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主

风云祭司

昌阳五中前的混乱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虽然有十个人重伤住院，但这些在街道上混的人谁也不想去报案。

    莫野动手时整个人都杀气四散，与平时那个看起来老实慵懒的他气质完全不同，因此，除了孙泰和那七个混混，谁都不知道他参与了这起斗殴。金毛一方的人始终以为他是七个混混的帮手，而七个混混则有苦难言，不敢将真相说出来。

    下午的时候，孙泰曾经问莫野怎么变得这么能打了，莫野只是以自己练了功夫搪塞过去。下完课后，他与孙泰出校门时，意外地发现那个姓刘的混混正叼着根烟在校门口张望。

    看到他，姓刘的混混眼睛一亮，但莫野也从他目光中看到一丝不满与无奈，莫野做了个一边去的手式，那个姓刘的就迟疑着不敢向前来。

    “孙泰，你先回去，我要替我表妹买点东西。”

    找了个借口与孙泰道别后，莫野慢慢拐进了一个巷子，那个姓刘的混混果然跟了过来。

    “怎么现在就来找我了？”

    看到姓刘的混混一脸羞愧，莫野收起了拿他开玩笑的念头，如果自己真地要利用这些混混们，让他们畏惧就可以了，不能让他们仇恨。

    “呃……老……老大……”虽然比较勉强，姓刘的混混终于把老大叫出了口：“那个金毛要和我们摆场子，就是今天晚上九点，教堂街……”

    “摆场子？他叫得到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听到要打群架，莫野微微皱了一下眉，打七八个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一十几个他也有大半把握，但如果面对的是几十上百个拿着武器的混混，他就没有绝对把握了。只是想全身而退当然容易，可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五十多个吧……他本来叫得到七十多个人的，但是有十来个住院了。”

    “你们找得到多少人？”听到是五十多个，莫野眉头拧在一起了，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在想如何对付这五十多个混混。

    “二十多……我们比不上金毛，我们叫的全是讲义气的兄弟，他带的全是认钱的打手，他在五中附近收保护费什么的，有时还敲榨初中学生，卖色情光盘什么的，收婊子的皮肉钱，甚至还搞摇头丸，所以有钱。”

    姓刘的混混一句话让莫野振作起来，有钱就好办，他怕的就是没有钱。他此前没有有混混打过交道，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收保护费的，只是听说有这么回事，因此他在为学费发愁时就想到了打这群混混的主意。

    “瞧不出，你们还挺不错的。”莫野嘿嘿笑了笑，这笑声听到刘姓混混耳中却恐怖异常，他几乎向后退了一步，但看到莫野的目光中没有嘲弄的神情，这才相信莫野刚才确实是在夸他们。

    “今晚不要叫别人了，只要你们七个，再加上我。”莫野抿了一下嘴，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让这些混混慢慢接受他，他必须在这些混混心中树起不可战胜的形象。“你们躲在一边就成了，我一个人来收拾他们。教堂街是吧，嘿嘿，那倒是个好地方。”

    姓刘的混混张大嘴巴，似乎想说莫野不知死活，但一对着莫野那双眼睛，他立刻改变了主意。这双眼睛中充满了邪气，这种邪气让姓刘的混混开始祈祷晚上不要出人命。

    “嗯，你叫什么名字，我还只知道你姓刘呢。”莫野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混混的名字，心中也有些好笑。

    “呃……呃……”姓刘的混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呃了半天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刘邦。”

    “刘邦……汉高祖那个？”莫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秒钟后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说自己名字时这么迟疑，刘邦脸上满是羞红，显然对自己这个名字会引来的联想有了心理准备：“我老子硬要给我起这个狗屁名字，我有什么办法？”

    晚饭之后，莫野对兰婷说要去晚自习，兰婷在十一中学，与他不是一个学校，因此没办法跟去。

    在约定的地点与刘邦一伙碰了个头，莫野拿出准备好的东西一一交等他们，当一切完成时，才不过八点半左右。莫野打发这些混混藏起来，他们倒挺讲义气，再怎么说也不肯，最后是莫野以老大的身份命令他们“埋伏”起来，等到他一声暗号就出来帮忙，他们才勉强依言而去。

    教堂街在一百多年前是西方列强租界所在，百多年的觉醒与奋争，使得当初洋大人的地盘落入寻常百姓家。现在的教堂街已经不是百多年前时昌阳市最惹人注目的地方，相反，除了那座洋人留下的教堂外，这就是五中附近最混乱地方的代名词。

    大约八点四十五左右，陆陆续续有人影向教堂街聚拢，他们是从四面过来的。隐身在黑暗中的莫野冷笑了一下，这证明金毛并不是个有头脑的老大，他叫来的人缺乏起码的组织性。而且，打架之前既没有对打架的地方进行探察，也没有布下监视的人，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大约到了九点，金毛还是没有看到约斗的人来，他骂了两声，心中非常不快活。中午打架时他不在场，但他的弟弟小黄毛被莫野打得住进了医院，因此他才迅速约战报复。

    “靠，那些杂种不敢来，我知道他们，不就是白鹤街一带的七兄弟吗，给他们一打面子也叫不到多少人。”有个家伙很嚣张地叫嚷着：“金毛哥，明天我带人去白鹤街，让他们全部进医院！”

    “哼，看来是不会来了。”

    金毛将手中的烟丢在地上，用力踩了一脚：“明天去白鹤街……”

    他的话让所有混混的心放松了，大家正准备散去，猛然间有个人惨叫了一声：“妈啊！”

    众人以为是开玩笑，都骂了起来，但接着就发现不对了，那个惨叫的家伙一头栽在地上，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背着光，众人都看不清他的长相。

    “就走吗，还没开打呢。”

    那人幽幽地说道，声音很细，但象针一样刺入人的耳朵中，让人听了觉得邪气不舒服。

    “你是谁？”

    这人站在阴影中挺久了，起初众人都以为是应约来帮忙打架的帮手，现在才发现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他来。

    “和你打架的人。”

    这个回答象是雷一样敲打在这些混混们的心上，他们叫骂了半天，却不知道自己叫骂的对象早就在这看热闹。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没有想到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大胆，一个人就出现在他们几十人中间，他们想到的是丢了面子一定要弄回来。

    离莫野最近的四个人先冲了上去，莫野轻轻向一侧移动了几步，那四人中跑得最快的还没有反应过来，迎面就是一个黑影袭来，那人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飞了起来，撞倒了身后一个同伴。

    “打！”

    莫野大喝了一声，飞身跃起弹腿，一脚又将另一个家伙踹飞。第四个人这时刚好来到他面前，挥拳捶中他的下巴，莫野头一仰，却没有感觉到意料中的痛苦。

    “嘿嘿，果然是挨打神功啊。”知道是那《太一经》的作用，这一拳虽然让他头不舒服，却不能给他造成更大的痛苦。他挥动拳头，击在对方的胃部，那人的胃可没有他下巴这么强，立刻抱着胃蹲了下来。

    莫野没有停留，将这个家伙也踢倒后开始撒腿逃跑。被他一瞬间击倒四个人吓住了的混混们这时意识到，这家伙虽然能打，却只有一个人。于是混混们的勇气一下子就点了起来，他们跟着后面就狂追起来。

    莫野跑过第一个巷子，一折身就拐了进去，身后的混混后也一连串跟了过来。这个巷子非常窄，轿车都只能单向行驶，因此莫野堵住巷子之中后，对方最多只能有三个人扑向他，否则就会束手束脚施展不开。莫野则没有这种顾忌，他拳打脚踢，将两个追得最急的击倒在地。他下的都是狠手，这两人不是骨折就是断手，只能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这反而挡住了同伴的围攻。

    第三个人带了根钢管，挥得嗡嗡作响逼向莫野。莫野心中微微有些慌，他毕竟是第一次面对手拿武器的对手，因此他的手臂被那人用钢管敲中了几次。尽管有《太一经》护体，莫野还是觉得手臂隐隐生痛，这让他心中暗生警惕，《太一经》虽好，但至少现在还不是刀枪不入的功夫。

    拼着挨对方一下，莫野一把抓住钢管的另一端，他力气要比对手大得多，往怀里一抢便将那人拉了过来。那人大惊之下松开钢管想后退，但这时已经晚了，他靠莫野太近，给莫野空着的右手一记勾拳击中下巴，他的下颔骨发出轻脆的破裂声，脑子嗡的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绕到后头去，绕到后头去！”

    莫野夺下了武器，一连敲倒了三个人后，这群混混们意识到错误，立刻有人大叫道。莫野又是在心中冷笑，绕到自己后面去是正确的，但大叫出来就让正确变成错误了，自己难道没有耳朵，听不到他们的布置么？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这些混混距离真正的黑社会还差得太远。

    又打倒一个对手后，莫野转身就跑，他跑过巷子尽头的拐角，而对手却还没有转过来，他用力一跳，足足跳出了七米远，然后停下了脚步。

    对方过了几秒钟才追上来，发现他停在那儿喘气，以为他体力已经耗尽了，纷纷拥了上来。但跑了两步，他们就觉得不对，脚下特别滑，有人闻到了浓重的汽油味儿，紧接着就是扑通扑通滑倒的声音。

    “哪个该死的撒了一地的油……哎哟！”

    莫野将一个开口咒骂的混混锁骨敲断了，紧接着这家伙旁边一个混混的右臂被钢管重重敲了一下，那个混混只觉得右臂一麻，然后整个右手象是消失了一样不听使唤，他先是一怔，但随即而来的剧烈痛苦让他惨叫起来。

    黑夜里，他的惨叫声传得非常远，也显得非常凄厉。

    被汽油滑倒的混混有十几个，莫野抓紧时间连废了其中五个人，在其余混混对他形成合围之前，他已经转身又开始逃走了。

    “该死，胆小鬼，有种就别跑！”

    眼见就要抓住他，却被他转身逃走又甩开一段距离，而不少同伴已经倒了下来，这让金毛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从腰带上拔出三八刺，挥舞着就象莫野追了过去。

    莫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群恼羞成怒的家伙，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中学生打架的摆场子拼人数的阶段，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要有竞争，那就是战争。

    而战争，是需要特殊手段的。这个古国先民们早用他们的智慧，凝聚成了各种各样的兵法，其中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兵者，诡道也。”

    “诡道”即邪道，莫野是这样理解的。

风云祭司

刘邦屏住呼吸，站在楼上看着脚下跑来跑去的人们。

    那个自称是他们老大的家伙带着这群笨蛋在街道上疯狂地跑着，过一段距离，他就会停下来，把追得最近的几个人打倒，刘邦已经数过，被他打倒的已经超过三十人了。这些倒楣的家伙，倒地之后大多在地上翻滚，大声哀嚎痛哭，一看就知道非常惨。

    想起自己曾经一个人同这个家伙打架，刘邦的背上开始湿冷湿冷的，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幸运啊，到现在身上的骨头还没碎一块。

    比起那个人的拳头，更让他冷汗直冒的是他那些歪门邪道的鬼把戏，什么在路上浇油啦，在墙上反钉钉子啦，将阴沟的井盖偷走啦，刘邦可以肯定，对方有一大半人是因为这些鬼把戏而失去了抵抗能力，这样才被他击倒的。

    他看了看同伴，自己六个象亲兄弟一样的同伴和他一样的表情。

    每个人都哭丧着脸，虽然他们知道，这次摆场子不需他们出手他们就可以得到胜利，但是一想起以后有这样一位“老大”，他们的心就开始发抖。

    但愿他那些邪门的招数只用来对付敌人，而不会用来对付手下——谁知道呢，想得出把这些类似于恶作剧的方式用在打架上的人，谁知道他的神经是不是还正常。

    总之，一想起以后的日子，刘邦他们就觉得前途一片惨淡。他们甚至在想，是不是要退出混混这份行当，去重新做人。

    但他们只是想想而已，如果这位“老大”真的看中了他们，除非背井离乡，否则他们可没有把握这位“老大”会因为他们不混了就放过他们。

    还在他们伤脑筋的时候，街道上的局势已经完全改变了，开始是混混们追莫野，现在轮到莫野追他们了。

    “怎么就跑了，你们还有六个人，还是比我人多啊。”

    莫野一边追，一边挖苦，金毛根本无心与他斗嘴，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不对了，自己的人几乎全都倒在了路边上，除了转身逃跑，他想不出自己还有别的选择。

    “该死的，那几个默默无闻的七兄弟，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帮手，这家伙是不是人啊……”

    带着这样混乱的念头，他全力迈动自己的双腿，他相信自己当初读书时参加校运动会也没跑这么快过。但身后的脚步声却仍然越来越近，这让他有一种极端的恐惧感，这种恐惧让他肝胆欲裂。

    “别追了，别追了！”

    当他听到一个落在他身后的同伴闷哼着栽倒的声音时，恐惧感终于把他击垮了。这样黑的夜晚，这样恐怖的一个对手，这种压倒性优势下的溃败，让他觉得自己就要完了。

    “哼，你说不追就不追，那我多没有面子？”

    此刻的莫野已经不是坐在教室里的那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不是在家里那个温柔体贴的兄长，他的眼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脸上挂着邪气的微笑，连声音都与平常完全两样。

    即使是兰婷在这里，也不会认为这个人是她的表哥，她唯一的亲人。

    “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地盘……钱……”

    金毛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拼命想抓住救命的游泳圈，可是他抓到手的却只是一根稻草。

    “地盘，钱，都将是我的。”莫野一面追，一面冷冷地说道：“我要的只有一个，就是你的命！”

    “啊，不要，不要啊！”

    金毛疯狂地叫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样冰冷的东西从他的颈子里滑入衣内，这突然而来的刺激让他本已绷得紧紧的神经彻底崩溃，伴随着难闻的臭味，屎和尿一起流了下来。

    “不要……不要杀我……”他疯狂地叫着，拼命地跑着，却不知道莫野将一团残雪塞进他的脖子后就已经停了下来。

    “让一个人的神经处于因为极端恐惧而紧绷的状态，然后再稍稍刺激一下，这个人就会崩溃，崩溃的结果往往导致精神上的疾病……”想起学校那本有关心理学的书籍，莫野笑了一笑，试验结果证明了书上的内容是正确的。

    这，也是学以致用的一种吧。

    莫野不想杀人，因此下手虽然重，却没有夺去人命，他同样不想留有后患，因此将金毛弄疯来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这种心理刺激不能让他疯掉，那么莫野会想办法将他打成白痴。

    “一切结束，明天，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收地盘了。”

    来到与刘邦七兄弟约定的地方，莫野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先想好怎样应付警察的盘问。和白天不一样，今晚闹得太大，警察一定会察到你们的。”

    “我们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听说金毛要打我们，所以连夜就跑了，准备在外头躲几天再回去……”

    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混混低声说道，他声音有些颤抖，大概也是被莫野开始的手段镇住了。莫野瞄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个叫陈志强的，果然象他判断的那样是七兄弟里最狡猾的。

    “对，我们七个都没露面，他们根本不能指证我们！”另一个插嘴的则有些兴奋，一看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他名字叫张洋。

    “反正，你们想办法吧，我是一个好学生，品学兼优，与这种事情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莫野耸耸肩，他的目的达到了，至于具体地如何去应付警察，这些家伙比他有经验得多，完全用不着他操心。他停了一下，又道：“保护费什么的，先不要急着去收，另外，暂时不要有其他违法的举动，等我的消息。嗯，经过这么一架，肯定有不少混混会想来结识你们，你们不能把我透露出去，我越神秘对你们越有好处，别人在有把握对付我之前是不敢动你们一根寒毛的。那些来结识你们的，敲敲他们竹杠，我等钱用。”

    混混们不敢问莫野等钱做什么，如果他们知道莫野让他们敲榨别的混混弄钱为自己交学费，他们的牙齿一定会笑掉的。

    第二天警笛声一直不断，坐在教室里莫野却泰然自若，即使七兄弟被捕将他供出来，他也不觉畏惧。

    “听说昨晚教堂街发生黑社会火并，死了很多人呢！”

    爱传播小道消息的人开始交换各自的情报，不少也传入了莫野的耳中，莫野摇了摇头，对此表示不屑，但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某种奇怪的氛围。他回过头去，恰好那个新来的女生骆若收回自己的目光，莫野有些怀疑，自己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这个女生带来的么？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莫野回过身来，旁边的韩丹又拿了一个数学题来到他面前：“莫野，这个题目该怎么做？”

    这个题目并不很难，莫野只花了两分钟就找到了解题方法，但讲解给韩丹听却足足花了十分钟。倒不是因为韩丹笨，莫野明显地感觉到韩丹是在装不懂，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韩丹终于心满意足，她停了一下，瞄了莫野一眼又说：“谢谢了，莫野，下课后有空吗？”

    莫野抬起眼来，看了看韩丹，其实韩丹也算是美女，成绩一直处于中上，家境也很不错。莫野不认为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会看上自己，他不是那种自作多情的人，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不该卷入的风波之中。

    “下课后我要回家。”

    莫野淡淡地说道，表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让韩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翻了翻莫野：“那算了，我找别人帮忙。”

    知道自己得罪了她，而且可能还伤害了她的自尊心，莫野心中涌起一股歉疚，但很快他把歉疚压住了，他有他的天地，在学校，他将是一个最好的学生，不能卷入任何麻烦，这将是掩饰他身份的最好方式。谁都不会认为，一个内向略有点自闭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会是一群混混的老大。

    经过一晚的思索，莫野意识到自己还是鲁莽了些，这群混混是收下了，他相信刘邦七兄弟已经开始接受自己是他们老大的这个事实，但是，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还没有明确的计划。

    如果放纵他们象以前的混混一样，那么迟早会被警察带走，如果让他们洗手不干，那么这些人的未来又该如何解决？

    “虽然他们只是混混，但现在自己需要靠他们为我搞钱，从现代经济学的角度来讲，他们就是我的员工，必需善待他们。”

    刘邦有些胆怯地看着莫野，离上次分手有三天了，莫野突然在街上把他拦住，让他将七兄弟全都找齐来。

    他们是在废弃的五金工具厂厂房见的面，为了防止有人盯梢，莫野特地来晚了些。

    “这是你要的钱……”

    刘邦递过一把钱，上回莫野说急着钱用，这次大概也是这事吧，在他出口之前把钱交过去，这样比较保险一些。

    莫野点了一下，三千多块钱。以莫野对混混们的了解，三千多元是一笔很大的钱，估计这几个家伙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他微微一笑，从中抽了一千元，将其余部分还给了刘邦：“这些拿回去，这一千块算我向你们借的。”

    虽然班主任陈老师已经同他打了招呼，学校免去他今年的学杂费，但基本生活费还是要的，自己不能总在用表妹的钱。

    “有借无还的那种借法吧……”在心里悄悄嘀咕了声，刘邦还是把钱塞进了自己兜里。莫野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一靠，看着眼前这七个人，虽然对他们还不了解，但现在只有他们可以一用了。

    “这次让你们来，是有关五中附近的地盘的问题。”莫野皱了皱眉，谈到这个问题他心中有几分不快，“你们尽快把附近的情况弄清楚……”

    “我们弄清楚了，金毛他们的钱主要是卖摇头丸弄来的，再就是一些鸡交的保护费，这两样……”

    “这两样我们都不能沾！”莫野非常严厉地道，七兄弟都不敢吱声，莫野目光在他们脸上一扫，发现其中一人嘴唇蠕动着。莫野知道他有话说，想起他的名字叫陈志强，便道：“陈志强，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让你说你就说，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你们是敌人，我会毫不客气的，但现在，你们是我的同伴！”

    莫野不指望自己这样说就能立刻消解他们对自己的畏惧，事实上他希望这七个家伙能保持对自己一定程度上的敬畏，这样才方便控制他们。他只是希望，这七个家伙不会因为害怕自己而误了事情。

    “摇头丸我们一向不做，但那些鸡，如果不保护她们，她们处境会很惨。”陈自强鼓足勇气，他看了莫野一眼，发现莫野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于是接着道：“因为这些鸡大多是乡下来的女人，在这里没有任何依靠，嫖客与拉皮条的都有可能欺负她们，街上的小流氓也时不时捣乱，所以她们一般会向某一方面势力寻求保护……”

    “是这样……”莫野脑子一转，这个情况他以前不了解，但既然如此，自己就不得不稍稍修改计划了。

风云祭司

“那么，陈自强，你出面将我们地盘上的鸡组织起来，向征性地收她们一点保护费，她们赚的也都是辛苦钱。”莫野稍微想了一会儿，开始做出决定：“摇头丸无论如何不能沾，那东西容易出事。”

    “你们听好，我有一个计划，如果成了，胜过你们在街上混一辈子，你们也很快能出人头地。”

    “老……老大，你不会计划抢银行吧……”

    刘邦有些胆战心惊地道，莫野敲了他头一下，冷冷一笑：“你个榆木脑瓜少胡说，那种事情我不做。从今天起，你们给我仔细打听昌阳市各级官员的隐私与爱好，特别是那些银行的、财政局的还有公安局的。一周之内，我要你们给我详细的资料。”

    听了他的话，七兄弟相互看了看，都不太理解。莫野知道这次他们第一次听自己指挥做事情，如果不解释清楚，他们在执行上一定会打折扣。但是为了保密起见，自己并不能将全部计划告诉他们，只能有选择地透露一部分。

    “放心，我不是想绑票，我们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人。”莫野在说到“安分守己”四个字时微微笑了一下：“收集这些人的资料，我有重要用处，比如说，公安局的人，象你们在街上混，难免会被公安局带走，如果我们能和公安局的人搭上关系，你们前脚进去后脚就可以出来。”

    莫野说的话让七兄弟心中一动，他们七个因为打架没少进公安局，每次进去都少不了一顿教训，如果真如莫野所说，那倒真是一大方便。

    “怎么样和公安局的拉上关系？”刘邦问了一句。

    “这就是让你们去打听的目的了，只要你们能打听到他们不为人知的隐私，那么想搭上关系就容易了，投其所好你们懂不？”

    七个人中除了陈志强与另外一个人，都齐刷刷地摇了一下头，这让莫野头大如斗。

    “老大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我们就拿对方喜欢的东西和他搭关系。对方爱钱，我们就送钱，对方爱名，我们就送名，对方爱女人，我们就给他送美女。”另一个没有摇头的人慢慢道，莫野心中一动，没想到除了那个叫陈志强有些脑子，这个也不错，刘邦和另外五个，现在只能在打架时派上用场。

    “你叫什么名字？”

    刘邦与陈志强他知道名字，这个人则因为一直不太说话所以他还不知道，这人笑了笑：“我叫郭佳。”

    “郭嘉？”莫野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自己找到的这七个家伙里，除了和汉高祖同名的还有一个与三国时曹操手下头号谋士同名。郭佳知道他误会了，只是摇了摇头：“是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佳，不是嘉奖的嘉。”

    “呵呵，我知道了。”莫野扬起眉：“郭佳，这件事你就具体去办，其他人都全力帮你。”

    “有一件事情……”郭佳却苦笑了：“其实，五中附近的地盘我们不见得能稳拿，还有，即使我们稳拿了，我们的人手也太少。”

    “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五中的地盘我们拿定了！”莫野目光闪闪，郭佳能想到这里，他对郭佳的估计又高了几分，自己该透露更多的情况给他才行。他停了下，接着道：“你担心的无非是周围的混混们，他们会乘金毛被打垮而来取代。但这个你放心，现在我们昌阳还没有正规的黑社会，因此，大家的实力都很有限，我们能一个晚上将金毛彻底打垮，这种力量是他们不得不戒备的，在他们弄清楚我们实力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对于别人问是不是我们打垮金毛的，你们既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特别不能将我存在的消息透露出去。”

    七兄弟又与他商量了一些具体事项，莫野觉得差不多了，便将众人打发走，只留下了郭佳。

    “你应该知道我留下你的用意吧？”

    “我想是告诉我你真正的计划。”

    两人简单地对了一句话，莫野心中非常满意，这个郭佳是个聪明人，这样就好。莫野伸出一个手指，慢慢地道：“记住，那些资料要全，而且我需要一些确凿的证据，象照片、录音、录相什么的。”

    郭佳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们不绑架，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做其他的事情……”

    这些混混们不是不能做事，只是不能做正经事，当让他们去搞歪门邪道的事情时，他们远比老实人要能干。

    仅仅一周时间，在莫野寒假补课刚结束的第二天，莫野需要的资料就到了他手中。看着手头上厚厚一叠各种各样的纸组成的“档案”，莫野颇有些人事处长的感觉。

    有些记录纸甚至是香烟盒，但莫野并未因此而轻视这些东西，在花了两天时间整理之后，他选出其中四个人的资料。

    这四个人一个是工行一个营业所的王姓所长，资料中显示他喜好赌博，仅去年一年就行后远赴澳门四次，最近一次就是过年前，有关他的资料，主要来源于银行的会计，这位会计在醉酒后对陪酒的小姐说出了真相。第二个人是昌阳市城建局的吴姓局长，他在进行昌阳市中心广场建设中收受大量贿赂，交易是在本市唯一一家三星级酒店谈成的，人证是被行贿方请来的妓女。第三个是五中所在的昌阳区教委的一位曹主任，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家伙人老心不老老牛吃嫩草，多次以为人办重点中学学籍为借口诱奸十六七岁的少女，他的手脚比较干净，除了一些风言风语外几乎没有证据，而受害女生更不可能将事情泄露出去。第四个则是昌阳区区长程某，这位向来以“清廉”自称的区长自己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的一子一女却大大有问题，两人拥有高级轿车与私人豪宅，而且常年在外过着极奢侈的生活，但两人本身却没有任何正式工作。

    “必须有三个牺牲品，再有一个是我的目标。”莫野目光在四个人的资料上打了几个转儿，心中做出了选择。

    除了这四人，莫野还特意关注了一下昌阳区公安分局的主要领导的情况。昌阳区公安分局局长叫戴文刚，喜欢喝点酒，也收几个小钱，但他的胆子不大，大的贿赂他是从不接受的。主管刑侦的副局马远则不然，此人办事极有魄力，为人豪爽大胆，就是有些爱面子。另一位副局沈锐是女的，年纪还不到四十，比较喜欢到基层跑，倒是一个破案的好手，但是风闻她与一些年轻的男警察颇有些暧昧关系。

    “唔，这三人都可以利用……”莫野心中暗暗想，但是他明白，就凭他现在的实力，不要说利用这三个人，甚至直接同这三个人打交道都很困难。现在要做的，是迅速壮大自己的实力，为自己赚得第一桶金。

    他的目光又回到此前四个人的名字上，嘴角噙起了一丝邪气的笑意，旁边的郭佳心一颤，这种笑意他渐渐熟悉起来，每当莫野脸上浮起这种笑意，就意味着有人将要倒楣。

    五天之后，昌阳区教委的曹主任带着娱快的心情来到昌阳市东湖区一家小旅馆里，他来的目的是收取“报酬”，这几天一个转学生拼命在求他帮助进入市重点中学昌阳二中，那个女孩子有些野，但还很单纯，正是他喜欢的类型。按照约定，他与那个女孩将在这家小旅馆里会面，只要那个女孩子答应他的条件，他就出力为她办好转学关系。

    很显然，那个女孩子对进入重点高中的渴望战胜了她对自己贞洁的重视，当她近乎赤裸地站在曹主任面前时，曹主任觉得自己心怦怦跳了起来。虽然玩过不少这样年轻的女孩，但每一次他仍然会非常兴奋。

    当他脱光衣服准备扑向那个女孩子时，那个女孩子突然尖叫起来。曹主任吃了一惊，不等他回过神来，门被砰地一声撞开，进来的是两个警察。

    女孩子哭着跑向那两个警察，什么都没说就晕了过去，一个警察用衣服将女孩半裸的身躯包好，另一个则一脚踹在了曹主任小腹上：“禽兽！”

    失魂落魄的曹主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到现在还不明白警察是如何来的。但过了两天，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宣传下，整个昌阳市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个自称“北斗”的人在曹主任一进入小旅店就打电话报了警。

    那位与曹主任交易的女孩子一口咬定是曹主任企图以办学籍为借口诱奸她，而她在警察来时的尖叫声也证明了她是被迫的，这件事的结果，是这位在自己学校出了名的不爱学的女孩子真地进入了二中，从而在与同学的打赌中获胜。

    曹主任的风波还未散去，市纪检、审计、公安等部门先后得到那位自称“北斗”的人的举报电话，而昌阳日报也在一天后收到了有关材料，被举报者是那位工行的营业所所长。当那位所长因挪用、贪污公款数百万而锒铛入狱时，几乎全昌阳市的人都开始谈论那位神秘的“北斗”了。

    北斗的第三击更为古怪，昌阳市公安局、法院、检察院几乎同时收到一个大包裹，里面是从本市寄来的一些珠定首饰与房产证，外带一封署名“北斗”人的自首信，信中详细谈了他是从市郊几所别墅里盗出这些贵重物品，并且指出，这几所别墅的主人正是那位程区长的子女。信最后这么一段话让这些执法部门哭笑不得：“我盗窃之后，等待别墅主人尽快报案，但让我吃惊的是，别墅主人竟然对失窃之事毫不理会，因此，我怀疑这些贵重物品与房产证都是非法所得，特此向贵方举报。如果你们对此置之不理，那么请授权我们落实反腐倡廉的行动。”

    为了执法部门的面子，也因为这位区长算不得什么高官，很快昌阳市便又开始传播有关北斗的新传闻。一时之间，昌阳市的官员们几乎谈北斗色变，而公安部门也受到各方压力，要求他们尽快将小偷“北斗”缉拿归案。

    莫野在听到同学们绘声绘色地传播有关“北斗”消息时总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不管是谁都会重视“北斗”的话了。

    于是，在这一天夜里，市城建局的吴局长正搂着老婆亲热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的电话打断了他们。

    “虽然我知道吴局长正在忙，但是，希望吴局长先给我一点时间。”

    这个声音很尖锐，吴局长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因此他哼了一声，摆足了官腔正要说话，电话里那个人又说话了：“我是北斗。”

    冷汗一下子就从额头冒了出来，吴局长虽然有些怀疑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真正的北斗，但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够成了压力。

    “找我有什么事？”

    咽了口口水，吴局长稳住了情绪，才回声问道。

    “有关昌阳中心广场的事情，先请听我放一段录音。”

    对方电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紧接着吴局长听到一个有些模糊的声音说道：“我是金顺建筑公司的毛利财，我为获取昌阳中心广场这个项目，曾经向市城建局的吴局长送去……”

    声音到这里突然断了，那个尖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吴局长，我想这已经够了吧？”

    “你……你……你这是栽赃，伪造证据！”

    吴局长禁不住提高了嗓门，那个录音太短，也太模糊，他还无法判断是否真的是毛利财的声音。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么只有请公安和纪检的专家来鉴定证据的真伪了。”那个声音非常冷漠，冷漠得象是窗外的北风。

风云祭司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对方的冷漠让吴局长不得不出声，万一对方手头的证据是真的，那么就非常麻烦了。

    想到曹主任、王所长还有那位程区长的下场，吴局长不得不谨慎些，对方打这样的电话来，一定有其用意，否则就直接把自己的材料交给有关部门得了。

    “我不瞒你，吴局长，前一段时间的曹主任、王所长和程区长之所以会落入法网，是因为你。”那个声音冷冷笑了一声，这笑声充满了邪气，让吴局长心惊胆战。

    “为了我？”

    “是，为了让你知道，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把向你这样的贪官送进监狱，我有这个力量。”那个声音停了一下：“你是聪明人，我的要求不高，也不会把你逼上绝路，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你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否则的话……”

    “你有什么要求？”

    吴局长自己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屈服，如果那个声音说的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只为了让自己相信他有送自己进入监狱的能力，他竟然送了三个人进监狱，特别是那位王所长，十之八九等待他的会是死刑！

    “毛利财送给你的钱，我要一半，只是一半。收到这笔钱，我保证毛利财什么话都不会乱说，这件事情就象没有发生一样。”

    吴局长限入沉默中，那个声音象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地抛下一句：“明天下午，将钱备好，装在包里，等我电话。”

    第二天下课之后，莫野在公用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拐到了五金工具厂里。

    大约是五点钟，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车子在厂房前停下后，坐在后座上的郭佳快步跑进厂里，将一个黑包的旅行包塞到莫野的手中。

    莫野点点头道：“把他们也叫来。”

    刘邦是和郭佳一起来的，他跑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摩托车一辆接着一辆开到了五金工具厂门口。莫野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七个人站在他身边，慢慢一笑。

    “今天请你们来是分钱的。”莫野拍了拍手中的包，他从中拿出一叠百元大钞，甩给了郭佳：“这是你的。”

    郭佳眼前一亮，他知道这一次弄了不少钱，但没想到莫野会如此大方直接将钱分给众人。紧接着莫野又拿出七叠来，分给其余六人每人一叠，剩下一叠他毫不客气地留了下来：“这是我的。”

    “这一次行动成功，每个人分到一万，因为郭佳负责具体计划，所以他应再分一份，你们有没有意见？”

    莫野紧接着的话让众人又是吃了一惊，因为还是有些畏惧莫野，所以谁都没有当他面点钱，但听莫野说出来这个数字，除了郭佳，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每人分到一万，钱来得这么容易是此前他们没有想过的。

    郭佳接过第二叠钱，心中有些感动，这个老大不但打架厉害，头脑厉害，当老大也厉害。莫野又拍了拍那包：“刚才我点过了，这次一共弄了十八万，除去分给大伙的，还剩下九万，这九万我准备这么处理。”他将包交给陈志强，然后接着道：“你用你的名誉，在游戏街买下一个游戏机店，如果钱不够，我们分的钱可以拿回来。这样每个月按大伙凑的钱分红，你们也有一个稳定的收入。”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之后，又将刚分到手的钱送回了包里，莫野也不例外，他耸了耸肩对刘邦道：“上回从你那拿了一千，下次分红我还给你。”

    “下一步干什么，老大？”

    郭佳目光炯炯地看着莫野，这次尝了甜头，他心中确实跃跃欲试，希望再找一个家伙下手。但莫野笑了笑：“暂时没有具体行动，还是按往常，大伙去收集官员的资料。嗯，把范围扩大一些，除了那些官员，还有我们昌阳市的企业家们。郭佳，你高中毕业了吧，那些资料到了你手中会总，你找两个可靠的人帮忙，分门别类处理好……你见过人事档案吗，就象那个样子，我们为昌阳市每个官员每个富人都得建上完整的档案，他们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众人都邪邪笑了起来，莫野稍停了一下，他心中在犹豫，是否要把那件事交待下去。迟疑了一会儿，复仇之心终于战胜了谨慎之心，他咳了一声：“那个王挺，就是省公安厅厅长的二公子，他的消息你们要特别留心一下。”

    回到白鹤街的住处，莫野才一开门，迎面就飞来一个沙发垫子。自从《太一经》突破第一层次之后，莫野的反应就极快，他偏头伸手，将那个沙发垫子牢牢抓住。

    “哈哈，婷婷，你想做什么？”

    兰婷白了他一眼：“又这么晚回来，我饿了！”

    自从发现莫野会做饭，而且烧得一手好菜以来，兰婷就封莫野为火头军，专门负责两人的三餐。早餐一般是在外买早点，但中餐与晚餐则会回来吃，一个多月都这样过去，两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我有点事晚回来了，你想吃什么？”

    看到中午的菜都几乎吃尽了，莫野系上围裙问道。

    “蛋炒饭！蛋炒饭！”

    兰婷几乎蹦了起来，她要求并不高，仅仅是最常见的蛋炒蛋而已。莫野心中一颤，他明白兰婷之所以只要蛋炒饭，无非因为考虑到两人的经济状况。

    “算了，今晚咱们去外头吃吧。”莫野改变了主意，他轻轻一拍兰婷的肩：“今天你老哥我老人家请你吃好吃的！”

    “嗯？”兰婷偏头看了看莫野，她的目光与莫野接触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就出去。”

    莫野将兰婷带到了“聚香饭庄”，在白鹤街这一带，这算是比较高档的餐馆了。女服务员拿来了菜谱，莫野将菜谱递给兰婷：“点菜吧。”

    兰婷的目光在菜谱上逡巡了一阵，然后圈了两个菜，莫野听到她对女服务员报出这两个最便宜的素菜菜名时，心中又是一酸，这个表妹太懂事，懂事得让自己心中酸楚啊。

    “还是我来点吧。”从女服务员手中再次拿过菜谱，莫野挑了三样兰婷比较爱吃的菜，又点了一个汤，然后才把菜谱还给了女服务员。当他点菜的时候，兰婷的表情虽然没有改变，但莫野还是从她眼神中看出了不安，因此在服务员离开后宽慰她道：“婷婷，放心吧，我不缺钱用。”

    “哥，太贵了，我们两个吃不完。”

    “没事，我忘了告诉你，这个学期我的学费被学校免了。”莫野看到兰婷还有些迟疑，又从怀里掏出上次从刘邦那借来的钱：“看，我手中还有些钱，吃完饭后我们去逛街，得给你买件新衣服了！”

    “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兰婷吃惊地看着莫野手中的钱，即使她父母健在的时候，身上的钱也不会超过一千元，莫野微微一笑：“放心，我又没有偷没有抢，这钱来得明明白白的。”

    这一顿晚饭两人吃得津津有味，莫野时不时地给兰婷挟菜，兰婷吃着吃着，忽然流出了泪水。莫野把头偏向一边，装作没有看到，果然，仅仅是片刻之一，兰婷就擦去了泪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他们刚结完帐，忽然听见隔壁包厢传来嘈杂的声音，莫野看了兰婷一眼，没有动，兰婷则对这嘈杂声根本不感兴趣：“哥，我们回去吧？”

    两人走出了这间包间，还没有两步，听到后面的门砰一声响。莫野回过头来，却发现一个人跌跌撞撞从里头冲了出来。

    “救命！”

    那人一把抓住莫野的衣服，大声求救道。莫野皱了皱眉，这家伙动作非常迅速，自己竟然没有来得及闪避！

    “和其他人无关，请不要多管闲事，谢谢。”

    紧跟在那人之后的一个人伸手握住那人抓住莫野衣服的手腕，将那人手拿开，淡淡地说了一句。莫野还没有出声，那人又向他伸出手来：“请把你怀里的东西给我。”

    莫野吃了一惊，他摸了摸自己怀里，从中掏出一枚戒指，大概是撞出包厢的那人乘抓住他的机会塞进去的。因为兰婷在身边，他不愿多管闲事，就将那戒指还到了抓住他衣襟的那人手中：“对不起，这是你的东西。”

    这时候他才有机会看那人，那人脸色显得很苍老，眉角处有一道疤痕，脸上的惊恐因为他交还戒指而变成了沮丧，他嘟哝了一句“完蛋了”就不再做声，接过戒指交给了那个拦住他的人。

    “要不要报警？”

    服务员虽然畏惧后面一个人的目光，但职责所在，她还是颤抖着问道。那个眉角有疤痕的人摇了摇头，看了拉住他的人一眼：“不必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没有人认为他真的只是开个玩笑，但既然他自己说不必报警，别人也就落得少些麻烦。

    人，总是勇于看热闹，却怯于管闲事。

    莫野拉着兰婷出了聚香饭庄，他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那个眉尖有疤者的动作如此迅速轻捷，连练习《太一经》后反应变得极为灵敏的自己都一无所知，可是为何他身后的那人一眼看出他将一个戒指塞入自己怀中了呢？

    莫野不相信那两人真的只是开玩笑，但那两人的实力让他极为吃惊，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强大到没有对手的地步。

    “哥，我们回去吧！”

    他反复思索自己的新发现对今后的影响，以至于兰婷叫了他几回他都没听见，当兰婷摇他的胳膊时他才清楚过来：“啊……啊，不，我们先去给你买件衣服，呵呵，好象你又长高了呢。”

    兰婷正处在女孩子生长发育最快的年龄，身高的迅速增长，让她的衣服变得不合体了。而且，凭借莫野的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他也明白这个时候的兰婷有些多尴尬的变化。

风云祭司

“好累啊！”

    大概每个女性对于逛街都有种奇怪的嗜好，即使是兰婷这样懂事的女孩子也不例外。虽然是晚上逛街，虽然只买了几件衣服，但兰婷依旧缠着莫野陪她逛了近三个小时。逛街时她不说累，回家时就大喊脚痛，弄得莫野不得不打的回到住处。

    可是出租车只能停在他们住的楼下，而不能将他们载上三楼，因此，一出车门，提着几个衣服袋子的兰婷就伸着懒腰嘟哝起来。

    “只累一会儿就可以了，谁让你要逛这么久呢，上了楼就可以休息啦。”

    莫野半是责怪半是安慰地道，但兰婷在街灯下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哥，我要你背我！”

    “嗯？”莫野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却发现表妹的脸上满是因幸福而产生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他有些不忍心，自己只不过陪她吃饭买衣服而已，换了别的女孩子，这应是她们父母理所当然的义务，她们也决不会因为这个而如此感动吧。

    “我要你背我嘛！”

    兰婷扭动着腰肢撒娇，莫野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好吧好吧，我背你就是。”

    对于莫野来说，背一个只有四十公斤左右的女孩子上三楼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唯一让他有些不适的是，当兰婷趴在他背上时，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妹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漆黑的楼道中，除了莫野登登的脚步声，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兰婷将脸贴在莫野颈子上，一双眼睛努力瞪得老大，想要看清楚莫野的脸。当某户人家窗子里透出的灯光照亮两人身形时，她觉得表哥离自己好近好近，但当他们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时，她又觉得表哥离自己好远好远。

    兰婷除了为自己买两件衣服外，还给莫野挑了一件两百多元的皮夹克，一进了屋子就嚷着要莫野穿上给她看看，在楼下时的疲乏似乎一扫而空了。莫野拗不过她，只得脱下外衣。

    “咦，这是什么？”

    当他解开外衣的时候，一张纸条从他的怀里飘了出来，兰婷捡起来边看边念道：“请转告昌阳五中高三的骆若……”

    一开始莫野还带着笑听兰婷念，这张纸条并不是他的，但当他听到“骆若”这个名字时，他心中登地一跳。

    “婷婷，把纸条给我吧。”莫野微微皱起眉头，他的慎重表情让兰婷改变了取笑他的打算，只是嘻嘻一笑：“你们中学的女生哦，是不是你同学啊？”

    莫野接着看下去，那纸条上写着：“请转告昌阳五中高三的骆若，他们来了。”

    这张纸条的来历，莫野已经知道了，那个将戒指塞入他怀中的家伙，表面上塞的是一个戒指，实际上是传送这个纸条。那个人大概知道对方会发现他的动作，因此以这个为掩护吧。

    这样厉害的家伙，他面对的麻烦也同样巨大，自己能不卷入那是最好的。

    莫野的思绪从纸条转到骆若身上，这个新转学来的同学让自己有某种摸不透的感觉。她的目光，她的气质，都让莫野觉得她不是普通人。

    这样的人，如果成为自己的敌人的话，一定会很危险吧。

    但同样的，这样的人，如果成为自己的帮手的话，同样会产生巨大的力量。即使不能使之成为自己的帮手，但至少要让他保持善意的中立，以免对自己刚刚开始的“事业”造成不利影响。

    可是自己并不知道如何去联系骆若，如果打电话去同学那儿问的话，估计明天一早全校都会在说自己对那位大美人有意思。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莫野直到第二天上课时才告知骆若此事。他将那张纸条交到骆若面前，淡淡地道：“昨晚一个人交给我的。”

    骆若目光在纸条上瞄了一下，莫野发现她的瞳孔猛烈收缩了一下，过了会儿，她微微笑了：“谢谢。”

    他们两人间的动作没有瞒过有心人，一直在注意莫野的韩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本能地怀疑这张纸条上的内容。

    “如果有兴趣的话，跟我走吧。”

    收拾好自己的书包，骆若突然回过头对莫野道。莫野怔了一下，接着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是吗？”骆若又笑了，她从莫野身边经过时，突然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么勒索贪官就不是找麻烦吗，北斗先生？”

    莫野猛然一惊，自己化名北斗的事情知道的人非常少，他相信那七兄弟现在不敢也不会出卖他，但自己这位同学却对此了如指掌！

    就在他一惊的短短时间里，骆若已经从他身边走开，她的声音却留了下来：“你很聪明，但是，即使你不主动惹麻烦，他们也会来找你的。”

    他们两人的对话别人并没有听到，但两人间透出的熟络却被其他同学看在眼中，当骆若出了教室之后，教室里传来一片喧哗声。骆若嘴角边噙着的微笑这时完全不见，留下的只是一种落寞与冰冷。

    “才一个多月啊，又得离开了……”骆若心中暗想。

    “等一下！”

    骆若身后传来莫野的声音，虽然他不想惹麻烦，但“北斗”之事关系重大，容不得他不理会。骆若侧过脸，用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放心，只有我知道，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

    莫野停住了脚步，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嘘出声来，骆若的这句话大家都听到了，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去理解这句话。

    呆呆看着骆若远去的背影，莫野的心渐渐悬了起来，他本来以为凭借那张纸条，他能更加了解她一点，但是那张纸条的结果，却是让这个转学来的女生更加神秘了。

    骆若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好事的男生去找班主任打听，班主任也对此很茫然，谁都没有骆若家里的联系方法。这个女孩，就象流星一样，突然在空中出现，又突然从夜幕中消失。她也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隐去，只有莫野直觉以为，他们还有再见的那一天。

    骆若，还有追赶骆若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疑问困扰了莫野很长一段时间，为了以防万一，这段时间中他再也没有去找七兄弟。他不增找他们，他们反而找了过来，三月十日下午，他刚出校门，就发现刘邦在街对面探头探脑。

    看到他，刘邦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做了个有事的手势。莫野皱了皱眉，看看没有人注意他，便远远跟在刘邦后面。

    “有什么事？”

    “有两件事，一个是我们在游戏街盘下了一间游戏机店，还有一个是王挺最近要在昌阳东湖区投资盖一个大宾馆。”

    “大宾馆？”

    莫野森然一笑，他的笑容让刘邦心颤了一下，直觉那个王挺将会倒楣。但是莫野却拍了拍他的肩：“很好，我知道了。盘下那间店子用了多少钱，还有人手是怎么安排的？”

    “正要问你呢，人手安排我们都听你的。”刘邦大着胆着说道：“那游戏机店没花多少钱，对方开口十二万，全部四十台机器外加十张台球桌，陈志强还到了九万。”

    莫野对这个价格非常外行，而且他认为自己既是放手让他们去做，那就不必再多过问，因此点了点头：“不错，人手安排陈志强看着办吧，尽量安排信得过的人。”

    两人边走边说，为了避免遇见熟人，他们是挑小巷子走的，没走多久，背后有人高谈阔论超了上来，因为巷子窄，有人便与莫野撞了一下。

    大概是仗着人多吧，那人开口就骂道：“好狗不挡路！”

    莫野如果只是一个人在，多半会不声不响让开，以后再动脑筋教训这家伙。但这次刘邦在他身边，虽然他自己平时也没有少蛮横不讲理，但别人在他面前蛮横不讲理，他就十分地不乐意了。

    “瞎了你们的狗眼啊，也不看看是在和谁讲话！”

    他一转身，身后那群人看到他的脸，大多数都怔了一下，那个开口骂莫野的人脸色腾一下变白了。

    “刘……刘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朋友……”

    很显然，这家伙认识刘邦，说话时都有些颤抖了，这让莫野觉得有些好笑，这家伙敢在自己面前耍横，对刘邦却畏之若虎，如果他知道刘邦在自己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他不知会如何想。

    “哼，跟我说没用，跟我老……朋友说才行。”刘邦险些将老大两字说出口，但当莫野电一样的目光射在他脸上时，他立刻惊觉。

    “大哥，对不起，是我不好……”

    那个家伙倒还蛮识趣的，立刻向莫野赔礼，看他那副惶恐的样子，莫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算了算了，以后注意别这样就行。”

    莫野的话让那个家伙如获大赦，连声道谢之后又向刘邦打了个招呼：“刘哥，我们先去玩了，对不起啊……”

    “等等，你们去哪玩？”

    “游戏机室呢，刘哥也有兴趣？”

    “去游戏街，那有一家叫拳皇的游戏机室，去那儿玩吧。”刘邦睨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那是我们兄弟几个开的。”

    “一定去，一定去那。”

    很显然，这群人起初是不打算去他们的游戏室的，刘邦的话让他们改变了主意，眼看他们拐向往游戏街的路，莫野耸了耸肩：“不错嘛，这群小子蛮听你的。”

    “呵呵，还不是托老大的福，自从金毛一伙被赶走，这附近的小子们基本上都认识我了。”

    “咦，你嘴巴现在有长进了，看来我送你的牙刷牙膏蛮有用的，下回给你开工钱只用发牙刷牙膏就成了。”莫野开了他一句玩笑，发现刘邦的脸立刻变成了苦瓜状，他微笑了一下，这家伙的愁容一大半是装出来的吧，自己一直认为只有郭佳和陈志强有些头脑，其实这家伙的小聪明也不少啊。念头一转，他又说道：“有一点要注意，游戏机室是正当生意，象这样招徕顾客是对的，但顾客就是上帝，该优惠的一定要优惠，特别是游戏机要勤于检修，不要让人玩不灵的机子，我最讨厌这个了。”

    莫野说的是自己的真实体会，他也常玩游戏机，有时遇上不灵的手柄，GAMEOVER倒还罢了，找老板修理机器时看老板的脸色让他难过。

风云祭司

骆若的消失就象她的到来一样，突然而神秘，就算是陈老师这样喜欢瞎操心的人也无法与她联系上。她不在之后，原本被被她的容光压制住的花花草草们纷纷绽放，似乎都想填补她离开带来的空白，而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韩丹了。

    只可惜的是，男生们对这些花花草草不太感兴趣，见识过简老师，见识过骆若，这些男生的眼光被弄得挑剔起来。

    因此，大多数男生将他们几乎没有极限的精力放在自己的爱好上，虽然已经处在高三的关键时期，这些男生仍然在运动场上挥撒汗水，特别是随着青年节的到来，每年一次的青年杯篮球赛即将开始，学生打篮球的劲头就更大了。

    莫野身高不算出色，要是以前，他的运动能力也就一般，投篮更是号称“五中第一歪”，但他防守能力很出色，特别是在盯死对方王牌选手上很有一套，因此也就成了班篮球队的替补。现在他的运动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但为了不过于引人注意，他非常注意不让自己表现得过于突出，仍然在替补席上混日子，平时训练也是出工不出力。

    “莫野，接球！”

    孙泰与他不同，一直是班里的主力中锋，他一米八零的身高足以让他在中学篮球场上当一个合格的中锋了。因为两人关系好，所以他传球给莫野的次数比起别人要多，这一次也不例外。

    莫野接下他的传球，带球过了中线，看到对方有人来防他，他立刻将球甩了出去。这个球传得倒是很准，可惜接球的队员正被人盯得死死的，他这个球传得实在不是时候。

    “你他妈的球是怎么传的？”

    这已经是莫野第七次失误了，前几次同伴都说了他，这次也无法忍受，嘴巴里就有些不干净了。他们不是一个班的，只是凑在一起打球而已，当然不会太客气。但他这一说让孙泰不高兴了：“球传得好，是你自己动作慢了点吧！”

    “我被人看住了还把球传来，他会不会打球啊？”

    双方从言语开始发生冲突，莫野本来不想，但和他一起来打球的几个同班同学却不服这口气。结果到后来变成你推我我推你，险些就要打起来，这个时候孙泰的个子优势就显示出来了，他往那一站，对方在气势上就输了半截，不得不抛下一句等着瞧而离开。

    “切，还以为能打一架呢。”一个同学不屑地吐了口口水，然后叫道：“孙泰，我们来三对三，输的人拱球，连拱啊！”

    “来就来，谁怕谁！”

    孙泰别的爱好没有，打篮球是他的最爱，因此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剩下的六个人玩了会儿三对三，没了喜欢对别人说三道四的人，打起球来就娱快得多了。

    “啊，盖得漂亮！”

    莫野看到孙泰高高跳起，将对方一个势在必进的投篮煽了出去，一边大声称赞着一边跑出去捡球。正当他要追上球时，一个人将球远远地踢飞了。

    “干什么？”

    看到是开始被赶走的那几个人，孙泰大喝道，那人呸了一声：“干什么，开始你不是在老子面前很嚣张吗？”

    莫野一声不响去追球，他并不是怕事，只是不愿意在学校里打架而已。孙泰哼了一声：“叫人来了就了不起啊，想打架是不是？”

    旁边和他一起打球的拉了他一把，因为看到被叫来的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一群痞子，整天就是鬼混打架。孙泰却不管那么多，他确实很能隐忍，但如果他的牛脾气上来了，就是天王老子也会锤。

    “孙泰是不是，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对不？”

    旁边一个人上来就推了孙泰一把，孙泰想还手，立刻有几个人围上来架住他。那个推他的人明显是头，举起手就想甩他一个耳光，正这时，捡球的莫野喝了一声：“住手！”

    那个推孙泰一把的侧过脸，他的目光停在莫野脸上先是一怔，接着露出奇怪的表情。莫野耸了一下肩：“又见面了。”

    “呃……”

    那个人正是前几天在街上撞了莫野的家伙，莫野开始认出了他，本来不想让他发现自己，但看到孙泰要挨打，他不得不出面了。那人看了看莫野，又看了看叫他来的人，脸上露出苦笑：“呃，怎么是你？”

    “放开我朋友，谢谢了。”莫野淡淡地说了一声，那人向架住孙泰的几个人施了个眼色，这几人立刻将孙泰放开。旁边叫他来的那家伙不干了：“丁鹏，我哥让你帮我教训这几个，特别是这叫莫野的，事情就是因他而起的！”

    莫野摇了摇头，这家伙还真是不知死活，事情到这个地步，应该很明显了，这样的蠢才，自己还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以免降低自己层次。果然，被他称作丁鹏的根本不理他：“没事了，我们先走，大哥，替我向刘哥问好啊。”

    “唔。”

    想到刘邦那满口喷臭的混混在这些小痞子心中的威信，莫野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个叫丁鹏来的家伙一看叫来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他一个人还站在那儿发呆，当他看到孙泰恶狠狠的目光时，才记起自己该溜走了。

    “靠，厉害啊，一句话就把那帮痞子打发走了，我还以为今天要挨打呢！”

    莫野的另一个同学张楚怀夸张地道，他用一种暧昧的眼光上下打量莫野：“啧啧，看不出，看不出啊，莫野，你这一年变了好多啊，先是成绩突飞猛进，接着是调戏那个绝色美女骆若，现在又这么有面子，太厉害啦，我要拜你为师！”

    “我也要，我也要！”旁边几个同学跟着起哄，一场风波虽然被化于无形，但他们也没有了继续打球的兴趣，大伙闹了一阵子，就有人出主意：“出去吃饭吧，今晚不回去吃了！”

    “这可不成，我家里还有人要等我去烧饭呢。”莫野第一个反对，其他人嘲笑了他几句，也就任他离开了。

    走到校门口时，莫野又遇上那个丁鹏，他向莫野笑了笑：“莫哥，又见面了，一起去刘哥的游戏机室不？”

    莫野对这个家伙没有什么好感，典型的欺善怕恶之辈，但是他也明白这种小人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即使讨厌他却也不能得罪他。他摇了摇头道：“你们去吧，我还要回家，下回有空我请你去玩。”

    “谢谢莫哥了！”

    事实上，丁鹏从刘邦对莫野的态度上早就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刘邦一向嚣张狂妄，但那天莫野在的时候他却规规矩矩，自己这些人得罪了他他都没计较。因此丁鹏打定主意要与莫野拉好关系，离开球场后他打听到了莫野的姓名与班级，特意在校门口等着莫野。听到莫野的婉拒，他不但不失望，反而觉得很兴奋。

    虽然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但至少混了个脸熟呢。

    他不知道莫野现在心情比较恶劣，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与七兄弟有联系，这让他有些烦恼。他从来不认为那些公安会查不出这一点，某位伟人说过：“战略上渺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莫野知道只要七兄弟继续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弄进局子里，那时自己也少不了会惹上大麻烦。

    为此，必须尽快将七兄弟洗白，并且尽快同昌阳市有实力的人建立联系，自己蛰伏一段时间的计划必须更改。

    他需要的还是钱，钱始终是关键，一个小小的游戏机室显然是无法提供足够的资金的。

    在大脑中翻了许多本事重要人物的资料之后，莫野把注意力集中在昌阳火电厂身上。这是昌阳市最大的国有企业之一，这几年其他国有企业不是关门就是拍卖，而昌阳火电厂却巍然不倒。倒不是火电厂经营有方，唯一的原因是其垄断地位。

    象其他国有企业一样，昌阳市火电厂欠了一屁股债，既有银行的贷款，又有那些煤矿的煤钱。本着能拖就拖能赖就赖的精神，昌阳市火电厂面对要债的煤矿矿主们面不改色，这些小煤矿自然不敢与一个地级市的火电厂打官司，毕竟还希望火电厂良心发现付出货款，一来二去，有些欠款就成了死帐。

    事实上，国家的一个老大难问题——三角债便是如此产生的。

    这一任昌阳火电厂的经理叫周福相，他倒算不得大贪官，吃请之类的当然少不了，但手伸得不是很大。虽然比起前任经理要寒酸些，但他自己倒不觉得怎么样，日子过得踏实就比什么都好，前不久“北斗”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同级官员纷纷外避的时候，他却活得照样滋润。用他自己的话说，连中央都设国宴，我吃点拿点算个啥。

    “周经理吗？”

    当周福相抓起电话时，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邪里邪气，让他非常不舒服，紧接着那个声音又一句话让他寒毛都竖了起来：“我是北斗。”

    “啊？”

    虽然嘴巴上不怕，但北斗真的找上门来，周福相还是哆嗦了一下。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发出轻轻的却带着浓浓邪意的笑声：“怎么样，周经理不是说过不怕北斗找上门吗？”

    “咳……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周福相咳了一声，定了定神，然后又道：“你找我什么事，我想，不是检举我贪污腐败或者有男女作风问题吧？”

    “那倒不是，周经理洁身自爱，这一点我还是很钦佩的。”北斗的话让周福相有些沾沾自喜，毕竟连这个专找贪官污吏麻烦的人都承认自己“洁身自爱”。但对方紧接着的话让他吃了一惊，电话里的人说道：“是这样，有个人想同周经理通下话。”

    “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在……”

    电话里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隐隐听得很象自己的儿子周伦杰，周福相大惊失色，如果说他有什么担心的，就是担心他家这三代单传的宝贝儿子了。他喂喂了两声，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换了，又成了北斗的声音：“是这样，我请贵公子到我这来做客，估计十天半月里他是不愿意回去了……”

    “住嘴！”

    周福相的怒火腾地爆发了，他喝了一声，但立刻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想怎么样，绑架勒索？”

    “不，我可不是违法分子，我是安分守己的好公民啊，哈哈……”

    “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福相低声咆哮着，心急如焚，他才不想理会北斗的玩笑，他唯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风云祭司

“哇，五十万到手！”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七兄弟在他们游戏机室最顶层的小屋子里开怀大笑，因为只不过一个电话，他们又弄到了五十万。

    莫野并没有绑架勒索，他先找到了一家外地的私营煤矿，昌阳市火电厂欠他们一百多万的煤钱已经有四年多时间了，这笔债他们已经绝望，这个时候接到郭佳的电话。双方讨价还价之后，煤矿的老板咬牙同意了郭佳的条件，由郭佳他们出面去要债，得到钱后对半分。煤矿老板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却没有想到一百多万的陈年旧帐真给郭佳要了来。

    “嘿嘿，老规矩，分红吧！”

    莫野将装钱的包晃了晃，看着七兄弟发光的眼睛，莫野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屑。才五十万而已，对于自己的目标来说，这仅是九牛一毛啊。

    “小谢，你口技不错，那小鬼的声音学得有七分象啊。”莫野从包里拿出一叠钱甩给被他称作小谢的谢玄安，谢玄安嘻嘻一笑，莫野的称赞让他有些不适应。

    “这次行动，小谢功劳最大，不但学那个周福相儿子的声音，而且还把那小鬼引来逃学玩游戏机，这是关键，那个周经理打电话到学校，发现自己家的小鬼不在时那个急劲，我几乎可以猜想得到。所以这一次小谢是双份，六万。”

    紧接着七兄弟一人得到三万，但他们都没有把钱塞起来，而是看着莫野。

    “怎么，为什么不收起钱啊？”莫野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还是故意问道。

    “这个，老大，没准你又要我们用钱干什么……”

    莫野微微一笑，瞪了回话的刘邦一眼：“算你聪明，这些钱确实不能全用掉。一来是你们手头紧惯了，突然多出一大笔钱，你们大手大脚花掉会惹人怀疑。二来这笔钱我确实有用处，中国有句古话叫狡兔三窟你们听说过没？外国也有一句类似的话，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们有了这间游戏机室，只能说有了个简陋的茅棚，要想干大事，这是不够的。而且，为了干大事，我们还必须分工，有人继续留在街上混，有人必须洗白不干，我希望你们自己选择一下，是继续混还是洗白不当混混了。”

    莫野炯炯有神的目光让众人都愣住了，象他们这样的街头混混，除非到了混不动了，否则就是被打死在街头，至于洗白，那是想都难想的事情，用句老话说，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果嫌洗白不好听，就是转业吧。”莫野又幽默了一回：“我想你们也不愿意混一辈子，现在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即使是因为需要而暂时不能转业，最多十年，短的话可能只要六七年，也可以转业成正当人士。”

    “怎么转业……”

    刘邦怯生生地问道，莫野的脑壳子里的东西太狡猾，越是好看的前景，越象是引诱他上钩的诱饵，不先问明白来，他可不敢随便决定。

    “这个我先不说，你们做选择吧，反正我不会让你们吃亏。”

    “那我还是继续混吧。”刘邦立刻做出了决定，他可不想在莫野面前冒险。

    最后选择的结果，刘邦、谢玄安、张洋三人继续混下去，而郭佳、陈志强、许元与雷明要求“转业”。对于这样的结果，莫野觉得十分满意，他本来就需要双方面的人手。

    “每个人拿一万走，剩下的两万都作为股份投入我们的公司，这间游戏机室从此就归陈志强管，我们再买下一家歌舞厅和一家网吧，分别由许元和雷明管理。刘邦、谢玄安还有张洋，你们三个负责招揽人手，护住这附近的地盘，钱不是问题，所有产业的收入，一半给你们使用。”

    “那我呢？”看到莫野迟迟没有提及自己，郭佳有些着急。在七兄弟中，他算是比较有头脑的，因此他虽然没有说出声，那双眼睛却很清楚地告诉莫野他在想什么。

    “至于郭佳，昌阳市财会中等专科学校你知道吧，你拿十万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挤进去读财会专业。”

    “什么？”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之所以会在街上混，原因就在于当初学习不好学不进去，但这位老大却要郭佳重回学校，这让他们大吃一惊。

    “老大……你再说一遍……”

    郭佳有些口吃，喃喃地说道。莫野微微一笑，眼中闪动着光芒：“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收益最高的投资是什么吗？”

    “股票？”刘邦有些愣愣地说，他被莫野的开始的话吓呆了，所以做了个这么笨的回答。

    他回答得笨，还有和他比笨的人，谢玄安傻傻地问道：“老大，是不是期货？”

    “不对不对，毒品，毒品是世界上收益最高的投资……”

    张洋的补充让莫野怒了，他伸手扫了张洋头一下，打得不轻也不重，虽然不会伤着他，却足以让他眼冒金星。收拾了他后，莫野道：“我说过不能碰毒品，那东西太恶也太危险。”

    “那世界上收益最高的投资是什么？”郭佳怯怯地问，他才不愿意去什么鬼学校读书，这种逍遥的日子多好，现在手头上有钱，又跟了个有实力的老大，正是享福的时候，为什么要去学校找罪受？

    “是人，笨蛋们！”莫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人的投资是世界上收益最高的，两千年前吕不韦就是认为秦始皇的老爸奇货可居，在他身上投下大笔资金，才会成为秦国的相国……跟你们说这个你们也不明白。总之，记住，人是最宝贵的资源，投资在人的身上收益最高，所以，我才投资到你身上，送你去上学！”

    “为什么是我……”

    郭佳还有几分不情愿，但莫野一口打断了他的牢骚：“因为你最适合，我知道你们七兄弟里数你读书最好，如果不是打架被开除，你现在可能已经是大学生了。”

    “可是……”

    “总之我要在你们七兄弟中找一个人去学财会，原因很简单，我们得有人懂会计懂作帐，我们不是乌合之众，必须有合格的信得过的财会人员，你总不希望我去人才市场招聘一个人来为我们计帐吧，万一他问我们这五十万从哪里来你说该怎么回答？”

    看到郭佳脸上仍然露出为难的神色，莫野眼睛里光芒闪了一下，七兄弟的心都一颤，直觉可能会倒楣。果然，莫野咳了声，又道：“要不，你们七兄弟投票选一个人去读财会？”

    “不不不，老大说得对，郭佳最适合！”

    七兄弟这下反应得不慢，开玩笑，如果改让其他人，极有可能就轮到自己，想想去与课桌书本打交道，这些早就对学习深恶痛绝的家伙们不得不“出卖”兄弟了。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就这样决定了。”莫野不给郭佳有插嘴的机会，但当他发现郭佳的眼珠直转时，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查看你的成绩单的，如果不能及格或者是弄虚作假糊弄我，你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啊？”发现自己的退路都被堵住了，郭佳不由得满脸哭丧。莫野没有再理他，而是转向了其他人：“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事实上，你们最好也把扔掉的书本捡回来，我希望你们能成我的得力助手，而不只是打手。记住，头脑远胜拳脚，智慧就是力量。”

    七兄弟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是”，他们知道莫野说的不是开玩笑，看来今后有罪受的，不仅仅是郭佳一个人了。

    确定了七兄弟未来发展方向之后，莫野又提出了下一步行动计划，这一次并非弄钱，而是弄人。

    “我们需要一批能帮得上忙的人，刘邦，这附近的混混你应该熟悉，你负责从中挑选一批人手，将他们组织起来，记住，要组织起来，不能是一团散沙，我希望随时随地，只要我一个电话，半小时内你可以带五十个人到我面前来。”

    “郭佳，你去上课的时候，收集官员情报的事情移交给陈志强。你们两个帮我挑出几个人来，要那种清廉的有一定能力的副职干部，估计这个比找几个贪官要难些。”

    “老大，找这样的人干什么，他们如果清廉，在他们身上就搞不到钱啊。”

    “我不是要在他们身上搞钱，我是要向他们送钱！”莫野微微一笑：“我刚才还说了，这个世界上收益最高的投资就是人才，如果我们能把这样的人送上高位，同时又让他们对我们怀有感激之心，以后在办事的时候就方便些。”

    “这样的人，未必会为我们循私舞弊吧？”

    大概是因为被逼读书的缘故，郭佳有些不开心，忍不住又挑莫野计划的毛病。莫野笑了笑：“问得好，总让我一个人动脑，难免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你们要是各个都动脑，我们就根本不需要去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事实上，我们两次搞钱，就没有什么严重违法吧。”

    “严重违法是没有，但也都不是什么正道……”这句话郭佳却只敢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其实，我这样做应当是件好事。”看到七兄弟仍然不太理解，莫野慢慢低下头，整理整理自己的思路，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道：“这些好官，他们由于种种原因不能掌握大权，如果我们把他们推上合适的位置，他们能产生巨大的能量，而这个能量，我们只要合理利用，就可以获得十倍百倍的利润。顺带着，他们也能为老百姓做些好事，为国家做些实事。”

    “老大高明，忧国忧民啊！”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刘邦没有放这个拍马屁的好机会，众人都被他这句话逗乐了。郭佳心中暗想，老大忧国忧民是不错，打击贪官污吏，扶持好官，这比什么都要忧国忧民些，不过，老大更忧的还是自己的钱包鼓与不鼓吧。

    “忧国忧民谈不上，我只是希望，我们用邪气的手段，达到正义的目标。”莫野收住笑容之后，慢慢说道。

    “用邪气的手段，达到正义的目标？”

    七兄弟细细咀嚼着莫野的这句话，觉得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邪原本是在善与恶之间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想做到以邪气的手段达到正义的目标，不仅需要强大的力量，更需要足够的自制。莫野，还有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吗？

    无论未来会如何发展，莫野他们目前面临的难题是如何选中合适的人，如何将他们推到合适的位置。

风云祭司

彭东平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彭科长，请问孙科长他们几点钟能到？”

    “哦，很快的，我再替你打电话催催。”

    彭东平拨动桌上的电话，但电话里传来的是“对方关机”的声音，彭东平不由得叹了口气。

    “要不这样，我先给你安排住的地方，明天你再来，可不可以？”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彭东平不得不向对方建议道，看样子，孙科长今天下午不会来了。

    “不，我再等等吧。”

    和彭东平说话的是一个老人，身上的衣服补丁打着补丁，满脸胡子拉渣，看起来很土气。但彭东平却不敢露出轻视的目光，他也无法露出轻视的目光，老人那只木头做的假肢，老人始终挺得笔直的腰杆，老人脸上皱纹里深深刻着的苦难，都让彭东平内心深处不停地颤抖。

    这可是一位十一岁就打小鬼子并因此而终身残疾的老人啊。

    “彭科长，麻烦你再打一个电话吧。”老人用含糊不清的普通话说道，彭东平依言再次拨打了电话，这是下午打的第七个电话了，但电话那头依旧是“对方关机”的提示声。

    老人的目光中有很深的失望，他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胶底鞋，迟疑了会儿道：“彭科长，我先走了……”

    “对不起，杨大爷。”彭科长猛然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抖了几下：“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无论如何，这次要把你的事情处理掉！”

    正在这个时候，办公室外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散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听到隐隐的笑语，彭东平心中一喜：“杨大爷，再等一下，好象是孙科长回来了！”

    跨入办公室的果然是孙科长，作为昌阳市昌阳区民政局优抚安置科的正科长，他掌管着这个科的实权，而彭东平则只是个名义上的副科长，大多数时候是个摆设。孙科长对彭东平看不大上眼，这位第一批公务员考试进入民政局的年轻人还太不成熟，也正是因此，象今天中午的酒局，孙科长就没有叫彭东平。

    昌阳区民政局有头有脸的干部基本上都参与了这次酒局，甚至有些后台的科员干事也都去了，而彭东平则成了所谓的“留守干部”。

    目光只在彭东平身上溜了一下，孙科长便看到了彭东平身侧的杨大爷，他先是一怔，接着在脸上挤出笑容：“杨老，你又来了？”

    杨大爷有些木讷，喃喃地说道：“没办法……对不起，孙科长，又要麻烦您了……”

    “你放心，杨老，象你这样的情况，我们一定会专门研究解决。”孙科长嘴中喷着酒气，但他内心还没有醉，因此说起话来也还很客气：“但是，你知道，任何困难的解决都有一个过程，象你的事情，因为时间太久，很多证人都不在了，要证明你的抗日伤残战士身份，还有一些困难……”

    杨老的目光黯淡下去，孙科长的话他听得糊里糊涂，又不敢插嘴，等孙科长好不容易停下了口沫横飞的表演，他才怯怯地问道：“孙……孙科长，那俺的事情，到底啥时能办好呢……您知道，如果只是俺自己，饿不死就算了，可俺那娃儿咋办……”

    孙科长眉头皱了一下：“总之，老杨你就放心，你的问题我们一定会给你解决，你要相信党，相信政府……”

    彭东平在心中冷笑了一下，老杨确实相信党，相信政府，但你孙科长能代表党代表政府么？

    又花了一会功夫，孙科长半推半说地将老杨打发走了，老杨才消失在楼梯口，孙科长就长出了口气：“老不死的，不就是每个月百把块钱嘛，三天两头来催，有必要这么急么？”

    彭东平笑了笑，他知道孙科长的话不是对他说的，果然，旁边的任干事立刻接过嘴：“是啊，如果一天到晚都往这跑，我们还怎么工作？”

    “即使不往这跑，你们也不怎么工作吧，下午两点钟上班，你们到四点半才来……”

    这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但彭东平还是将之忍住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办公室里呆着难免会说出不合适的话来，因此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出去，身后传来孙科长与任干事就中午的酒局发表的讨论来。

    他们一桌酒菜，大概足够老杨几年的生活费吧。一餐几千元的大吃大喝舍得，可抗日英雄一个月百十元的抚恤金不舍得，这些人的心，究竟是不是被狗吃了啊？

    跑出区办公楼，彭东平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老杨在往南的方向蹒跚而行，连忙追了过去：“杨老，杨大爷！”

    看到他追上来，老杨先是一喜，以为自己的事情有转机了，但彭东平只是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杨大爷，对不起，没办成你的事情。”

    “没事，没事，已经够麻烦您了……”老杨依旧憨厚，他说了一声后，又轻轻叹了一声：“俺活不了几年了，但俺娃儿……”

    彭东平象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元递到老杨手中：“杨大爷，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两百元你先拿去。”看到老杨眼里的拒绝，他又补充道：“这不是给你的，娃儿的病耽误不得。”

    老杨抹了抹眼睛，这条汉子，在小鬼子面前断了条腿没有哭过，生活的艰难没有哭过，一辈子孤苦伶仃没有哭过，接过这两百元钱却哭了。彭东平心中也是一片酸楚，这原本就是他应得的啊，不，他应得的原本十倍、百倍于此、千倍万倍于此！

    “彭科长，能不能打扰你一下。”

    彭东平与老杨告别正准备离开，一个清亮的但有些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彭东平回头一看，看到一个衣服有些花哨的年轻人。年轻人嘴巴上很客气，但那气质怎么看也不象是正经人。彭东平不太想理他，但那年轻人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有位北斗先生托我同彭科长谈谈，他想帮杨老一把。”

    “北斗！”

    这个名字让彭东平心跳了一下，在昌阳市，官员如果不知道“北斗”，那他一定会被同事嘲笑。而有些官员相互间咒骂时，就会说“北斗会找到你的”，这种诅咒比骂娘还要让部分官员愤怒。

    彭东平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也有些愧疚，倒不是因为他违法乱纪，而是因为他自觉做得不够，做得不好，至少，杨老的事情，他就无能为力。

    环境如此，他又能如何。他这样劝解自己，却忘了那个年轻人还在等着他的回答，那个年轻人催了他一声，他才惊觉过来：“啊……好的，在哪儿见面？”

    “请跟我来吧。”

    年轻人带着他在街上拐来拐去，绕了几个圈子，直到进入一条偏僻的小巷中。这条小巷两边是因为破产而倒闭的厂房，因此几乎没有别的行人，彭东平先是迟疑了一下，想到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抢的，他又坦然了。

    “彭科长脾气很好啊，换了一位当官的，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发怒了吧，难怪我们老大选中了你。”

    一直沉默的年轻人嘿嘿笑了笑，将他引进了小巷，但巷子里却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彭东平沉声问道，他不认为年轻人是在愚弄自己，毕竟这种愚弄的方式太麻烦了。

    “彭科长吗，请原谅我不能面对面与你商谈。”

    小巷顶端的墙那边，一个低沉却带着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彭东平先是一怔，紧接着听到对方继续道：“我是北斗。”

    北斗！

    彭科长回过头去，发现那个引他来的年轻人站在巷子口，大概是望风吧。对于这一切，他很是理解，据他所知，市里的头头脑脑对这个北斗是深恶痛绝，公安局的局长因此被市一号二号领导叫去骂了几回。

    “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虽然在内心深处彭东平对北斗揭露贪官污吏的行为怀有好感，但他还是提醒了一下自己的立场。

    “我是想来向彭科长请教一下，什么是为官之道的。”

    为官之道！

    宛如又一声惊雷，彭东平忽然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声，几乎不能思考了。

    什么是为官之道，千里做官只为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

    什么是为官之道，包拯海瑞这样的青天大老爷？石崇和坤这样的富可敌国的贪官？做焦裕禄孔繁森？为刘青山张子善？

    什么是为官之道！

    什么是为官之道？

    很短的时间，大约只有五秒钟吧，但彭东平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咽了口唾沫，将自己从这些纷繁复杂的思绪中摆脱出来，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苦涩，他自己都听出来了。

    墙那面传来怪异的笑声，这笑声让彭东平觉得烦躁，他低低地吼了一声：“我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吗？”

    “不，不可笑，我尊重你。”出乎他意料，对面的笑声收敛起来：“你不知道，是因为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你理想中的官，与现实中的官，总有些格格不入。因为你拥有理想，所以才会放弃优厚的外资企业待遇去考公务员，因为你看到现实，所以你不得不忍受同僚们的乌烟瘴气……”

    “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吗？”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这个没有见面的“北斗”操纵了，而且对方的话每一句都直指自己的内心，彭东平打断了北斗的话，想要夺取谈话的主动权。

    “不，我是想告诉你，我理解你。”北斗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被打断而生气，相反，对于彭东平争取主动权的行为，他内心非常赞赏。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在力量面前一昧唯唯喏喏，才有独立工作的能力。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彭东平有些莫明其妙，对方直到现在还没有说出真实用意来。

    “我知道你想帮助杨老，但你却有心无力，另外有人是有力无心。我可以让你有心也有力，但你能保证自己权力在握时不会成为你上司那样的无心人吗？”

    “啊？”

风云祭司

伴随着省城报纸《都市信息报》上的整版报道，一场风暴在昌阳渐渐形成。

    《都市信息报》上有关抗日残疾英雄的事迹，感动了许许多多普通百姓。不仅仅是因为杨老人当年的英勇，不仅因为老人一辈子的坚强与孤苦，更因为老人在风烛残年里，拖着残疾之躯，收养了四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其中有两个同他一样身有残疾。

    每一个还有良心的人，都在唾弃昌阳市昌阳区民政局，从该局的局长到主管的孙科长，没少挨人骂，他们甚至因此放弃了大吃大喝的乐趣，惶惶然不敢去公开场合。

    相反，不断支持杨老人，并且不断用自己微薄的薪水资助老人的彭东平，则受到了一致好评，市里在调查此事时，首先就肯定了彭东平，并将之作为民政系统优秀干部的典范。

    彭东平心中并没有因此而高兴，相反，他陷入另外一种苦恼中，那就是民政局局长和他的顶头上司孙科长都怀疑记者是他招来的，在单位里他少不得被指桑骂槐穿小鞋。如果这就是“北斗”帮助他的办法，那他真有必要怀疑“北斗”是否懂得官场潜规则了。

    但不到一周之后，《都市信息报》再度出击，以“特约记者北斗”之名，发表了后续报道，将昌阳市昌阳区民政局的各级官员挪用善款大吃大喝之事、昌阳区民政局长本人公款嫖娼之事、孙科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之事一齐捅了出来。这位特约记者“北斗”在报道结尾还赤裸裸地恐吓：“如果这样的贪官受不到惩罚，这样的罪行得不到查处，那就证明昌阳市昌阳区民政局的上级主管部门也有问题，记者将就此进行深入调查。”

    这一期《都市信息报》几乎被销售一空，无数人打电话给报社询问这位胆大包天的记者的信息。但《都市信息报》主编只能摇头苦笑，他总不能告诉别人，这个记者用他卖广告收回扣的材料要挟他，逼他一字不改地将记者的报道发出去吧。

    他能透露的，只有记者的稿费收取地址：杨老人。“北斗”将全部稿费都捐献给了杨老人，而有关部门询问杨老人时，杨老人一口咬定，从来不认识什么“北斗”，就算认识也不会说出来。

    “当初鬼子砍我的脚都没能让我投降，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当某位不知风向的干部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话语恐吓他时，老人双眼一翻，硬梆梆地掷回了这样一句话。

    在这期《都市信息报》售出的当天，昌阳市昌阳区民政局长与被点名的各科科长副科长都接到了停职通知，谁都不愿意自己被那位“北斗”认定为“有问题”。而被杨老人再三感谢的彭东平连升两级，成为了昌阳市昌阳区民政局代局长。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没有大的变动，这个“代”字很快就会被取消的。

    彭东平在享受升职喜悦的同时，心中也有些惊怕，只不过为了让他升官而已，北斗至少扳倒了十多个民政系统的官员。这种手段，这种气势，让他也有些受不了。

    当得知将这件事捅出去的是那位神出鬼没的北斗后，加在他身上的怀疑都烟消云散，谁都以为这只是北斗的恶作剧，而且，紧接着北斗在《都市信息报》的接连报道，让人们认为昌阳区民政局的这起事件只是北斗掀起风暴的先声而已。

    昌阳市北湖区民政局、昌阳市环保局、昌阳市公商局……一个接着一个的单位都成了北斗的牺牲品。这场从昌阳市昌阳区民政局开始的风暴，很快就席卷了整个昌阳市，弄得昌阳市官员人心惶惶，一个个都变得廉洁奉公起来。

    《都市信息报》因此销量大增，成为本省的《南方周末》，主编既是欢喜，又是发愁，欢喜的是无需收回扣他的腰包也会鼓起来，发愁的是为了这个“北斗”的报道，他没少受各方面的压力。

    幸运的是，当省委宣传部下了个“维护安定团结大好局面把好新闻报道关”的文时，那位“北斗”已经销声匿迹了。虽然主编隐隐觉得还会同北斗打交道，但至少眼前他无须顶风办事。

    这场风暴与校园关系不大，虽然自己物色的几个人都如愿以偿得到了权力，但莫野却依旧缩在昌阳五中里努力奋斗，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做准备。

    《太一经》给他头脑带来的变化似乎停住了，在很长时间内，他的成绩排在全校前五名到前三名之间，离真正的顶尖总还有一段距离。他最佩服的是次次排在第一的高三二班班长陆琦，这个女孩子几乎是所有男生的噩梦，不但成绩遥遥领先，而且长得美艳动人，为人还大方活泼多才多艺。与她相比，莫野就是单纯靠用功来学习的书呆子了。

    其实陆琦与莫野并不陌生，初中时两人就同过学，甚至还同过桌。那时莫野有些调皮，在两人间划了一道“三八线”，每当陆琦写字越过这条线时就毫不客气地将她赶回去，有一次甚至偷偷将一只圆规放在线这端。结果当然是陆琦手被刺破了，当陆琦哭着去班主任那告状回来之后，莫野就被从她身边调开。

    现在莫野回想起当时的事情，觉得恍如梦幻，那时单纯的自己为何就没有意识到陆琦不仅仅是个女生，而且是个美人胚子呢。

    而且，最奇怪的是，两人被分开后，关系反而变得好了起来，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直到高中分班，成绩出类拔萃的陆琦进入被称为“精英班”的二班，而中等偏上的莫野进入普通班五班，两人才渐渐疏远了。

    成长，总会让人失去一些宝贵的东西。

    “嘿！”

    在第三次月考成绩榜前，莫野正望着上面陆琦的名字呆呆出神，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回过头一看，是同班的韩丹。

    “在仰望女神吗？”韩丹抿着嘴笑，骆若消失之后，两人间依旧维持着平平淡淡的同学友谊，韩丹偶尔还会问莫野问题，但再也不会故意拖时间了。

    “嗯，高山仰止啊，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学的，我已经非常用功了。”因为陆琦的出色，所以被同学们冠上了“女神”的名号，莫野对此不以为然，他心目中的陆琦，还是那个与自己既闹别扭又无话不说的丫头。

    “其实你也很出色啊，你看她是高山仰止，我看你也是如此呢。”

    韩丹颇为含蓄地说道，莫野隐隐明白她言下之意，但他既无心接受，又不想伤害她，因此故意装傻道：“我嘛，无他唯手熟耳，成绩上来的秘密就是比以前用功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班上走回去，韩丹听到莫野的回答，歪过头眯着眼看了他一下，莫野心怦地一跳，不等他说什么，韩丹笑了：“不过，要说起陆琦的学习秘诀，你应该最清楚吧，以前你们玩得那么好。”

    “她啊，唉，只能说天生下她就是来打击我的自信心的。”莫野耸了一下肩：“每天课后学习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周六周日休息，我可是超过六小时……周六周日还得加班……”

    “好哇，莫野，你在说我什么啦！”

    他正说着，突然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来，他回头一看，却发现陆琦那双亦喜亦嗔的眼睛近在咫尺。

    接着耳边传来韩丹银铃一样的笑声，原来她是看到陆琦就在二人身边，故意挑得莫野对陆琦发表看法的。莫野微微一笑，在学校他的脾气很好，因此别人都爱开他的玩笑。

    “本来就是嘛，你从初一起就管我，到了高中管不到我了，我总算以为可以脱离苦海，哪知道你会进学生会——还是管我……”

    看到莫野带着夸张的苦脸，两个女生都笑了起来。他们正走着，忽然又有人在大叫：“陆琦，陆琦，你等一下。”

    莫野听到这声音比较熟，侧过头去看，却是高三二班的余国宝，这个家伙名字虽然有点土，成绩却也是响当当地拔尖。除了陆琦，他也是莫野在学习上比较佩服的人，每次考试都不会出全校前三名的强者啊。

    但他值得莫野佩服的也仅此而已，这个家伙人品不对莫野的味口，成绩明明好得很，却绝不会放过偷看的机会。两人相互认识，却很少讲话，只是听说他从高一起就穷追陆琦不舍。

    看到莫野，余国宝向他点点头，对于成绩一般的韩丹，他则采取了无视的态度。陆琦冲他笑了笑：“怎么，我们的大熊猫有什么事吗？”

    因为他的名字叫国宝，也因为他体形稍稍有些胖，所以同学们给他取了个“大熊猫”的绰号，他非常讨厌别人这样叫他，但如果那个别人是陆琦的话则属于例外。

    “这样，今晚晚自习你来不来？来的话我去你家接你！”

    这么直接的表白让莫野有些咋舌，虽然现在这个时代，高中生谈恋爱是很普遍的事情，同学间也不会刻意隐瞒，但余国宝这么旁若无人，也确实过于大方了些。

    陆琦有些恼怒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就算要追自己，也用不着这样吧。但她心中又隐隐有些高兴，她想看看莫野对此会有什么反应。

    可惜的是，至少在莫野脸上，她找不到一丝不满或嫉愤。

    陆琦的目光再转到韩丹身上，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比起小鸟依人一般的韩丹，自己对莫野来说，可能优秀得过分了吧。

    是不是每个男生都喜欢柔弱的女孩子，而对那些胜过自己的女孩子敬而远之呢？

    这个疑问稍稍困扰了陆琦一会，但她很快就哑然失笑，自己又不是真的爱上了莫野，只不过把他当作好友而已，想这么多干什么。她向余国宝摇了摇头，微笑着道：“不必了，我今晚不来晚自习。”

    余国宝哦了声，似乎有些失望，他还想说什么，正这时又有人叫陆琦：“陆琦，陆琦！”

    “真是忙啊……”韩丹颇有些嫉妒地说道，陆琦则叹了口气：“我也不愿意啊，不知道是谁在叫，不理他！”

    “算了，你还是忙去吧，下回我们再聊。”莫野挥了挥手：“我也要去用功了，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呢！”

风云祭司

莫野没有想到，“下回”来得这么快。

    当天傍晚，他还在家中做饭，就听到陆琦叫他的声音。他有些奇怪，陆琦是如何知道他住所的。

    兰婷听到一个女孩子叫表哥的声音，跑得比兔子还快，连忙去为陆琦开了门。陆琦除了抱着一堆书外，还提了些零食，一见到兰婷就把零食递给她：“你是莫野表妹吗，好漂亮啊。”

    她的言行显然让兰婷非常高兴，两人才说了几句就亲热得不得了，而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的莫野则莫明其妙地道：“陆琦，你怎么来了？”

    “今晚在你这自习了，晚上七点到十点，三个小时！”

    陆琦笑了笑，原来她家里来了客人，正在和她父母搓麻将，她又不愿意去学校，于是选择了到莫野住处。正好，她家与这里相隔也不远，至于她是如何知道莫野住在这里，她只是淡淡说了句“问的”。

    “欢迎啊，如果没有吃晚饭，还可以尝尝我哥的手艺！”

    不等莫野说话，兰婷就笑着表示了欢迎，听到尝尝莫野的手艺，陆琦眼前一亮：“真的吗，你哥手艺怎么样，会不会把饭烧焦啊？”

    “当然不会，你吃了就知道啦！”

    “我吃倒吃过晚饭了，不过，为了尝尝你哥的手艺，我拼着发胖，也要多吃一次！”

    遇上这样两个女孩，莫野觉得自己除了摇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不太相信陆琦说的因为家里来了客人而到他这来，也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陆琦爱上他了，事实上，以他对陆琦的了解，男孩子除非出色到压倒她的地步，否则几乎不可能获得她的青睐。

    “好了，四千只鸭子，开饭了。”

    莫野在厨房里忙，陆琦与兰婷则在谈论有关莫野的糗事，陆琦特别提到初一时的那次圆规事件，而兰婷也说了好几件莫野“欺负”她的事情，两人叽叽呱呱谈得正兴高采烈，莫野一声令下打断了她们。

    “四千只鸭子，谁是四千只鸭子？”

    兰婷有些不解地问道，陆琦微微一笑：“他是在嘲笑我们，有个笑话说一个女人吵起来抵两千只鸭子，我们两个就四千只了。”

    “哼，他自己才不是好东西！”兰婷立刻一撇嘴，拧了莫野一把。看到他们兄妹间的亲热，陆琦抿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吃好饭后，兰婷抢着去洗碗，她今天的勤快让莫野有些吃惊。当兰婷进入厨房前向他眨了一下左眼，他才明白她的用意，小丫头人小鬼大啊。

    “你的菜烧得不错，比我妈做得还好啊。”

    称赞了几句莫野的手艺之后，陆琦收敛了笑容，她将自己带来的书拿出来，开始做数学题。她不说话，莫野也没有找话头，两人各自看着自己的书，竟然有十五分钟未发一言。

    洗完碗的兰婷出来后，看到两人一板正经的样子不由伸了伸舌，难怪这两人成绩能如此好，用起功来时都专心致志，只可惜浪费了自己给他们创造的独处机会啊。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两人用功读书的姿态影响了兰婷，她也找出自己的作业开始做起来。她发现不管是陆琦还是莫野，两人的学习效率都极高，陆琦甚至比莫野还要强一些，这让她有些吃惊。莫野在练习《太一经》后头脑好使得多，但陆琦完全是依靠天分做到这一点的，这让兰婷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天才”这种怪物存在。

    “这个题目，你看有没有更好的解法？”

    陆琦将一个数学题交给莫野，他们两人学的都是理科，而且对于数学都非常感兴趣。

    这是近一个小时以来，两人第一次谈话，有些心不在焉的兰婷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起来：“你们真是两个书呆子啊。”

    “玩归玩，学归学，只有专心，才能有所成就。”陆琦正色对她说道，然后又专心与莫野讨论起题目来。她说的并不是什么新奇的道理，甚至于可以说很老套，但兰婷却象受到了触动一样，终于也收敛起心神，开始专心温习功课来。

    时间就在这样的沉默中过去，以往总是很漫长的学习，现在却变得短了起来。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就指向了二十二点，陆琦准时收拾好东西：“好了，我要回去啦！”

    “哥，你送陆琦姐吧。”兰婷伸了个懒腰，轻轻一笑：“不要让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啊！”

    “哈哈，陆琦，我送你走吧。”

    莫野没有辩解什么，就算兰婷不说，他也会送陆琦离开的。陆琦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兰婷家。

    这个时候夜已经比较深了，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晚风吹过长街，一扫日间里的浮躁与喧哗。

    “莫野，你的成绩进步得很快，照这个样子，今年走重点应该没有问题吧。”

    “不知道，有信心，没把握呢。”

    “你啊，还是老样子，对谁也不说真心话。”陆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种目光与这个语调让莫野吃了一惊。

    “哪有啊，我什么时候没说真话？”

    陆琦微微一笑，她转过话题：“你准备考什么学校呢，本省的还是外省的？”

    “我会考本省的吧。”

    “为什么呢？”

    陆琦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方式让莫野有些不适应，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姥想留在本省呢，为了节约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上大学的钱不是问题，凭他的身手，可以拿到更多的贪官污吏的证据，可以弄到更多的钱；为了自己刚刚起步的“事业”？他相信，自己无论在哪儿，都可以做出一番事来。唯一的原因，就只有表妹了，如果自己离得太远，表妹该怎么办，她毕竟不象自己，早就习惯了自立的生活啊。

    “为什么不回答呢？”

    陆琦侧过头去看了看他，嘴角边噙起狡猾的笑意，莫野太熟悉她脸上的这种表情了，每当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就意味着她有了新的捉弄人的主意。

    还没有等他回答，前面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尖锐的口哨声。他们向前方望过去，五个混混模样的人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几乎将整个人行道都封住了。

    “好漂亮的女孩啊，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玩玩啊？”

    那个吹口哨的混混向陆琦招了招手，陆琦哼了声，她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她一直认为这些混混是昌阳市治安状况不佳的根本原因。

    只有弱者与先天不足的人才会在学校的智力竞争中失败，沦落到大街上靠拳头来混饭吃。这是陆琦对混混的全部理解。

    莫野阴沉着脸，这一带都是刘邦他们的地盘，这些混混极有可能是刘邦的手下，如果被他们骚扰了陆琦，他也会觉得没面子。

    “看来是精力过剩啊，得给这些家伙找些事情做做……”

    这几个混混还好只是口花花而已，在莫野与陆琦经过他们之后，他们跟了不到五十米就离开了。这也是莫野忍耐的极限，如果他们再不自觉，莫野可能就会教训他们了。

    “讨厌的东西……”他们离开之后，陆琦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莫野，你是因为这样的人才要读省内高校的么？”

    “什么？”

    莫野吃惊地瞪着她，路灯下，陆琦的表情非常严肃，两人停住脚步默默相视，过了会儿，陆琦道：“我知道你和那个刘邦的关系很好，据说他是这一带混混的头子。”

    莫野沉默了会儿，微微一笑道：“你听谁说的，那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吧。”

    “哼，你以为我为什么今晚到你家去？”陆琦哼了声，“我一方面想看看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否则成绩为何会进步得这么快，另一方面也是想劝劝你，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不三不四的人？”莫野淡淡地说了一句。陆琦听出他话语中隐隐有些不满，她叹了口气：“莫野，你想想，你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就算成绩好，你的未来又会怎么样？”

    “我知道了。”莫野没有尝试为自己辩解，陆琦是那种拥有强烈救世感的人，她认为自己的判断就是正确的，一切辩解都无法改变她先入为主的观念。

    莫野也觉得无须辩解。陆琦说的没错，如果自己只是单纯的与混混们在一起玩，那么就算成绩好，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渺茫。

    但是，自己不去混，不与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自己的未来又能怎么样？

    自己早就没有陆琦认同的远大未来，没有钱，没有势力，没有任何依靠，自己的未来，早就被这不公正的命运这不合理的老天爷糟蹋掉了。既然命运与老天都抛弃了自己的命运，那么自己就自己掌握命运，管他什么光辉未来远大未来，自己只要属于自己的未来！

    这些话说给陆琦听，这个从小就生活在光环之中的女孩是不可能懂的吧。说起来也奇怪，她和自己，明明是命运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却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的友谊与相互信任。自己从来没有嫉妒过她的幸福，这是因为自己比较迟钝还是因为自己早有觉悟？

    我们，原本就不应是一条路上的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