要被知道的吗?”
  “可是那要等好长时间了,制订对策和准备工作要耽搁下来。在科学上,他们不相信直观。只依靠证明,没有人肯耐心倾听我的话。”
  老人饶有兴味地说:“要是耽搁下来,损失要多两三倍吧?正因为如此,你才忍受一切,到最后被扣上酗酒的疯学者这顶不光彩的帽子,你为日本,已做到了鞠躬尽瘁……”
  田所博士嘟哝着:“可实际上,我本想把我的直观和亲眼看到的,以及搜集到的各种材料都秘而不宣,那样必然有更多的人,同日本同归于尽……”
  老人没有吱声。
  “我想向全体日本人呼吁:我们的岛子、国土将要覆灭、沉没了,让我们一块和它同归于尽吧!一想到撤到国外、过流离颠沛生活,我就……”
  又一阵狂风卷起灰尘扑在田所博士的脸上。
  “你是个单身汉吧?田所。”老人问。
  “是的。”
  “噢,我明白啦!原来你是在爱着这日本列岛啊。”
  田所博士欢欣地点点头:“是的是的,我是真正地迷恋着它呀。”他忽然又掩泣道,“从发现那件事我就下决心和这岛子同归于尽……”
  老人笑道:“那也就是殉情喽。日本人是个蛮有意思的民族啊。”
  “可我也想到,不能让那么多的人为我一个人所爱的,都去殉情……”
  “也许会有不少人想这样做呢,你想一个人独据吧?”
  田所博士此时已泪流满面:“我想人们会理解我的。日本人,同这四个岛子,这里的自然环境,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浑然一体的,如果这儿的环境和岛子被破坏掉,消失了,那么日本人将不复存在……”
  突然响起一声霹雳,接着就是爆炸声。
  田所博士继续说:“我的心胸并不狭窄。从年轻时候起,我就遍访世界各地,在陆地上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就去海底,可是无论是哪儿,都比不上日本的自然景物精致,比不上日本人民的生活更幸福,这也许是一种偏爱。而今就好象我爱了一生的女人将要死了,我不陪在她身边,又有谁会来照看她呢?……”
  田所博士泣不成声。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四个岛子就象是母亲的怀抱,每当人们在外面受了欺侮,就会象小孩子跑回家,扑进妈妈的怀里一样,人们依恋着这岛子,正象你一样。可是,妈妈也要死去啊……”
  老人记起了自己过去的岁月,他诉说着: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父母在磐梯山喷火时,双双死去。后来一位年轻的日本女性收容了我,她象姐姐,又象亲娘般呵护着我,可是她也在庄内大地震时去世了。我这一生都和地震喷发有着莫名其妙的联系。那女人临终前对我说:无论生活有多艰难都必须活下去、长大成人。我抱着她血迹斑驳的尸首,直哭了三天三夜……”
  田所博士静静地坐在那儿,谛听着老人的诉说。
  “今后,无家可归的日本人可要辛苦了。只能在外面颠沛流离,过着含辛茹苦的生活。日本民族,将在世界各地遇到不同的其他民族,可能被同化、溶没,日本民族将不复存在。也还能够保留下来,在某个地方成立一个小小的国家。……未来将会怎样难以料想啊,但是,象你这样,田所,去陪伴一个临终的女人和她一块离去也无不可。你拯救了几千万人啊,我是知道这件事的。”
  田所博士点点头:“嗯,谢谢。”
  “说老实话,”老人喘口气,说,“我本不想让你任性地死去。但听了你所说的话,我才对日本人有所了解……”
  “为什么?”田所博士有些不解。
  老声喟然长叹,小声说:“我不是一个纯粹的日本人……我父亲,是大清国的僧侣……”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12:32:0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人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渡老……”田所惊慌地喊道,盯了他一会儿,把一件和服,轻轻盖在老人的脸上。
  此时,风刮得越来越大,田所拾来两块石头,压在和服的衣袖上。然后,田所博士把两只胳膊交叉到胸前,静静地坐到老人的尸体旁。
  四周响起剧烈的轰鸣,房梁折断的声音,传了出来……
  9月。费了好大劲救出几百人的登陆艇,受台风的袭击沉没了。一直紧张进行着的救援活动就此结束了。
  四国完全沉向海底,九州南端也移到西南几十公里下沉了。北九州露出水面的部分山顶,在继续喷发。日本西部已呈分崩离析的状态,东北高地也在不断地发生爆炸。人们传说,也许北海道的那片大雪山会留在海面上。
  中田在“春名号”的“D-1”办公室里,仍不停地整理资料。他把各种资料整理停当,并编成卷帙浩繁的报告,在上面写上“作战结束”的字样。外面已没有人再提出新的救援工作了,可他有点恋恋不舍。
  这里的录像机上,已显示出“End=X,X=09·30,000J”的字样来。
  中田捡起一支别人吸剩下的烟头,想点上,却找不到火柴。
  憔悴异常的幸长走进来,他吃惊地说:“你还在搞哪?我说过多少遍了,作战已在昨天半夜结束……”
  “日本沉没了吗?”
  “中部山地发生了最后一次大爆炸,剩下的那丁点地方迟早会沉没。”
  中田向幸长要了火柴,点着烟,他喷了一口,说:“原来昨夜就已结束啦?……”
  “已结束8小时啦。”幸长疲惫地靠着墙。
  “共救了多少人?”
  “还没有统计8月下旬的数字。”幸长打了一个哈欠,“电视下一个节目是联合国秘书长的呼吁声明和首相演说。你看吗?”
  “这会子还演什么说,顶个屁用!”中田厌烦地说道。他掐灭了烟头,站起来:“战斗完毕!不到甲板去看看?”
  中田吹起了口哨,是《既没有烟也没有云》的曲子,他迈着大步走出去。幸长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后。
  甲板上,正是烈日当空。已看不到往日工作时海面上的浮石和飞扬的灰尘。
  “好热!现在还是早上吧?”中田被烈日刺得皱起了眉头。
  “据日本时间,已于14小时前退却,现在正向夏威夷前进。”
  中田手搭凉棚向西北望去,只看到一片灰色的东西,他不知那是云彩还是笼罩在日本列岛上空的喷烟。
  幸长皱皱眉,对同事说:“我看,你应该去休息休息啦。”
  中田靠着栏杆,他大喊:“日本列岛完啦!再见吧……给我一支烟。”
  是啊,完啦。”幸长把烟递给中田,“我们的工作也结束了。”他忽然又记起什么,“哎,我昨晚梦见小野寺了,他肯定还活着,你说呢?”
  中田没有吭声,接着小声说:“我累啦……”他那魁梧的身躯软绵绵地倚着栏杆,那支叼在嘴上的烟掉下来,挂在他长长的胡须上。中田哧溜地从栏杆上滑下来,咕咚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中田!”幸长吃惊地大喊。
  中田躺在甲板上,发出了雷鸣般的鼾声。耀眼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热啊,太热了!给我来杯冰镇啤酒!”小野寺心里喊着。
  他睁开眼,微暗之中一个少女的面孔映入眼帘。那少女专注地看着小野寺,担心地问:“疼吗?”
  “不,就是太热啦。”小野寺满脸都扎了绷带,他吃力地问:
  “快要到亚热带了吧?”
  “是的。”少女的回答悲悲切切。
  “和中田、幸长联系上了没有?”
  “还没有。”
  “反正快了,等到了塔希堤,大家就会见面的。……”说着,小野寺感觉到一阵昏昏沉沉。有块冰凉的东西放在他头上后,他又清醒过来,渐渐恢复了记忆:火山喷发……直升飞机……玲子……(玲子?)地震……山崩……熔岩灰刮过来……眼皮发烫……
  “哎呀!日本沉没了吗?”小野寺忽然问。
  “不晓得……”
  “可是,迟早会沉没的……现在已经沉了吧?”
  他合上了眼皮,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那少女替他擦掉泪水,轻轻地说:“你睡一会儿吧。”
  “太热,受不了哇。哎,你是谁啊?”
  “我是你的妻子啊……”一丝笑意掠过少女忧伤的脸庞。
  “我的妻子?”小野寺昏昏沉沉地想,“我的妻子不是被埋在火山灰底下了吗?”想着,他昏睡了过去。
  少女轻轻挪开身子,准备下床。小野寺突然说:“别晃床!”
  少女吃惊地看着他。
  “要过多久才能到夏威夷?……然后才是塔希堤……”
  那少女难过地安慰着他:“你再忍耐忍耐,稍微休息一会,好吗?”
  小野寺安静下来,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用焦急的口吻问:
  “现在日本已完全沉没了吧?”
  “是的。”
  “你替我从舷窗看看,能看得见。”
  少女迟疑地走到窗边。
  “能看到日本吗?”
  “不能。……”
  “已经完全下沉了吧。……能看见烟吗?”
  “什么都看不见……”
  小野寺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中。
  这少女,真子姑娘,悄悄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的一支胳膊上缠满了绷带。
  火车在漆黑的夜晚向西疾驶,已是秋末初冬,窗外,西伯利亚的冷风在呜呜咽咽地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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