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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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贼的美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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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1 16:39: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那几年,山贼早已经遍地都是了。而跑马山周围的山头却连一根山贼毛都没有。说道这件丰功伟业,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村东头“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
村子里一共有一个举人两个秀才,偏巧都姓刘。举人还好分辨,可是秀才就真不好弄了。两个秀才身高年级都差不多,只是其中一个手脚发软胆小无力,在村子里的私塾教书,是个先生;另一个五大三粗鱼肉百姓,背后纹着一条青眼白龙,是县衙老爷的外甥。一个生,一个甥,命理相克,于是五大三粗的刘秀才一直看读书的刘秀才很不顺眼,说是占了他的名字姓氏太不吉利——后来,县衙老爷在离任前终于办了一件涉及到老百姓的实事:为了区分村子里的两个秀才,以后统一分辨其称谓,分别是“刘秀才”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于是官场走马灯一般,县太爷走了,刘举人顶了缺,成了下一任县太爷。
县太爷离任之时号称自己两袖清风二十余载,此番告老还乡细软白银几乎没有多少,虽然光是挑行李的脚夫就雇了三十多个。没想到出师不利,离了县城不到五十里远就在跑马山遭了山贼,一群一脸中年丧偶一般饥渴的大汉喊着“替天行道”操着大刀就围了上去。脚夫们“哄”的一声就全跑了,剩下一个老头看着满地的南瓜心疼;这年头,县太爷还真不敢喊自己是什么朝廷命官,因为行价是九品官员当了肉票,赎金起码两千两雪花银。两千两啊!!县太爷心里一直发颤,那可是自己草菅两条人命才能赚出来的钱啊!这么大的案子,自己上任这十几年间也就做过二十多次,怎么能凭白无故让一群匪类就这么抢走呢?
一来二去,县太爷就被掳到了上山。县太爷不愧是官场混过的,声称自己只是个小本生意人,平日里贩冬瓜南瓜的,没什么钱;如果要是山寨缺钱,倒是可以让家人送来;只是这批南瓜还望海涵,因为做生意的讲得就是一个“诚信”,下山之后还得给人家按时送过去,不然以后的生意就没得做了。
这座山寨的山大王成名已久,江湖诨号“草上飞”,最近中年得子,倒是个心软的人。见绑来的是个老头,草上飞说,既然都是贫苦百姓那也不为难你,送个信下去,让家人送上赎金,你的行李我们一概不碰!只是,老人家得给个辛苦钱,多了少了的,兄弟们得满意。
县太爷心里这个乐啊——要知道南瓜里可是有银票的,最起码十万纹银。如此一来……“放心,生意人讲诚信,家里应有一百两白银!”县太爷假装心疼的喊道:“一百两!家里可出一百两白银!”
草上飞听罢,心说我操,山贼当久了都不知道如今贩南瓜的都这么有钱,真是太平盛世;当然事情还是得抓紧办的,遂喊了身边一个唤作“耗子”的机灵山贼下山,去送县太爷的亲笔信换赎金。县太爷写完信,觉得看来大事可成,临下山之前为防有变,他特意叮嘱送信的山贼兄弟,说是去了村子一定要找“刘秀才”,千万千万。
确实,县太爷担心不无道理,这种事情人多嘴杂,万一走漏风声让人家知道自己是做官的就全万了,还得小心才是。这耗子倒是见过世面,宽慰道,大爷您放心,上次绑了个九品官员都是我送的信,保准落听,您就放心请好吧您。说罢,耗子就下山去了。
村子不远,耗子借着晨光到了村子里,天色刚是茫茫白。村子不大,却也不小,耗子在村头吃了早点之后也没瞅着刘秀才的门匾,所以只得问人:“请问,村子里的刘秀才住在哪里?”村里人看到这等生熟面孔,道是外人,自然而然反问道:“你找哪个刘秀才?有何贵干?”
耗子一听有门,遂冷笑,掏出信封话里有话地说:“在下是来给刘秀才送信的,他的表舅……”
“哦!”村里人一下子恍然大悟:“那你是找认识字的那个刘秀才。你找的啊不是刘秀才,你找的是我们村‘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
耗子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村里人只当对方不懂成语,耐心说:“意思是,连鸡都绑不住的刘秀才。他就住旁边,你往东走便是。”说罢抬手一指,果然传来阵阵读书声。抬眼望去,不远处正是一个院子,一个瘦弱书生正在摇头晃脑带头朗诵孔孟。
耗子起身结账,走过去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寒暄三五,借一步说话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劝进屋子里,然后面色一变,掏出信来摔在桌上,说:“你表舅的信,自己看吧。赶紧决定,山贼杀人不眨眼,你表舅悬着呢。”说罢双手环抱,在一旁端详着这破旧茅屋,心想着山上的老头倒是会吹牛,还他妈诚信,这破房子瞅一眼就知道一次性拿走一百两是没戏了,只能分期付款。
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看完信之后彻底懵了;首先,这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第一次和山贼打交道,不免紧张;其次,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做生意的表舅?表舅不是早在十五年前死掉了吗?第三,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纵然自己想救人,这一百两纹银去哪里才能变出来?要知道自己攒了五六年钱,却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攒够!
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楞了半响,觉得此番真是走投无路。耗子倒是等得不耐烦了,夜长梦多,此地自然不可久留,遂大声喝道:“何如?是生是死,留个准话!”
“报官吧,这只能报官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咬着牙痛下决心,把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表舅豁出去了。
耗子可谓机警,听到此言拔腿就跑,连滚带爬回了山上。因为怕真的有官兵追过来,耗子一路疾奔,跑得几乎断气。等到耗子见到山大王之后,添油加醋说对方多么多么不识抬举想要硬碰硬的经历。这一下,不仅县太爷气的差点死不瞑目,草上飞也是气的义愤填膺拍案而起:“不懂孝道的畜生!这事没完!他敢报官,这就是坏了规矩!”说罢,草上飞吩咐手下安排累得要死的耗子先去休息,明日他便带人去村子里为自己兄弟出气。看着旁边一头冷汗的县太爷,草上飞宽慰道:“老人家莫急,这厮放肆和你无关,今晚绝不杀你,就算下刀也是待到明日吉时给您个痛快的!”
县太爷心里那个气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己平日里没少给这个费心的外甥个把两银子,虽说外甥这人酒肉成性,但是一百两也是绝对拿得出来。而今竟然不晓得留得青山在,却要报官把事情闹大逼着山贼撕票,这这这,是何道理?
第二天,一票山贼操着家伙骑着马下了山,来村子寻仇。草上飞许久没有御驾亲征,正所谓意气风发,他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这么不怕死,敢当着自己这口杀人无数大刀的面说出“报官”二字!今日不杀一儆百,以后这生意当真没法做了。早晨出发,中午便到,山大王令众山贼围了村子,而后一声怒喝:“把你们村子的刘秀才给我叫出来!我是跑马山草上飞!”
一群村民开始的时候还在看跑马,听到这一嗓子带着杀腔的嘶吼叫出“草上飞”这三个字,才明白事情坏了:唉呀妈呀,这是跑马山那群动刀子的山贼啊!这肯定是找那个天天惹是生非的刘秀才寻仇来了!
刘秀才昨天晚上刚嫖了姑娘,喝得有点人五人六,这都日照三竿了还没酒醒。一群人拍打着他的大门无果,只好破门而入,好歹是七手八脚给他套上了衣服推搡到了村子口。本来就是暴脾气的刘秀才这个时候可是怒发冲冠,大声喊着:“哎呦我操!我他妈可是读书人!你们他妈轻点!”一个趔趄,站在了草上飞面前。
草上飞定睛一看,呵,是条好汉,面对着这么多真刀真枪的爷们也气势不减,可谓英雄。草上飞虽是草寇,但是自认也是一个英雄,自然得惺惺相惜一把,所以在心中先生出三分敬意,遂打马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客道:“今日我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朋友请勿嫌弃。所谓和气生财,兄弟们吃这碗饭,还望朋友按理而行,切莫逼我兄弟伤了和气。”说罢大手一挥,人群中推出来了一个套着头套五花大绑的老头,看那身段,绝对没人想得到是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前任县太爷。
按道理来说,今天草上飞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平日里他们也只负责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今儿难得还送货上门一趟,可谓是通过诚实劳动合理致富的典范。奈何,刘秀才今天醉得实在不轻,压根没想到面前跪着的老头就是自己当成爷爷伺候巴结的表舅县太爷,索性摆摆手,说道:“我不认识你,你们要干嘛?”
其实这是白话文的两句酒话,偏偏坏在刘秀才出口成章,上下句都是五个字。草上飞是个粗人,听到这个顺口溜一样的问句,加上对面是个秀才,本能得觉得这是酒后吟诗作对的意思,挺高雅挺意境挺瞧得起自己;要知道这可真是刀口上的事情了,对面单枪匹马的一个读书人还有这等雅兴,却也新鲜。于是心中的佩服又加了三分,对这个差不多要吐的醉汉刮目相看。
许久,草上飞叹了一口气,淡道:“兄弟落草为寇,为的也是一口饭。但是草上飞也算是江湖中人,不打算为难各路英雄;今日还望朋友给愚兄一句准话:你若是没报官,那还有得商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此番算是误会;你若是报了官,那我们兄弟只能……”说罢,仿似看了看自己的大刀,眼神却向着刘秀才的脖子盯紧。
这一幕足够让一般人尿裤子了。但是刘秀才却摇摇头,醉醺醺道:“报什么官?有什么事报官?”说罢打了个酒嗝,后半句没说出来的话其实是“我表舅就是官你他妈报官就能治得了我了”。
眼不眨,但脸却通红,血气方刚像是被人侮辱了一般……
草上飞端详着刘秀才的一举一动,听着这一言一语,半响,忽然哈哈大笑:“是个英雄。我信你!”继而一勒缰绳,大喊一声“驾!”打马便走,卷起一阵尘土。众山贼立刻跟上,马蹄声之中传来一声惜别:“考取个功名,我交你这个朋友!”
一群山贼就这么走了,地上留下那个五花大绑的老头,弄得一群村民和刘秀才不知所措:这他妈到底唱得哪一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昨天确确实实去报官了,只不过脚程太慢,晚了不少,敲了鸣冤鼓去找新上任的刘举人报山贼。当然了,新的县太爷昨夜五更才从丽春院微服私访回来,此时就起床自然扫了兴,没等上气不接下气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一眼认出了这个自己村的穷酸秀才压根不可能有银子,一拍惊堂木令众衙役将其关了一天一宿之后丢了出去。要知道县老爷这个职位可是很忙的!昨天刘举人还在百忙之中审查了三个案子,才收了区区六十两白银,长此以往,几时可以把花出去当官的银子赚回来?
仁至义尽,既然朝廷不管,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又能有什么办法?悻悻然,拖拉着脑袋踱着步子,回家吧。
回到村子里正是晚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惊讶地看到本该告老还乡的前任县太爷操着钉耙追打着自己的外甥刘秀才,却不知道为何。但是平日里刘秀才没少给自己苦头吃,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回家睡觉吧。
转眼一夜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照旧早起,准备开私塾等着学生来上课,未曾想却迎来了一个老熟人:耗子。
原来昨日草上飞回山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当了十几年山贼,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这是最痛快的,不过瘾!于是草上飞就把耗子喊来,让他详细讲述和刘秀才——哦,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前日里面谈的经历。
耗子就一五一十说了看到那个秀才读书时的模样,还有那穷酸的茅屋,以及种种。
言罢,草上飞低头沉吟:“怪不得,这朋友一眼望去就是干大事的人,却没中举只是区区一个秀才,原来是囊中羞涩……我乃山贼,今日里,他待我也算是有里有面绝不含糊,可谓萍水相逢却知己。不行,不能看着他这么下去……”想罢,其实主意已定,只是需要一个靠谱的人。
“这山上,也只有耗子和刘秀才打过交道,也信得过,不贪财,嗯……”草上飞叹了口气,然后连夜让耗子带着五十两银子下山,说是成人之美。耗子惊讶之余,却也不多问,只得照办。
这就是为什么耗子今天把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放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桌子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目瞪口呆,哟呵,今儿算是长了见识了:平日里山贼都是来要钱的,今天是大酬宾充值满一百返五十还是怎么地了?
“我家大王说,让你考个功名。但凡你成就了功绩,再去交他这个朋友,或者抓他,都不迟。记着,我家大王就是跑马山草上飞!”耗子语重心长重复了一遍草上飞的话就离开了茅屋,一路上心里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可真是好汉。
天降横财,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算算日子,觉得这可真是菩萨开眼,当天关了私塾就上京赶考去了。
本来这件事吧,挺好。未曾想到,耗子走到半路就遭了官兵,直接给逮了!
原来,昨夜前任县太爷和醉醺醺的刘秀才闹了半宿,看着在地上躺着装死的刘秀才也觉得不是办法,索性也去报官。说起来,自己和刘举人也算是有那么点交情。到了县衙,和现任县太爷这么一五一十一兜底,乐得刘举人直拍大腿,当下定好:发兵,抓山贼,然后南瓜里的银票四六开。刘举人拿六,前任县太爷拿四。
这官兵还没到山脚呢,前任县太爷就一眼看到了正要回山的耗子——哟呵,这不是替我送信的那个小兔崽子吗?结果,耗子被抓,然后毒打一顿,挑了脚筋,扔在了山脚下命其给草上飞传话。几个山贼暗哨发现了血肉模糊的耗子,道是不好,赶紧把还有一口气的耗子抬回了山上。
草上飞看到耗子此等摸样,还以为是因为耗子带着银子被人给黑吃黑了,正要发怒,耗子抖了抖,口含鲜血一把握住草上飞的手,咬牙道:“大哥,你……你看错人了!那狗日的刘秀才……刘秀才!他还是报……官了……是他表舅……带人……把我给……他们,他们……要你还给他们南,南……”
话没说完,耗子断气了。
南……南什么?草上飞在怒发冲冠之前稍微琢磨了一下,觉得总不能是还南瓜吧?我操朝廷要是真为了一车南瓜就肯来围剿山贼,这也太忧国忧民了吧?得,不管怎么着,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草上飞不是好惹的,官兵围了三天山,却也攻不上去,反倒被草上飞射死几个。一来二去,刘举人疲了:这买卖,还不如赶紧回县衙草菅几条人命来得容易!于是三天一过,刘举人找了个理由,打道回府了。前任县太爷一看这档景心知无望,哭得死去活来,最后跳了悬崖。
官兵走的当天夜里,草上飞带着人马举着火把杀到了村子里,拎着大刀挨家挨户砸门寻觅仇人。刘秀才这几天正好在家养伤,他只记得那天自己宿醉,却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表舅,然后挨了打,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是一头雾水。听到这夜半马叫,刘秀才不禁心烦,捂着屁股推开了大门正要开口大骂,未曾想对面偏巧就是草上飞!
“狗日的!”草上飞大骂一声,手起刀落。鲜血喷了一地,脑袋在地上滴溜溜打滚,而刘秀才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没错,此时此刻,刘秀才心里还是那句话:这他妈,大哥,你到底唱得哪一出?
草上飞看着刘秀才的躯体跪了下去,然后默默的擦着刀口上的污血,回头瞪着一群不知所措的村民,缓缓道:“谁他妈敢有话说?”
本来一群村民看到草上飞一刀砍死了该死的恶霸刘秀才是打算喊好的,听到这句话又都咽了下去,默默为这个为民除害的英雄呐喊助威。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两个月,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一直没有回来,也一直没有音信。这个情况并没有在村里带来什么影响——现任县太爷刘举人比前任更狠,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强占民女,弄得民不聊生,所以秀才的事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大家只是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刘秀才不回这个破地方也是好事,要不然是死了免得受罪,要不然就是中举了飞黄腾达。
消息不胫而走,“刘秀才中举”的闲言碎语很快就传到了跑马山草上飞的耳朵眼里。草上飞先是一惊,继而细想到,莫非那天月黑风高,自己杀错了人?妈的,这可怎能让黄泉路上的耗子兄弟安心闭眼?再一琢磨,顿时觉得大事不好:自己既然已经敲锣打鼓的闹腾着要杀刘秀才几乎路人皆知,这刘秀才但凡当了官,岂不是要来为难自己?一来二去,草上飞当机立断:斩草除根,报仇这种事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当天晚上再次重演了上一次的画面:一群山贼骑着马举着火把杀到村子里,挨家挨户敲门,逢人便问:“刘秀……不对,刘举人住哪里?”一群村民哆哆嗦嗦,问道:“好汉,可是要找刘举人?”
“废话!我们不找他,我们大王下山干什么?”几个山贼喝问道:“你们他妈的想耍滑头?”
于是村民们不再多说,直接跟着山贼就要去刘举人的府邸。这还不算,还有胆子大的村民主动带路,怕寻错了房子。恰好这时月末,公务不算繁忙,刘举人在村子里的宅邸休养生息顺便准备在村里纳妾,人,就在村子里。
一炷香过后,火把点燃了刘举人的府邸,浓烟呛出来了刘举人一家老小。草上飞这次长了心眼,打马上前借着火光仔细瞅了瞅瘫软在地上的刘举人的长相。看得仔细之后,虽然草上飞不记得那个和自己四目而对的家伙的嘴脸,但是觉得,哎,面熟……
嗯,确实面熟,上次刘举人带兵围山的时候,草上飞远远的看过几次刘举人的脸,然后瞄准,然后一箭射死了距离刘举人三丈远的卫兵。瞄了不知道多少次,射死了不知道几个身边的人,也难怪草上飞对刘举人印象深刻。行,这次没跑了!草上飞心说上次被我错杀的那个哥们你他妈真冤枉,还真是对不起你了!你也别怪我,以后给你多烧纸钱便是!
刘举人自然不认识草上飞,心说坏了,这是遭的哪路英雄来求财。但是刘举人却也不慌,明白现在只得破财消灾,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日后有得是。借着火光,刘举人看着这几个带路的村民,心想王八犊子,过几天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想到这里,刘举人反而镇定,站起来双手作揖,试探道:“大王远道而来,各位兄弟辛苦。还望大王放过一家老小,至于银子么,我愿一票一千两,口说无凭,银子就在窖中……”
一个肉票一千两,给现钱。这么丰厚的条件,刘举人心里觉得十拿九稳。
未曾想,草上飞压根没打算谈钱,只是亮出大刀,朝着刘举人冷笑道:“呵呵,苍天有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就是你的劫数!”
刘举人顿时慌了,喊道:“大王你看清楚!我是肉票!我给钱,我……”
“去你妈的!”草上飞手起刀落,照旧鲜血喷了一地,脑袋在地上滴溜溜打滚,而刘举人的眼睛也像刘秀才一样没有闭上。没错,此时此刻,刘举人心里也是那句话:这他妈,大哥,你一个干山贼的不谈钱,你到底唱得哪一出?
草上飞看着刘举人的躯体倒了下去,然后照例默默的擦着刀口上的污血,依旧是回头瞪着那群跟过来的村民,缓缓道:“这次谁他妈敢有话说?”
没想到这一次,呼啦啦一群人喊道“狗官死啦!狗官死啦!”
草上飞看着这一幕,小声嘀咕,妈的,上次老子杀错人了你们都不知道喊一嗓子,这次倒来劲了……
于是山贼借着夜色回奔山寨,扬长而去。
一来二去,这里遭山贼连杀朝廷命官的风声走漏了出去,没人敢过来做官了。良久,朝廷才打发了人过来接手,而且朝廷也给了新的县官明确任务:除山贼!
除山贼?怎么除?
一言概之,这跑马山的草上飞都为民除害两次了,还都不求回报,十里八乡的村民自然开始念叨草上飞的好儿,口耳相传称之为英雄。但凡要县衙要出兵围剿山贼,一群村民争先恐后的去给草上飞通风报信。这下倒好,村民见了以往避之不及的跑马山山贼不仅不躲,反而还隔三差五的送点馒头鸡蛋过去。村子里的大娘们农闲的时候也溜达着去山脚,寻摸着给山里的年轻小伙子介绍姑娘成家立业安顿下来。年轻点的后生虽然家里管得严,但是也三五成群往山上跑,见了草上飞直言不讳:要是官兵真来打,他们就加了山寨,拼!
这下子弄得草上飞有点没辙,俗话说棍棒不打笑脸人,你拿着刀子过去劫道,人家笑嘻嘻的把从家里带来的粮食都给了你,还念叨你是菩萨,你还真下不去手。结果,秋去冬来,山寨的营生越发辛苦。倒不能说填不饱肚子,但是平日里酒肉惯了的一群山贼确实也耐不得清贫。草上飞算是没了办法,只能坐吃山空。
不过,朝廷对这边的局势还真是很满意:这换了个县太爷,这边还真不闹山贼了,可喜可贺。
一个月后,大雪封山,跑马山再也没有了飞禽走兽,吃饭都开始成了问题。山寨里已经开始有人受不了穷受不了苦,草上飞也只能让他们着带点东西下山投个前程。这么一来,草上飞陷入了绝境,琢磨着是不是拉下脸来去洗劫个村子来养活自己的弟兄。
就在这个时候,有几个马夫赶着五辆马车前来进见。草上飞放人上山,对方直言不讳,说自己是被人雇佣而来;雇佣自己的人马夫并不认识,只是说:“那人自称大王的朋友。他让我带个话,说不抓你;剩下的是不是朋友,就让大王定夺了。”
车上是四车小米,一车南瓜。小米南瓜粥,冬天里最暖身子的东西。虽不值钱,却也算是雪中送炭……只是马夫带来的这番话,怎么如此耳熟……草上飞一面心里念叨自己哪里来的这么一个有点寒酸又似曾相识的朋友,一边一刀切开南瓜准备下锅……
白花花的银票,洒落了一地。
开春的时候,山寨散了。草上飞分了钱,一群人各奔前程。废话,都是为了一口饭吃,有钱了谁还干山贼啊?和一般人不同,草上飞没有远走高飞,而是就地留在了村里,在村民间德高望重,似乎大家都记不起来他一年前还是个杀人的山贼。
日子就这么过去,草上飞的儿子也长大了,因为村里没有学堂,就开始上邻村的私塾读书,想要得个秀才中个举什么的光宗耀祖。儿子很懂事,也很受老师的赏识。教书的老师是个老秀才,一辈子没中举,把希望都放在了教书育人上,也算是持乐而为。
听儿子回来讲,教书的老师常念叨,早几年自己有个知遇之人送了银子供自己进京赶考,无奈他却名落孙山;回来之后自觉无脸相见,索性在他乡隐姓埋名教书育人。后来那年大雪,看到街上有人卖一些粗布、南瓜、铜锣、刀枪不合时宜的东西,才听说恩人有困,这些人都是恩人的下手,带了点家当逃难而来。加上当年恩人送给自己赶考的银子并没有悉数用尽,索性干脆从他们手里廉价买了一些用得上的吃穿,雇了马车给恩人送去……
草上飞听了之后频频点头,然后叹道,你这个秀才老师为人真不赖;若不是当年有一个狗日的秀才伤透了你爹的心,说不定你爹还会跟你的老师八拜为交呢。
转自有时右逝 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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