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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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丹顿[达尔文的阴谋]系列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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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3 19:27: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  第41节:见鬼去吧
头天晚上,两人躺在轻轻摇晃的吊床上,他向室友菲利普·吉德利·金讲了自己对麦考密克的反感。
&quot;那人总跟我作对,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是个蠢驴,喜欢恪守细枝末节,简直不配叫做自然科学家。而且他很庸俗。一句话--尽管我非常不喜欢那样的字眼--他纯粹是个下贱坯子。&quot;
&quot;明摆着的。&quot;
&quot;而且我怎么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不喜欢我。&quot;
&quot;道理也很明显,你挡住了他的路。你是他实现自己苦心追求的目标道路上的一个障碍。&quot;
&quot;会是什么呢?&quot;
&quot;谁知道呢?也许是名声、社会地位之类的人们所企求的虚荣和无价值的东西。&quot;
查尔斯没有回答。他想起他曾认识的一些博物学家,他们借助自己的研究攀上社会地位的阶梯。如果一个人搜集了数量可观的标本,博得一个专家的名声,他完全有可能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甚至获得爵位也未必不可能。
对照而言,查尔斯感到高兴的是,自己不必为社会地位而操心。他能纯粹出于认识论的目的,专心一意地投身于科学研究之中。他告诉自己说自己不是个势利的人--他为自己善与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而自豪--但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是,在和杰米·巴顿这样的野蛮人在一起时反倒比与自己的同胞在一起更要舒坦。
年轻的金转身朝向墙壁,形成一个见过世间太多险恶的人沉思的姿势,最后说了一句:&quot;总之,我赞同拜伦的观点。我要说让所有的人都见鬼去吧。&quot;
查尔斯迫不及待地上了岸。当他从小帆船跨上码头,他的双腿在坚实的地面上直晃悠。他在狭窄的街道上闲逛,然后朝中央广场的大教堂走去。在密集的人群中,他感到怅然若失。他仔细地看着那些人群:有戴着锥形帽子的牧师,乞丐,大摇大摆的英国水手,和背上披着长长的黑发的漂亮女人。
但没过多久,他看到的景象让他觉得自己撞进了一个比船上的一切都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地狱:非洲奴隶,黑如锅底,被人肆意驱使。他们赤裸上体,在港口的劳工船上,上身匍匐在船桨上拼命划着,头上是皮鞭在飞舞。靠了岸,他们用头顶起大包的货物,急匆匆地上岸去追上他们走了老远的主人。
查尔斯想,托运货物的动物也比他们强。他惊愕地发现,那些奴隶惊惶地急忙给他让开道,眼睛看着地面,不敢与他对视。刹那间,所有那些他曾在乔斯舅舅的餐桌上看到过的对奴隶制的抨击,他曾听到过的那些激烈的言论,所有那些狂热的召唤,都如洪水般涌了上来,让他血液沸腾。他想起了约翰·埃德蒙斯通。那个获得自由的奴隶非常友善,好几年前就在爱丁堡教会了他剥制标本。他是如此地愤慨,这种正义的情感充满了他的全身。
而就在这一刻,在比格尔号船上,麦考密克与巴塞洛缪·詹姆斯·沙利文也在谈论着同一个话题。医生在下层甲板上,说的话菲茨洛伊能听到,但他假装不知道他在那里。
&quot;你不知道吗,&quot;麦考密克说,&quot;我们的达尔文先生一家人是站在废奴运动最前线的?&quot;
&quot;不知道,&quot;海军上尉副官回答说。
&quot;实际上,韦奇伍德家在反奴隶制协会中非常活跃。他和他们有直接交往,而且通过他妻子,他也与他们有联系。他们设计了一种陶瓷的奴隶小男孩,套着锁链,跪在一排字下面:难道我不是一个人、一个兄弟吗?&quot;
&quot;我见过。&quot;
&quot;肯定嘛,那么有名。&quot;
&quot;奴隶制度是最麻烦也是最复杂的问题,&quot;沙利文说。&quot;规定贩卖奴隶为非法是一回事,而要在海外领土上废除蓄奴制又完全是另一回事。&quot;
&quot;我赞同这一观点,但恐怕达尔文先生不会同意的。在这一问题上,他是个狂热分子。&quot;
&quot;现在他还是吗?&quot;
&quot;绝对。事实上我曾听他说,他难以忍受与意见相左的人为伍。实际上他说简直不愿与一个道德观念和他差距如此大的人共同进餐。&quot;
沙利文吃了一惊。
&quot;你指的是我们的船长?&quot;
&quot;一点不假。让达尔文先生最恼怒的,是菲茨洛伊船长不同意比格尔号应为根除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贩奴贸易而战斗。我觉得在这点上他这样说船长实在是太放肆无礼了。&quot;
菲茨洛伊反身退到主桅阴影下,他的脸笼罩着愤怒的阴云。
那天晚上,查尔斯游玩回来。他发现菲茨洛伊话特别地少,整个晚餐两人都没说话。他又一次觉得自己成了船长阴沉的目光审评的对象。
事也凑巧,几天后,两人与皇家海军舰艇萨马朗号--与他们共用一个停泊区--的一位叫佩吉特的船长一起进餐。而这位客人正好几乎不会谈其它的,就会讲他听说过的种种奴隶制骇人听闻的暴行。他讲了一个又一个--什么有的奴隶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什么家人分散被卖给不同的主人,以及逃跑的人被像狗一样追捕等等。
佩吉特船长承认,有的主人对待奴隶还算仁慈,但即使是他们也对奴隶们的惨状视而不见。他想起一个奴隶曾说过的一句话:&quot;若是我能再见到我的父亲和两个姐妹,我会感到非常幸福。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quot;
菲茨洛伊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讲起一次去拜访一个大庄园主的事。为了证明自己的奴隶并非过得不幸,庄园主一个一个地把他们叫来,问他们是否愿意获得自由。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7:26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42节:致歉信
&quot;结果没有一个人不是说:不,他们不愿意。哈,相比于他们自己谋生忍饥挨饿,他们在他手下要过得好得多,&quot;他宣布说。
说罢,船长吃完自己的最后一片羊肉,喝光酒,扔下餐巾,似乎是要终止对那一问题的所有讨论。不久,佩吉特回到自己的船上。而查尔斯正是怒火中烧,他不能让这个话题就此作罢。借着白兰地的酒兴,他问船长是不是不能理解自己对一种制度--把人降格为动物--的极大愤慨。
&quot;我还远够不上为奴隶制辩护,&quot;船长说。&quot;但我所不能赞同的是你坚信奴隶必然过得不幸,是对上帝赐予他们的命运的践踏。在我们家的庄园上,我看到佃农们因为有人为他们的安康操心而无比感恩戴德。在我看来,一个善良的主人对于一个生活无有着落的人来讲,应是一大福祉。这一点,他们很多人都会承认。&quot;
查尔斯几乎难以自抑。他问菲茨洛伊难道不觉得,当一个奴隶当着他主人的面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他很可能会寻着他认为主人喜欢听的话说。
听到这话,菲茨洛伊勃然大怒。
&quot;见你鬼去吧,&quot;他冲口说道。&quot;你几乎掩饰不了你的想法,觉得自己比周围任何人都要高尚。你这种轻视态度不适合你的身份。&quot;
他站起身,把杯子砸在墙上。
&quot;如果你顽固不化,还这样看周围的人,那我就觉得我们没有理由继续一起进餐了。&quot;
说完,他怒冲冲地走了出去,留下查尔斯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他马上跟着出去了。弄成这样的场面,他难以再留在那人的房里。他刚一出去,就看到菲茨洛伊在莫须有地痛骂可怜的惠格姆。这位首席高级军官只得克制住自己,满脸通红地盯着甲板。
后来,惠格姆提出让查尔斯到食堂和其他军官一起用餐。但没过一会儿,菲茨洛伊--情绪又是突然变化--派人送去一封言辞恳切的致歉信。查尔斯考虑到船上的安宁,决定不再计较这次冒犯。然而,他对菲茨洛伊的看法不再像从前了--他放弃了近乎幼稚的偶像崇拜--并发誓当比格尔号到达里约热内卢并利用那里作为基地对沿岸上下的近海水深进行探测的时间,他将到岸上去。
船进港后,查尔斯信守誓言,在科尔科瓦杜山脚下的博托福古城郊租了一个农舍。他与金和奥古斯塔斯·厄尔住在一起。厄尔是轮船上的美术家,对这个城市非常了解。他领着他们在城市中心区域硬结的低洼地带进行了一次库克式的探险之行。
查尔斯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把他的标本进行打包和装箱,并托运给英国的亨斯洛。接着,他又急于去内陆地区考察。他在那里正好遇到一个叫帕特里克·伦农的爱尔兰人,于是与他一道骑马北行,到他大约100英里外的咖啡种植园去。
当他迎面站在这充满着无数新奇和异域风貌的大自然面前,他想,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他瞧见蝴蝶顺着地面飞行,蜘蛛在空里结出像船帆一样的网,蚁群几分钟时间就把蜥蜴和其它动物消解成一具具骨架。他沿路睡的是当地人的草席--伴着知了和蟋蟀的奏鸣入睡,听着猿猴的嗥叫和绿鹦鹉与眼睛晶亮如珠的红喙巨嘴鸟的尖声鸣叫醒来。他惊异于成百上千的蜂鸟,下马那会儿工夫就能打洞钻入地下的犰狳,无心而灵巧地把自己装扮成蝎子的飞蛾,以及萤火虫求偶的信号。
他在丛林中劈路而行,看见从枯朽的树干上发芽的兰花、西班牙地衣和像绳子样悬挂在树枝上的藤本植物。他在浓密不见天日的树叶下穿行,猛烈的阵雨也湿不了他的衣服。他肌肉发达,头脑清醒,身体健壮而黝黑。
回来的时候,他遇到正悠闲地把脚搁在阳台栏杆上休息的金。这位见习船员递给他一杯朗姆酒,兴高采烈地看着查尔斯那些压得倒一头运货骡子的标本。
&quot;你这个英国佬,&quot;他说--把自己排除了在外,&quot;对显微镜下的虫子如此着迷,如此喜欢搜集骨头。相比之下,你对大是大非的成见真是太微不足道了。&quot;
查尔斯盯着他,觉得很好玩。他已经习惯了他的抨击。
&quot;你与那些高贵的罗马人、博学的希腊人、甚至--我猜想--这个洲那些高贵的野蛮人到底相近在地方?&quot;金继续说道。&quot;仅仅是因为你精通了蒸汽机--一小片推动其它金属运动的金属--你以为你就获取了统帅整个世界的权力。你相信自己坐在了那该死的金字塔顶上。而你却对它的建造者以及建造的原由一无所知。&quot;
&quot;喂,搭个手帮我搬一下我的战利品行不?&quot;
&quot;没问题。&quot;
金跳下阳台,举起来一个木箱,给他讲了个好消息。
&quot;随便说一下,量你也猜不出谁被废了,&quot;他用的一个水手术语,指人因意见严重分歧而放弃航行。查尔斯立即知道了是谁,但没等他开口,金脱口把那名字说了出来。
&quot;麦考密克。&quot;
&quot;麦考密克?&quot;
&quot;是的。上周他去了站上的海军部,获准乘船回他在泰恩河岸的家去。今天一早,他就提着包下船去了,肩上还托着一只鹦鹉。&quot;
查尔斯抑制不住心中的高兴。
&quot;是什么原因?&quot;他问道。
&quot;是因为你和你那该死的标本,与船长发生了争吵。他指责船长偏护你,你在船头挂什么网都可以,而他作为船上的高级医生,却不让执行自己的搜集职责。事情闹穿是在两个星期前,当时你让船上的木工帮你邮寄那些瓶子和盒子。我听说争吵得相当激烈。&quot;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7:46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43节:脑袋崩开花
查尔斯举杯庆贺自己的好运。
&quot;喂,&quot;金继续说道。&quot;他的不满也有一点儿道理吧?&quot;
&quot;也许是吧,&quot;查尔斯回答说。&quot;不过大自然只向她所青睐的人微笑。&quot;
金揶揄地看着他,说道:&quot;拜伦本人说得再好不过了。&quot;
晚上,查尔斯在日记本上倾吐了自己轻快的心情。&quot;我觉得去掉了肩上的一块重压,&quot;他写道。&quot;那人的争辩也有些道理--按习惯讲,随船医生就是船上的标本搜集者。但他自己定位为我的争竞对手。我常觉得他总想破坏我和船长的关系。而且我也的确让他把标本和我的一起寄了回去,他几乎对我没一点感激之情。总之一句话,一个令人很不愉快的家伙。&quot;
他读了一遍日记,皱了皱眉,把它撕下来扔进了废纸篓。他给姐姐卡瑟琳写了一封信,讲了一大堆东西,并告诉了她麦考密克下船的事。他只简单的说了一句:&quot;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损失。&quot;
就在同一个晚上,麦考密克与沙利文--船上唯一没有抛下的人--坐在泰布尔霍特酒店的酒吧喝酒。这个前随船医生一脸的疲惫--四只诺大的罐子空空地放在面前--他拿不准酒店老板会不会同意给他一个房间过夜。那只鹦鹉在旁边桌子上啄着面包屑。
他们聊了一些时间。突然麦考密克用心不良地放低声音。
&quot;记住,你得设法自己掌权。这是在这天没有王法的船上唯一的生存之道--否则船长们会像磨石一样把你磨成粉,然后把你抛在风中。&quot;
沙利文在迷朦的烟雾中点了点头。&quot;自己掌权&quot;那几个字激起了他的兴趣。
&quot;但要怎样才行呢?&quot;他追问道。&quot;位子已经被上尉们占满了。不知要等到啥时候了。&quot;
&quot;哪里,只需学学菲茨洛伊船长就行了。&quot;
&quot;什么?--施计让那个指挥官把他的脑袋崩开花?&quot;
&quot;不,不,不。证明你的价值,展现你的才华。&quot;
&quot;有道理。但怎样做?&quot;
&quot;像菲茨洛伊船长那样--给他的指挥官一个好印象。掌管一艘姊妹船,表现出你的指挥能力。进入权力层,然后充分表现自己,让每个人都为你喝彩。要像海军上将从不离身的军服那样牢牢抓住你的权力。&quot;
&quot;美妙之极。但我们没有姊妹船啊。&quot;
&quot;哈,那就是你得动脑子的地方。你和菲茨洛伊很熟--让他买一艘。想法说服他,告诉他为了勘探的成功,必须要有一艘姐妹船。告诉他没有它,我们完成不了测探工作。他准备了那笔钱,也有那个想法。你要掮开的只是一扇开着的门而已。&quot;
沙利文沉默了一会儿。这个计策可能有效,而且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有害处。就算是请求被否定,这也可表明自己对这项任务的热情。
&quot;当然了。还得考虑到另外一点,&quot;麦考密克阴沉地说。
&quot;是什么?&quot;沙利文问道。
&quot;就在刚才你还提到过。我敢肯定,谁都会觉得菲茨洛伊船长不太像一个心理健康的最佳标本。你见过他的情绪变化--一丁点的刺激就可能使他陷入极度沮丧的泥潭。万一他有什么事--且不说其它的,整个船上这副牌就要重洗了。&quot;
沙利文盯着桌子对面。&quot;那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都不在船上了。&quot;
&quot;哈,不过他们可能劝我回去,尤其是如果天边再有一艘船的话。另一艘船意味着另一个医生铺位。&quot;
&quot;你将还得和阿哲竞争。&quot;
&quot;但如果隔着一些距离的海水,事情会好处得多。&quot;
&quot;也许惠格姆会掌管那艘姊妹船--他是二号人物。&quot;
&quot;那样你最起码也会是比格尔号上的二号人物。不可能会是降级。&quot;
沙利文承认:这人说的有道理。
&quot;给我再买一杯麦芽酒,我会把你的建议放在心上,&quot;他说。
&quot;还有一件事。&quot;
&quot;哦。&quot;
&quot;如果你当了船长,我希望你会给我所有随船医生应得的礼遇,包括独立负责标本搜集工作,并公费邮寄回国。&quot;
他们没再说什么,只是默然地把杯子一碰:滴酒不溅。
过了好几个星期,比格尔号才结束在附近的勘测工作回来。它继续朝南行驶。船上的人非常悲痛,因为有三个水手在逆江捕猎沙锥的途中病死了。查尔斯有他自己沮丧的理由,但相形之下太微不足道了,他也很难说出口:当他在码头等船的时候,他看见麦考密克的行李堆在那里准备登船,外加一个鹦鹉笼。
真见鬼,他自言自语道。我原以为摆脱了那个可恨的东西了。
几分钟后,医生本人出现了。他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那样子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似的。
&quot;我看到你带走了所有的行李,&quot;查尔斯说。&quot;你原是想在岸上住很久吧?&quot;
&quot;一点不假,&quot;他回答说。&quot;谁也不知道标在航海图上的考察会要多久,是吧?&quot;
查尔斯没了反驳的话。
船起航的那天晚上,他又开始反胃了。在与菲茨洛伊吃晚饭的时候,他提到麦考密克走了又回来的事。开始时,船长似乎一心在想着别的事情,没有回答。他含糊地挥了一下手,然后突然清醒过来,说道:&quot;啊,是啊。他要求回来,实际上是他求我的。我想:干吗呢,有什么害处嘛。就这样,你瞧,他就在这里了。&quot;
查尔斯忍不住露出满脸的沮丧。菲茨洛伊俯身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8:01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44节:同志情谊
&quot;别那样担心,阿哲--你仍然是比格尔号上唯一的博物学家。你的标本堆满了我的甲板,并一直在用陛下的开销寄回国去。我说话没算话吗--啊?多年后,当你作某一场著名讲座时,难道不配你提一下我的名字吗?&quot;
查尔斯不得不承认菲茨洛伊的话不无道理。
几周后,他们进入了阿根廷海域。他们很快便发现,那里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崎岖不平和荒芜。当比格尔号靠近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口时,一艘阿根廷检疫船从船头发射了一枚炮弹,极不友好地要求他们隔离。菲茨洛伊简直气晕了。他从那艘船旁边驶过,威胁要把它炸上天。然后他继续前行到蒙得维的亚,并说服那里的一艘英国军舰开回布宜诺斯艾利斯去向英国国旗的受辱讨回公道。
军舰刚刚离开,当地的警察局长就十万火急地划船过来。他攀登上船,请求菲茨洛伊援助。黑人士兵夺取了军火库,全造反了。查尔斯站在船长旁边,感到血液沸腾:终于有了一个战斗机会!
菲茨洛伊派出了大约50个武装到牙齿的船员。查尔斯跳上一只船去加入他们的行列。他把两支手枪别在皮带里,迫不及待地想登上岸。他们穿过尘土飞扬的街道。许多商人冲到门前和从窗口探身出来向他们欢呼。查尔斯笑开了怀,他感觉到一种与船友们间的温暖的同志情谊。他回头看见麦考密克。他惊讶地发现这种亲近感甚至也延伸到了他的身上。两人相视一笑。查尔斯举起一支手枪朝向空中,模仿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但真可惜,造反很快就夭折了,暴乱者立即投了降。当船员们到达军火库时,除收罗俘虏和在堡垒四周搜寻那些负隅顽抗者外,已没什么事可做。接近傍晚时,他们已经在院子里的熊熊大火上烧烤起牛排了。狼吞虎咽地吃着咝咝冒着热气的红彤彤的牛肉,查尔斯还在品味着那难得的一会儿兴奋。
&quot;要是他们不投降的话……&quot;他懊悔地对麦考密克说。麦考密克腰带上挂着一把短弯刀,看上去比查尔斯预想的还勇猛。他们一起喝了些朗姆酒。
尽管有些喜剧色彩,但这次冒险经历却激发了查尔斯的豪情。船南行400英里到达布兰卡港,他们便开始对那里的海岸线进行认真地勘测。他则白天都呆在陆地上。少年时的游乐给他带来了不少益处。他纵马在潘帕斯河流域多风的平原上,射击鸵鸟、鹿子、豚鼠和野生羊驼。他给船长的饭桌带回新鲜的肉食,也赢得了船员们的感激--不再是干牛肉与饼干,而是没有去壳的烤犰狳。他热爱户外生活,甚至冒险到内陆地区去--据说那里野蛮的印第安人会折磨和杀死外来的旅行者。
他与粗犷的加乌乔牧人--他们非常羡慕他的枪法--一道骑马,并向他们学习扔流星锤--用生牛皮连接三块石头做成。一天,他用那倒霉的武器把自己的马给绊倒了。那天夜里,他抽着当地卷烟给他姐姐写信:&quot;那些加乌乔牧人放声大笑。他们叫道,他们见过各种动物被击中,却从未见有人把自己打倒过。&quot;
他雇了一个叫西姆斯·柯文顿的船舱服务员帮他打理他的猎物和剥制标本。既然有了一个同伴和密友见证他的英勇业绩,他再也闲不住了。他激情澎湃,心中充满了24岁的信念:伟大的功绩和发现在等着他。
的确如此。一个九月的下午,当查尔斯、菲茨洛伊、麦考密克(仍是那么的友善)和另外两个人乘着汽艇在考察岸边的泥滩时,他们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当他们正绕过一个叫彭塔阿尔塔的海岬时,独自面朝海岸的麦考密克指着一个约20英尺高的土堤突然叫道:&quot;喂,那边是什么?&quot;那座土堤高耸在一大片芦苇后面,里面嵌着一些奇怪的白色物体。开始时,那看上去像一个纯色的大理石露天矿场,自个儿坍塌裸露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当汽艇靠得更近时,他们发现是些更为有趣的东西--是些骨头牢牢地嵌在硬结的泥沙层里。
达尔文跳下船,用短棍挡开芦苇,蹚水朝岸上走去,使得螃蟹纷纷往两边逃窜。待其他人赶上来时,他已经在堤岸上掘开了。岸上有一层疏松的沉积层,由沙砾和淤泥构成。他一下下地往外掏,掘到肘部深时,他最后奋力一扳,一根三尺长的大骨头松落出来。他像奖品一样把它举了起来。
&quot;我的天。你们猜是什么?&quot;他叫道。&quot;像一根庞大的腿骨吧?你们觉得可能吗--会是化石吗?&quot;
他们环顾四周。周围全是巨大的骨骼,象牙和磨圆了的背甲骨。它们从土里伸出来,好像是一次滑坡时埋在了那里。这些尸骨葬在一个天然坟场中,变成了骨骼化石。它们很可能是上古时代的动物骨骼,因为它们远比现今地球上的动物骨骼大。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这个坟场上忙碌。他们挖出巨大的遗骸,把它们堆放在狭窄的海滩上,然后回到船上。
那天晚上,查尔斯谈的全是下午的发现。他推测着那是些什么骨骼。他查遍了动物学、生物学和古人类学书籍,提出一种理论,放弃了又提出另一种理论,接着又回到原来的理论上去。最后,吃过晚饭,菲茨洛伊看着他朋友那狂热劲,觉得很有趣,于是把他推出房门说道:&quot;看你这样子像是着了迷了,今晚很可能整个晚上都要走来走去反复琢磨这个问题了。我要求歇口气。要是那些骨头活过来了的话,可得叫醒我。&quot;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8:17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45节:英国的轮船
第二天早上,查尔斯与几乎和自己同样兴奋的麦考密克又回到那里,同去的还有扛着鹤嘴锄的柯文顿和一帮船员。他们干了一整天,只停下来吃了些咸牛肉和饼干--要是其他人愿意,查尔斯会乐得那也不用吃。黄昏时分,两位科学家讨论着摆在沙滩上的20根骨骼。两人一致认为:它们是已经灭绝了的史前动物。虽然它们和现在的动物有相似之处--比如普通的野生羊驼,但是它们却是野生羊驼的二到三倍大。查尔斯认为,有一个--是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挖出来的一个颅骨--属于大地懒属期的动物。他曾在一次课堂上听到讲过。但麦考密克却认为它可能属于巨爪类动物,时期的动物。他们都绞尽脑汁去回忆在爱丁堡学过的每一点知识。他们筋疲力尽地坐在沙滩上,脸上是一道道的泥痕,胡子上糊着泥浆。他们先是微笑,接着放声大笑。查尔斯像一只巨大的树獭一样跳上跳下;麦考密克则拿起一块沉重的颅骨,把它架在头上,蹒跚地走来走去。船员们哄然大笑。在返回的途中,查尔斯望着他的同伴,心里想:他还不是那么坏嘛。
一个星期后,比格尔号的主甲板上到处都堆满了化石,要从船头走到船尾都很不方便。第一海军上尉惠格曼抱怨说他的船&quot;被搞得一团糟&quot;--&quot;简直把它变成了一个博物馆&quot;--不过他只是装出一副惊愕的样子而已。大多数船员都为这一事业兴奋不已,他们聚精会神地倾听达尔文滔滔不绝地分析这些动物被赶上灭绝之路的原因。他谈到生存环境的改变,山体的上升以及南北美洲间的地峡中大陆桥的出现。菲茨洛伊则完全不赞同:他在星期天的一次船上布道中坚称,它们的灭绝是因为没能上得了诺亚方舟。
不知怎的,杰米·巴顿看到这些骨头特别兴奋。他在周围走来走去,一有机会就去摸一下。据有人讲,他曾说自己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东西,就在他们村庄附近。查尔斯很惊讶。他觉得这个野蛮人非常聪明,很善于吸引别人的注意。
两周后,菲茨洛伊发令停止发掘。比格尔号启航的时间到了。他急于要继续他的勘测工作和他自己早有安排的项目--把两个雅马纳印第安人送回到他们的出生地,并在世界的那片凋敝的土地上播下基督教的种子。
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发显得匆忙而又繁复。查尔斯急着要把所有需要寄回去的骨骼运上一艘将起程去英国的轮船。而同一天,比格尔号则要到河的对岸去补给物资,包括瓶子、保存标本用的酒精和他自己订购的靴子。因此,他安排在当地居住时间较长的一个英国人,爱德华·卢姆伯,帮忙处理这些邮寄工作。两天后,查尔斯回来付钱给他时,得知运送的东西已经按期出发了,终于放了心。
当查尔斯递过去一叠钞票时,卢姆伯问了一个问题:&quot;顺便说一句,先生,货物运走之前我就该问你的,我注意到你们有两个人--你们称自己什么?--博物学家。你和另外那个人--他叫什么鬼名字呢?&quot;
&quot;麦考密克先生。怎么啦?&quot;
&quot;是这样的,先生。复印件上要求只写一个名字,因此我就写了你的名字。我在想这样好不好。&quot;
查尔斯感到一惊:这样说来那些化石只是以他一个人的名义寄给亨斯洛的。他心里一阵兴奋,接着又感到一阵愧疚。他不能独享这一荣誉,必须是两人共有的。麦考密克毕竟是第一个看到那个地点的人,尽管查尔斯确信自己也很容易就会看见那个地方。不过现在没什么办法了--所有权和功劳问题得在以后再解决了。同时,这些化石已经运往剑桥安全保存--那才是真正重要的。而且毫无疑问,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化石。
&quot;很好,&quot;他对卢姆伯说。&quot;请别再烦心那事了。回到英国后,我们会把它们全部理出来。&quot;
第13章
1865年4月10日
我最近遇到一些最为奇怪的事情。爸爸长期以来一直有个习惯。他常常在楼梯的橱柜里放一叠纸,给年幼的孩子写写画画用。但他极为节约,纸的正面往往是他写过的草稿。两天前,在给霍勒斯和伦纳德拿纸时,我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它们是他的《比格尔之旅》较早的几个手稿版本。我无意中发现版本间有些不一致的地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已打算对书的内容进行多处修改。
从我读的那数页手稿中可以看出,他把整段整段描写旅行过程中所发生事件的内容都删去了,尤其是他本人与罗伯特·麦考密克的几次谈话内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是船上的随船医生。我把这些手稿与发表在杂志上的文章进行了对照。我发现他们之间大部分的对话--有的带有争论性--从来没有在书里出现过。我还特别注意到,有些被删除部分讲的是麦考密克先生非常妒忌菲茨洛伊船长对爸爸特别的善待。其中有一则说的是船长带着爸爸,而没有带他,到某个岛上去玩。麦考密克先生非常生气,因此当爸爸跟他说话时,他转身就走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删去这些内容,却又偏偏把旅途中其它所有的事情记述得那么仔细。也许是因为这些章节有损麦考密克的形象吧--事实上,他给人的感觉是个最让人讨厌、坏水最多的人。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8:32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46节:最残暴的行为
但这些删节的内容仍让我很纳闷,于是我决心去看看还有没有其它被删掉的东西。趁弟弟们在专心画画和爸爸在外面沙道作保健散步的时间,我偷偷溜进他的书房。在他的木书桌上方的一个书架上,我发现了在航海途中作的一些笔记。它们都是编了号的,因此我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缺了一些--但上面没有标明它们的去向。我看了一下其它的,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抽下来,以便能准确地放回去而不被发现。当我翻看这些笔记本时,我吃惊地发现爸爸把有些事件和条目都改了。我之所以能分辨出来,是因为这些墨迹的色泽与原先条目的颜色明显不同,而且前后完全一致,而在旅途中写的各个条目每一周都不一样。另外,有的记录是硬插进去的--有时潦草地写在边上,让人明显看得出来是后来补上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早先的条目被整条给划掉了。
我不知道这些被修改的内容是否是对原稿的进一步思考或者阐述,就像审阅草稿那样。但它们似乎不太像是那种情况,因为只须粗略一看,你就能发现它的目的是在于对原来的记述本身进行改动。有的修改内容涉及菲茨洛伊船长,有的是关于杰米·巴顿的--这个无耻的野蛮人简直不知道什么叫背信弃义,还有一些是有关前面提到的麦考密克先生的。
但我不敢在那里逗留太久。说实话,我感到有种强烈的内疚感,因为我知道,自己读的东西不是自己该看的--而且就此而言,也不可能让任何人看。我听见前门台阶上响起爸爸手杖的声音,我迅速放回笔记本,关上书房。相隔仅几秒钟,他便进了中央走廊。当我写下这些时,我想,也许明天趁爸爸又到沙道散步时,我还会找到机会继续查看他写的东西。
1865年4月11日
我得想法见见菲茨洛伊船长。我必须和他谈谈,恳请他给我解释一下,因为这一切都让人太难以理解了!太多的问题搅得我头晕目眩。我必须弄清楚比格尔号航海过程中发生了些什么事。通过读爸爸的日记--没有删改的日记,我敢说--很明显,在航海过程中发生过某些事情,某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些事件未曾有充分的记录。我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但我确信,他们对航海考察的结果却是至关重要的。
船在南美时发生过一件事,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爸爸写得非常隐晦,让人心里干着急。他把它叫做大火之夜。他指的什么,让人一点也看不明白。但那几个字却暗示了某次暴乱,也许是英国人与野蛮的印第安人相遇时发生的事。那些印第安人的外表被描绘得特别吓人。爸爸对他们作了非常生动的描写:他们如何地像野兽一样站在岸上流口水,他们的头发缠结在脸上,他们脸上涂着一道道红白相间的颜色,他们身体上涂着油脂,全身赤裸,只在肩上披一件野羊驼皮做的斗篷。
也许大火之夜是在后来的旅途中发生的事--非常可怕,很多船员都卷了进去;或者是与杰米·巴顿有关的什么事情。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他这个人对基督文化极其排斥。他可能干出最残暴的行为。
菲茨洛伊船长可能会是帮我澄清疑惑的罗塞塔石碑,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接近他。说实话,我一想到要去见他心里就发慌。从人们在唐豪斯的闲谈中,我听说过他相当多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他大脑有问题。他还对爸爸抱有很深的敌意,斥责他试图推翻基督教世界的所有信仰。同时,他肯定也责怪自己作为轮船的统帅,不应该让他那样做。
我是直接了解到这事的,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在牛津的英国科学进步协会上,赫胥黎先生与苏比·萨姆·威尔伯福斯间的那场现已广为人知的冲突。当时,菲茨洛伊船长还当众出了丑。那场景在我脑海里至今还栩栩如生--尽管当时我才14岁--我真难相信那竟然是五年前发生的事了。拉斯舅舅把我偷偷带了进去。我躲在他的椅子后面--尽量不让人注意我--目睹了那整个过程。
在那个新博物馆闷热的演讲大厅里挤了大约有500人。主教从各个方面对爸爸的理论进行了攻击,然后提了一个著名的嘲讽性问题:赫胥黎先生是在他父亲那方呢还是他母亲那方与猿猴有亲缘关系?赫胥黎先生一下跳起来。他以惯有的激情为爸爸的作品辩护,并用了一句很快就传播开来的反诘的话作了一个总结:如果他必须做出选择--是以猿猴为祖先还是以得到大自然的赐予、具备理性却将其理性之力用于嘲讽严肃的科学讨论的人为祖先,&quot;那么,我会好不犹豫地选择猿猴。&quot;这句话造成了台下一片哄乱。人们高声欢呼和打口哨。有的把他们的节目单扔向空中。我从拉斯舅舅的椅子后面望出去。就在我们前面,一群学生嘶声反复叫道:&quot;猿猴,猿猴!&quot;不到两排远的一个孕妇站起来,突然晕倒在地板上。
这时,我看见了菲茨洛伊。他穿着一件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旧海军少将制服,看上去像《旧约》里的一个先知。他像着了魔一样走过人群,一只颤抖的手里高高挥舞着《圣经》,嘴角上还沾着一星唾沫,头发也凌乱不堪。他称爸爸是一个&quot;亵渎者&quot;。他说他后悔同意带&quot;那个人&quot;上船,并说他的忘恩负义&quot;比毒蛇的牙齿还要狠毒&quot;。他称他是&quot;魔鬼自己的花衣魔笛手,将引领轻信的人们堕入地狱,万劫不复。&quot;一次,他气急败坏地看着楼座上欢呼的人群宣布说:&quot;但这一切都是错误的--那个人是个恶棍。&quot;他继续这样骂着。但我几乎都没听清楚--除了他转头朝着我这边方向说的那一句。那句话是:&quot;事实就是那样的,嗯,达尔文先生?&quot;他把这句毫无意义的话重复了几遍。那怨毒单调的声音使我不寒而栗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8:47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47节:水落石出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赫胥黎先生。他打量着整个场面,带着几分满意,像一个将军看到自己的部队击溃了敌军一样。当他看到菲茨洛伊船长时,顿时面白如蜡。他立即转身对一个年轻人小声说了些什么。那个年轻人挤过人群,走到菲茨洛伊船长面前。经精疲力竭的船长这时已跌坐在座位上。年轻人一把将他扶起来,推着他走了下来,从一个侧门出去了--到底是出于恼怒还是友善,我没法说。
好一段时间船长的话都在我的耳里回响:&quot;事实就是那样的,嗯,达尔文先生?&quot;他是什么意思呢?我想,那句话可能会是因伤心和痛苦而神经错乱的胡言乱语。实际上,从他那苍白的面容和狂乱的样子来看,他的确太令人同情了--悲伤而不安宁。而且我得承认,他还带有威胁的味道。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非找他谈谈并找出一个原因来不可!让人迷惑不解的问题一个叠一个,我疯了似的想把它弄个水落石出。
1865年4月15日
我的运气真不错!这周末胡克夫妇--基尤的植物学家约瑟夫和他的妻子弗朗西丝--到我们家来做客。弗朗西丝也是爸爸挚爱的老师、已经离去四年的亲爱的老亨斯洛的女儿。她最聪明了,提出了一个见到菲茨洛伊船长的办法。
我们到外面花园里去散步。天气出奇地暖和。我们互相推心置腹。她告诉我说,爸爸没有参加她父亲的葬礼,让她非常不高兴。她指出,比格尔号上的床位是通过她父亲的努力才弄到的,而且爸爸那一箱箱著名的标本也是她父亲收的。我有责任给他找托词,当然都是围绕他的身体做文章。然后我突然脱口说道,我觉得也非常奇怪,爸爸总是避免参加葬礼,连他自己父亲的葬礼也没有参加。我说那是一个极其严重的缺点。接着,我又不自觉地列出了他的其它种种缺点。能把这些向人吐露出来,让人觉得好不轻松。
我没有讲我在作的调查或者我内心深处的怀疑,而只是说我需要和菲茨洛伊船长谈谈。她说会很麻烦,因为他最近从南肯辛顿搬到伦敦以南的上诺伍德去了。她提醒说,我是肯定不会被邀请到那里去的。但接着她又有了一个主意。她确知现在在国家气象局工作的菲茨洛伊最近要与美国海军中的对应人物马修·莫里会面。我的拉斯舅舅肯定能搞到他们的日程安排,并能安排一次假装偶然相遇的见面。
我谢过她,并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她警告我说,她听说菲茨洛伊因悲伤和不幸已精神失常。她讲了一些他的不幸遭遇--实在是太多了。他的雄心壮志每每受到挫折。他在比格尔号上进行的勘测工作没有给他带来预想的名望,于是转向了政治。他在达勒姆赢得了一个空缺位置,却与托利党的另一候选人卷入了一场恶意的对抗,最后在美尔大街他的俱乐部外面抓扯了起来。这一丑闻使他干起工作来很不顺心。于是,他接受了新西兰总督的职位,殊不知又陷入移民与当地毛利人激烈的土地纷争中。这事情证明了他的无能,于是被招回。经过艰苦的旅途劳顿,回国后他的妻子玛丽死了,留下四个没有了娘的孩子。接着他的大女儿又死了。他的财产被一点点地销蚀一空。
看到他一贫如洗的处境,他的同事--&quot;包括你自己的爸爸,&quot;弗朗西丝说--设法让他进了皇家协会。协会又推荐他去贸易委员会,并任命他作天气统计员。这个职位没有什么迷人之处,但对爱好科学的人还是很有兴趣的。他又结了婚,并想尽量在新的岗位上干出一番成绩来。他把一种叫气压计的仪器视若宝贝,并尽量收集到各种观察资料--不仅仅为了记录已经发生的天气情况,而且还试图对未来的天气情况进行预测。他把它叫做&quot;天气预报&quot;,并认为这有利于保护海上的船只。但虽然开始时有一些成效,它却没有成功。他那些错误的预测遭到人们普遍的嘲笑--《泰晤士报》最近也停刊了他的&quot;天气预报&quot;栏目。
&quot;你也应明白,他可不是你父亲什么朋友,&quot;弗朗西丝说。
&quot;我知道,&quot;我答道。&quot;爸爸说他一直用塞内克斯那个名字在刊物上攻击他。他过去就熟悉了他的论点。&quot;
&quot;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宗教更加狂热了。他成了一个严格的《圣经》文字论者。我丈夫常说,命运的转变使得比格尔号船变成了一个人信仰的摇篮和另一个人信仰的坟墓。&quot;
弗朗西丝说,在所有打击和挫折中,对菲茨洛伊造成伤害最深的是关于艾伦-加德纳号的船员遭屠杀和杰米·巴顿本人被控领导了那次暴行的消息。我们于是开始讨论起那场令人震惊的事件。但这时花园里其他人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所以我们没再谈下去。
1865年4月12日
我住在拉斯舅舅家里。看到我对爸爸的过去感兴趣,他觉得很有趣。他非常好,同意安排我一个星期后与菲茨罗伊见面,并答应这事只能是&quot;我们自己的小秘密&quot;。他也警告我说,菲茨罗伊正被他自己称之为的&quot;蓝色恶魔&quot;所困扰。
为了打发时间,我决定多了解一些关于火地岛大屠杀的事情。于是,我去拜访了威廉·帕克·斯诺。在菲茨罗伊把杰米·巴顿送回到那个蛮荒之地的22年后,这位船长又找到了他。那时,斯诺先生受雇于巴塔哥尼亚传教会。不过,他现在却成了它的主要对手。他以杰米在那次大屠杀中所犯的报复罪以及其它一些证据为由,欲将这个协会置之死地。
在哈利街二楼的办公室,他极为热情地接待了我,侍侯我坐下,并说与&quot;达尔文教授的女儿&quot;晤面是他的荣幸。我立即声明说我父亲决不是什么教授,而只是一个业余的博物学者。他回答说:&quot;要是所有的业余爱好者都能像他那样,我们就太幸运了。&quot;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9:04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48节:新传教所
简短的寒暄后,我请他讲一下那次大屠杀的事。他皱了皱眉头,然后粗略地给我讲了些人们早已熟知的东西。
&quot;杰米被送回到火地岛后,失踪了数年。我在1855年11月找到他。他的变化之大,令我非常吃惊。我们从狭窄的河道进入亚加沙加,看到一个小岛上有烟火。我升起舰旗。有两条独木舟驶过来,其中一只上有一个很胖的印第安人,没穿衣服,身上很脏。他站起来叫道:&#39;舷梯在什么地方?&#39;我们把他拉上船,发现真是杰米·巴顿--真是难以置信。他似乎又完全回到了原始的状态,不过他还会讲英语。而且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拒绝被叫做杰米,他说他想被叫做奥隆利科。我不明白那到底是怎样回事。
&quot;让人觉得尴尬的是,他一点也不友好。他要衣服穿。于是我把自己的一条裤子和一件衬衣给了他。但他太胖了,穿不了。他想吃肉。但当我们把他带到甲板下面给他肉吃时,他又太激动了,吃不下去。我问他是否想到福克兰群岛的新传教所去,他断然拒绝了。我给了一些礼物,包括一个音乐盒。他非常高兴。我于是叫他第二天再来拿一些。
&quot;天亮时,有更多的小船围着我们。杰米和他的兄弟们,以及其他一些人来到船上。气氛显得很不好。我给了杰米很多礼物,他手里都拿不了。他们一遍遍地叫着&#39;雅莫苏勒&#39;,就是&#39;给我&#39;的意思。真的,你听了之后永远都忘不了的。其他一些人推着我说:&#39;英哥人来了--英哥人给东西--英哥人很富&#39;。杰米不肯帮我们,于是我就叫把船帆松开。他们以为我们要走了,怕我们绑架他们,便抢着翻下船。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杰米。当我们的船开走时,他和他的妻子坐在一艘独木舟里护着他们的礼物,不让其他人夺去。&quot;
斯诺先生又讲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位叫格·帕肯汉姆·德斯帕德的新牧师来了。他一心以为可以以杰米为先导,吸引大众皈依教会。他新雇了一个船长。这个船长回到火地岛,设法把杰米和他家人带到了在福克兰群岛的克佩尔的教会所在地。他们既不学习,也不做事,在那儿只呆了四个月。为了回家,他们答应让其他人来顶替他们的位置。因此,第二次回去时,他们作了一个交换--杰米回他原来的岛上,另外九个印第安人过来。他们在那里似乎很适应--诵唱赞美诗,并接受洗礼。但他们起程回去时却很不顺利。德斯帕德认为他们偷了教会人员的东西,并下令搜寻。他们把包裹扔在甲板上,对被指责偷盗非常生气。而当那些物件被搜出来和没收之后,他们甚至更加愤怒了。
船在汹涌的大海上的一路颠簸并没有使他们的怒火减弱。当艾伦-加德纳号靠岸时,其他的印第安人向轮船划过来,船上的印第安人也吵闹起来。杰米被请来调停事端,但他偏向他的族人,提出要更多的礼物作为补偿。但已经没有了。这时一个水手告诉船长他的私人物品有些不见了。接着又是一道搜索命令--东西找到了--那些印第安人狂怒地扯下衣服,扔掉《圣经》以及一切文明社会的物饰,然后赤身裸体地登上他们的独木船。直到夜幕降临,他们的尖叫声一直在海岸上回荡。一堆堆的篝火在岸上生起,滚滚的浓烟在黑暗的夜空里升腾。
轮船在波浪轻柔的港湾停靠了几天。船员们在海岸上边一块安静的地方草建起一所传教会所。几百印第安人乘着独木舟从四面八方赶来。星期天,传教团准备在会所举办一次礼拜仪式。船员们穿戴整齐,划船上岸,从成群的印第安人中挤过。船上只留了厨师一个人。他在轮船上看到,船长和船员们刚一进去,那些印第安人便抢过他们的大艇,把它们推进水里。会所里响起赞美诗的歌声,接着便是惊叫声和尖叫声。白人们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印第安人在后面用木棒和石头追打。其他人提着长矛赶来。一个水手逃到齐腰深的水里,被一块石头击中太阳穴,倒在海里。沙滩上血流成河。惊骇的厨师放下一艘小划艇,拼命地划上岸,消失在树林中。几个月后,一只派去调查的船把他救起时,他已被吓得半疯。他赤裸的身体长满了疖,眉毛和胡须都被印第安人拔了。他讲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事件。轮船把他送回福克兰群岛时,同时还带上了杰米·巴顿。
斯诺先生叹了一口气,说:&quot;我想其余的你从报纸上都知道了。&quot;我的确知道。他们进行了一次正式问讯。混乱的证词加之不利于巴塔哥尼亚传教会的政见,杰米被判无罪--尽管那位厨师同时还声称,大屠杀后,巴顿先生还爬上船,在船长的房间睡了一个晚上。
&quot;太让人伤心了,&quot;斯诺先生说。&quot;但我当时就觉得肯定会发生这样的事。它是从第一个英国人和第一个印第安人见面后的一连串事件的结果,从菲茨罗伊船长从制服上扯下那颗纽扣买下那个小孩时就已注定了的。&quot;
我不由得点头表示赞同。
&quot;而且不出我的所料,印第安人的结局非常惨。上次的报告说,他们因疾病死了不少的人。还有,看看这个--&quot;
说着,他递给我一份传教会时事通讯,《悲怜之声》。我看到上面有篇报道,叫《令人万分悲恸的消息》--讲的是杰米·巴顿的去世。斯诺先生等我看完,才又开口。
&quot;我知道,尽管杰米点头哈腰,笑脸迎奉,但他并不真正尊重辉煌的西方文化。就是在船上的第一天晚上--我刚从他隐退多年的原始地找到他,他说了一些让我永远不能忘记的话。他说:&#39;英哥人的窥穴是魔鬼的。&#39;我过了一些时间才领悟到他的意思--我们的科学全不是他预想的样子。他说话的样子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鄙视&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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