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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8-12 04:18 编辑 <br /><br />不知为什么还是买了。
偶尔遇见的男款大衣,在街头的所谓外贸小店里,磨砂有一种软而涩的手感,老板说这是伦敦雾,她仿佛看见深灰湿漉漉的雾,淹了她。
明知道已经送不出去,她却听见自己干枯的声音,“多少钱?”
抱着大衣,走天天走惯的街巷,落叶在她脚下簌簌地碎,她被自己绊得一直踉跄,才发现周身都抖得很厉害,便静静地,裹上大衣。
只是觉得累,不想质问也不想聆听,她早已过了可以被谎言安慰的年龄。她想单身上路,在天涯海角没人听见的地方痛哭失声,她却照常上班下班加班,入冬有雪。她就每天穿着那件深灰的伦敦雾,一种想掩埋自己的沉默决绝。没有爱,她但愿自己的肉身也不复存在。
新雪初晴,晚来有应酬。酒店暖气开得很足,邻座是个高大硕朗的男人,只穿一件白衬衫,领口略敞,汗毛是隐约诱惑。一晚上都对她很照应,她却心不在焉,笑意像树梢摇摇欲坠的雪,随时会哗一声垮下。
席散已近十一点,他给她的名片,她落在桌上忘了拿,只念着,能不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还要走很远的路,风低低地掠过大地,被人踩得稀脏的雪,扬起来打在她脸上。她裹紧大衣,双手插入口袋,探到一块巧克力,漫不经心取出来,往口里一丢,愣住了——这件衣服不是她的。
酒店已经打烊了,只留了一盏暗暗的灯,门口的男人,有一种伫立的姿态,仿佛等待戈多,是的,他穿着另一件伦敦雾,露出白衬衫的领口微敞……男人对她,一笑。她狼狈地想要启齿而笑,嘴里叼着的巧克力却突然融了,半截落在外套上,另半截猝不及防,“咕咚”一声吞下肚,热全身化开。
男人上前,“你去哪里?我送你。”她不能拒绝这样的诚恳眼神。
男人上车看她一眼,“暖气够热吗?”径直调大些。
车内暖意袅袅,她拥衣而坐,却渐渐地,竭力睁大眼睛,害怕一睁闭间,迸出泪来。为什么,会有想哭的感觉?
男人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车缓缓地行进,停在一个堵塞的路口上,他却突然摇下车窗,清寒迫不及待地灌进来,她大大一抖。男人向上一指,“你看。”
她迷惑地抬头,却意外地,看见了许多不曾见过的广阔星空,原来雪后无垢无尘。她看痴了,每一颗星星都有不同的颜色,有的浅灰有的微熏,而她唯一认识的,是天狼星,极亮极亮的银。
交通渐渐舒缓,身后有车不耐烦地按喇叭。男人摇上车窗,不回头,“北京这么脏,如果不下雪,永远看不到星星。就像人一样,有时候哭一场,真的很好的。”
男人送她到楼下,灯一层一层地被她踏亮,听见他的车一直在楼下,非常心安。手伸进口袋寻找钥匙,一惊——另一块巧克力。她确定这件衣服是自己的,也确定那块巧克力不是自己跑进去的,因为她又摸到了一张名片。
她问自己:你,相信奇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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