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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2 21: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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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依照铁达尼亚一族内部的法规,褚士朗·铁达尼亚已经不是公爵,除了爵位以外所有的公职与地位均遭视夺,成为一介布衣。然而远征巴格休惑星的铁达尼亚军将士依旧跟以前一样称呼两人为公爵,而两人也大方地接受这个称谓。
“尽管放心好了,褚士朗卿,虽然财产部分无能为力,不过你的爵位就由艾宾格王国颁赠给你,还有亚历亚伯特卿也是。”
莉蒂亚公主拍胸脯表示,两名公爵则煞有介事地表示感谢。亚历亚伯特在四月底结束住院生活,再度现身于将土面前,受到热烈的欢呼,他前往褚士朗的住处,这是他出院后第一次的问候。
“褚士朗卿,希望你留意自身的健康与安全。”
两人相互握手时,亚历亚伯特说道。
“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与藩王对抗的,还需要仰赖褚士朗卿的人脉与政治关系。”
“我们作战的对象并非藩王,而是伊德里斯。”
“没错,可不能被土兵们听见,不然就糟了,我会小心的,不过对我个人而言,想到要与藩王对抗才能更加强我的决心。”
亚历亚伯特已经对进驻巴格休的铁达尼亚全军发表过演说,演说当中严厉批判伊德里斯的专断蛮横,表示伊德里斯软禁住院疗伤的藩王,他与褚士朗不能饶恕伊德里斯的不法作为,只有下决心起兵相谏,所以敌人并非藩王,而是伊德里斯卿!
表示要脱离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麾下的只有全军的百分之四,一旦确认藩王亚术曼安然无恙,这个数字大概会暴增到二十倍以上吧。不过事实上,藩王健在的讲法是透过伊德里斯宣布的,结果重点便回到伊德里斯的话是否可信的问题上。
“也许藩王殿下早就死了,或者正处于危笃状态。”
诸如此类的谣言在军中传着,此外伊德里斯个人的人望相较起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自然是后者占了压倒性的优势,这只能说伊德里斯太不懂得做人,他因为极度渴望下任藩王宝座,于是设计排挤遥遥领先于他的两名公爵,以上的公式比较容易为土兵们所接受。他们还不至于为此憎恨伊德里斯,但是在失去两名公爵之后的铁达尼亚由伊德里斯独裁统治的未来想像图却也不是他们所乐见的。如果要继续接受铁达尼亚的统治,两名公爵应该会比伊德里斯来得好一些吧!
在多数将士们的这种倾向之中,少数的脱离者已经准备离开巴格休,虽然事先得到两名公爵的认可,五月十五日,艾尔曼伯爵仍旧代表这群人拜访褚士朗做行前的道别,接受完礼貌上的问候,褚士朗便以沉稳的语气问道。
“对了,艾尔曼伯爵,你与方修利等人的谈判进行得还顺利吗?”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艾尔曼伯爵的脸上闪过一抹看似苦涩的表情,随即又把他的内心世界隐藏于礼法的面纱之下,他摆出典型的中年绅士仪态向褚士朗表示。
“我是铁达尼亚的贵族,一言一行对自己与他人问心无愧,如果说你无法接受那群流寇的存在的话……那就攻击他们!反正他们全都在同一艘舰艇上。”
艾尔曼伯爵提出一个骇人的提议,而他这个想法早就被李博士他们猜中了。
“原来如此,这种事的确只有铁达尼亚想得出来,不过我不会这么做的。”
褚士朗轻笑着斥回艾尔曼伯爵的提案。
“能否请你转告方修利等人,我会预祝他们平安进人天城的。”
以绅士一词还不足以形容褚士朗所表现的宽宏大量,同日也激起艾尔曼伯爵的猜疑心。他看似温和的细眼执拗地探索着褚士朗的表情,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法尔密代理褚士朗护送了艾尔曼伯爵到中央宇宙港,原以为可以趁机一睹方修利一行人自庐山真面目,结果事与愿违,只有抱着遗憾的心情回到宿舍向在中庭边散步边沉思的褚士朗报告始末。现在正值初夏的午后,在恒星的光亮下,绿意格外盎然,植物也散发出活泼的生命力。
“很抱歉,事到如今还要提出一个优柔寡断的问题……”
法尔密脱口说出他的疑虑。
“我们真的要跟藩王殿下作战吗?”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法尔密就后悔了,他不愿被当成胆小鬼或者做事拖泥带水,他只希望自己的表达再正确一些,能够因此得到褚士朗的嘉许。
“法尔密卿与我同样生于天城,待在天城时连想都不敢去想这种事情,但现在我们远在距离天城好几百光年的地方,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才会产生这种念头吧。”
褚士朗转头看向法尔密并轻笑一声。
“我对藩王个人并无深仇大很,所以我能够正面与之对抗,亚历亚伯特卿也是一样。”
都什么时候了,还怀疑是否真要作战,简直蠢到家了!法尔密自责不已。
“不只是艾尔曼伯爵,连方修利一行人也平安离开这个惑星,我能够明白您之所以放他们一马必定有您的理由,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告诉我好吗?”
“这是因为,如果我们继续延用传统铁达尼亚的作法,就等于失去了战斗与得胜的意义,至少要让铁达尼亚以外的人或多或少期许我们的行动将带来变革。”
此时空气产生流动,一阵风吹乱了褚士朗与法尔密的头发。
“原本这只是铁达尼亚的内哄,与其说是战争,还不如说是打架。然而其中多多少少也具有历史方面的价值,这次我们对传统铁达尼亚的手段与价值观抱持反对的论调,也因此这场战争首度拥有对外公开的意义。”
或许这只是一种错觉,不过这项诉求似乎亦能满足对于现状采取消极性容忍态度的绝大多数市民潜意识里的挫折感。
“由外界看来,我们这场战役将得到大多数的认同吧。我们毋须寻求助力,只要打胜了要多少就有多少。”
讲到台词的最后一段时,褚士朗显露出相当不屑的表情。不同于躲在“天城”这个笼子里的伊德里斯,褚士朗必须奔走于宇宙各地以取得外交、通商与安全保障,他明白铁达尼亚消极的支持势力期望的是绝对的安全与少许的变革。只要褚士朗不强逼对方“赌上性命共同奋战”,对方应该就会对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保持友好的态度。
“那么,我们在实战部分的胜算究竟有多少呢?”
“亚历亚伯特会赢的,如果是正面对决的话,没有人胜得了他。”
“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
法尔密保留全面赞同的说法,事实上,亚历亚伯特曾经连续两次败在方修利的手下,方修利很有可能继续使用诡计第三度击败亚历亚伯特。
“一次作战的失败还不至于击垮我们,而问题就在这个节点上头,随着方修利屡屡立下功勋,伊德里斯看在眼里真能安心吗?”
褚士朗的双眸蕴含着深邃的目光,他是名绅土,同时也是铁达尼亚贵族。这次褚士朗默许艾尔曼伯爵与方修利离开巴格体,其背后有着充足的政治考量,因为他猜测一旦方修利一行人进入“天城”,将成为动摇铁达尼亚的军事与政治最大的不安定因素,这不是内心想像的期待,而是一种即将实现的预测,他计划利用各种手段多管齐下以提高准确率。
“褚士朗卿,可是方修利一行人原为不肖之徒,你想他们会不会在内部策动政变,借机占领天城呢?”
“就算天城毁了也不关我的事!”
语气之激烈令法尔密顿时把呼出来的空气吞了进去,经过这么长久的时间,法尔密在此刻才得以窥视到褚士朗内心世界的一隅。
“在离开天城之后我才第一次了解到,那里既非城堡亦非宫殿,而是一座牢笼!待在里头,就等于跟宇宙隔离,误以为一族内部的纠葛与阴谋是人类社会的一切,铁达尼亚自认是宇宙的核心,其实并非如此,一个与世隔绝的流放地才是天城真正的面貌。”
褚士朗眺望着这个小型花园里的小巧喷水池,仿佛将之视为天城一般。
“伊德里斯是唯一留在那个流放地的囚犯,正因为他留在那里,我们才得以脱离。”
“如此说来,我们这次是要跟恩公作战罗?”
法尔密会如此形容是由于他对“天城”有不同的评价,就跟先前他自己所明言的:“天城”是权威与权力的泉源,他内心无意识地渴求着褚士朗不同于自己的见解会因此出现龟裂。
“是的,毕竟我也是铁达尼亚,与其身负污名被杀以搏得后世的同情,我宁可选择在现实世界里维护自己的权益,成为叙事诗的主角是毫无意义的,我要和亚历亚伯特共同应战然后获胜。”
褚士朗静静地述说自己的想法,法尔密则默然凝视着他的侧脸,一时之间感到没来由的呼吸困难。
“接着逼迫藩王亚术曼殿下隐退,放逐伊德里斯,瓦解天城,由亚历亚伯特继任藩王,我则负责辅佐他,趁着他和我均健在的期间以循序渐进的方式将铁达尼亚的规模缩小到一个普通的名门家族,谨守本分世代繁衍下去,这就是我心目中的铁达尼亚理想图。”
褚士朗头一次如此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构想,法尔密被他的气势所压倒,虽然与自身的野心与理想大相径庭,但是由褚士朗的口中说出来,仿佛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突然间,有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法尔密,他很想将父亲生前告诉过他的秘密以问句的方式脱口而出,经过数秒的挣扎他终于屈服于冲动之下。
“恕我提出一个鲁莽的问题,阁下之所以将藩王位交给亚历亚伯特卿,是否因为你们二人有血缘关系呢?”
“是令尊告诉你的吗?”
“是、是的。”
“你这个问题的确问得很鲁莽,法尔密卿。”
褚士朗的语气与表情并没有太显著的变化,反倒是法尔密的心理一直调适不过来。此时间褚士朗淡淡地道出一个严肃的事实。
“亚历亚伯特与我是表兄弟,同时也是亲兄弟。”
“……?”
“意思就是说,亚历亚伯特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妹妹,而亚历亚伯特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我们两人在母方算是表兄弟,但在父方即为亲兄弟,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实情,法尔密卿。”
“这么说……”
法尔密哑口无言,原来褚士朗的父亲与身为姐妹的两名女性同时往来,而这对姐妹后来又与其他男性结婚。法尔密知道。
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的生日是在同一个月份,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几乎于同一时期受胎。
“这就是铁达尼亚,以延续血缘统治为最优先目的,甚至可以无视基本人伦的存在,我认为天城就是这种扭曲价值观的象征。”
褚士朗不再开口,而法尔密不知如何应对,只有定定地伫立在难耐的沉默之中,将他从无形的桎梏里拯救出来的是一名少女活泼的声音。
“褚士朗卿,法尔!一起来吃午餐吧,饿着肚子是没办法上场作战,也没办法用功念书的。”
看着莉蒂亚公主朝绿色的庭园奔来,褚士朗朝法尔密笑道。
“那位小公主总是对的,空腹时即使摆出多么正经的表情思考事情也无法做出最好的结论,我们还是乖乖听从贤者的忠告吧。”
褚士朗挥手回应公主,一秒后,法尔密也跟着仿效。星历四四七年五月十九日,正值伊德里斯·铁达尼亚给予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出面受审期限的前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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