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风云祭司

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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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03: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一章 官声(2)

虽然开着车,但老杨还是注意到了林清雅和蓝煜星两人惊讶的表情,当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他没有注意到,蓝煜星转头看他的时候,坐在后面的林清雅意味深长地看了蓝煜星一眼。蓝煜星看出了她的意思,这明显是在调侃他和谈晶晶的关系,这不由得让他又是宽心,又是惊讶,林清雅今天的改变,的确是太大了。

    不过,两个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谈新权和河西村的情况,老杨接下来的话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你们两位都不是P县人,不知道谈书记的情况,在P县,谈书记可是大名鼎鼎、老少皆知啊。这个人太厉害了,能吃苦,能干事。文化大革命以前,谈书记还在北京上大学,还是学生会主席呢。文化大革命爆发后,因为他对搞运动不热心,虽然没有被人家抓着什么把柄,但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说他在其位不谋其政,找了一个理由,把他当成待业青年,下放到P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落户在河西村。”

    原来是这样,蓝煜星和林清雅这才闹明白谈新权和河西村的关系。

    “那时候下乡的知青很多,谁也没把他当回事。不过,很快当地的老百姓就发现,这个小伙子和一般城里来的孩子不一样,比农村的孩子还能吃苦。当时的农业生产条件差,一个生产队连一辆手扶拖拉机都没有,收麦子的时候都是用马车拖,畜口不够,就上人用平板车拉。麦子刚收割以后,那割过的麦茬一根根地直坚着,跟钉子一样,不经常打赤脚的人,踩上去就是一排血洞啊。农村人不怕,大家都穿不起鞋,习惯了;知青就不行啦,不穿鞋子谁都不敢下田。只有谈书记,他不怕,跟赌气似的,把鞋子一脱就进去了,可他毕竟是大学生啊,哪干过这样的活啊,从田头还没走到田尾呢,那血就流出来了。有些人认为他逞能,等着看他笑话,但多数人还是很善良的,让他出去或者穿鞋,可他死活不干。那一天大家都记得,一车的麦子从田里拉出来,后面留下的就是一排血脚印。到了大路上,沾上了灰尘,血就止住了,再来一趟,又是一排血脚印。男人拉车,装车的全是妇女,女同志心软,看不下去,劝他他也不听,就故意给他少装些,负重少一点,遭得罪也少一点。可他的脾气太犟了,别人装不满,他自己装。就这么干了一个麦季,再看人家那脚板,结了厚厚的一层茧子,硬得跟铁板似的,就是真的踩钉子上估计也扎不破了。”

    林清雅吃惊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力。蓝煜星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换成我,能做到吗?他能,我也能!蓝煜星对自己很有信心。

    “不过,谈书记可不是匹夫之勇,人家能干,但也有脑子,为人又热心,谁家遇到点什么事,都喜欢去找他,他好像什么都懂,什么事到他那里都比较好办,一来二去,不但知青拥护他,老百姓也服他,这威望就树起来了。到第二年,生产队长身体不好不干了,村里人一致选他当队长。他这一干不要紧,村里人可就倒了霉喽。”说到这里,老杨哈哈地笑了起来。

    “倒霉?什么霉啊?”林清雅不解地问。

    “林书记你不知道,这河西村紧靠着一条大河,村里的孩子打小都是在水里泡大的,个个水性都挺好。谈书记当生产队长的第一年冬天,就出了个馊主意,他要带大家练冬泳。那年的冬天真冷啊,河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他把村里的壮劳力全部集中起来,把冰砸开。当时我也在……”

    说到这儿,老杨的话被林清雅打断了:“杨师傅,您也是河西村人?”

    “可不是嘛,要不我咋知道得这么清楚。我明年就六十了,比谈书记还大一点,不过,咱哪有人家那本事,这粮食全吃狗肚里去了。”说到这里,老杨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

    “那他让村民练冬泳干嘛呀?”林清雅还是不解。

    “您听我说啊。当时把河面砸开以后,他让人在河边支了一口锅,放上红糖生姜,然后让一帮老头在岸上烧姜汤,让青壮年全跳到河里游泳。大家都傻了,这么冷的天,河边风又大,穿着棉袄在岸都冻得瑟瑟直抖,他居然让人往河里跳,这不害人嘛!大家没一人敢跳的。”

    “那怎么办啊?”听说冬泳游不成,林清雅竟然有些着急。蓝煜星想的却是,看来这得自己第一个往下跳才成。

    老杨说的和蓝煜星想的果然一样:“谈书记看大家不跳,他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给脱光了,扑通一声跳了进去,在河里游了一个来回。我们在岸上看着,全身直打寒颤,他还在河里招手,下来啊,下来啊,水里暖和着呐!后来我们就全跳下去了,您还别说,这水里的确不像想象得那么冷,两圈游下来,跟晚秋时候下水游泳其实也差不多。在水里泳了半个小时,他就让大家全上岸了,穿上衣服,再喝一碗姜汤,呵呵,全身发热,跟来电似的。舒坦!”笑到这,老杨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难以忘怀的时光。

    “那他就是为了让大家游泳?”林清雅总感觉谈新权这么干没那么简单。

    “呵呵,您别急,听我继续说。就这么着,咱们游了一个月,刚开始是半个小时,后来时间越来越长,最后是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眼见差不多了,谈书记这才给大家开会,他说要建吨粮田。吨粮田知道吧,就是一亩地一年产两千斤粮食。那会没有化肥,种地就靠点农家杂肥,牛粪猪粪什么的,太少啦,跟本不够用,再加上大锅饭人们干活的积极性也不高,一亩一季也就打个三两百斤的粮食,他竟然说一年一吨,谁信呐。可谈书记说了,咱们村子边的这条河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清过淤了,他夏天就注意到,河底下是厚厚的一层淤泥,可肥啦,他要把这淤泥挖出来肥田。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有了肥,还怕没产量?可天暧的时候地里的庄稼长得正茂盛,不能搞农田改造,冬天有闲田也有闲人,所以才让村民练冬泳。这大家才弄明白,为什么新的生产队长上任头一年就把村里的田地全部由秋种改成了春耕。”

    “那结果呢?”林清雅很关心这事。

    “后来就热闹了。全村大干水利,参加过冬游的全部下河捞泥,其他人在岸上搞农田改造。这有知识的人可就是不一样啊,每一道沟,每一条渠,谈书记一笔一笔地画出图纸来,让村民照着做;人家又到公社和县里争取,要了一个电灌站的指标,到春种的时候,咱们这个生产队所有的土地都被改造一遍,并且铺上了一层半尺厚的淤泥。咱们这么闹腾的时候,其它生产队都在看西洋景,笑话咱们发神经,大冷的天不在家里烤火出来瞎折腾。到了秋季,水稻打下来,亩产1200斤,那粮食,堆得跟山似的,按以往的两倍多分完了口粮,剩下的仓库还盛不下,只好放老百姓家里,把别的生产队的群众看得眼都直啦。”说到这里,老杨好象觉得这事全部都是他的功劳似的,兴奋得脸都红了。
如果道德败坏了,趣味也必然会堕落。——狄德罗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03: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一章 官声(3)

听到这里,林清雅和蓝煜星两个人都很兴奋,特别是林清雅,不停地催老杨快点把谈新权的事说下去。

    老杨自然是知无不言,一边开车,一边给两人说故事:“生产队大丰收以后,谈书记的名字很快便响亮了起来。那时候虽然在闹文革,但在农村闹得并不凶,老百姓嘛,该种地种地,该过日子过日子,不拿那玩艺当回事。上面对粮食生产也抓得很紧,数字被公社报到县里以后,县里的领导根本不信,以为又是在放卫星呢。后来,县委书记亲自来咱们村视察,这才相信。那一年,谈书记可风光啦,又是劳动模范,又是生产能手,大红花戴了一次又一次。”

    “这个学校就是那个时候盖的吗?”林清雅还没忘记这一茬。

    “呵呵,早着呐,几年以后的事情了。第二年,谈书记被公社里提拔成大队书记,这一下,他就更能甩开膀子大干了,不过,要不是干得太好,后来也不至于倒霉。”说到这里,老杨叹了一口气。

    “倒霉?怎么会呢?”林清雅不解地问。

    “谈书记当上了大队书记以后,就开始在全大队推广吨粮田,有了咱们生产队这个典型,吨粮田扩展得很快。河里的泥取出来以后,谈书记又开始搞围网养殖,除了中间的航道,两边的河面全被利用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用丝网圈成的鱼塘,有好几里长呢。那时候粮食不能随便卖,但鱼可以,过年的时候,村里的壮劳力全部出动,分成几个组,到县城和周边的几个县卖鱼去,肩挑车拉,四面开花啊,每个组回来,交到会计手里的都是一扎扎的大团结。这一年下来,咱们河西很快成了全县有名的富村。”

    “那别的地方怎么不学着这样做呢?”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林清雅的想法很正常。

    “怎么没人学?好多地方都在学,还专门来咱们这里参观。可他们学不来,没谈书记那个魄力,不少的地方都是搞了一半就失败了。再说了,谈书记是谁呀,他那脑子多好使啊,永远有新花样。养鱼挣了钱以后,谈书记又开始办工厂了。”

    办工厂?蓝煜星有了点不祥的感觉,估计就是这个事上倒的霉。

    果然,老杨的话证实了蓝煜星的猜测。“那个时候,种粮食是主业,养鱼也没什么,各个大小队都有鱼塘,养点鱼到年底分给群众过年。归根结底,谈书记就是在办工厂上倒的霉。刚开始,咱们办的是个农具厂,比较简单,集中了一些铁匠、木匠,做些镰刀、锄头、犁呀、耙呀什么的,后来厂子办得越来越多,什么火柴厂、肥皂厂、纱厂、棉织厂、粮食加工厂,好多呐,那会生活用品的供应非常紧张,到供销社买什么都要凭票,可咱们大队从来没这回事,都是供销社来求咱们。”

    “那他出事是在什么时候呢?”这一次问的是蓝煜星。

    “是他当大队书记的第四年。那一年也是河西村有史以来日子过得最好的一年,可以说是全面繁荣啊。厂子越来越大,农具厂已经升级成了精密铸造厂,从省城请来了工程师,购买了新机床,可以生产各种各样的机器零件,其它的厂子也都上了轨道。大多数的社员都进厂当了工人,农业生产基本实现了机械化,用不了多少劳力。村子里买了汽车、机帆船,我这驾驶技术就是那时学的,所以刚才我说,要是发展到现在,这华夏第一村哪轮到华西啊,拍马它都赶不上。有了钱以后,谈书记又开始办事业,教学楼就是那会建的,同时还建了卫生室、老年活动中心什么。谈书记也爱玩,在村里组织排球队、蓝球队、乒乓球队、田径队,县里年年都搞全民运动会,咱们村的金牌一拿就是一大把。”

    “那他是因为什么出的事呢?”蓝煜星问。

    “有人眼红呗。”老杨说愤愤地说:“因为咱们大队搞得好,上面准备提拔谈书记到公社里做副书记,这就有人不乐意了,开始搞谈书记的黑材料。原因是厂子里请来的工程师里有几个是右派,他们告谈书记搞资本主义复辟,和反坏右分子组成反党阵线,这帽子扣的,不得了啊!_工作组马上就来了,把谈书记和那些右派都抓走了。老百姓不服气,集体到县里上访,可没用,县里做工作,做不通就抓,抓了好多人啊,厂子也关了,车、船还有其有点用的东西都被弄走了,没用的就放在车间里,丢的丢,烂的烂,河西村很快就破败了下来,重新回到了谈书记没来的时候。后来,谈书记被判了刑,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才平反。那些人啊,让他们干事不行,可要是整人,奶奶的,一个比一个狠。”说到这里,老杨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听到这里,蓝煜星和林清雅都是陷入了沉默,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这样的事情,也免太多了些,就是有那么一些人,自己不能做事,别人做点事情他还眼红,在后面捣乱,很多事都坏在这些人手上。

    老半天,林清雅才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后来跟咱们村就没什么关系了。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谈书记被平反,落实了政策,国家承认了他的学历,从新按照大学毕业生的待遇给他分配了工作,因为他的户口什么的都在P县,就又被分了回来,刚开始是在县水利局当技术员。听说谈书记回来了,河西村的老百姓都高兴疯啦,上千口人到水利局,请谈书记再来给咱们做支部书记。就连村书记本人都带头去了。”

    “那他回来了吗?”林清雅问。

    “没有,估计经过这事以后,谈书记心也冷了,再说,县里也不同意。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谈书记哭了,很多人都哭了。”说到这里,老杨有些伤感。

    “那他后来怎么又当了领导了呢?”林清雅接着问。

    “是八十年代吧,那时候文凭热,只要有文凭,都能提拔。谈书记就下了乡,做副乡长,人能干,事情做得也漂亮,他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的工作抓得就好,他管什么,什么工作就出成绩。所以,提拔的也快,副乡长,副书记,乡长,书记,县委宣传部长,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每隔一两年就提拔一次,不过,时间过的也快啊,等到他做县委书记的时候,也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老实说,因为变动得快,谈书记十几年并没有真的做成什么大事,一直到他做县委书记的时候,才放了开手脚,河西村的老百姓才感觉,原来的那个书记又回来了。谈书记做县委书的那几年,就一个字,猛!”


一切利己的生活,都是非理性的,动物的生活。 —— 列夫·托尔斯泰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05: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二章 僵局(1)

谈话之间,P县政府二招已经到了,还没有听完故事的林清雅意犹未尽,但是,一进大门,林清雅的这种感觉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阵势,太紧张了。院子里平时空旷的停车厂上,今天挤得满满当当,省牌的、市牌的、县牌的各种各样警车和小汽排列的整整齐齐,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武警战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让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林清雅产生了强烈的战前兴奋感。老杨停好车,林清雅二人迅速下车,直奔大会议室。

    虽然离开会还有二十多分钟,但两个人一进门就可以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和压抑。若大的会议室,除了主席台上的位子还空着以外,下面已经基本坐齐。会场极安静,一根针掉地下都可以听得见。很多穿着制服的警察和穿着便装的纪检干部都在闷头抽烟,把刚进门的林清雅呛得猛咳了几声。

    林清雅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在台下的第一排,上面摆了席卡。蓝煜星很直观地判断,到了县里,林清雅这个级别的干部还坐不了主席台,今天的会议级别不低啊。

    蓝煜星在后面找了一个位子座了下来,抬眼望去,正前方悬挂着一幅醒目而又刺眼的红底白字会标:“928大案战前动员会”,会标的下面是主席台,摆在正中的席卡上霍然写着市委书记黄柏强的大名,他的下首是何昊,这个名字蓝煜星听说过,他是省公安厅分管刑侦的副厅长,然后依次是市委副书记、市政法委书记、市纪委书记冯德明,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孙继尧,市法院院长、检察院检察长也位列其中,唯一一个处级的干部是P县的县委书记赵振东。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了,这时,几位坐主席台领导从后面走了出来,一个个表情严肃、面色阴沉,使得场面愈发压抑。

    会议开始了,率先发言的是声音低沉的冯德明,看来,他今天既是会议的主持人,也是讲话人之一。

    “同志们,在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喜迎国庆佳节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召开这样一个会议,我个人的心情十分沉重。今天的会议,主要任务是研究、部署928连环杀人案的侦破工作,动员和组织全市公安干警、纪检监察工作人员全力以赴、艰苦奋战,用最短的时间、最高的效率,迅速破获928杀人大案,把杀人凶手绳之以法,还案情一个真相,还老百姓一个平安。”

    简单的开场白以后,冯德明开始介绍会议的议程和出席会议的人员,然后,着手对案件侦破工作进行安排。他的部署很业务,很具体,但也很程式化,对蓝煜星来说,比较实质性的内容只有两条,一条是成立了专案组,专案组组长是冯德明本人,林清雅和公检法三长是副组长,成员是市纪委监察二室主任袁小刚,市公安局副局长、刑警大队大队长李强,P县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马勇明、P县公安局局长田锋,专案组下设公安刑侦和纪检监察两个工作小组,李强是刑侦工作小组的组长,纪检小组的组长是袁小刚,蓝煜星自然在这个组。第二条实质性内容是下达了军令状,限期十五天破案,如果到时间案子破不了,自冯德明以下,每个人都要接受处分,轻则党政纪处理,重则免职。看来,市里对这个案子是下了狠心了,包括蓝煜星在内,每个分到任务的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冯德明讲话完毕,紧着讲话的是省公安厅的何昊副厅长,作为业务指导单位,在地方领导面前,何昊的言辞相对要婉转一些,但他也带来了省政法委和省公安厅领导的指示,要求限期破案。这让大家心理上的压力又重了一分。

    最后发言的是市委书记黄柏强。这才是今天会议的一号人物,如果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会议室里以科级和科级以下人员为主的公安干警和纪检干部们是很难在这样小规模的会议上见到市委书记的,所以,对于他要说的话,大家都很期待。蓝煜星也在观察,自从工作以来,他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个市委书记呢,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同志们,刚才德明同志的第一句话就说,他的心情很沉重,我也一样,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是一样,这是好事,说明大家有压力,知荣辱。希望大家记住9月28日这一天,这一天,是全市政法干警的耻辱日。”没让蓝煜星失望,黄柏强刚开始就给了大家深深的震撼。

    “我相信,这种耻辱感大家和我一样感同身受。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犯罪分子居然敢明火执仗地持枪杀人,还有,联系到之前一个案子,犯罪分子居然把作案地点选择在我们纪检监察机关的办案点,这种嚣张的气焰,是一种挑衅和蔑视,是对党和政府的挑衅和蔑视,是对P县乃至整个S市国家机器的挑衅和蔑视,是对所有负责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司法干警的挑衅和蔑视。大家想一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我们破不了案,如果不能让犯罪分子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后老百姓还能信任我们吗?外商还敢来P县投资吗?犯罪分子还把我们的公安干警放在眼里吗?”说到这里,黄柏强的愤怒了,所有的与会人员,包括主席台上的一部分人,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犯罪分子装备精良,凶残狡猾,论战斗力,甚至要强于我们的大部分干警;我也知道,面对这样危险的敌人,我们的干警甚至会流血牺牲,但是,这都不是我们退缩的理由,因为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肩负着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光荣职责;我们还要知道,无论犯罪分子有多凶残,多狡猾,但是,和我们相比,都是渺小的,微不足道,因为我们代表的是正义,因为我们的身后,有全市六百万人民和党委、政府的强大后盾。”说到这里,黄柏似乎有些动情,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同志们,928的耻辱,不能永远压在我们的心上,要想抹去这种耻辱感,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刚才德明同志说的,把杀人凶手绳之以法,还案情一个真相,给老百姓一个安全感,对这一点,大家重任在肩,义不容辞。我相信,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人民的期望,一定会不辜负党和政府的重托。”

    说到这里,黄柏强喝了口水,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平缓的语气说:“同志们,对破案我不懂,你们才是专家;对破案工作的安排,刚才德明同志说的很具体,我也不想外行指导内行,在这里罗嗦太多,最后,我只想以我个人的身份,以一个S市普通公民的身份,对大家说三个字:拜托了!”说到这里,黄柏强站了起来,对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会议结束了,没有欢呼,也没有掌声,只有那种令人无比压抑的沉默。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警察和纪检干部,已抛开了一切杂念,他们的心中,只有责任,只有案子,只有决心。

生活是不公平的,你要去适应它。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06: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二章 僵局(2)

会议结束以后,庞大的办案机器开始运作。数百名公安干警各领任务,深入到每一个角落,开始了沙里淘金一般的外围调查取证工作。

    公安局悬出重金,征集办案线索,S市电视台、P县电视台、S日报、S晚报同时播发了悬赏破案的通告,P县的大街小巷乡镇村庄也都贴满了这样的通告:

    9月28日下行6时许,在P县县城黄河路9路公车站台和富贵花园住宅小区内,分别发生两起枪击案。两名凶手均持64式手枪,戴深灰色头盔、着暗灰色运动服,骑本田250深灰色摩托车。任何公民发现案件线索,均可向公安机关报告。凡提供线索协助破获案件或抓获任何一名作案人员的,由S市公安局奖励人民币10万元,并对举报人绝对保密。

    与外面的热火朝天相比,此时,对驻在二招工作小组的核心层成员们,冯德明还在进行着最后的交待:“对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嫌疑人显然是董守业。在这里,我们应该表扬P县的纪委和公安局的同志,他们的前期工作做得非常好,案发以后,对董守业本人和他的家庭、办公室监控都是无懈可击。现在,市纪委已经决定,作为重大怀疑对象,对董守业实施双规。但是大家头脑要清醒,这次双规和以前不同,我们尚未掌握有力的证据,目前我们已经可以确定的董守业的错误,只有违规给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办证这么一条,严格地讲,根本不符合双规条件,只是因为案情过于重大才特事特办,请大家务必在尽量短的时间寻求突破,否则会造成很大的被动。现在,由市公安局出面,到董守业家搜查,纪委的同志随行,请刑大的李大队长、袁小刚主任,蓝煜星同志,再带两名经验比较丰富到干警和两名P县公安局的同志到董守业家和他的办公室搜查。今天的行动,董守业可能会有所防备,我们也要有拿不到证据的心理准备。”

    听到这里,袁小刚和李强都答应了一声:是。冯德明又说:“你们还要注意,董守业是侦察兵出身,虽然年龄大了,但身手仍然和普通人不同,你们要防着点,以免他狗急跳墙。”

    “放心吧,冯书记,看守董守业的几位同志都是刑警队里的格斗高手,两人一班,不会出问题的。”案子究竟能不能破李强心里没底,但看人他还是有把握的,心里还暗笑了一句:“您以为咱们刑警队是你们纪委呐,看个人,人被杀了,看人的人还不知道”。

    “这就好,那你们行动去吧,我要先回市里去,这里由林清雅同志全权负责,但也要和家里保持密切联系,我要随时掌握案情的进展情况。”

    林清雅点了点头。冯德明出门以后,蓝煜星等人随即坐上了一辆面包车,直奔董守业的家。路上,随行的P县干警向他们介绍了董守业家的情况。

    董守业家住在县委第二宿舍,这个宿舍建了有十年左右,曾经是P县档次最高的住宅区。当时,由于县委第一宿舍不够用,P县便在这里另建了一处,因为是新建的,所以,档次比较高,全部是单元房,比一宿舍平房和筒子楼要好许多,能够有资格住在这里的,全部是县直机关和乡镇的正职领导干部。当时,董守业正好转业,虽然职务是副科,但他在部队是正营,相当于正科级,而且是立过二等功的战斗英雄,地方上比较重视,便也分到了一套。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几年不到,P县的发展又换了一层天。三年前,县委把一宿舍进行了重新改造,根据新的房改政策,一宿舍按市场价对大院里的工作人员和全县的科级以上领导干部出售,无房户可以享受货币化分房政策,不足的部分自己补上。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虽说是市场价,但一宿舍紧靠县政府,是绝对的黄金地段,而且住在县委一宿舍长久以来就是身份的象征,有钱也买不到。所以,当初迁往二宿舍的科级干部,只要够条件的大都纷纷回一宿舍买了房。极少数没去的,都是在任的时候没有什么积累、现在又已经退下来无权无势的,买不起。只有董守业家例外,大家很奇怪,作为新任的国土局长,他有权有势,又做了几年的党委书记,难道拿不出十来万块钱?少数比较了解董守业的人说他是真的买不起,可又没人相信。

    进了董守业的家,蓝煜星的第一感觉是,想从这里找到什么证据,实在是太难了,相对于他的身份,这个家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寒酸。

    董守业家大约有七十平米,两室一厅,从房型设计上看,比较落伍,客厅很小,围着客厅四周的全是一个一个的门,果然是十年前的水平。不过,单纯从视觉效果上看,这房子看起来反而宽敞些,因为,没有很多家具。客厅里是水泥地面,没有铺地板,厅里最主要的家具是一张黑色仿皮三人沙发,因为时间比较长,边角的地方已经磨破了,露出了白色的衬布,但整个沙发看起来很结实,这是老产品的共同特征。沙发前是一个木制茶几,同样粗壮而朴实的结构,和沙发在风格上倒是一脉相承,显得很协调。茶几和整个客厅一样,虽然简陋却一尘不染,而且被擦得锃亮,看得出来,董守业家人很爱干净。

    客厅里,比较醒目的是挂在沙发背后的一张大照片,有点像普通人家把婚纱照挂出来的感觉。照片上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戴着清化大学的校徽。这时,随同的P县刑警说,这是董守业的儿子和女儿,他们是P县的一段传奇。

    两个孩子是双胞胎,上高中的时候在P县一中,绝对是一对神童,兄妹两同年级不同班,每次考试榜首之争都是这两个孩子的好戏,其它人只有第三名的份。高考的时候,两个孩子共同报考了清华大学的生物工程专业,让全校老师大吃一惊,清华的这个专业在全省只招两个,本来一个学校在填高考志愿的时候,一般都尽可能把尖子生分配开来填不同的学校,这样不至于撞车,像这种不但填一个学校还填一个专业的情况,从来就没有过,属于典型的自相残杀,何况这对自相残杀的还是亲兄妹呢。

    知道了两兄妹的想法,包括董守业在内,学校的老师直到校长,比较懂行的亲朋好友,无数的人都来做思想工作,要求他们分开填志愿,没用。两孩子说了,就要上清华,就是喜欢这个专业,而且,非得一起上不行,如果有一个考不取,就都不上,明年再考。

    董守业性子倔是出了名的,没想他的孩子比他还倔。高考成绩下来以后,父母亲、两个孩子的任课老师没有勇气打听他们的分数,都在等着悲剧的发生,没想到,发生的不是悲剧,而是奇迹,这兄妹俩,双双以631分的高分,并列全省高考理科状元,最后双双被清华录取。

    听P县的两位刑警介绍,蓝煜星注意到一个奇特的情况,他们在提到董守业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以董局长称呼,言语中,并没有因为他现在是嫌疑人就失去对他的尊敬。
为了生活中努力发挥自己的作用,热爱人生吧。 —— 罗丹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07: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二章 僵局(3)

蓝煜星一边根据袁小刚的指令做他自己的事情,一边关注刑警上几个人的搜查,他很满意。他们做得很专业,很细致。应该说,董守业家的房子和他以前光顾过那些豪宅别墅相比,搜查的难度要小很多。凭他的经验,蓝煜星在有心地观察,这座房子里会不会有什么夹层、暗室,一遍滤下来,答案是,没有。

    房间里的大件一目了然,没有市值超过一千元的东西,14吋的卧式熊猫彩电,单门的香雪海冰箱,单缸的水仙洗衣机,都是古董级的;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电饭煲,一个电熨斗,一个电动剃须刀,还有一个电蚊香器,一个手电筒,这是董守业家里所有的家用电器。


    房间里只有一个五开门的大衣柜,没有壁橱,五分之三的部分放着被子、褥子,都很陈旧,也有几件新的但都没有拆封,估计是单位发的福利或者是参加一些活动的纪念品,主人没舍得用。另外两个门是两个人的衣服,塞得满满当当,董守业的衣服很有特点,清一色的国土局制服,夏装秋装冬装,洗得很干净,熨得也很平整,此外就是一些内衣什么的,放在下面的抽屉里。她妻子也差不了多少,衣服倒是五颜六色,可在蓝煜星看来,所有的衣服加起来也没有林清雅的一套衣服值钱。

    这时,那边的李强叫了一声,袁主任,来看看。袁小刚过来,看到李强在董守业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一个记帐本和几个存折,他大感兴趣,赶快过去,先是把存折翻开了看了一下,放在一边,然后又细细地阅读那本厚厚的记帐本,在看的过程中,脸上的表情逐渐由兴奋变为失望,显然,没有任何收获。最后,他把东西扔给蓝煜星:你看看吧。

    蓝煜星打开存折和记帐本,细细地看了起来。

    存折是两口子的工资本和几张零存整取的存单。每个月董守业的工资是2200元,他的妻子是800元,也就是说,身为国土局长、在地方上干了十来年领导干部的董守业,他的老婆到现在还是个临时工。另外几个存单每个月存1500元,一年一万八,总是在每年的九月份起存,到第二年的九月份取出,可以看出,这是两个孩子的学费。

    再看看记帐本,是董守业家生活收支的现金日记帐,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这家人的收支情况,每个月家庭的生活费400元,给两个孩子分别寄生活费300元,给在农村的母亲寄100元,另外四百元是用于人情往来。每年底,董守业大约可以领到6000元左右的年终奖金,这笔钱是这个家庭很关键的一笔收入,用来给大人小孩添新衣和过年,大约用到3000元左右,其余3000元是存着的,作为家庭的备用金,但是,三年来,每年都有诸如母亲生病这样的事情要花上一两笔,所以,这笔备用金也没有什么节余。

    看到这里,蓝煜星有些难以理解。这个本子已小用了很多年了,纸质都有些泛黄,不应该有造假的可能。如果董守业花几年的时间每天一记来造本假帐用以应付纪委的检查,那这个人也过于可怕了一些。可如果是真的,一切就都可以理解了,为什么这个家庭这么多年没有添置过一件象样的家具,为什么身为局长的董守业唯一得体的服装就是制服,为什么大家都有钱买新房而董守业却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委屈在这个早已被遗忘的第二宿舍,就是因为一个字,穷!

    可以看出,董守业的家庭负担很重。他的妻子没有正式工作,还有两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孩子和一个住在乡下弟弟家里的体弱多病的老母亲。这样的情况,放在谁家都不会好过,都会和董守业一样,但偏偏是在董守业家里,人们就会觉得不正常,为什么?因为他是局长,是财大气粗的国土管理局的局长。P县国土局,每年土地经营的收入五个亿以上,各类行政性收费上千万,除了土地经营收入要上缴财政以外,那上千万的资金,都要经过董守业本人的一支笔才能用得出去,这是一个巨大的可以转化为经济收入的权力,董守业为什么不用?水过地皮湿,他只要使用那么一点点,收上个千分之一的回扣,这个家庭都不必过得如此辛苦,他真的没有用吗?一切,等局里的审计结果出来之后就可以清楚了。

    蓝煜星正思考着,又听到了一声惊喜的叫喊,原来,两名公安人员从大衣柜最底下的被子下面,找到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盒子。盒子拎在手里有明显的沉重感,解开红布,是一个十分精美的枣木箱子,边角镶着铜饰,中间有一个铜扣环,上面锁了一把小铜锁。看得出来,这个箱子材料虽然不珍贵,但是工艺精湛,而且是有些年头了,保管得如此细心,里面肯定是最珍贵的东西。感觉会有所突破的袁小刚有些兴奋:“打开看看!”

    箱子打开了,铺在上面的,是一块折了好几层的红布,打开红布,房间里顿时金光闪耀,镶在红布上面的,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各式各样纪念章和勋章,每一块纪念章和勋章的下面,都用钢笔工整地写上了黑字:

    1979年4月,参加中越自卫反击战,获“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纪念章一枚

    1980年5月,因战功立三等功一次,获军功章一枚

    1982年1月,因战功立三等功一次,获军功章一枚

    1983年9月,因战功立二等功一次,获军功章一枚

    1984年9月,获“老山、者阴山自卫还击作战胜利纪念章”一枚

    ……

    再往下,是厚厚的一摞各种各样的奖状和荣誉证书,部队的,地方的,有的已经很陈旧,有的还是崭新的。看到这里,蓝煜星和大家的感觉一样,无语而沉重,甚至有人心里在发出这样的疑问,这真是一个涉嫌巨额受贿和杀人的嫌疑犯的家吗?

    搜查是以平方厘米为单位进行的,每一寸地面和墙壁,每一件家具和装饰,甚至是每一件衣服的夹层都认真地查过了,没有任何与他们家现金日记帐不符的现金、存折、银行卡,也没有任何首饰名表之类的奢侈品。可以说,今天搜查的唯一收获就是见证了董守业生活的俭朴,战功的卓著,成绩的显著……
贫不足羞,可羞是贫而无志。 —— 吕坤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三章 攻坚(1)

从董守业家里出来,下午,蓝煜星一行又赶到董守业的办公室,依然是一无所获,几个人失望地回到办案点。当然,这一切也都在意料之中,无论搜查的结果如何,都不影响今天的审讯。毕竟,这个案子的目标太明确了。

    回到二招以后,专案小组办公室一片忙碌,好几组工作人员都在紧张地梳理着各条战线报上来的大量信息。

    这一天,公安局的专线电话收到群众举报的信息187条,绝大多数是目击信息,虽然对破案帮助不大,但还是能够从中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两名杀人犯在作案5分钟以后,在县城北环路出口处会合,驾驶摩托车向北逃窜,在距离P县县城150公里处的J省与L省的交界处一条乡村小路上,弃车逃逸。摩托车被推进道路旁边的水沟,被群众发现后,报告当地派出所。由于这条道路是地处远离村庄的田野,当时又是夜晚,所以,无人发现弃车时的情况。

    再查,两辆作案用的摩托车均属当日下午S市的被盗车辆,一辆是在28日上午2点30分在S市供销大楼门前被盗,一辆是28日下午2点35分在市百货大楼门被盗,其中,在S市百货大楼门前的车辆被盗时间与车主离开车辆的时间只有一分钟。有目击者告知,的确见到一名戴灰色头盗的人骑着丢失的那辆本田二五零摩托车离去,但当时根本感觉不到那是在偷车,就像骑自己的车子一样,跨上以后打火便走。两位失主在车辆遗失后均已拨打110报案。经查,两车辆的失主均无配合作案的可能。

    位于S市通往P县一个加油站有工作人员报告,二十八日下午三点四十分,有两名骑深灰色本田250摩托车的车手在此加油,一个加了10公升,一个加了7公升,均已加满,整个过程中两人就说了“加满”两个字,没有摘下头盔,说的是普通话,听不出来是哪个地方的口音,也没看到面容,但两个人的身材都是中等偏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之间。

    这一天,公安部门还对全市的非法持枪情况进行了突击整治,共没收五四式手枪三把,各式土枪517把,处理非法私藏枪支人员415名。但是,未发现与案件有关的64式手枪。此外,P市公安机关还对周边驻军进行了会照,要求提供驻军枪支的被盗情况,知道案情后,有关单位十分配合,提供了大量情况,但在本市和周边范围内未发现64式手枪被盗案。

    这一天,S市的公安机关在调查928持枪杀人案的过程中,除破获大量的私藏枪支案以外,还顺带破获抢劫案三起,盗窍案45起,铲除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两个,但均与此案无关。除此以外,被刑侦部门寄予厚望的秘密力量也完全被动用了起来,但是,依然一无所获,所有警方的线人对此案的背景均毫不知情。

    看到这些报告,刑警大队长李强叹了一口气。很明显,今天动用了上千的警力,发动了各方面的力量,一天忙下来,基本上是徒劳的。犯罪分子的去向已经明了,但已经出省,现在究竟是在天涯还是海角,谁也搞不清楚。唯一可供辩识的犯罪工具是摩托车,倒是找着了下落,可线索也完全断了。也就是说,除非出现奇迹,比如了解内情的人员在巨额悬红的驱动下主动向公安部门提供线索,想通过杀手这条线来破获案件的努力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

    了解到这些情况,蓝煜星倒吸了一口凉气。作案的前后,犯罪分子胆大心细,两名杀手配合娴熟,时间安排周到细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而且,犯罪分子对P县的县城和农村交通线路非常熟悉,这都是建立在充分的前期准备工作的基础之上的,杀手在省界处弃车逃逸后也肯定有人接应。这一切都可以证明,这起案件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得了的,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团伙;绝不是一次随机行动,而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再联系到前一天晚上他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办案点把杨鹰谋杀,而纪委连自杀还是他杀都没搞清楚。对这样的案件,要想破案,就凭现在S市公安部门的力量,好象只有撞大运了。

    晚饭的时候,林清雅,袁小刚,李强,刑警大队的一个副队长,还有蓝煜星,这是留在P县的专案小组的核心成员,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但是,并没有很多的办法。袁小刚的意见就是强审董守业,只要从他那打开突破口,一切就解决了;李强还没有完全放弃对外围调查取得成果的幻想,毕竟这才一天,保不准明天就能发现什么线索,但在董守业的审讯上与袁小刚意见想同。

    这是,林清雅把目光投向了蓝煜星:“蓝煜星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尽管林清雅做得看起来很自然,但蓝煜星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的目光里是寄托着一种依赖,好像从他这儿就一定能够得到她所需要的答案似的;甚至,他还看出一丝激将的意味:“你不是能干吗?露一手我看看?”

    此时,蓝煜星躲无可躲,也不想躲,只好尽可能谦逊地开了口:“林书记,袁主任,李大队,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听到蓝煜星的话,袁小刚立刻把光投向了蓝煜星,这小子一向有点灵气,搞不好他真的有什么锦囊妙计呢,现在最重要的是破案,如果说得不好的话,说完再鄙视不迟;李强也在看着他,和袁小刚不同,李强的眼中满是不信任,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老子破过的案子比你见过的案子还多,你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这时,蓝煜星说话了:“我感觉有两个线索可以查一下,一是查一查董守业的老部下,有没有可以为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二是查一查他在清华大学学生物工程的那两个孩子,有没有接触到DF2的可能。”说到这,蓝煜星就停了下来。

    听完蓝煜星的话,李强立马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叫到:“对啊!有必要查查董守业的老部下,这件案子别人做起来可能很难,需要大量的金钱铺路,还不一定保险;但对董守业来说,难度并不大。董守业是对越自卫还击战时的侦察连长,后来是特种部队的侦察科副科长,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部下,都是干这种事情的好手;如果真有那么两三个可以为他卖命的老部下,这事就很容易办成。经过战火的洗礼,这些人都有着高超的战术素养,只要提供一份比较详细的路线图,这对国土局长来说也容易,他们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拿出方案并且付诸实施。”

    袁小刚也说:“不错,应该查一查他那两个孩子。那个DF2被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好像天上少有地下难寻似的,可要是放在清华大学生物系的实验室里,什么搞不到啊,估计比那东西更离奇的玩艺儿也能培养出来,明天就要派人到北京去调查一下。”

    等两人说完以后,林清雅开话了:“三位同志说的很有道理,晚上我就向冯书记汇报,派人到北京和董守业原来的部队去调查一下,看能不能取得什么成果。”

    李强和袁小刚有些得意,自己想出了这么好的办法,至少是从蓝煜心不经意的发言中捕捉到了这么好的思路,还被领导表扬了,怎么能不得意呢?蓝煜星倒是一脸的漠然,被林清雅看在眼里,心里想的是:这才是范志杰的风格。
奢者狼藉俭者安,一凶一吉在眼前。 —— 白居易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三章 攻坚(2)

当晚,经请示冯德明书记同意,由袁小刚和李强牵头,提审董守业。冯德明书记要求,要对董守业进行强有力的政策攻心,全力攻坚,务求突破。

    提审前,袁小刚给参与审讯的同志开了一个简单的碰头会,对审讯工作提了一下要求。袁小刚已经意识到,对董守业的审讯将是一场艰苦的持久战,所以,他强调:“在审讯中,第一,要非常耐心。鉴于董守业的工作经历,他对审讯和反审讯有着丰富的经验,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困难,对此,我们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决不可心浮气躁,更不能搞刑讯逼供。第二,要足够细心。对董守业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要重视,仔细分辩他语言的直伪,同时要抓住他的逻辑错误,迫其就范。第三,要有恒心。这次审讯成败的后果双方都十分清楚,如果董守业招认了,等待他的将肯定是死刑,董守业也肯定会顽抗到底,我们要和他比恒心,比毅力,不要指望一蹴而就,毕其功于一役。”

    一番交待之后,几个人来到审讯室。蓝煜星看了一眼,这间审讯室才是真正的审讯室,窗户被十毫米的钢筋封得结结实实,房门也是强度足够的防盗门,反锁上以后,犯人绝无逃窜的可能。房间里,只放了一张长条桌和一个长条櫈。灯光亮得有些刺眼,进去以后让人有一种心烦意乱的感觉。门外,是一条十米长的密闭通道,通道口也是一扇铁门,门口是一间值班室,值班的又是两个荷枪实弹的刑警队员。

    这时,董守业被两名强壮的刑警队员带到,到目前为止,蓝煜星才第一次看到董守业的尊容。

    眼前的董守业,头发花白,长不过两指,标准的军人发型;面容清瘦,脸色黝黑,几道皱纹深深地刻在额前,让人一眼看去就会感慨岁月的无情;两眉上扬,双目炯炯,鼻子呈鹰钩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双肩宽阔,胸大肌突出,露在短袖制服外面的两条小臂肌肉一条一条地暴起来,衬以与面色相同的黑色皮肤,给人一种钢铁般的力量感;一双大手,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第三指节处长着浓黑的毛发,一直延伸到指关节,指关节明显突出,看得出来,这是一双经过长期力量锻炼的手。站在审判桌的对面,董守业静立如松,依然保持着标准的军姿。

    看着董守业,李强开始问话:“姓名?”

    “董守业。”

    “年龄?”

    问到这里,董守业抬头看了李强一眼,静静地说:“不对吧?警察同志,我是被纪委双规的党员干部,不是被刑拘的犯罪嫌疑人,好像不应该是公安部门来对我进行审讯吧。”

    “董守业同志,请端正你的态度,参与审讯的,全部是纪委抽调的工作人员,你没有理由对他们的身份进行质疑。”袁小刚的语言虽然客气,态度却是声色俱厉。董守业不语。

    袁小刚接着说:“年龄?”

    “五十六岁”

    ……

    一番走过场式的问话之后,袁小刚切入正题:“董守业同志,经查,原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杨鹰,以三千四百万元的成交价,拍下P县的一块住宅建设用地,成交之后,并没有及时缴纳土地出让金,而县国土局的工作人员,在经过你的同意之后,违规为其办理了土地使用证。随后,杨鹰凭借土地使用证,在银行办理了巨额抵押贷款,请你对此事作出解释。”

    董守业想了想,回答道:“关于办理土地使用权一事,我承认,存在违规操作现象。但是,县委赵书记曾多次强调,对待外来投资,只要不违反原则,不违背“三个有利于”标准,能办的立即办;一时办不了的,创造条件尽力办;不能办的,尝试其它办法变通办,不以任何借口和理由拖延办事时间,杜绝任何影响和破坏投资环境的人和事。杨鹰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属招商引资项目,已经在县招商局得到确认,我之所以同意提前办证,主要是落实县招商引资优惠政策,给外商提供最大程度的便利。”

    “强辞夺理!你这样做叫不违反原则?在土地出让金没有到位的情况下,私自为开发商办理土地使用证,使得杨鹰在毫无财产抵押的情况下,从银行获得巨额贷款,作为国土局的主要领导,你应该清楚,如果杨鹰携款潜逃,将给国家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这就符合三个有利于?”袁小刚的问话越发严厉起来。

    “不错!在这件事情上,我的做法的确欠妥,错误地领会了县委的精神。不过,事后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土地使用证杨鹰本人一直没有拿到,他在办理抵押贷款的过程中,我也全程监督,并和金融单位进行了有效沟通,资金打到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帐上以后,立即就转入了财政帐户,根本没有给国家财产造成任何损失。以上,都是有据可查的。至于违规办证一事,我本人承担全部责任,愿意接受组织处理。”董守业平静地说。

    “我们已经了解到,你在为杨鹰违规办证的过程中,曾经收受巨额贿赂。对这一点,希望你能向组织坦白,并及时退回赃款,争取宽大处理,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严惩。”袁小刚已经非常清楚,和别的贪官四面开花不同,董守业的案子十分特殊,只有这么一条,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这次审讯就是一次比毅力的攻坚战,单刀直入也没什么。

    “绝无此事。我没有收受杨鹰一分钱,如果你们坚持认为有,请拿出证据来,我没有什么好坦白的。”董守业干脆而坚决。

    董守业的态度,也在袁小刚的预料之中,如果这么容易就认了,那办案也太容易了。但袁小刚依然自信十足:“不说是吧,看你能坚持多久。”所以,袁小刚决定不再跟他罗嗦,对蓝煜星说,我们走。

    出了房门,袁小刚对蓝煜星说:“不用担心,撑不了几天,他的意志就会崩溃的。人的意志再坚强,也强不过科学。在现代化的审讯方式下,除非他是超人,总会有一个极限的,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小子,学着点。”

    蓝煜星并不否认袁小刚的观点,老实说,这么多年来,他也没见过在双规中能够完全做到守口如瓶的人。最难的就是那个缺口,缺口一旦打开,接下来就是竹筒倒豆子,可是,这件案子太例外了,这个人也太例外了,董守业真的会如袁小刚所愿吗?蓝煜星有些怀疑。

    (今天是泸沟桥事变纪念日,虽然我算不上是愤青,但也能看到,日本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中国最危险的敌人,国人当自强,国货当自强,呼吁大家一起抵制日货)
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 陶渊明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三章 攻坚(3)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四天过去了……

    没有任何进展。冯德明那边,第一天打来两个电话,第二天打来三个电话,到了第四天,谁也记不清他究竟打了几个电话。看得出来,老头子真的是着急了,十五天的办案期限摆在那儿呢,到时候破不了案,下面的人要受处理,冯德明的面子也不好看。

    李强是最急躁的,几天下来,无论怎么问,董守业反来复去的就是那么几句话。如果抓到的是个小偷流氓什么的,估计他早就控制不住要动手了,揍两下解解气也是好的。可是,他面对的是,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是一个尚且在职的正科级干部,还是一个军功章满身的退役军人,无论是哪一点,都不允许他这样做。何况,他也是军人出身,公安队伍,本来就是退伍军人最集中的地方,部队的情结是所有退伍军人都无法割舍的。

    工作的时候当然不能感情用事,但李强在了解了这么多董守业的情况以后,心里甚至隐隐地盼望,如果这一切不是他做的就好了。有时,他甚至对那些摆明了的事实产生了怀疑,但他又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以董守业的能力和智商,绝不会因为什么维护投资环境的问题就给杨鹰提前办证。而且,他所说的话看起来是能自圆其说,但绝对经不起推敲。贷款的时候,他应该很清楚地知道杨鹰是在空手套白狼,按他的说法,证书他并没有交给杨鹰,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有挽回的余地,为什么要担那么大的风险去帮他贷款?如果没有利益的趋动,白痴也不会这么干,何况是精明能干的董守业。他那句给投资商提供便利的托词,鬼都不信。问题是,现在一切都是死无对证,审批人,总帐,出纳,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财务上的三个经办人,已经全部死亡,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公司帐上,明明白白地被杨鹰提走了两百万,用途不明,不在他的手里,又能到哪儿去呢?

    想想作案人的手段,李强也不由得暗自心惊,真他娘的狠啊。后来被杀的两个人,的确是帮助杨鹰办理了提款手续,但这笔钱究竟是什么用途,他们未必就十分清楚。董守业这么干,绝对是斩草除根,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摆明了是要对抗到底了。

    袁小刚也在犯愁。显然,对困难的估计是不足的。四天的连续审讯,没起任何作用,这是袁小刚前所未见的。在他的经验里,还没遇上过能够三天不张嘴的人。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审讯的是一个镇的党委书记,土皇帝当惯了,刚开始的时候,态度特别嚣张,和办案人员硬抗,还骂骂咧咧的,把办案人员给惹急了,手段加倍儿地狠。还没满48小时,就主动要求办案人员拿笔和纸给他写交待材料,几个坏小子愣是装作没看见,差点让那个家伙精神分裂。董守业倒好,四天下来,居然还是那一副崴然不动的军姿,跟刚进来似的。这特种部队都是怎么训练人的呢?这还是人吗?

    对这一切,蓝煜星都看在眼里。想让董守业开口,办法不是没有,但他不能用,至少现在不能用。以前在惩办那些贪官的时候,范志杰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特别是遇到那些出卖国家利益、群众利益谋取私利大肆挥霍荒淫无度的家伙,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常常让林正祥乍舌不已;但是,他也有仁慈的时候,有时甚至会把原则抛在一边。那次查沈阳远华走私案的时候,有个涉案人员,是个小人物,拿了人家十几万块钱,后来了解到,这个人胆子比较小,不敢不要,又不敢踏踏实实地花,一直是把别人给的钱偷偷地存进廉政帐户,最后拿了两笔,只是因为他的孩子得了尿毒症,需要那份救命钱。而且,他本人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最后,范志杰连钱都没追就把人给放了,还给他做了假材料,说他很廉洁,不但把所有的脏款上交,而且主动检举揭发,又把几封匿名的检举信也安在了他头上。后来,这家伙就成了内部了解的出污泥而不染的典型,虽然出于他的安全考虑没有宣传他,但几经调动,现在已经由当初的一个海关的小办事员提到了副处级。因为这事,最坚持原则的林正祥和他大吵一通,但最后也不得不妥协。当然,这种事情也仅限于他们两个人知道。

    现在,面对董守业,虽然蓝煜星也认为,董守业肯定是拿了钱了,但是,他分析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从表象上看,董守业是耐得住清贫的人,这些年来,如果他经不起诱惑,早就应该以身试法了,不会等到今天,那他拿这笔钱,肯定有他的苦衷。如果是这种情况,如果把杀人灭口的事抛开,以他的性格,这个案子交给他办,他很可能会网开一面的;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董守业城府极深,内心贪婪而不露痕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就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了。不过,在一切还没有显山露水之前,蓝煜星决定按兵不动,他在等着北京和部队里的两组人员的调查结果。

    这时,袁小刚过来了:“小蓝,你过来。”

    蓝煜星跟着袁小刚进了一个房间,正好林清雅也来了,李强还有两个风尘仆仆的公安人员正坐在房间里。原来,是到部队调查的那一组同志回来了。

    李强开口了:“你们汇报一下情况吧。”

    其中一位开始汇报:“首先汇报领导最关心的内容,我们这次调查,没有拿到对破案有帮助的重要证据。”长期在刑侦一线工作的的干警,说起话来就是这个风格,决不卖关子,决不罗嗦,先把结果说出来再谈其它的。

    李强自然熟悉他们的表达方式,点了一下头:“接着说。”

    “董守业在部队的工作经历比较复杂。三天来,我们从上往下,从旅机关开始,一直到他上军校前所属的连队,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明察暗访,带着的问题是领导交待的,看有没有可以为他出入死的部下和兄弟,答案是,无数!”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目瞪口呆:怎么会是这样?

    “连队,军校,再回到部队,几经调动,董守业的带过的兵有多少,我们两个人根本统计不出来,而且,据我们接触到的董守业的老领导、老战友讲,只要是跟董守业干过的,特别是一起上过战场的人,不能说全部,但大多数只要董守业吱一声,他们绝对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已退役,分布在全国各地,无法逐个排查,所以我们才回来向组织汇报,如果需要排查的话,必须加派警力,并取得全国各地公安部门的配合才行。”
春蚕到死丝方尽,人至期颐亦不休。一息尚存须努力,留作青年好范畴。 —— 吴玉章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四章 转机(1)

听到这里,蓝煜星问了一句话:“董守业在部队里退役前有没有出什么事啊?”

    两个刑警吃惊地看着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小伙子:“你怎么知道?”

    对董守业的资料,蓝煜星曾经仔细地研究过。他一直有个疑团没有解开,董守业在退役的时候是正营,而且干了已经有两年了,按部队的常规,一般正营职干部转业以前都会突击提拔一级,因为部队干部到地方以后,一般都会降个一到两级使用,这就让回家的同志心理上平衡一些。但董守业却是以正营职的身份转业的,这说明,他在部队要么是得罪什么领导了,要么就是犯什么事了。如果他在部队的时候就不干净,这个人就没有值得同情的了。

    林清雅和袁小刚也从刑警的语气听得出来,蓝煜星的判断是正确的,便也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汇报的刑警。

    “这件事我们也是很偶然地听说的,告诉我们的是董守业的一个老部下。董守业转业前的确有些问题。他在做副科长的时候,负责旅直属侦察连的工作。当时,连里有一个战士情绪不大好,被他发现了,就找这个战士谈心。在部队里的时候,他是战士们最信任的人,这个战士也就跟他汇报了情况。小伙子是个农村兵,在家里谈了个对象,两个人感情非常好,就等他退伍以后回家结婚。那姑娘长得挺漂亮,却被村支部书记的儿子,一个村里有名的花花公子给看上了,整天软磨硬泡,姑娘当然不同意。后来,有一天晚上,趁她家没人,那花花公子居然把姑娘给强奸了。”

    听到这里,李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妈的,无法无天了,要是给我碰见,非阉了他不可。”说完以后,忽然想到林清雅还在场呢,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听到大队长的话,刑警队员来不及注意他尴尬的表情,当即就憋不住地笑出声来:“可不是给阉了嘛。”

    “啊?”一句话说得李强和袁小刚都吃惊地叫出声来。

    “事情发生以后,农村人不懂法律,也没好意思声张,后来那姑娘觉得对不起那个战士,提出要和他分手。不明不白的,小伙子当然不甘心,最后才追问出事情的真相,到派出所报了案,却因为没有证据,再加上支部书记在地方上有点关系,最后事情竟然不了了之。但是,那个花花公子却恬不知耻地到处炫耀,说他干就干了,没人能拿他怎么着,事情在村里村外传得沸沸扬扬,最后,姑娘羞愤交加,居然疯了。”

    “活该阉了他!”连袁小刚都怒不可遏了。

    “那个战士性格有点软弱,事情发生以后,只知道偷偷地哭。知道这事,董守业受不了啦。当天夜里,就开着辆吉普车,带着那个战士赶到他家,好在路途不是很远,也就三百多公里的样子。不知不觉地就把那个花花公子从被窝里给拎了出来,弄到村口,一刀就把那个做孽的东西给切了,好在他没准备要那家伙的命,走之前还帮他止了血。赶到部队的时候,天刚刚亮。”

    听到这里,几个人都有点大快人心的感觉。“那后来是怎么处理的?”问话的是林清雅。

    “后来也是不了了之。那个村支书家估计就是那个小伙子干的,但又没有证据,只能到处上访告状,很快就折腾到了部队里。董守业当然不会认帐,部队的领导听说了这件事以后,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没理这茬。不过,两个人彻夜未归,还带走了吉普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说,以董守业那一贯爱兵如子、嫉恶如仇的作风,干出这样的事也是最自然不过的。部队虽然保护了他,但也不能容他再呆下去了,两个月以后,风声稍微松了一点,董守业就被安排转业了。”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蓝煜星暗暗点头,这个董守业,性格和自己竟然有一些相似之处,不过,他也太急躁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么干太显眼了,要是能再耐心点,瞅一个好机会,以他的能力,绝对可以弄个神不知鬼不觉,至少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想到这里,蓝煜星还想进一步了解董守业的情况:“那部队里对他的看法怎么样?”

    “从领导那里掏不出什么东西来,都是表现一贯良好,政治立场坚定,作战勇敢之类的套话,不过,我们在旅部通报情况的说他涉嫌受贿的时候,根本没人信,还有人……后来,咱们再调查的时候就不敢提这茬事了。”说到这里,这个刑警无奈地笑了笑。蓝煜星一听就明白了,估计这两位在部队没少受委屈,部队就是这样,特别是董守业退役的这种一线作战部队,如果欢迎你,直接拿白酒把你灌个半死;如果不欢迎,那可就惨了,想要一个好脸色都难。好在这是旅部而不是连队,政工干部的水平高点,有点涵养,要是在连队,搞不好就是猛揍一顿,然后轰了出去。

    说到这里,汇报的刑警又补充到:“不过,我们在他那些退役的老部下那里就听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刚才的那件事。还有,据他的部下讲,董守业在部队的时候和领导的关系的确不咋样地,要论他的能力和战功,也不至于干那么多年还是个营级,正团都应该干过了。”

    听到这里,袁小刚嗯了一声,感觉两个调查人员的汇报也不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对这个案子估计不会有太大的帮助,不过,董守业这个人的确是引起了他很大的好奇心,便追问了一句:“有什么例子吗?”

    “有啊,多了去了。他做连长的时候,上面来检查,查别的连队的时候都是练练剌杀啊、队列啊什么的,又雄壮又威武,给首长一种阅兵的感觉;还有的连队表演射击,找几个枪法好的,打标语靶,一枪命中就有一个字挂下来,呯呯呯呯,几枪下来,就是一个横幅,欢迎某某首长莅临指导之类的,那首长看着多爽埃可董守业说那是形式主义,坚决不搞,首长一来,就玩个十公里武装越野什么的,让首长在摩托车上一颠就是几个小时,风吹日晒的,跑完以后那些个兵个个疲累不堪,也不好看,挨累不落好。演习也是,让他当红军还好点,要是当了蓝军了,动不动就把红军打得狠狈不堪,不按套路出牌,这多招人恨埃所以,他在部队的时候,年年立功,年年受奖,就是一到提拔的时候就靠边站,要不是上前线捞了个火线提拔的机会,估计他也是个名符其实的老连长了。”


    正说着呢,门“哐”地一声被推开了,几个人定睛一看,正是赴北京调查的两个同志,门都没敲就急吼吼地进来了,一看到李强就就报告:“大队长,我们在北京有重大突破!。”
共同的事业,共同的斗争,可以使人们产生忍受一切的力量。 —— 奥斯特洛夫斯基
 楼主| 发表于 2006-7-12 16: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挥刃 第四章 转机(2)

这个信息让几个人顿时兴奋了起来,李强急不可待地催促到:“快说!”

    “在北京,我们调查了解到,董守业的两个孩子,就在我们控制董守业之前,刚刚离开北京出国留学,留学的地点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在京期间,我们还大概咨询了一下赴美留学的费用,普林斯顿大学硕士研究生的学费一年大概要在三万美元左右,加上房租费,生活费,每年的费用应该在五万美元上下,两个孩子的费用就是十万美元,如果按留学两年计,200万元人民币差不多。所以,基本可以认定,董守业受贿的目的是为了支付子女赴美留学的费用。”

    “其它还有什么情况?”袁小刚继续追问。

    “有。这次我们去北京还带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董守业的两个孩子有没有接触到DF2的可能,据清华大学的老师们介绍,目前,学校的实验室的确培育成功了蓝芝草,而且,负责这个项目的恰恰就是董守业的女儿董方方的老师,董方方在校期间也作为老师的助手,参与了这个项目的一些工作。另外,在国内,也只有清华的生物实验室可以培育出这种药物。”

    袁小刚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好!这回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李大队,蓝煜星,我们现在就去审问董守业。还有,蓝煜星,在这件案子上,你上次的提议起了很关键的作用,案子破了以后,我和林书记会向领导汇报,为你请功。你们四位辛苦了,先休息一下。”说完,三个人便迫不急待地走了出去。紧随其后,几名刑警和林清雅也离开了房间。

    进了门,三个人刚坐下,李强单刀直入地问道:“董守业,请你解释一下,你儿子和女儿出国留学的费用是怎么来的?我再重审一遍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希望你把握最后的机会。”

    依然是一副军姿的董守业,看着面前底气十足的李强和袁小刚,似乎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从容不迫地说:“既然你们已经查到了,我也就不再心存侥幸,拿纸笔来吧,我也该坐下歇会了。”

    “好吧,给他笔。”见到这一幕,说不清的原因,袁小刚、李强没有丝毫的破案后的喜悦和兴奋,反而满是悲凉和感慨,一个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革命军人,一个多年来一直廉洁自律的党员干部,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了呢?

    想到这里,袁小刚对看守董守业的两个民警说:“你们看着他写吧,让他做到桌子上,给他倒杯水,还有,如果他需要抽烟,你们也给他提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可以为他做的,也许只有这么多了。此刻的袁小刚,心情是无比的压抑。

    三个小时过去了,一份几页纸的自白书呈到等候在休息室的三个人的手上。洁白的稿纸上,遒劲有力的书法,似乎还可以看出供述人曾经的铮铮铁骨,可惜,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现在都是一个为了一己私利中饱私囊的贪官,一个党和人民的罪人,等待着他的,将是冰冷无情的国之利剑。

    袁小刚在认真地读着这封沉重的自白书:

    敬爱的党组织:

    在组织上还没有作出最后的裁决之前,我还是这个伟大、光荣而又正确的组织中的一员,所以,我还有资格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敬爱的党!

    作为一名曾经的革命军人和党的干部,二十多年来,我基本能够做到严以律己,廉洁奉公。坦率地说,作为一名手中还有一点点权力的领导干部,我曾经经受过无数次的诱惑,金钱,美色,但是,我没有为之所动。清贫一生,对我这样一个农村出来的苦孩子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生活,更何况,我现在的生活水平和那些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农民兄弟相比,和失业的下岗职工相比,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是党培养了我,是党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使我能够有机会上战场为国杀敌,有机会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我曾经为党的事业付出的一点点努力,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耀,也是这个污秽的灵魂曾经有过的一点闪光之处。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最大的荣耀,那就是我的一双还算有点出息的儿女,他们是我的挚爱。这两个孩子,天资聪慧,有着良好的基础;这两个孩子,机遇难得,能够有机会就读于代表中国最高水平的清华大学。但是,这还不够,我的两个孩子和我自己都清楚地知道,目前,生物科学这座金字塔的顶端不在国内,在美国,在普林斯顿。

    我的一生是平凡的,并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业绩,但是,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顶天立地,能够卓而不群,能够在他们的生命里谱写无比灿烂的华美乐章。科学史上曾经有过居里夫妇的佳话,我也希望我的一对子女能够创造出另一个董氏兄妹的佳话,我相信,只要给他们最肥沃的成长土壤,他们一定能够做到。如果能够这样,即便我的灵魂藏污纳垢了,但也可以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但是,我太无能了,我没有力量给他们提供这些条件。为了他们上大学,四年来,我们夫妻节衣缩食,省下的钱,全部用于支付高昂的学费。有时候我也庆幸,好在我还是一个有固定收入的公务员,假如我是一个农民,假如我是一个下岗工人,连送他们进大学都做不到。但是,当出国留学的机会摆在两个孩子的面前的时候,我无法平静。如果说个人享爱的诱惑我还能经受得住的话,两个孩子美好前程的诱惑却让我怦然心动。五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金钱。

    恰巧在这个时候,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杨鹰找到了我。这个人很精明,他不知道怎么就了解了我的难处,并且给了我一个看起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并不需要我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只要打几天的时间差,两百万就可以到手。我心动了,第一次在明知不合法的情况下,在审批书上签了我的名字。这是党和人民给予我的权力,我却用这个权力做了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事情败露以后,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一错再错,先后谋杀了杨鹰等三人,企图杀人灭口。但是,我错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果不其然。对今天的结果,我早有预料,等待我的,必将是党和人民的严惩。不过,我告诉过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学成以后一定要回来报效祖国。他们会听我的话回来的。相信他们现在也一定会明白我当初这样要求他们的用意,我需要用他们的贡献,来洗涮我的污点。

    现在,他们应该走了吧,祝他们一路顺风。

    读完信,房间里的人全部沉默了,只有蓝煜星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他的感觉是:“不可能!这封交待材料肯定有问题。”
行一件好事,心中泰然;行一件歹事,衾影抱愧。 —— 神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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