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无惧死亡的人

华冤炎

2016-8-8 11:10 编辑 <br /><br />醒来的时候，好黑。
伸手，冲开了某些障碍，才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脸和身体上好像压着些什么，零零碎碎，有点湿润，很不舒服，我只是想拨开它，却连动一根手指也感到乏力。
此时，有人帮我清理掉那些东西。外面似乎已是黄昏，或是黎明，树木在微弱的光线里投下了黑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伸手，触抚我的脸。几乎感觉不到的指尖，有着淡淡的暖意。
“终于成功了……”是女人，平缓的语气轻微带着些许涕泣的鼻音。
“还差一步，快点带他回去继续才行。”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女声，显得冰冷多了。
“放心吧，作为回报，我们会实现你的愿望。”
最后的那一句，是对我说的。
潮湿、破旧的房间，凌乱地散布着书本、纸张、烧杯、试管。唯一整齐的是，放在墙边的“他们”。
一、二、三、四。“他们”样貌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脸上都是一样地苍白，眼眶深陷，染着不祥的阴暗；双眼无神、空洞地半睁不睁；四条伤痕，爬在“他们”各自的脖子上，无法狰狞地张牙舞爪着。“他们”都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庄重得像要去参加葬礼。我稍微向下瞟了一下自己，我也和“他们”一样。
我坐在椅子上，嘴被封着，因为有个虫子似的玩意儿在里面挣扎着找出口，不能让它逃出来。
那两个女人，一直站在我身后，但我几乎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像是感应到事情有些阻碍，其中一个较年长的，绕到我身前，引导似的，在我脖子上轻轻地向下揉搓。
那玩意的足须在我嘴里折腾了一阵，最后还是爬进了我的喉咙，触感消失在食道的开端。
出乎大众的想象，这个房间是“那个世界”。这里没有鬼魂，没有刑具，根本配不上称为地狱。
两个“那个世界”的主人，为了做出自己的代替品，反复实验了四次，终于在第五次成功了。
就是我。
她们两人，一个近中老年一个较年轻，像姐妹又像母女，穿着陈旧至变成米色的长裙，人偶似的没有表情。只是那个中年的，不时，她的眼神中溢出的一种慈爱，却是扭曲的存在。
一年前，我刚被杀死埋入土中后不久，我就已经被她们选中，所以尸体才不会腐烂。不过以防万一，她们其间多做了四个实验品，失败了才找上我。
我还被告知，这里只是为了平衡现世的“生”而存在的超自然空间，把“逆生”者摆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还有的是，因为“生”者和“逆生”者的数量太悬殊了，为到达平衡，所以这里和现世的时间比就是“生”者和“逆生”者的比例。这意味着，如果是她们的话，她们等我这个代替品已经有三十多亿年了，够地球生物重新进化一次。而我的话，地球都能多做一个。不过，这里的时间流逝也是飞快的。墙上的钟，只有一根短针像秒针似的行走，走完一圈，下面的日期就跳了一格。
造物主的粗制滥造。它有能力造了个完美的“生”的世界，却懒得构造好平衡。
吞下那只属于“那个世界”的虫，我就是“那个世界”的人了。即使回到现世，我也无法和那里的活物发生任何程度的接触。
“和我们一起看着两个世界，相对地，也会实现你的愿望。”
我没有拒绝的余地。不久前，我还是一具埋了一年的尸体。
“现在你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你出去的这段时间，两个世界的事物会因你而取得联系。在太阳光照到之前回来吧。”
于是，我又回到这个世界，为了实现我最后的愿望。
可是，什么是我最后的愿望？
可能是窒息过度的缘故，我的脑细胞死了不少，有些事情我记不清楚了。可是，我记得，我是被妈妈杀死的。
你听到的话，一定不会相信。
是的，谁会相信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妇女可以杀死一个二十出头的健康男人？但正是那双已显得沧桑的手，握住我的颈项，一点点地用力，花了很长时间才能置我于死地。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不再是她的私有物，这是寂寞到疯狂的她所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没有任何反抗。
我也爱妈妈，即使被她杀死埋尸山野，我也不曾恨过她。
只是，仍在故乡的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虽然这不是我最后的愿望，我还是想到现世看一看。

华冤炎

2016-8-8 11:10 编辑 <br /><br />几年前（确切时间我忘记了），妈妈带我离开故乡，大概她已经发觉到你的存在了吧？她是个敏锐到神经质的女人，和你很像呢。
一年多前，我回过来，然后，妈妈就杀了我。
现在，我又再回来了。
在下雪呢。好冷，其实我根本没有这种感觉。
那个时候曾与你一起，两个人走过的小路已经没有了。纵使如此，我仍旧继续走着。想感受你曾经的足迹，却一无所获。
到底要到何时，才能见到你？
关于你的事，有许多我竟还记得很清晰。可是……
去年最后的下雪天，我们缠绵过后交换过的约定。一想起就溶化，随雪花飘散了。
那个约定，就是我的最后愿望吧？！
你的家中，空无一人。那也没关系，你家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应该过得好吧，我很高兴。
进入你的房间，站在窗边，独自一人凝视着飘雪。一边回想起你，一边把与你的最后一吻印在玻璃上。
你这个爱哭鬼，知道我死了，会不会哭得天昏地暗？
“喂，笑吧，不要哭了，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的。”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鬼魂，我会这样安慰你。（而那两个女人说，灵魂是应肉体存在的，死后的鬼魂什么的根本是幻想的产物。）
记得上一次你哭，是埋怨我不曾送过花给你，连街角的白色野花也懒得摘取。
望出去，不远处平坦的山丘上缓缓地飘降着雪花。我开了窗，任雪花飘入。虽然未送
到你手中就应该已经溶化，也是在这屋子里你曾经说过，这是你喜欢的一种花。
白色，你最爱的颜色。你喜欢穿的白色衣裙，时常被我取笑不吉利。
太丰富的感情，我从来都不曾拥有，复活后更是淡薄。但是……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以前我一直搞不清楚，我对你，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甚至身体结合心也不觉得有相通，只认为和妈妈和我做的行为没什么两样。只是现在……
天亮了，该是我回去的时候，否则阳光会烧掉这个没有体温的身体。
光明，照亮了你黑暗寂静的房间。我感觉到了，我转身，那两个女人，就站在我身后。
我突然发现，“那个世界”，竟然和你的房间那么相像。
还有，其实我还未想起，你，还有妈妈的容貌
房间的天窗，射入了灿烂的阳光。照在她们身上。空气中飞扬的尘埃，伴着她们身体上腾起的轻烟，奔向光源发出的地方。
原来，两个世界因我取得联系，我在现世的话，相应地，也会把这边的光明引过去。
年轻女人站在对面，看了看燃烧的手，再度面无表情地凝看着我。
终于，我完成了最后的愿望。
“下一年最后的下雪天，我们也一起迎接早晨。”我们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的缠绵，当晨
光初现，你拥着我，在我耳边轻语。
光明，静静地染白了街道，是你最后见到的季节的色彩。
埋葬我后，妈妈找到你，把你杀死后再自杀。你们一起成为了“那个世界”的人，忘记
了我，却又一直等待着我。
我掉下的泪水，和现实一样残酷，流过的痕迹阵阵灼痛。
雪不再下，随阳光的出现赫然而止。
季节的色彩，你的色彩，大概不久就会消失吧。
雪溶化后，那种不知名的小白花又会在街角盛放吧。
而现在你我所见的色彩，正悄悄地溶化。
今天是今年最后的下雪天。
后记
这篇文章是一篇印象文，来源自一首歌叫《Ain’t afraid to die》，词曲唱都是日本的一队band Dir en grey。他们的歌都是非常劲爆颓废扭曲的，而这首却是难得地从词到曲都十分清丽。以钢琴的忧伤旋律为起始，柔和的男声压低轻轻地吟唱，经特殊效果覆上一种朦胧的感觉。紧接是第一高潮部分，“平坦的山丘上缓缓地飘降着雪花”这句歌词唱来具有它本身的开阔感和爆发感，仿佛可以想象到主唱京（一个勉强有160的男人……= =）站在山丘上以小小的身躯迎着飘雪放声唱出的身影。整首歌相对缓慢的节奏中蕴含着激烈的悲伤，和歌词契合非常。这篇文章有一半文字出自歌词中，加上看了其MTV后的想象写出来的，属于半原创吧。有兴趣的大人们可以找一找这首歌来听听。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5-14 22:37:09编辑过]

太子

2016-8-8 11:10 编辑 <br /><br />写的不错，支持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