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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20 01: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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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8-8 19:05 编辑 <br /><br /> 麦子1<br>
<br> 我回过头去看到是我的朋友导演柯。越过他的头顶我看到了那个女人正朝我看<br>
着,嘴角含着几丝类似讥笑的表情。她好像仍然在说,看,这么低级的女人……<br>
<br> 那个女人有着精美的容貌和考究的服装。她大约四十岁,穿着一件黑色的低领<br>
毛衣,一头短发齐刷刷地覆盖着额头。刚才她是突然来到我和摄影师的面前的。她<br>
说话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是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跟这种女人只要是<br>
睡上一觉你就会后悔的。<br>
<br> 我的脸红着。幸好我的帽子低低的,一片阴影覆盖了我的脸,慌乱问我朝另一<br>
个方向走去,但那是墙,墙壁上挂着那个女人的照片,我放眼望去,却第一次发现<br>
墙壁上的充满了阴暗的照片竟然全是这个女人,她的唇上浮起的都是嘲讽的笑容。<br>
似乎她用嘲讽组成了一条河流,一条哗哗流动的河流。<br>
<br> 导演柯敞开毛衣的前襟,露出浅黑色的咽喉。<br>
<br> 我一把抱住他。我那红色的帽子和他年轻的笑脸碰在一起了。他的唇滑过我的<br>
脸颊,使我立即感到了淡淡的潮润。<br>
<br> 他说,麦子,你怎么还在北大,怎么总也毕不了业,兴许哪一天我还可以请你<br>
给我当女主角呢。我最近真的看土了一部小说,名字叫《长安街》。<br>
<br> 《长安街》?这个名字不错。<br>
<br> 可惜你还在北大啊,听说在读什么mba ,真是可笑,要不然还可以到我剧组里<br>
来混混。<br>
<br> 我大声笑了起来。我知道那个女人正在远处注视着我。我对导演说,你是想请<br>
我当女主角?你如果让我演女主角,我可以不读mba.你饶了我吧,我还得要为观众<br>
负责,就是我同意,观众也不同意。你,还是一边读书一边兼职?<br>
<br> 我刚要张口说什么,他突然说道,你等等,我看见一个熟人了……回头我再找<br>
你……<br>
<br> 于是他大声地喊“阿伯”,边喊边走过去。我顺着目光看过去,我想,当了<br>
“阿伯”的那人起码是五十岁了。但是我没有戴眼镜,只隐约看到那是一个头发较<br>
长的高个男人。<br>
<br> 在这样一些重大场面我总是使自己的面部清清爽爽。虽然我不能清清楚楚地看<br>
清他们每一个人,但是他们是不需要看清楚的,就像一座建筑,我无须弄清砖与砖<br>
之间的区别瓦与瓦之间的不同。在大使馆里老是看到那些跟阿伯一样的长头发,他<br>
们的衬衣领子很脏,对了,我还看见了那些会说法语的长头发。他们这些长头发的<br>
男人眼光都是闪闪烁烁的,他们在等什么呢?在等待着美元或者法郎吗?<br>
<br> 我在等什么?等德里达?<br>
<br> 这时又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是皮里松他搂住我的肩膀,边说边向前走去。他<br>
的名字虽然叫皮里松,虽然那黄色的头发高大的鼻子和陷进去的一双蓝色的眼睛清<br>
晰地说明他是外国人,可他却说着一口纯正的中国话。两年前,他第一次来北大讲<br>
课的时候,许多女生都在想,自己倚在他那满是金色汗毛的胳膊上,沿着脚下的路<br>
走下去,走到远远的、远远的地方。然而皮里松却总在原地打转。<br>
<br> 皮里松的眼睛泛出潮湿的光芒,像是游在水里的两只小蝌蚪。他说,别不高兴<br>
啊,麦子。德里达可能是你能见到的最有风度的法国老头,你不是喜欢像海明威那<br>
样的老人吗?你可能更应该喜欢像德里达这样的老人。你也许不去读德里达的那些<br>
书,他的解构以及他的思想对你来说可以都不重要,但是,你应该见见他,跟他零<br>
距离,要知道——这时皮里松停了停,望着四周的人,说,每一个北京的知识分子<br>
都在等着,想听听他跟我们直接说些什么呢。<br>
<br> 我也望着四周,却不小心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她正在对几个男人发出几近疯狂<br>
的笑声。皮里松也听见了,转过脸去。我问,为什么在你的墙壁上贴着那个女人的<br>
照片,到处都是,为什么?<br>
<br> 皮里松说,你不知道吗?今晚有人出钱。是摄影师搞的一个活动,墙上都是他<br>
的作品,他想给德里达一个印象,主要是那个女人。那是个很富有的女人,很有钱。<br>
你听说过沈灿吗?<br>
<br> 沈灿?<br>
<br> 只见墙壁上的女人宛如被风吹起的树叶悬吊着,散发着糜烂的鬼魁的气息……<br>
我看着她,思考她究竟是谁。这时,皮里松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来,我给你介绍。<br>
<br> 他不由分说地紧紧抓着我的手,拨开人群。沈灿正要往外走,皮里松呼喊着她。<br>
<br> 女人回过头来突然看见了我。皮里松把我朝她面前一推说,沈总,这是麦子,<br>
《娱乐周刊》的首记,她写的文章充满了思想性,大家都爱看,不过要留神,一不<br>
小心她也会把你写进去的。<br>
<br> 我几乎碰着了她的隆起的胸部。女人看着我,轻轻点了点头,我也点点头。我<br>
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伸出手,于是就注意她会不会跟我握手。她没有,挺直的身<br>
子一动不动。她把目光移向皮里松,说,娱乐?娱乐怎么会有思想呢?<br>
<br> 说着她笑起来,我看见她的眼角有着明显的皱纹。几乎是一瞬间我把头仰起来,<br>
让灯光直接打在我的皮肤上——我的皮肤是年轻的。对于男人而言,年轻比思想重<br>
要得多。<br>
<br> 皮里松的电话响了。他走开去接电话。<br>
<br> 我和那个女人又相互看了一眼。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我们同时离开对方,<br>
不料屁股与屁股又碰了一下。我穿着裤子而她是短裙,她的腿有点短,于是我在心<br>
里又笑了。我想我刚才竟然想与她握手,真是可笑,女人与女人的手是可以握在一<br>
起的吗?<br>
<br> 我顺着我的方向走去。我有我的路。这次我是为德里达来的。皮里松在电话里<br>
像背诵诗歌一样地对我说,在中国,我让德里达走向民间,走向你们。<br>
<br> 然而女人在走向前方的时候,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被动的,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br>
什么事。我想我仅仅是见见德里达,以一个好奇而无知的女记者的方式向他提几个<br>
问题,比如,德里达先生,你是怎么看中国有一本叫《读书》这样的杂志的?你觉<br>
得它能作为中国知识分子的良心吗?我想,问完了就走,跟任何人无关,跟皮里松<br>
无关,跟导演无关,也跟那个女人无关。我也不会真的去关心那个叫《读书》的杂<br>
志。<br>
<br> 我的肚子里已经怀着别人的孩子。<br>
<br>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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