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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2 19:4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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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翡翠宫
——我要复仇。
(给罗马人的信件第十二章第十九节)
I
光晕微弱的圆盘沉入地平线的彼端,“黄昏之都”的风貌转成了“黑夜之都”。夜幕低垂的市街一口气燃起了灯,看起来就像倾诉爱意的萤火虫成群乱舞一般。苍郁的空气浮动着闲适而充满活力的嘈杂声,小径上的人潮开始涌现,正要前往皇宫参见的贵族马车车声响彻了大路。
“日落是一天的开始……还是不太习惯。”
艾丝缇的身子浸在泛白的浴汤中,叹了一口气。
帝国的时间标示是以春分、秋分日落作为标准零时,依次标示为+一时、+二时,这点在路上经过的亚历山大港与密昔儿(注:Misr,即今埃及)早已熟悉,不过对于昼夜逆转的生活,身体毕竟还是没办法习惯。再罗马过的是早上五点起床十点就寝的生活,现在将近半天的生活秩序全都乱了。要不是还有起床后的泡汤习惯,否则实在难以忍受——艾丝缇懒洋洋地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甩甩才刚起床还没清醒的脑袋,试图甩掉睡意。
帝国人喜欢泡汤,这是不分长生种、短生种的共通嗜好。除了都市里必然会有作为市民社交场所的公共浴池之外,大部分贵族官邸都还备有专用浴池。浴池的形式虽然各式各样,不过基辅侯爵家里的汤屋,还同时备有冷水池及三温暖,可说是相当正统。
“噢,真是天堂啊……好舒服呀!”
像这样把身子浸在池里,直到数小时之前还在血气火光之中奔逃的事好像已经离得很远。艾丝缇将牛奶一般呈现白浊状态的水掬在掌中,陶醉地眯起了眼睛。
“不过这是什么水?虽然很舒服,不过感觉黏黏滑滑的……难道是水垢?”
“这种说法太失礼啦,短生种女孩。咱们家的浴池可是天天都有打扫。”
突然传进少女鼓膜的是低哑的嗓音。
“那可是咱们家秘传的乳剂。用海牛乳做成乳液,加上没药、万寿菊、茴香、乳香等精油……适合在疲倦的时候使用。对虚寒症状也有效。”
“基…基辅侯爵!”
见到雾气对面突然出现的身影,艾丝缇拉高了声音。接着发现对方所说的是流利的罗马公用语,又是一阵慌乱——失礼的感想被人听到,让她颇为狼狈。
“真…真是抱歉!这个…占用您的浴池……啊!我马上起来!”
艾丝缇慌慌张张地奔出浴池。手忙脚乱地遮着前面,准备溜出汤屋。
不过快速伸出,强劲有力的手指却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紧。只要是在咱们家馆内,短生种同样是我的客人。”
毫不吝惜地将深具造型美的裸体加以展示的美女——基辅侯爵亚丝塔洛雪‧;爱斯兰将少女的身躯按回浴池。在除了一绺血色之外,全都漂成象牙色的发丝底下,姣好的容貌从容不迫地摇了一摇,用没有温度的口气加以补充。
“你就慢慢享用吧……记得你叫艾丝缇?”
“是…是的!我叫艾丝缇‧;布兰雪。任职于教廷国务院。”
“嗯,国务院……那不就是奈特罗德神父的同事?那可辛苦了。我真同情你。”
“……呃,噢。”
望着嘴角带有恶作剧笑意的女侯爵,艾丝缇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有不得要领地做出模糊的回应。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被人同情居然会有点生气。
亚丝对少女心里的念头毫不在意,迅速将身子浸入浴池对面的水中。或许是优美且柔顺的动作让无机物感到敬畏,水面几乎没泛起一丝波纹。
(这人真的好美……)
艾丝缇在心里发出叹息。
其实在艾丝缇见过的所有人当中,基辅侯爵算是足以列入最美一族的女性。利落的曲线构成了凌驾大多数男性的修长身躯,让同为女性的艾丝缇也不禁看得呆了。不知道算是大方还是有点迟钝,她将美丽的裸身毫不吝惜地展示出来还面不改色。
看了眼前毫无瑕疵的身躯,艾丝缇对自己贫弱的身体开始感到自惭。因为是在没有资源的环境之下长大,加上经常置身于充满血腥的地点,肌肤处处都是新旧伤痕的丑陋刻印。
“……好奇怪的伤痕。”
就在这个时候,亚丝彷佛透视了她的心似地这么说道。
抬眼一看,白发的长生种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艾丝缇的脸。
“不但形状奇怪,而且还很大……肚子上的伤势作战时的伤痕?受了这样的伤,短生种还能保命可真不容易。”
“咦?”
艾丝缇不自觉地俯看自己的身子,不过马上摇头。马上用手盖住的是位于腹侧的一颗大大的痣。虽然形状怪异、颇为醒目,不过这并不是伤痕。
“啊,这不是伤痕。这是生来就有的…不是伤,是痣。”
“痣?”
亚丝按着用湿毛巾裹住的头发,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有趣的痣。形成漂亮的星型……噢,你的名字用短生种语言来说不就是”星“的意思?你母亲是由此来取名的?”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
艾丝缇含糊地回答,其实别说是脸了,她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
父亲爱德华布兰雪,将还是婴儿的自己寄养在伊什特万的圣马提亚斯教会,然后从此失去音讯。除了襁褓中的十字架,古语意义为“星”的名字,正是父母留给自己唯一的财产——
(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艾丝缇忙着挥赶无谓的感伤。现在不适合沉溺在那种情绪之中。将被蒸气熏得头晕眼花的头甩了一甩,思绪重新回到跟前。
“侯…侯爵阁下,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自从闯入这个馆中,心理始终挂念着一件事。艾丝缇对着将双臂挂在池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天花板的长生种直接抛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您肯帮助我们?会这样护着我们……是不是和奈特罗德神父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什么样的朋友?”
“噢,你是说这个啊。”
亚丝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弹去发稍的水滴,一边漫不在乎地回答。
“我跟那个人是老朋友。大约三年前,我曾经带着敕命去过”外面“。那时人生地不熟,是他帮了我的忙。”
“帮忙?所以这回你帮我们,是为了要还他人情?”
“人情?你说我欠他人情?”
基辅侯爵最初先是指着自己愣了一下,然后过不了多久,脸上马上浮现愤怒的红潮。
“什么人情!?真是无礼!我哪有欠他什么人情!你听好了,艾丝缇!不准再说这种无礼的话!”
“对…对不起!”
那个神父到底做了什么?——在下意识缩起脖子的艾丝缇面前,亚丝挥舞着拳头咆哮。
“没错,三年前他是曾经帮过我。这点我承认——不过过没多久,那家伙马上送了难以想象的东西到我这里!”
“难…难以想象的东西……?”
艾丝缇戒慎恐惧地加以复述。
“请…请问,他究竟是送什么到阁下这里?”
“小孩子!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他把一整个货船的小鬼集团全都送到我这儿来!”
美女气势汹汹地骂着,彷佛神父就在眼前。拳头拍击着水面,水沫四散飞溅。
“你敢相信吗?一整船活生生的孩子!?又不是猫狗之类的东西……我快被搞死了!可是仔细一问,每个全都身世凄凉。于是我只好四处奔走,想办法让他们活下去……受不了,我真是个烂好人!”
“啊啊……!?”
艾丝缇不知该如何响应,结果只能笨拙地顾左右而言他,战战兢兢地换个安全的话题。
“呃,这个……阁下。所以您帮助我们是有其它理由喽?这回的助力若不是为了奈特罗德神父,那又是为了什么?”
“……嗯,这个嘛。”
不知道是性情干脆还是性格容易被转移焦点,亚丝彷佛忘了之前的愤慨似地点头,然后带点犹豫地低声回答。
“其实连我都搞不懂……昨天陛下颁下了敕命。要我”保护近日前来的教廷使者“。”
“咦?你是说皇帝陛下?”
艾丝缇入神地点头,然后侧着头说道:
“咦?可是这样不是有点奇怪?皇帝陛下事先知道我们会遇到麻烦……是不是这个意思?”
“……也许。”
基辅侯爵坐在浴池里,眯起琥珀色的眸子。修长的双腿交迭,表情微微一变。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陛下毕竟是特别的。她能够综观帝都的一切……不是我们所能揣度。说不定你们会被卷入,其实也在她的预计之中。”
“噢……”
皇帝受到极度的信赖——说到这个,想到孟斐斯伯爵也对主君颇为尊敬,让艾斯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看来“陛下”在帝国是等同于半个神的存在。
那是在八百多年前,率领遭到文明圈驱逐的长生种逃到此地,创建帝国的传奇人物。皇帝芙勒蒂卡——让“大灾难”后彻底污染、寸草不生的土地重现绿意,逐退有人类圈所发动的无数次攻击,是帝国唯一切绝对的支配者。不过真相却始终成谜。
平日生活在有内廷之称的私人领域,甚少在人前出现。宝座周围还经常围着厚厚的廉幕,长相就连贵族们也无从窥见。教廷甚至还高唱“傀儡皇帝”的说法。
“皇帝陛下究竟是几岁的人?”
这样的质问或许不敬——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艾丝缇还是提心吊胆地开口。对看来亲切的美女提出旅途之中始终抱持的疑问。
虽然艾丝缇的质问堪称不逊,不过亚丝倒是没有生气。
“我不是说了?她是特别的……对我们长生种来而言,她是未来永恒切唯一的皇帝,相当于我们的母亲。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将会永远同志帝国。”
基辅侯爵的双颊染成桃红,首都露出了微笑。已经泡够了的身子从浴池之中爬起,向泡得过头开始晕眩的少女温柔地说道:
“既然有陛下的敕命,我卖了命也会保护你们……来,你也该起来了。短生种女孩。位服已经准备好了。换好衣服就来用餐。”
“呵呵嘿咧哈呼哈、呵——嘿——嘿——哈——咿——、嘿嘿——呵呼呵呵哈——”
“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吧,神父。”
基辅侯爵用残忍的视线劈向如大蛇般吞下一整颗蛋,不知道在嘟哝些什么的客人。
“然后讲点人话。”
“咿——嘿——……我想,还是得从为伯爵阁下洗刷冤屈开始。”
神父翻着白眼将塞了满嘴的料理给咽了下去,然后用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说出了今后的方针。
“照这样下去,阁下不就变成杀害长辈、暗杀要人的人犯?总得先洗刷他的嫌疑,才能会见皇帝陛下吧?”
从他嘴里会说出正经意见,简直就是奇迹——邻座的艾丝缇深深叹气之后跟着同意。
“说得没错。照这样一来下去,别说皇宫,连外头都出不去了。”
基辅侯邸侯爵个室——中央桌面刚刚还堆满了豪华的料理,现在却像开玩笑似地消失得一干二净。枕着靠垫的亚丝只喝了红色的“生命之水”,不习惯帝国主义料理的艾丝缇,则只尝了一点淋上优格的蛋糕。眼睛下面冒出黑眼圈的以恩则是滴水不沾,所以近乎大半的料理全被扫进了某个胃袋。
“……伯爵阁下,多少吃一点吧。”
艾丝缇从眼神就像恶魔在狩猎灵魂,拼命于桌面上物色的神父的魔掌下藏起一小盘糕点,推到一脸暗沉、缄魔不语的少年贵族的面前。
“还有你的脸……你睡不好?”
“…………嗯。”
声音微弱到仿佛快消失。
没办法勉强。在数小时之前他失去祖母、宅邸被烧、还有背上杀害祖母的罪名。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用餐——不过若是想到等在前方的试炼,多少还是要恢复体力,就算身为长生种也要照顾身体。
“如果没胃口,要不来点饮料或是水果?若是营养不足,有需要的时候就麻烦了。”
“她说得很对,孟斐斯伯爵。”
亚丝接着艾丝缇的话头,轻轻笑道。柔韧的手一伸,递出一盘熟透的石榴。
“在我看来,你是既累又饿……若是睡不着,至少要好好吃饭。”
“我不想吃。”
以恩用快消失的声音低语,然后虚弱地摇头。
“不要管我了,基辅侯爵……反正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
在血红色的红发底下,琥珀色眸子眯了起来。视线之中闪现如落败老虎般凌厉的光芒。
“喂,你别太嚣张了,小鬼!”
“基……基辅侯爵!”
就在艾丝缇慌张呐喊的时候,亚丝的纤手已经如鞭子般伸了过来,掐住以恩的喉咙。不顾少女的拉扯,将毫不抵抗的少年举高到视线等齐,美女恨恨地翻动嘴角。
“我可不是自愿帮你的!要不是为了敕命,你想死在路边还是下地狱,我亚丝塔洛雪.爱斯兰才懒得管你!”
“…………”
受到剧烈用语的刺激,以恩微微抬头。张开的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一语不发地再度陷入了沉默。只有一行透明的水滴从紧紧闭上的眼角滴落。
“……哼!”
亚丝狠狠地瞪着那行心酸的眼泪,像要扔掉什么肮脏东西似地将少年丢向沙发。然后往低垂着脖子的对方搁话似地放声怒吼。
“要是你还算个帝国贵族,就别在人前————尤其是在短生种面前哭泣……你这没用的家伙!摩尔多瓦公爵究竟是怎样教育她的孙子的!”
听到祖母的名字,以恩的神色为之一变。
“……不……不准说我祖母的坏话!”
然后突出利牙,愤然起身。
“不准再说我祖母的坏话……基辅候爵,就算是你,我也不能饶恕!”
“……哼,看来你还有口出狂言的气力。”
另一方面,望着狂怒的少年,亚丝并没有特别动摇的样子。手势一挥,制止了神色紧张、正想介入两人对骂的艾丝缇,用冷冷的眼光俯视着少年。
“有那种力气对我发火,是不是更该先顾好自己的身体?还有,目前在一旁照顾你的女孩,你是不是该想想她的心情?你这副没用的德行……要是被你祖母看到了她会怎么说?你仔细想想。”
“…………!”
少年因为愤怒而发青的脸庞染上羞耻的红晕。深感耻辱似地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你说得对,基辅候爵。”
声音虽然微弱,但很清晰。
“那就别再叹气了。”
“嗯,我知道……我会用今后的行动加以证明。”
亚丝冷冷地搁下一句,然后就像对少年漠不关心似地转过头去。但其实她并没有完全忘记,证据就是从身旁事不关己、勉力用餐的神父手中抢下盘子,无视神父的悲痛抗议,将它重新摆在少年的前面。
“那就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省得碍手碍脚。”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以恩微微点头,将汤匙拿在手中。然后像对抗仇敌似地,开始将食物扫进嘴里。
(太好了……)
艾丝缇呼地抚着胸口,朝着基辅候爵的方向仰望,不过身形修长的长生种此刻已经一脸索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边喝着“生命之水”,一边事务性地重新展开话题。
“好了,回到今后的部分。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听神父说过,本人亚丝塔洛雪.爱斯兰为人慎重——”
“我不知道你讲的是哪位亚丝塔洛雪,爱斯兰,不过要是有什么具体建议就说来听听——啊噗!?”
亚丝用打向鼻尖的一拐子让神父闭上嘴巴,然后转向其他两人。
“像我这么慎重大人,针对你们这回的窘境只想得出一个办法。或许有点冒险,不过可以在御前会议越级上诉——只有这个可能。”
“御前会议!?”
听到这个字眼,以恩脸上首都出现了光辉。仿佛在黑夜里见到光明似地探出了身子。
“要开御前会议吗?基辅侯爵!?什么时候!?”
“刚才有消息,从+六点开始于星皇宫召开紧急会议。据我推测,应该是要发布摩尔多瓦公爵的死讯。毕竟是帝国首屈一指的高官亡故。”
“呃……不好意思。哪个”御前会议“又是什么?”
虽然觉得打断别人,不过艾丝缇还是战战兢兢地举手发问。
“是一种集会吗?”
“没错。不过是皇帝陛下亲临出席的最高会议。”
亚丝将额前血色的发丝一拨,弯起了嘴角。
“就算是我们这些贵族,要见到皇帝陛下也不容易。陛下所住的内廷——禁阙,除了禁军及枢密司等级的重臣之外聚会无法进入.所以御前会议是——”“”
“绝佳的机会。”
以恩接着美女的说明,气色虽然还是不佳,不过眼底已经恢复了生气。只见他正襟危坐,和刚才判若两人似地、机敏地望向亚丝的方向。
“你说得没错,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也就失去反败为胜的可能……基辅侯爵,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觐见陛下,奏明事情的原委……嗯,看来会变得挺有意思。”
就在美女的笑脸叫人想起某种食肉动物,艾丝缇开始感到有不祥预感的时候。
“我可以一起去吗~?”
一旁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回头一看,终于在鼻孔塞满白纸的亚伯慢吞吞地举手。
“御前会议不是可以让扈从士民一起列席?能不能把我当成亚丝的秘书一起带去?”
“……带你去?神父?”
出人意料的发言让亚丝的嘴巴半开。然后死也不肯地扁起了脸。
“扈从士民确实可以列席……不过摩尔多瓦公爵的杀害现场你也有份。要是被人发现不就糟糕?”
“遮起脸来就不要紧。况且亚丝如果要向皇帝陛下请求密会,少了证据和证人,要得到许可也没那么容易。陛下应该没那么多时间吧?”
“这么说也是没错……”
亚丝看来还是犹豫不决。不,或许只是不想把这男的带到公共场所。毕竟扈从士民的水准,可是衡量贵族家风与格调的一项重要基准。亚丝彷徨地闪动视线,困惑地把玩着白发。
“那你有什么证据,神父?要是无法证明你的身份来历,那就没意义了。”
亚丝应该是想找个藉口逼退他的提议。不过仿佛预料到会有这个质问似的,亚伯脸上出现了微笑。
“证据的话我有……艾丝缇,把卡特琳娜的信借我。”
“啊…嗯!”
突然被人一叫,哀丝缇反射性地递出文件,被亚伯轻松地拿了过来。然后像护身符似地凑到亚丝眼前,自豪地夸口说到:
“这是米兰公爵要给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我可以拿着这个文件和你同行。然后会见陛下,有我来亲口加以说明……你觉得如何?”
“嗯……”
难得提出有见识的提议。亚丝虽然蠕动嘴唇试图想要反驳,结果还是找不到有效果的反击方式,只还啧了一声。
“好吧,很难得,你讲的是对的。我就把你当作士民一起带着……不过实在很奇怪。”
“什么意思?”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刚开始我就很想掐你脖子。”
“嗯,可能是幼儿时期在人格形成方面有些严重的问题。或是钾不足之类的……呜啊啊啊!?”
望着死命勒住神父的美女,艾丝缇慌忙提出要求。
“这…侯爵阁下,请到我一起去!”
要是被扔在这里,就不知道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异乡是为了什么目的。艾丝缇央求似地仰望亚丝修长的身形。
“既然奈特罗德神父能去,那我当然也可以去啰?毕竟我才是米烂公爵的使者,证人也是越多越好——”
“……不,很可惜,还是不行,短生种女孩。”
亚丝将脸色发紫、蹬着双腿的神父从腋下放开,用为难的表情摇了摇头。预期柔和而坚持地拒绝了少女的要求。
“我不能带你到星皇宫。你和孟斐斯伯爵一起留在这里静候佳音。”
“为…为什么?明明我才是使者——”
“答…答案很简单,艾丝缇。”
亚伯终于站起身子,对亚丝的话加以补充。以便搓着明显带有指痕的喉咙,一边泪眼朦胧地说道:
“你不会讲这个国家的语言。如果要进入宫中,对话至少要流利,不然可就不妙。”
“唔……”
确实没错——艾丝缇被刺到痛处,说不出话来。
艾丝缇绝非没有语学方面的才能。除了母语匈牙利语之外,罗马共用语、拉丁语、以及父亲国家的语言阿尔比恩语她都说得像母语一样流利。另外她还能用包含迦太基语在内的五国语言顺畅地进行日常对话,在训练所中语学评价拿到A级——然而帝国语对她而言却是全然未知的语言。
被选为使者之后这三个月,以恩曾经教她一些,所以能讲一些单字,不过离顺畅对话的等级还是很远。万一宫中有谁找她攀谈,那可就完了。
“神…神父说的确实没错,可是……”
艾丝缇还是不甘心,试着加以反驳。
“这么说来,神父还不是一样?会讲单字的我还比较适合。”
“喂,谁说我不会讲帝国语?没礼貌。(帝国语)”
“……咦!?”
艾丝缇惊讶到合不拢嘴,只能愕然盯着突然讲起陌生语言的神父。不,对神父而言那并不是陌生的语言。他的帝国语——在文法与发音方面都很完美。
“神…神父……你会讲这里的话!?”
“是的,没错(帝国语)……不过叫我写论文或演讲可就不行了。喔呵呵呵。”
亚伯自豪地笑着,讨人嫌地推了推眼镜。接着还用不知谦虚为何物的口气这么吹嘘。
“不过我有自信能伪装成士民而不遭人怀疑。噢,和你相比起来可是自然得多。”
“可…可是,为什么你从来不提……!”
“这个嘛,要想欺敌不就得先欺己?哎呀,不过也不晓得敌人是在哪边。”
面对双肩颤抖的少女,神父用宛如支配了全世界的表情摆起架子。甚至还从不断抽动的鼻孔底下说出这样一来的疯话。
“哎他,要是在这边不稍微做点事,回去不知道会被卡特琳娜怎样修理。来吧。加把劲干活——”
“我…我还不是一样,不工作就会被骂!”
“我知道。不过伴君如伴虎——艾丝缇,你就在这边稍微忍耐一下行不行?就当成卖我一个面子。”
神父亲热地在双手握拳、颤抖不已的艾丝缇肩上拍了拍,然后带着微妙的神情望向某处遥远的空中。
“呜呼,你伟大的牺牲我绝对不会忘记。噢,对了。就这样吧,等我们回到罗马,可以为你申请封圣……”圣艾丝缇“。你不觉得很好听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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