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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3 09:4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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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SE 02
黑暗的执勤室里,有个男子坐在办公桌前。屏幕的光映照出一张威严的脸。是帕特利克.萨拉。
屏幕中的人戴着一副奇特的银色面具,他们两人正在通讯。
“‘割喉作战’已经布署完毕。”
不消说,通讯的另一人正是劳乌.鲁.克鲁泽。帕特利克没有答腔,只是看着屏幕上这个既像心腹又像同志的人物。在通讯彼端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一路走来的精心布局。又或者是感受到不寻常的算计,帕特利克不发一语,动也没动。
同时,卫星轨道上有无数的运输舰,正将装载着MS的大气层突入用小型太空舱送往既定的降落地点。此外,地球上的各据点也有运输机开始升空,肩负先攻任务的潜水母舰也已在预定地点集结待命。
远在“plant”母国的帕特利克只消一声令下。这些兵力就会全数出动。士兵们、司令官们,同样都在等待那一道命令。
这时候的克鲁泽,只在这个立于悬崖边缘的男子背后轻推一把。
“……接下来,就等您的命令了。”
“——状况呢?”
听见长官的询问,撒扎兰特头也不回的答道:“一切顺利。”
“JOSH-A”的最深处有个阴暗的房间。只有极少数军方人士可获准进入。房间不大,像是某种控制室。前方有控制面板的仪器罗列,就位在一处偌大地底空间的正上方。这个地下空洞静悄悄的,满里排列了无数小碟型物体,从上俯瞰,就像是一个大眼睛。
面对这个景象,撒扎兰特暗自微笑。
这下子,一切都将改变。
开战以来,他们一反预料的节节败退。都是那帮卑鄙的调整者把什么中子干扰器射进这片纯净的大地,又将MS这种兵器带进战场。
那些嚣张的调整者们在地球上岂敢主张什么权利?
地球是我们的。是我们在大地上规规矩矩的进化、成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才配拥有的。像他们那种在不自然的加工下产生的怪物。不过在外表或能力上占一点便宜而已,那又怎么样?真要说起来,还不等于靠作弊得到的?作弊就该改。不该存在的东西,就应该让它回归尘土。
不过——等着瞧吧……
沉浸在独自的愉悦中,他看着眼下的装置。
它们将颠覆这场错误的战局。过失会被修正,一切不该存在的,终将归于虚无。
那一刻真叫人等不及……
“——一切都将照计划开始,照计划结束……”
当晚霞映照的火红天空渐渐失去光辉,为阴冷的宇宙所取化之际,阿斯兰只是发呆似的凝视着窗外。这是尼高尔喜爱的天空景色。
航天飞机比预定时刻稍晚升空。离开大气层后,阿斯兰才将目光从窗外移向自己的膝上。他想趁抵达“plant”之前看看许久未见的新闻。便伸手去拿行李。
刚打开行李箱,装了卷成束的乐谱和勋章的小盒子便映入眼帘。阿斯兰突然觉得一股气闷。他硬撑着仓皇找出小型计算机,再粗鲁的关上箱子。基拉的死令他常发生这种昏眩似的胸痛。平常能逼自己不去意识到这点,但偶尔却仍像这样袭来。就像揭开疮痕后鲜血直冒那样。
——只要想着任务就好。
这么一来,迟早便会忘却这根心头上的刺,摆脱这种包覆全身的无力感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那一天真的会来吗?他会忘了自己杀死基拉、忘掉胸口这股痛,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那样笑开来吗?能吗……
真要有那一天,他宁可死……!
阿斯兰难忍疼痛的挪了挪身子,再次望向窗外。繁星清晰得教人害怕,其间的黑暗又是那样的绝对而深邃。
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只会夸他“做得真好”,要不就说些祝贺升官的话。连素未谋面的士兵都跑来和他握手,只为了他是打倒那架难缠的“地球军新型MS”的人。对他们来说,阿斯兰是个英雄人物。这一点却反而令他受不了。
他才不要用基拉的鲜血换来的勋章。要是尼高尔能够复活就算了,否则他什么也不要。能不当这个杀害童年好友的人就好了。为什么大家见了就非要赞美他不可?
挨骂还舒服多了。骂说你这个杀人凶手。
就像那个少女哭着骂的——窗子上映着自己扭曲的脸。看起来好像快要窒息而死了。
就在此时——前方的黑暗中有一个闪光。
——什么东西……?
阿斯兰反射性的不去直视它。但见那个光点划过星间,渐渐接近——再定睛时,它已和航天飞机擦身而过。
——MS?
阿斯兰忘了刚才的晦暗思绪,探出身子。在那瞬间的交会,像一颗流星般朝他刚才离开的那个蓝色行星飞去。有好一会儿,他将额头贴在舷窗上,像个小孩子似的紧追着机影的残像,觉得那一瞥就像个鲜明的梦境。
“不要嘛……!我不要!放开我!”
芙蕾尖叫着,几乎是被娜塔尔拖着从通道另一头走来。玛琉带着沉痛的心情等待他们走近。
以玛琉为首的乘员们,整齐的排在“大天使号”邻近舱门的通道两旁。他们在这儿欢送即将离舰的同胞们。
“舰长!为什么只有我……?”
芙蕾泪眼婆娑的说着,玛琉的脸上笼过一丝阴霾。这是个依赖心强的女孩强烈抗拒与同侪分离的表示,这点是可以体会的。况且此后等待她的,将是被军方当做宣传手段的利用的命运。虽然玛琉以为,比起暴露在枪林弹雨中,那样的差事更适合她,但她本人难免慌张。
“别再闹了!”
像在教训一个使性子哭闹的小孩,娜塔尔厉声叱责道:“这是总部的命令!你只能服从!”
芙蕾仍然不能接受,只好以求救的眼神看着玛琉。玛琉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么回事。总部的命令,我也爱莫能助……对不起。”
芙蕾露出了彷佛不敢置信的表情。但事实就是事实。身为军人,他们理应服从任何调任命令,身为舰长的她没有权利过问。
“要是你有异议,我想应该能向人事局提出吧……”
玛琉提个建议,却马上被娜塔尔冷冷否定。
“不可能受理的。”
芙蕾终于知道已经没有退路,环顾四周想寻求最后一点帮助。看到赛伊正愕然的观望着,她的眼神也流露出不舍。
“芙蕾……”
赛伊喃喃道,表情也同样复杂。
就在时,娜塔尔将自己和芙蕾的行李放在地上,严整的行举手礼。
“舰长,我走了。”
玛琉回礼。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芭基露露中尉。”
“哪里……”
面对这一刻,即使是娜塔尔也显得有些离情依依。玛琉也觉得胸口一热。她们这一路上发生过无数的冲突,却是多次仰赖她冷静的判断才得以渡险,否则一行人绝不可能平安到达这里。
“希望……还有机会见面。不是在战场,而是在别的地方……”
玛琉半感叹着道出这个心愿,在现实点看来不过是个梦想。娜塔尔答道:“若是战争结束后,应该有可能。”
听着她有棱有角的措词、不合衬的语调里隐含的愿望,玛琉不禁微笑。
“是呀……”
想象在终战后,自己和脱离军人身份的娜塔尔重逢的情景,多少感到一丝宽慰。希望能有这么一天……
“……她就拜托你了。”
玛琉看了芙蕾一眼。这句话就像是道别的句点,娜塔尔便拿起行李,另一手抓住芙蕾的手臂。芙蕾被半拖着,临走之前仍依依不舍的望着赛伊,赛伊也几乎要跨出步伐追上去,只不过终究忍了下来。小鸟飞来停在他的肩上。
少年和少女无助的互望着,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他们之间的心结仍然没有消解。
接着站在玛琉面前的,是那名高个子的MA驾驶。
“我看我也去讲讲看好了……”
斜戴着不习惯的制帽,穆耸肩说道。
“——跟人事局啦。”
玛琉微微一笑。
“好像不会受理哦。”
“但也不是像这样,选这种紧要关头叫我去干教官吧。”
穆的调任地是加州的军官学校。上级居然要他在那里执教鞭。在前线的战斗驾驶中,几乎是唯一能在实战与MS抗衡的他——叫这种人从现役退下,真不知道上级在想什么。玛琉心里也这么认为。但她仍强作笑容,为穆打气。
“有你的教导,前线的新兵折损率也会降低不少呢。”
是对这个男人的深厚信赖,让她说出这番诚恳的慰词。毕竟此人不是泛泛之辈;套用他本人的说法,他是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
穆绷着脸、目不转睛的俯视着她。想象他成为“教官”会是什么模样,不由得令人莞尔。只希望他别把不该教的东西教给学生才好。
“……好了,你要迟到啰。”
被她这么一催,穆急燥的扯下制帽,嘴里吼着“哎唷真是!可恶!”地猛抓头,继而又看着玛琉,目光却像是有怒意。她明白这一眼的意思。
——男人呀真是,拿他们没辄。
她举起手礼,像要切断对方的留恋,也是让自己割舍。
“一路走来……谢谢您……”
说到语尾,声音竟不自禁的颤抖。穆也不情愿的举起手。
“我才是……吧。”
只在眼神交会的剎那,两人难掩不舍的对望了一眼。接着,穆下定决心似的转过身,拍拍赛伊的肩膀后,在众人的敬礼下往舱门走去。玛琉强忍着泪水,看着他宽厚的背影,踏着一如往常慵懒却潇洒的脚步离去。
“我来传达给贵单位的指示——”
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传令军官语调严肃地对着玛琉等人宣布。
“以下仅是暂时措施。自即日起,原第八舰队‘大天使号’转属阿拉斯加守备军第五舰队!——发文者,威廉.撒扎兰特上校。”
行礼并接受指令之际,玛琉满脸流露讶异的表情。在她身后,帕尔和达利达的窃窃低语隐约传来。
“阿拉斯加守备军?”
“‘大天使号’可是宇宙舰耶?”
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中私下交谈。大概是娜塔尔不在,他们都懈怠了吧。待会儿得好好骂一顿才行——玛琉一面想着,却也同样感到狐疑。
“——因此,贵舰的补给作业将自14时起开始进行。……完毕!”
命令只有这样?——玛琉难掩不解,急忙叫住转身就要离去的传令官。军官转回身来,表情有些不悦。
“怎么?有异议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们这儿有人要申请休假和退伍,关于俘虏的问题也还没有处理……”
在隶属单位方面,这样的暂时措施还可以理解。置籍在名存实亡的第八舰队也没有意义,在回到宇宙服役前总要先找个单位落脚。守备军至少不是最前线,他们将不会像先前那样面临直接击沉的危险,甚至连参与战斗的机率都微乎其微。扎夫特的目标正锁定在巴拿马,因此留守总部应当安全无虞。奇怪的是,他们入港已逾一周,乘员们连踏上土地的机会都没有就算了,连俘虏的移送也没有指示,实在很不寻常。
面对玛琉的异议,传令官仍是一贯的模然。
“——我会报告给上校的。”
这下子又不知又要等多久,玛琉内心暗忖,但也只能眼睁睁的目送那人离去。
想到巴拿马侵攻就在眼前,他们的问题或状况也只能搁着了。不过,地球联合军真能赢得那场战役吗……?回忆起之前的审查会,玛琉深深为自己的无力而悔恨。
堤亚哥一直在思考。关在又暗又小的个人室里,也没别的事情好做。
直到今天为止,他做事都算是比较冲动型的,一向先做了再说,对很多事情也不多思索。大概过去想得太少了,这会儿要一下子全补回来,现在的他便一任思绪奔驰。
伙伴们现在怎么样了。大概以为自己死了吧。说不定真是那样,被抓进这艘船之后,他们虽有按标准程序问过自己的姓名、识别码和所属部队等,但后来就丢着他不管了,只有送饭给他吃,连审问或移送什么的都没有。按常理,这艘船在抵达基地时就应该将俘虏移送出去,也该开始进行遣返交涉才对。照这个情况看来,他不认为自己的消息有被通报回祖国。
想象大家都认为自己死了,感觉实在有够诡异。
伊扎克……那家伙大概会破口大骂我蠢毙了,然后和尼高尔那时一样,掉个一、两滴眼泪吧。他就是那个脾气,面冷心热的。阿斯兰那张阴郁的脸应该也会悲伤吧,虽然他一定想,反正我是个跟他合不来的家伙。还是说,他会同情我呢?想到这个就不爽。看来我就是死了也跟他不对盘。
——想这么多干嘛,又还没死。
一这么想,刚才那股自怨自艾的感觉就突然冷掉了。
对。自己还活着。不像那个女孩的男朋友——“托尔”的伙伴这时候大概也正为了他的死而哀悼吧,就像想象中的伊扎克或阿斯兰一样……
“……自然人也一样会难过嘛。”
他自言自语道。
若是还能回到祖国,有机会再上前线的话——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扣扳机吗?再看见敌机时,该不会一不小心就想到,里面坐的是另一个不认识的“托尔”吧……?
他仰望着阴暗的天花板,不停思索着。
此刻的“plant”国内,正面临一项重要的决定。
帕特利克.萨拉开启通讯线路,向全体官兵呼吁。
“——我等深切祈盼此次作战能及早结束战争。为了彰显真正的自由与正义……”
他肃然起身,朗声宣告。
“我宣布‘割喉作战’开始!”
这道指令立刻被传送到各地待命中的战舰、战机和全部据点。在无数的通讯机前,操作员们异口同声的宣达,声音汇聚成一阵庞然震慑的气势。
“‘割喉作战’发动——!”
“4时,‘割喉作战’发动——”
“事务局发文之第六号作战,准许开启!识别代号‘割喉作战’——目标……”
“目标,阿拉斯加地球联合军总部——‘JOSH-A’!”
打开命令书的指挥官们,大多倒抽了一口气。
“‘JOSH-A’”
“是阿拉斯加——?”
剎时间,众人面前的屏幕画面切换,从原本的巴拿马变成了北美的北境地图。
操作员们也为自己传达的内容大为惊愕,音调高了起来。
“‘割喉作战’已经发动。目标是阿拉斯加‘JOSH-A ’!”
当然,闻知此讯的士兵们更是不敢置信。
“地球军总部?”
“不是巴拿马吗?”
也有一些指挥官看着惊讶的士兵们发噱。他们是事前便已知悉此攻击目标的少数人,甚中当然包括劳乌.鲁.克鲁泽。
“……直捣黄龙,才能让战争尽早结束啊!”
他喃喃道,彷佛一切了然于心。
帕特利克.萨拉曾经说出“真正的割喉作战”——指的就是这场阿拉斯加奇袭战。
攻击巴拿马只是个幌子——佯装要夺下地球最后一座质量投射装置,让地球军将守备力量集结在巴拿马,进而趁隙捣毁防卫薄弱的最高司令部。这是帕特利克的提案。此后,这个终极目的地便被列为最高机密,一直在暗中进行,连最高评议会也不知情。
一鼓作气地攻击敌军总部,在压倒性的胜利中,为“plant”赢得地球圈的支配权。
这项台面下的作战计划,与先前所谓的攻陷巴拿马、借着阻断地球军和宇宙之补给路线来保卫“plant”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强调防守的表面行动下,竟有积极的主攻战略在暗渡陈仓。
士兵们从惊愕中清醒,明白了帕特利克的意图,便有人得意的喃喃道:“——这下子你们完啦,自然人。”
“……这是怎么啦?”
穆愣住了。设置在“Grand Hollow”内的地底船坞里,好几艘潜水舰正匆忙驶离,码头上则有士兵排成的长长人龙。偌大的空洞里人声鼎沸,彷佛要淹没自己。
“是不是还有部队要前往巴拿马?”
身旁的娜塔尔也显得不解,半回答似的问道。在这片嘈杂中,她的声音差点被盖了过去。
若不是刚好遇上派往巴拿马的增援部队,眼前的混乱景象实在很难解释。简直像是整个“JOSH-A”大搬家似的——穆如是想着。
“你的搭乘舰应该在那边。”
娜塔尔看了看芙蕾的派令,将行李交到她手里时朝那儿指着。芙蕾已经放弃抗争,却为四周的纷乱和杂杳显得退怯。
“少校您在哪边?”
娜塔尔这么问,穆才看着手里的派令。
“啊,我跟小姑娘一样耶。”
“是吗。”
娜塔尔似乎有些放心。大概看见这片混乱,光要走进搭乘舰都自顾不暇了吧。芙蕾不安的靠向穆。
“那么……少校。”
听见这么一声,正在确认码头方向的穆急忙又转过头来。
“对哦,就在这再见是吧?”
他正要理所当然地伸出右手,却发现娜塔尔挺直了背脊打算敬礼。娜塔尔一愣,看着向自己伸来的手,这才受宠若惊似的放下右手。穆也回以紧紧一握。
“那好吧,中尉你保重啦。”
“是……”
又不是头一次跟人握手,在对不自在眨着眼的娜塔尔投以微笑后,穆放开了手。
“小姑娘,别跟丢啰。”
他喊了一声,芙蕾急忙抓起行李跟上去。走在逆向的人潮中,两人来到既定的队伍。看来他们的搭乘舰还没有开放报到。
——一路走来……谢谢你。
那个声音隐约颤抖着。穆想起方才的道别,不禁轻叹一口气。做为舰长而言,这名女子太年轻也太脆弱了。尽管如此,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战士。那段始自“海利欧波里斯”的长途跋涉,就算让一个身经战的名舰长来领航,也是难以负荷的重大要任,更别提以她有限的资历和经验,竟然还是将众人带到了这里;或许是因为那一份刚强得近乎顽固的意志,加上连穆有时都要甘拜下风的突发奇想,以及最讽刺的——毫不排斥接受他人帮助的那份“软弱”使然吧。
那样的女人,以后大概再也遇不到了——穆不耐烦的望着前方的队伍看来还要好一会儿才开放报到。去一趟——对,去一趟再回来的时间应该还有吧,要是赶不上,那到时候再说——。他转向芙蕾,将她的派令交给她。
“好好在这里排队,轮到你时就拿这个给他看。知道吗?”
“咦?——那!”
他突然往走道方向跑出去,留下芙蕾在那儿杏眼圆瞪。
“我有东西忘了拿!”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吓得玛琉往CIC看去。
“什么事——!”
不明究理的值班人员们面面相觑。刺耳的鸣声向全基地宣告着紧急情况,外面的士兵们也纷纷跑出去打探发生了什么事。“大天使号”的舰桥上响起帕尔的报告。
“统合作战室来电!”
看见长官出现在通讯屏幕上,玛琉赶忙问道。
“撒扎兰特上校,这是——?”
没等她说完,撒扎兰特便下令。
“守备军立刻出动,展开攻击!”
听见这道突如其来的出击命令,玛琉和其它乘员们都呆住了。
迎击——?这么说,难道有敌袭?
——攻击这个“JOSH-A”?
画面中的撒扎兰特继续说。
“我们中计了,他们临时把目标改到‘JOSH-A’来了。”
他的口气太过平静,反而让人一时摸不着这话的意思。玛琉渐渐弄懂,顿时感到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不是巴拿马?
侵攻巴拿马竟然只是个幌子。扎夫特真正的目标是这座“JOSH-A”——阿拉斯加基地……!
“不能让敌人染指此地。我们务必死守到底。情况十分危急,祝各队好运。——完毕。”
就这样,通讯就切断了。乘员们仍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望着屏幕。玛琉紧咬着嘴唇。
迎击——说是这么说,“大天使号”的作战主力“强袭高达”已经不在了,眼下也没有人会驾驶“空中霸者”。在一部机动兵器也没有的情形下,要怎么跟扎夫特的MS队抗衡?
虽说是装备了精锐兵器的特装舰,对上 MS 也只能做有限度的发挥。话说回来——“……叫我们就这么去打是很辛苦,但也不能让总部被攻陷哪……”
这里是地球联合军最重要的据点。和巴拿马一样——不、甚至比巴拿马更重要。可不能任敌人堂皇入侵。
“舰长……”
诺曼转过头来,绝望的看着玛琉。看了他的表情,玛琉朗声下令。
“全体就第一战斗位置!‘大天使号’将执行防卫任务!”
“怎么这样……”
哭丧着喊叫起来的,是卡兹。
“基拉跟少校都不在了,要怎么打……?”
到头来,他的退伍申请还是来不及。忍着心中的苦涩,玛玛依然直视前方。
“‘大天使号’,出动!”
突击用航天飞机从天而降,在空中如种子般迸裂开来。数不清的“基恩”和“席古”从中跃出,降落在极北的大地。“迪因”从空中的大型运输机和上浮的潜水母舰中接二连三起飞,穿过来自地面的迎击,同时展开轰炸。潜过冰洋的“吉恩”和“佐诺”持续接近。“萨伍特”的二连加农炮和重突击机枪连连扫射,接近发射中的固定式炮台,后方则有灵活的“巴库”一跃而起。
地面上已经展开激烈的战斗,另有一架机低空飞过育空河上方。是劳乌.鲁.克鲁泽乘坐的“迪因”。因见他闪过对空炮火,很快便接近“JOSH-A”的主闸门。在MS特载的MMI-M7S 76mm重突击机枪一阵扫射后,守备闸门的炮台顿时倾毁。
克鲁泽长驱直入,冲进瀑布后方的主闸门。沿着内部通道前进时,他一面喃喃自语道:“……阿兹拉艾鲁的情报好像不假哪。”
他斜眼瞄着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份不知怎么弄来的“JOSH-A”精密平面图。给他情报的人虽然要求了高额的代价,最后也算是令双方满意的程度,可说是一桩有价值的“交易”。
但对克鲁泽而言,其实也不过是“一石二鸟”之计——他继续前进,几乎没有受到阻碍,就这么到达“Grand Hollow”;一方面是他选择的路径原本就比较容易入侵,再者机构内剩下的人也少得离谱了。他将“迪因”降落在空荡荡的洞室里,在单手小型计算机上确认情报后,快步的跑了出去。走在内部通道里,连人的气息都感不到。朝敞开的房门里探一眼,也只看得出人们仓皇离去之际的狼藉,却没有半个人影。
克鲁泽加快了脚步。
这时,离开了地下船坞。正打算回到“大天使号”去的穆,在半路上听到警报声。
“……居然有敌袭?”
心中一阵不安。他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体内突然有某种电流窜过般的感觉,惊得他停下脚步。
“这种感觉……”
彷佛战栗似的不快感,在战场上已感受过好几次。
该不会——那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劳乌.鲁.克鲁泽?”
若真如此,“JOSH-A”等于是门户大开了。我军不可能任由他通过的。确定自己带了手枪后,他快步往那个“呼唤”的来源赶去,身形利落得一如那道电流。
来到管制室前,他放轻了脚步。大门半掩,警报还在发布,微暗的室内却不见人影。——不对……
有一名男子探过控制面板在看东西。及肩的卷发是和穆一样的金色,而他身上穿的是扎夫特的指挥官制服。
——这家伙是……?
穆探出身去,一时忘了警觉,让影子落在扎夫特指挥官的脚边。敌将瞬时回过身来,手中的枪已经击发。穆冲进管制室,以控制台为掩护开枪反击。剎那间瞥见的那张脸,上头覆着一个银色的面具。
没有错。是扎夫特的“假面男”,劳卢.鲁.克鲁泽!
“好久不见啊,穆.拉.佛拉达……”
悦耳的说话声和枪响交杂回荡在屋内。穆发觉敌人已清楚的看出是自己,可见这种“感觉”并不是只有他一人独有。
“——真可惜,难得跟你见上一面,我现在却没空招呼你。”
他们虽然头一次面对面相见,穆却觉得他的声音彷佛以曾相识。他从掩护后方探头去看声音的来源,一动就引来枪响。控制台面上跳起火花。
“你会在这里——就表示地球军已经用不着你了吗?想不到”安迪米翁之鹰“也会被淘汰啊……”
揶揄般的语调响起,倏地人影闪动。穆从控制台后面跃出,立刻将枪口对准——克鲁泽已经敏捷往外冲了出去。由正在关闭的门缝里还瞥见他的身影,才眨眼,门已合上了。
“啧……!”
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穆忽然想到,他刚才到底在看什么?况且现在是紧急情况,这儿怎么会空无一人呢?该不会全都被那家伙——这念头刚闪过,又见地上连一具尸体也没有。难道克鲁泽到这里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人在执勤了?
不对劲。而且刚刚走来的一路上也没有半个人影,感觉空荡荡的。既然发生敌袭,应该更忙乱更吵杂才对。
抱着重重狐疑,穆先去看克鲁泽刚才伏案之处的数据板。
——这是什么啊……?
显示屏上映着一个状似巨眼的结构体,旁边有文字说明。他起初也读得摸不着头脑,直到发觉那是什么之后,不由得惊愕得睁大眼睛。
“……这是……!”
他再读一次。一面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然而终究事与愿违。他一抽身,飞也似的冲出管制室。
——居然有这种事……!
难以揭止的愤怒突然涌上心头,他头也不回的往前冲。赶路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不快点不行。一定要设法通知“大天使号”!
在事情变得太迟以前——!
嘈杂的地下船坞里,芙蕾在一群陌生人里站了好久,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穆回来。她怯生生的环顾四周,看来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悄悄的溜出队伍,开始往通道走回去。
——回“大天使号”上去吧……
偷偷回去——对,再拜托赛伊替我想想办法吧。舰长虽然那么说,但这件事根本就不对劲啊。我不想离开“大天使号”。他们却不管我的想法,只把我调离,这事肯定有问题。而且除了那艘船上的人以外,我又不认识别的军人。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抗命,只是漠然而本能的想着要回舰上去,找个人求情,再哭诉一下好让自己的要求实现。她以往的人生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必妥协也不用勉强。先前的那段生活曾令她那样不满,如今却只因为身处陌生人群中的不安,逼得她宁可抓着那段日子不放。
但不过十来分钟,芙蕾便在“Grand Hollow”内部如迷宫般的通道间迷了路。她依稀沿着来时路走回去,却见每条路都很像,连方向感都没了。走道上虽贴有各处室或地点的指标,但对原本就不知基地内部的她而言,一点帮助也没有。她又徘徊了一会儿,却只是更胡涂;连自己是不是接近“大天使号”,或只在同一个地方打转都搞不清楚了。
她咬着嘴唇。早知如此,刚才被带来时就多多留心四周了。
刚溜出来时,她还怕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现在她只想赶快找到一个人问路。偏偏四周早就不见人影,空荡荡的走道甚至连人气也没有。令她倍觉恐慌。
“‘大天使号’……在哪里呀……?”
芙蕾哽咽着喃喃自语。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
之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总有人围绕在她身边讨好她,她觉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
可是现在身处在这般困境,却没有人伸出援手,甚至也没有人多看她一眼,任她孤伶伶的徘徊。唑道这是惩罚吗?
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一定是惩罚。背叛了赛伊,又伤害了基拉,最后还害死他……她甚至也没道歉……
而当她孤单害怕时,却还想去依赖赛伊;当时她就是这么想的——一如她预设的目标,基拉死了,复仇就结束了。所以再回到赛伊的身边,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也算是逼自己那么想的。说不定会听到一句“不是你的错”,也或许是自己想听人这么说。
赛伊却用那种眼神拒绝她,好像在看一个脏东西。她当时无法理解他的反应,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痛。不过,至少她现在觉得,也许自己确实那样肮脏。
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怀着想哭的心情,芙蕾已经不知该往哪里走时,惊觉通道前方有人声。她不假思索的往那里走时,又一个更清楚的说话声传来,吓得她马上停下脚步。
“——是扎夫特兵!”
“基地被入侵了!”
——扎夫特兵?
调整者怎样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紧接着响起枪声。一个士兵转过通道冲到她面前,背对着茫然伫立的她,边开枪边后退,然而下一个瞬间,那人便被一枪击中,伏倒在地。
“呀啊——!”
看着士兵往这儿倒来,芙蕾吓得尖叫。她想逃走,双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能攀着墙跌在地。回过头去,只见那名士兵的手枪掉在地上。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瘦高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扎夫特的制服、波浪般的金发,手里还握着枪。就是这个人杀了刚才的士兵。芙蕾又叫起来,慌慌张张的拾起手枪。
扎夫特兵发觉她,停下脚步。
“啊唷啊唷,真没想到……”
听见他揶揄似的话语,芙蕾惊讶得不禁屏息。
“……爸爸?”
——好像……
她的目光像被吸住了似的,直勾勾的看着扎夫特兵的脸,注意到那个异样的银色面具。但她怎么也看不见心中所想的那副面影。面具下的薄唇发出一声冷笑。
“想念爸爸呀?”
虽然嘲弄,但这声音像极了芙蕾的父亲——乔治.阿斯达。芙蕾不知不觉放下了枪,转瞬间扎夫特兵已经逼近她的眼前。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那人已一拳打向她的上腹部。
扎夫特兵——劳乌.鲁.克鲁泽轻轻挜起昏迷的少女,扬长而去。
瀑布一分为二,雪白的巨舰从中跃现。
“大天使号”在交错的火线中飞向天空,才刚出航,玛琉立刻叫道:“‘袋熊’飞弹、‘Valient’发射!”
一架“迪因”闪避不及,被瞬间射出的飞弹击中而化成一团火球。还没等它坠落,“大天使号”已在回避动作中同时释放下一波炮火。
现在没时间为击坠一架敌机而高兴。空中还有多架“迪因”和乘着“古鲁”的“基恩”来回盘旋,不断袭击地面的对空炮台和守备军。一座炮台在“萨伍特”强大的炮火包围下应声溃倒,那架“萨伍特”又被战车的飞弹击中履带而翻倒;从“萨伍特”后方跳上来的“巴库”则在下一瞬间踏肩那辆战车。
“飞弹来了!”
杰基的声音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扬起。玛琉叫道:“回避——!”
尽管诺曼拼了命的操纵,一枚由“迪因”胸口射出的对空飞弹还是追上了“大天使号”炸毁了它的右舷蹄部。剧烈的摇撼中,达利达大声报告:“右舷飞行甲板中弹!”
那里并没有等待出动的机体,所以损伤还不算严重。然而放眼正在布署的舰队中,有的无法抵御飞绕在四周的 MS ,在甲板的火柱中逐渐沉没。
“‘奥列格’沉没!”
玛琉立刻指示道:“左舵!填补‘奥列格’的空缺!”
“又有‘迪因’接近!数量六!”
杰基的回报引得诺曼不假思索抗议起来。
“这种阵势,我们撑不下去的!”
玛琉咬着嘴唇。——她当然明白。主力部队已被分到巴拿马,这儿残存的只有为数不多的留守部队。凭这点战力,根本对抗不了成群结队扑来的MS.“可恶!司令部也真是的!根本被人家摆了一道嘛!”
达利达忿忿的啐了一口。赛伊惊慌的问:“主力部队全都在巴拿马吗?应该会回来吧!”
却听得杰基回吼道:“能在我们全灭前赶到就好了!”
天空中的战斗机群相继与MS会机或交,却也一架架被击落。MS已经团团围住战舰,就像群蜂涌出似的;它们灵巧的避开炮火,进而以飞弹或机枪射击。僚舰尽全力以对空炮火迎战,却几乎无法与之抗衡。
“奥列格”、“罗洛”、“留里克”——玛琉发觉它们大多是欧亚联邦的战舰。仅仅片刻的分神,已经听得杰基大叫起来。
“飞弹接近—!”
“回避!”
她赶忙喝道。现不是为别处分心的时候。“巴尔干炮”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射下来袭的所有飞弹,但近距离发生的爆炸仍然令舰桥猛烈晃动。
漫长的死斗之日才刚开始。
穆骑着机车在已经渺无人烟的基地内。好不容易抵达一处闸门,他立刻跳下机车往内部跑去。这一区排列着许多战斗机,也有人正从中弹返航的机体上抬出负伤的士兵,脚步声和咆哮声络绎不绝。穆跑向最近的一名整备士,一把抓住他的肩。
“喂!这里的指挥官——”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巨响。两人愕然的转过头去,只见被炸毁的闸门处出现一架庞然机体。穆反手一扯,猛然将那名整备士拉到掩蔽物后方。
那是一架“迪因”。它的单眼刚刚转动,76mm重突击机枪就喷出骤然火光。停在机坪上的战斗机接二连三的被射穿而爆炸。枪声和巨大的弹夹散落时的金属声响彻此间。入侵的“基恩”大致扫射过一轮后,继续向内部舱口前进。看着好几架MS跟在它后鱼贯进入,穆彷佛莫名的惊醒。
MS部队通过后,他对身旁的整备士叫道:“喂!”
吓得跌坐在地的整备士听见他的叫声,只是反射性的回望。穆粗鲁的抓起他,大声的叮咛。
“快点撤离!基地已经弃守了!”
“啊……?”
不知是不是没听懂,年轻的整备士只是目瞪口呆。
“快集合还活着的人,赶快离开这里啦!——喂!振作点!”
穆捡起墙边一个不知是谁掉的头盔,然后用力的摇着那个整备士。那人好像没听进去,只是茫然的看着冒烟的机体、被破坏的舱门,还有四周的血肉模糊——那些曾经是他的同袍。有一架战机奇迹似的未受炮火破坏,穆往那儿跑去,一面回头再三的吩咐。
“至少要离基地十公里以上哦!懂了没?这是命令哦!”
那名整备士这才哭丧着脸,把目光转回他身上。穆一时又想跑回去好好骂醒他,但他没有时间了。只能祈祷这个年轻人还记得服从“命令”。穆跳进驾驶舱,匆忙发动机体。
“啧……英雄又不是摆着好看的!”
狠狠咒骂了一句,他驾着机体绕过残骸,轻盈的飞向空中。
冰洋的深海处,好几艘潜水舰正在高速潜航。每一艘舰艇里都载着满到不能再满的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娜塔尔也在其中。
她和其它的士官兵们一起被塞进这间船舱,身旁堆放着各种杂物,看来这房间原本是个仓库,当然也没有座位。大伙儿只能挨着肩坐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连倒下去躺一躺的空间也不够。刺鼻的机油味,让她怎么也没法习惯。微弱阴暗的橙光下,每张脸孔都像是极端疲倦。与其说是官兵,只怕更像是一群难民。
既然这是命令,当然只有服从,没有质疑的余地——这虽是娜塔尔日常的信念,但一想到自己正抱膝、像个小孩似的蹲坐在一群陌生的士兵中间,凄惨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
在“大天使号”上担任副官时,舰桥上还有自己的位置,虽然知道那只是临时职位,而坐在那个位子上的责任也重,但想起那段时间,恐怕是她至今最充实的一段人生。她能凭自己的意思掌舰,部下们也总是服从她的指示——虽然他们有时不怎么可靠。就连那个软弱得令她牙痒痒的舰长,现在想起来,也是感到相当怀念。
娜塔尔这时才惊觉,自己对那儿已经有了依恋。她不禁困惑。军队是讲究程序和效率的地方,不是培养那种温情或熟悉感的场所。可是——此刻只有她一人与熟悉的伙伴们分离,心中的感觉只有不安和寂寞。那名少女之所以对调任一事那般抗拒,她现在多少能体会了。
“大天使号”——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曾孤立于友军之外,又被迫不计手段地求生存,以致产生出一种与正常军事组织不兼容的特殊气氛。这一点或许与舰长的气质有关,又或许是那群战地授阶的少年少女们带来的。对他们而言,隶属于军队好像只是达到目的一种手段。看在出身军人世家、从士官学校以来一路位居精英阶级的娜塔尔眼里,实在是不能苟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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