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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2 20:5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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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
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目前是边境小国艾宾格王国公主的监护人,公主名为莉蒂亚,年龄十岁。她之所以来到铁达尼亚的总部“天城”,主要是为了抵押债务,同时也是政治上的人质,然而当事人却显得活泼开朗,不知世事险恶;行动不受拘束的她常跑到褚士朗的办公室。
“褚士朗公爵,有空的话跟我去玩吧。”
女性邀请男性出游时往往带有追求的含意,只不过邀请人是个十岁小女孩,这游玩的意思就完全按照字典上所解释的一样单纯。
大多时候,褚士朗会带她浏览“天城”广阔的内部,但有时也因公事繁忙无法作陪,此时莉蒂亚公主便说:
“那我可不可以待在一边看褚士朗公爵办公?不会吵到你的,我会乖乖的。”
“请吧,我叫人准备一张椅子。”
于是,凡来到褚士朗公爵办公室的人就会看到室内一隅坐着一个女童,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其中还有人为此坐立不安,有人表示:
“感觉自己被解剖了一样。”
莉蒂亚公主小小的身躯里潜藏着宏大的气度,将来对艾宾格王国是福是祸值得长期观察,也因此照顾莉蒂亚公主的工作便落到高阶副官法尔密身上。
在法尔密看来,他绝对不可能与莉蒂亚公主这样的小孩平起平坐;他是铁达尼亚一族,而且也是现任藩王亚术曼的甥子,他已逝的父亲是侯爵,而他自己也是子爵,私底下对这个向铁达尼亚借了钱又还不起的小王国他完全不摆在眼里;然而在社交礼仪里,莉蒂亚是“殿下”,既然褚士朗以敬语尊称,法尔密也必须谨守礼法。而这位“殿下”起初还称法尔密为“爵土”,不久便把他视为同辈的朋友直呼其名“法尔密”,到现在则简称他“法尔”。纵使法尔密满心不愿也不可能顶撞回去要求订正,只好学着忍耐并接受;现在一听到“法尔”,他就会回答:
“什么事?公主。”
法尔密立志成为权谋家,却似乎欠缺了相关的气质。由褚士朗对待法尔密或莉蒂亚公主的态度来看,可以肯定他的确具备了教育家的资质;因为他懂得发掘并珍惜他人的个性与才能,同时也愿意让这些能力得到最完全的发挥。发掘并厚待人材是铁达尼亚一向的传统,只不过褚士朗并非受理念或政策的影响,而是他天生就容易为优秀人材所倾倒。不仅是政治、行政、军事、财政、经济等实务方面,他的目光也遍及艺文方面并赞助多位学者、文人、美术家、音乐家,同时成立基金会交给专人经营。受惠者之中,曾经有位名为波利特的超逸派诗人前来致意,但褚士朗并未接见他。
“艺术家与学者没有必要向权势者低头,以平常心接受应得的礼遇即可,若为此特来致意,那么波利特也只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据说波利特在门外听见了,只有尴尬地红着脸离开;褚士朗年轻不懂圆融才会刻意讲给对方听见,另一方面,以他的地位而言,自然不想再增加多余的访客。
礼遇艺术家并不代表褚士朗对艺术作品本身也具有相当的执着与鉴赏力,他的办公室与住处陈列了许多知名画家、雕刻家、陶艺家、家俱师父的作品,大多都是赠品或捐献之物,而褚士朗委托一个精通美术古董品方面的执事全权处理,他自己几乎不太涉猎,因为他欣赏的不是作品而是创作才能。这些作品通常被用来赠送给各国要人以发挥实质益处,外界认为褚士朗“为人大方”,这样的评价事实上不太合乎褚士朗的本质。
在褚士朗看来,方修利这种挑战铁达尼亚支配体制的叛逆者也称得上是同时代的伟大艺术家,正确说来应该是有晋升伟人行列的可能性;如此优秀人材怎能让哲力胥母子说杀就杀呢?褚士朗非常不认同,然而方修利再次损害铁达尼亚而成为一族公敌,若是漠视这个事实将贬折铁达尼亚的威信,而威信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愚蠢,褚士朗相当明白这一点,也知道事实证明威信能够维持一定的秩序与和平,啼笑皆非的是铁达尼亚自身就是这样的现实环境之中最大的获利者,有此认知的褚士朗的确异于常人。
“和平、秩序与安定不是权力的目的,而是手段。”
褚士朗将眼前的现实视为“铁达尼亚控制下的和平”,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客观的说法,因为他只是由另一种角度去切入铁达尼亚原有“铁达尼亚维持下的和平”主张罢了。
八月十五日,“天城”召开铁达尼亚高峰会议,列席者有藩王亚术曼与四公爵,褚士朗则与亚历亚伯特相邻而坐。通常被外界视为铁达尼亚四公爵主席的亚历亚伯特并不像褚士朗对事物常抱有质疑的态度,这当然不是说亚历亚伯特无能或低能,无论是做一个大军元帅或是一个组织的管理经营者,行事能够像他如此井然有序的人全宇宙找不到几个,虽然欠缺独创性,却能认同他人的发想并能融会贯通,加以修正到最完美的地步,至少他已经证明自己有着相同失败绝不再犯、还能从失败中自我成长的器量。
“换成哲力胥就很难了,相较起亚历亚伯特的才识,哲力胥只是一名四肢发达的猛将罢了。”
这是褚士朗的评价,但哲力胥单单在“四肢发达的猛将”方面的表现已经超乎常人,倘若身边的幕僚是个优秀的军师,凭他的实力也许有可能称霸全宇宙并开创统一王朝;只是哲力胥的好恶分明,较喜欢个性单纯直率的士兵,讨厌策士那种曲线思考型的人物,因此他麾下的猛将勇士简直就是由比他小一号的模子印出来的,只能与同类型的人相处就不适合调兵遣将,也无法担任铁达尼亚的总帅。
褚士朗自己可能比哲力胥更不适合成为铁达尼亚的总帅吧,绝非才干或器量不足,而是在气质方面。褚士朗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事物,因为人活到老要学到老,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自己老是在该看的时候又不看,经常抱持这种想法就很难适任铁达尼亚的总帅一职吧,若是再加上办事能力不足,他一定退出铁达尼亚的权力核心成为一个评论家。事实上,褚士朗具备了非凡的政治才能,他参与了十余国的国家规划,改革行政与财政并且因材适用,对于反对势力采取怀柔或削弱政策,增加铁达尼亚的友邦以安定国力;尤其是在介入并整顿一国内乱同时设置新体制的这项手腕等于无人能出其右。
褚士朗从不恃才傲物,他也不膨胀铁达尼亚自身的存在,他认为一族只是历史的过客,没有永远的荣华富贵。
“就像恐龙一样,就因为太庞大了,所以逃不过灭亡一途。”
他看到了这个想法在未来实现的那一天。视铁达尼亚为绝对存在的就是那一群极欲出人头地的中坚干部,对他们而言,铁达尼亚已不仅是单纯的组织与团体,而是命运共同体。事实上铁达尼亚也并非单一的组织体系,而是无地藩王府、各公爵的家臣群、旗卜企业与团体与私人军队等联合起来的总称,这些环节的人材都能互通有无,一旦登上发达的阶梯,无名小卒到了壮年已成为恒星系国家级要人也不足以为奇。有能力者、想升官者、要出人头地者均争相聚集在铁达尼亚的家徽之下,也因此比起其它有着形式化主权的国家,铁达尼亚的人材一直保持着量多质精的水准,这丰富的人力资源正是支撑铁达尼亚权威的一部分,铁达尼亚器重才干与野心,只要不损及他们的支配权限。而这条界线虽然是个不容跨越的存在,对于绝大多数的人们而言等于远在地平线的另一端,至少铁达尼亚比较能够容人的这一点,在有能力者眼中就是个深具吸引力的对象。
然而褚士朗也有不同的见解,他认为如此一来有可能会引来一群只想躲在树荫下的寄生虫。褚士朗并不难相处,但他对那种汲汲于攀炎附势的人向来不抱好感。然而位处权势顶点的他拥有这种心态其实相当矛盾,与当权者应有的宽大为怀这项“美德”背道而驰,只是目前他还不急着整合这个矛盾,他不知道一旦到了需要整合的时刻应该拿什么心态去面对。
“褚士朗卿的洁癖太严重了,智囊团哪敢接近他?”
这是亚历亚伯特的意见,他自有他的道理;世界上有很多人空有知识与才能却无法发挥,而提供机会让这群人施展能力不正是拥有权力与地位者的义务吗?
“这群人的人格如何并不是问题,我们只要给予他们发挥才能的机会与生活上的保障,他们就会为铁达尼亚效力,其他就不重要了。”
“可是亚历亚伯特卿,能制御才气的不就是人格吗?”
褚士朗试着反驳,他无意唱反调,只是想跟亚历亚伯特辩论而已。其实褚士朗以前对亚历亚伯这个远亲的评价并不高,纵然他在文武两面处事循序渐进、条理不紊,说穿了只是个个性呆板的高材生罢了;后来褚士朗之所以改变想法是他看到亚历亚伯特在败给方修利之后,却以超凡的柔软与强韧收回失土,这才是亚历亚伯特真正的价值所在。
可惜双方的讨论还来不及成立,他们就闭上嘴默然起立,右手握拳贴在左肩口做了个铁达尼亚式的敬礼手势,因为铁达尼亚一族的总帅无地藩王亚术曼驾到了。
亚术曼的容貌如同一尊雕像,配上“支配与权威”的标题那就更恰当不过了,他的目光与嘴角既刚强且锐利,仪态如同威严二字的具现,一身总帅风范足以令全体铁达尼亚噤声肃然起迎。目前虽然正值少壮,但稳健的作风具有加龄效果使得他看起来比实际更年长,四十岁却带有一股苍然的气质。
藩王亚术曼是君临宇宙的无冠霸主,其权势、实力与威望均凌驾列王之上,他也与一般人一样组织家庭,还养了几名情妇。铁达尼亚对男女关系的观念还称不上开明,向来被指责男尊女卑。亚术曼在登基藩王之后几乎与正室断绝房事,各国名门名流呈献的美女如云,闺房里百花争艳,妾生子已有数人。
“真想看看那冷峻阴毒的铁达尼亚总帅在床上是用什么表情抱女人的。”
铁达尼亚内外多少可听见这类议论,但也仅止于耳语。且不论房里的亚术曼如何,一旦走出门外,他就是一个严厉苛刻的统治者,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成为铁达尼亚统治者所应具备的条件是在于领导、判断与决策方面的能力,无关于他对性的态度,好色与否并不影响统治者的能力。若是演变成始乱终弃、荒淫无度,那就成了统治者的缺陷,甚至是仗势欺人、强抢部下妻妾,将招来憎恶与怨怼,同时也代表统治者缺乏自制力;此外,无能又好色之人只会遭人讪笑。总之目前亚术曼的性生活仍在一般权势者所能被容许的范围内,尚未出现任何破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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