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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2 20: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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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能听见雨点声。
天气并不好吧?本来还打算难得洗一下衣服的说。
因为最近都很忙,要洗的衣物都堆积起来了。不管是出差还是什么的,总是没有时间放松下来。从迦太基开始,接着是帝国、斯科普里。本以为终于能回罗马了,却在伊什特万卷入了奇怪的骚动……
(伊什特万!?)
这个单词把艾丝提的意识从周公乡里拉了回来。
踢飞盖在身上的毯子,无意识打开的视野中最先跃入的,是剥落出水泥的微暗天花板和那里弯成弧线状的大梁。去掉模模糊糊放出光亮的化学反应光的话,这里几乎就是个和光明还有色彩无缘的世界。不止天花板,墙壁和窗都铺着一层有裂缝的水泥,让她联想起以前曾参观过的一次圣天使城地下牢房。可是这里并不是罗马。一年到头都被黑暗和湿气封闭的这里是——
“这里是……地铁遗迹!?”
低头俯视了眼前、比她所在的地方低下一段的位置,艾丝提吐了口气。经年不使用,锈迹斑斑的铁路连绵不断。
不会错的。游击队时代,她曾在这一带出入过。留在伊什特万地下的旧地铁——那片废墟。
虽然政府曾试着修复“大灾难”以前挖掘的地铁,可结果,因为技术性问题中止了建设。这就是那个废车站的月台。艾丝提从长凳上爬起来,环视了周围。
宽阔的三轨线路一直延伸到远方。传来雨点一样的声音多半是渗漏的地下水吧。到处放出微光的化学反应光就像连接冥府的鬼火一样。
“这里是……三号线的佛尔加修•乌多卡站吗?如果是的话,这里可是东部地区很靠北的地方呢。可是,到底是怎么到这种地方来的……
想到这里的事后,艾丝提的身体猛地僵硬了起来。昨晚的记忆鲜明地复苏了。
对了,她在那个歌剧院里受到了长生种的袭击。不过,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没杀她。那之后的记忆她当然不会有,不过那么看来,这里就是那个长生种的隐蔽所了吧?
“那、那家伙在这附近吗?”
艾丝提惴惴不安地环视这化学反应光创造出的微暗空间。
至少在她可视范围里似乎没有人在的样子。不过,只要长生种们有那个意思,欺骗短生重的感觉是很容易的。就算她现在正潜藏在自己的正后方也不奇怪。叹了一口气,修女放弃了搜索敌人——她明白了,这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她必须离开这里。虽然不知道那个长生种离开这里到底有多久了,不过至少有一点,在这里束手待毙的话,不久长生种就会回来吧。虽然不知道是半小时后还是一小时后——要逃走的话,现在大概是唯一的机会了。
“……好!”
游击队时代的经验和调查部里灌输进的训练帮助她下了决断。
就算失败了,她也不觉得事态会变得比现在更差。至少,比在这里乖乖束手待毙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拍了拍一边脸颊壮了壮精神,艾丝提跳下了铁轨。靠这唯一的化学反应光,她开始步向的前方是南边的方位——朝着伊什特万繁华街道的方向。她一边避开爬在水泥上的裂缝,一边尽可能地走在铁轨旁边。
对那个长生种来说的失算——以及,对艾丝提来说的幸运就是,她是原游击队队员,对伊什特万和伊什特万地下的路况都非常熟悉吧。这附近她也长曾因为和市警军的战斗来往过好多次。只要她愿意,就算闭上眼睛也能行走自如。
大概在走了三百米左右的时候。艾丝提停下了脚步。如果她记得没错,前面应该已经被瓦砾埋里起来了。这是在一年前,他们甩掉市警军追击的时候,游击队的伙伴爆破的。为了进入代替那条路挖掘的岔道,艾丝提正准备钻进挖在铁轨旁边的小洞里——
“…………?”
突然她的脸转向了背后。
黑暗的那一边,似乎能听到某种声音。不是她的、而是其他什么人的脚步声。
不、不仅是脚步声。黑暗的那一边,难道不是黄色的光点一闪一闪地摇晃着吗!光点虽然小幅度摇晃着,却不断在向这里接近。
“不妙!”
艾丝提立刻跑了起来。她放弃进入小洞,跑进了别的岔道里。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她把赌注压在了日正当午上,所以拼命往接近地面的位置跑去。如果比体力的话,长生种就算倒过来走也能赢她;不过如果走进阳光下的话——凭着记忆,她朝更近的楼梯飞奔了过去。
“——哇!?”
可是,赌上性命的马拉松在短短五十米内就结束了——在到达目标楼梯的最后一个拐角上刚一个急转弯,艾丝提就惨叫一声停了下来。她的眼前没有地面。走廊在那里悲惨地崩落,数米外的眼前展开了一片广阔的湖泊。天花板上破出的洞大概就是艾丝提要去的楼梯残骸吧。当然,在没有翅膀的情况下,看来是没法穿过那里了。
“为、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这种大洞啊!?”
要是她晚发现半秒的话,现在这个时候大概已经一头栽进水里去了吧。听着从险险停住的脚步掉落的水泥碎块发出的水声,艾丝提咬了咬牙。
去年纷争中的“悲叹之星”——从它的卫星轨道上发出的把爆炸破坏了一部分闹市,使得多瑙河的河水流进了地下。这里也是那次事件造成的地下湖之一。而且与其叫它地下湖还不如叫它地下河来得更贴切,河水正以相当的速度翻涌着。试图游到河对岸根本是种自杀行为。
“可恶,再找找别的逃跑路线——”
“停下!你在那里做什么!?”
一个尖锐的男声组织了正像在四处逃窜的老鼠一样寻找这出逃路线的艾丝提的动作。同时,闪着强光的手提灯光条射穿了已经习惯黑暗的修女视网膜。
“艾丝提修女?您不是艾丝提修女吗……喂,把灯放下来,中士!”
另一方面,轻呼一声护住眼睛的修女名字的,是和开头不同的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迅速伸出手把旁边的男人提的灯往下照了过去。托了这个动作的福,艾丝提的眼睛里终于开始凝固出自己眼前站着的男人们的影象了。
“你、你们是?”
看到十个左右的人影让艾丝提惊讶地叫出了声。好不容易恢复的视野里看出了蓝绿色的军服和来复枪,她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身份。
“市警军!?”
“是!我是伊什特万市警军的弗雷滋•多勃中尉……您让我们好找啊,圣女大人。”
站在十个人前面的壮年军官松了一口气似地对她说道。不怎么客气是视线扫过艾丝提全身,然后向她问了平安。
“有没有受伤?吸血鬼有没有对您做什么?”
“不,我没事。比起这个,真难得你知道这个地方……”
救援来了——艾丝提用尽所有的精神力压制了安心之下几乎就要一屁股坐下的身体。现在到底还说不上是可以安心的状况。昨晚的长生种说不定还潜伏在这附近。她不停勉励着自己几乎就要颤抖的声音,开口对自称多勃的军官说道。
“比起这个,中尉,请赶快离开这里。那个长生种说不定就在这附近。和她交手的话,十几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说不定就在这附近……这么说来,您不知道那个吸血鬼在哪里吗?”
确认似的重复了一遍修女的话后,多勃把手伸向了腰间。一边悠闲地微笑着,一边拔出了插在那里的军用小刀。
“这样正好——那么,趁着还没有多余的阻碍。就先从您开始处理起吧。”
“……诶?”
刹那间,艾丝提缩起脖子是出于本能的防卫动作——下一个瞬间,反射出让微光盘旋的钢刀在半瞬前通过了她的脑袋原本所在的位置,现在正发出让人恶心的风鸣。微微擦到刀刃的脸颊裂开了一个小口,鲜血眼看着就涌了出来。可就算在这个时候,艾丝提还是没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理解到自己差点就被眼前的军官所杀,已经是在温暖的水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以后了。
另一方面,到现在还像看着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瞪着眼睛的修女面前,多勃轻轻咋了一下舌头。一边抖落着沾在军刀锋口上的血,一边很遗憾地小声嘀咕道。
“我本来是希望,至少将您毫无痛苦地送到神的身边去的……”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把手伸向裙子的褶皱——正确来说挂在那中间的霰弹枪也忘记了,艾丝提语不成声。她知道眼前的市警军要杀自己——可是她却完全猜不出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杀自己。混乱中,她只能茫然地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市警军要做这种事!?你们不是来救我的吗……”
“我们当然是为了救您而来的。不过,真可惜啊,我们到的时候,圣女大人已经死在吸血鬼手上了……剧情概要就是这样。”
嘴唇歪成怜悯笑容形状的多勃,声音里蕴涵着确实的杀意。猎物身后是暗潮汹涌的水面,艾丝提现在是插翅难逃。对照因为狼狈及恐惧发不出声音的修女,从容在指尖转了转军刀的市警军军官用唱歌似的节拍吼道。
“我们是决不会忘记迎来悲剧性结局的圣女大人之死的吧……所以,请您安心去吧。”
那个瞬间,多勃的行动完全超出了艾丝提的预料——他的轮廓一瞬间摇动了一下,注意到的时候军官的身影已经跳到艾丝提的背后,看准机会扑向了艾丝提怀里。打算立刻拔出霰弹枪的手人反手扣住,修女的身体当场轻巧一个翻身,从背后撞到了水泥上。正要发出悲鸣的时候喉咙被人掐住,胸口则刺过来一把军用小刀。
下一个瞬间,地铁遗迹里就发出了筋肉撕裂的恶心声音和喷出的鲜血扣击地面的不快响声。
“啊……唔!”
然而,惨叫声的主人却是拔出军用小刀,压着血流不止的手臂不住倒退的多勃自己。
不可思议的是,就在贯穿艾丝提的身体之前,军用小刀的刀刃就像被看不见的力量击中似地折断了。折断的军刀刀刃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主人的手臂,使他流出了通红的鲜血。然而,让剩下的九名市警军惊愕呻吟的却不是这不可思议的现象。
“——我不会让你们对这个女孩下手的,各位短生种。”
倒在地上的圣女和倒退的多勃中间,出现了一个如幻影般稀薄的人影。装点着黑色卷发和紫色瞳孔的那张脸,与其说是现实中的存在,不如说是天才雕刻家穷尽毕生心血雕刻出的杰作。然而,从她嘴角露出的光芒,以犬牙来说就太过锐利了些。
褐色的美少女缓缓抬起了她那闪着银色光芒的了,朝着吓道的士兵们再次开口了。
“你们的‘圣女’现在属于我……我不准你们随意对她下手。”
“吸、吸血鬼……!”
充满恐惧的惊叫从某个人的唇边溢出的时候,九把枪口一齐对准了长着少女身资的怪物。人类的天敌近在眼前,在这种恐惧的驱使下他们的手抵住了扳机。
“——请你们住手。”
然而,关键人物吸血鬼的反应却懒散到显得士兵们很可怜的地步。她只是把银色的长手套举到胸前,不耐烦地挥了一下而已——可是,刹那间产生的变化却激烈到从那个幽雅的动作根本无法想象的程度。
嵌在长手套上的宝石刚一发光,水泥地面就发出相声裂开了。从伫立着的美少女一直延伸向士兵们的龟裂眨眼间就像恶魔的下巴一样张开了巨口,惊慌失措的士兵们全部掉了下去。地面以下几米接连传来水声,然后,奔腾汹涌的水流立刻就把他们的悲鸣不知送往了什么地方。
“所以,我都已经警告过你们了……真是些让人头痛的人呢。”
另一方面,带来这一灾难的本人,声音却悠闲得和这个地方不相称。在崩落的瞬间以超出人类的脚劲跃过士兵们的头顶的美少女俯视着下放的水流,不久,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把视线转向了抱在怀里的修女。
“……你也是个让人头痛的人呢,艾丝提•布兰雪。短生种在这种地方四处乱走很危险的哦。”
“你、你是那个时候的长生种……!?”
抬头看向那双闪着柔和光辉的眼眸时,艾丝提的语声都颤抖了。
站在那里的确实是昨晚袭击歌剧院,然后绑架了自己的长生种。不过,她什么要救自己?不对,首先应该是为什么那个市警军军官要杀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得出答案。
另一方面,和艾丝提形成对照的是,美少女更像是享受着这一状况的样子。把困惑的修女放下地面,她感慨似地对修女笑道。
“长生种?哎呀,真希奇呢,‘外部’的短生种会用这种称呼叫我们。而且好象也不怎么怕我……啊啊,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巴比伦伯爵谢拉扎特•亚尔•拉夫曼。在真人类帝国提米所拉都护府任职副参军——不,是上个礼拜为止都在那里任职。”
温柔凝视着目瞪口呆的修女,吸血鬼直率地报上了名字。甚至还亲热地伸出手,抓住呆然张着嘴的艾丝提的手,扶她站了起来。
“真不好意思让你受了这么多惊吓。不过,我这么做也是有我的原因的……不要怕,我完全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昨晚在歌剧院里袭击你只不过是受到某个男人的指使。就是让刚才那些人来杀你的男人……”
“杀、杀我?”
仿佛眼前的长生种所说的流畅人类语终于开始往大脑里传达了一样,艾丝提眨了眨眼。可是,她到现在还无法消化这些内容。在不理解的状态下,她又茫然重复了一遍。
“你说有人要杀我,到底是谁要做这种事……”
“是打从心底期望着你死的人。也是抓了我最爱的亲人 ,让我来杀你的男人……”
沉稳地拍掉了附着在艾丝提修女服上灰尘的长生种脸上,突然掠过一丝阴影。笼罩着厌恶和憎恶的紫水晶之瞳的主人,用混浊的声音吐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艾马奈艾勒•达涅兹奥——这个伊什特万的大司教。”
这几天以来。扔在老地方的食材明显增加了。
新鲜的生火腿和没有发霉的鸡肉块——一边小心躲着不让偶尔路过细雪纷飞的对街的巡逻人发现,拉约修一边尽可能地往带子里塞进他从**箱翻出的大餐。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他所见过的最干净的面包塞进了口袋里。
有了这些食物的话,他和他的家人就有整整一周的时间不用挨饿了。想象着在入口等着兄长归来的弟妹们高兴的脸,进年刚满十岁的战争孤儿得意地微笑了。自从去年冬天,那帮叫“教会军”的家伙来到这个城市以后,他就没能吃到过一顿像这样的饭了。
听邻居尤杰夫爷爷说,教皇陛下和“伊什特万的圣女”现在从罗马来到了这个城市。托这件事的福,拉约修他们这些在战乱中失去家庭的人被市警军那帮人撵了出来,隔离到了那些大人物们看不到的地方。不过,拉约修其实也没怎么觉得不方便。要躲过那些人的视线对敏捷的少年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找剩饭的大人们减少了,让他找起食物来方便了许多。只是,和白天不一样,晚上还有别的危险蠢动了起来,所以也并不全是好事。不过,比起让弟弟们挨饿要好得多了。
“……不过这栋建筑也太大了吧。”
拖着鼓鼓囊囊的袋子往回走时,拉约修突然抬起头往撒谎能够看了看。耸立在那里的,是冲天的两座教堂——耸立在伊什特万市中心的、可以说是匈牙利文艺复兴样式精华的大建筑。
在咎勒统治的时代,这里是作为他专用的美术馆使用的,不过“解放”后却代替烧毁的圣马恰修教会成为了大司教所在的伊什特万圣界中心。这座城市的政务委托给大司教的升现在,说这里是实质上的政治中枢也不为过。这块建筑用地里设置了大司教的居所——大司教馆和迎接宾客的迎宾馆。另外还林立着市警军的办公室和武器库,俨然就是一座小型要塞。就连日落西山的现在还有几道探照灯的光束冲向天顶,将这块地方照耀地如同白昼。
“真漂亮啊……圣女大人就住在那里吗?”
翻飞的细雪中,拉约修隔着栅栏出神地望着点着等的美丽建筑,自言自语道。
实际上在一年前,拉约修曾看到过一次圣女的样子。那是她打倒丘陵吸血鬼——咎勒,教会军进驻之后没多久的事。站在游击队最前面出来迎接教会军的少女,脸像雪一样白皙,他从远处偷看的时候,完全就以为是天使降临人间了。那之后,圣女大人被召到了罗马教皇陛下的身边,不过,听说昨天又回到这个城市了。她会就此留在伊什特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令人高兴了……
沉浸在甜美天真幻想中的时间,堵住了少年关注残酷现实的眼睛。
听到近在耳边的吼声回过神的时候,要命的危险已经近在身边了。就在他茫然环顾四周的瞬间,拉约修发现自己已经被许多个光点围困了。多达数十对的绿色鬼火——饥饿野兽的眼睛。
“……完、完了!”
甚至不用去分辨这些野兽的气味。住在伊什特万的路上生活者最大的敌人——野狗群完全包围了少年。这个冬天,已经有好几个伙伴被他们咬死了。一边回忆着至今看到的凄惨尸体,拉约修一边眼神慌乱地四处寻找着逃跑的路线。然而,循着他所带的肉香追来的野兽们已经完成了滴水不漏的包围网,他已经无路可逃。
“可、可恶……别、别过来!”
威胁似地大叫一声,拉约修把捡起来的石头朝最近的一只扔了过去。然而,对方却嗤笑似地躲过了石头,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在去年的战乱中尝到人肉滋味的它们已经不害怕人类了。看来它们盯上的,不止是拉约修拖着的粮食。
“西、西……!”
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少年毫不犹豫地把袋子扔到了地面上。只能让弟妹们靠口袋里的东西熬过去了,他一溜烟地飞奔了起来。他打算趁那些家伙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逃到大马路上去。然而——
“呀啊!?”
野狗们对滚落地上的食物根本不屑一顾。一口咬住拼命望外逃跑的少年背后,扯着他的上衣把他托倒在地。另一只咬上发出悲鸣的拉约修的脖子——那之前。
简直就像保护少年的守护天使一样从天而降的人影,以超乎人类的怪力踢飞了野狗。足有小牛那么大的野兽身体飞上半空,背部撞到栅栏上,像小狗一样地发出了惨叫。在这声惨叫还没停下前又发出别的痛苦叫声的,是企图咬住妨碍者却被轻易挥开的另一只。当一只像是狗群头领的黑狗发出夸张的叫声摔到石阶上的时候,领悟到败北的野狗们已经开始撤退了——正如文字描绘的,它们夹着尾巴逃跑了。
“……你没受伤吧?”
另一方面,天使却看也没看那些惨叫着逃跑的野狗。她把现在还没明白过来自己已经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的少年温柔地抱了起来,拍了拍他衣服上的雪忠告道。
“像你这样的孩子在这种时间出门很危险……快点回家吧。”
“你、你是……”
反射地抬头看了一眼救命恩人的脸,拉约修一下子张大了嘴。
那是一名少女。纤瘦的脸上还留有天真烂漫痕迹的女孩。
不过,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的话,拉约修也不会露出这么愚蠢的表情吧。然而,褐色的美丽容颜上,温柔微笑着的唇边露出尖锐獠牙却是——
“吸、吸血鬼!”
就在目睹到这对獠牙的时候,已经深深刻如遗传因子中的恐惧,穿过了他全身。甚至忘了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粮食,他迅如脱兔的跑了起来。
“啊,你忘了食物了。”
仿佛听不见这些声音从背后传来似地,瘦小的身体转眼就消失在了路边的.黑暗里。另一方面,单独留下的少女则发出一声略带悲伤的叹息目送了少年的背影。
“——谢拉!”
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慢慢转过身的女孩,朝着吐着白气跑过来的人微微一笑。
“啊啊,艾丝提,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慌?”
“才不是什么‘怎么了’好不好!不要突然就消失不见。我会吓死的。”
呼吸凌乱地发出抱怨的,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色彩鲜艳的红发下,青金色的眼睛洋溢着生命力的光辉。
“这附近到处都是市警军……要是被发现怎么办啊!”
“对不起……不过,我有点紧急事要办。”
还是一样保持着落落大方的态度、却一脸歉意的褐色女孩——谢拉扎特低下了头。看到她这个样子,艾丝提似乎也平下气了。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大教堂的方向。
“算了,以后要小心哦……不过,我稍微转了一圈,戒备好森严啊。虽然陛下也驾临在这里,不过事情不止这么简单。是不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件,那些人已经在警戒我们接近这里了?”
一边和红发少女并肩向大马路走去,褐色的女孩一边扭了扭脖子。望着栅栏对面,身穿蓝绿色军服正在站岗的士兵们,她的表情里隐隐有些僵硬。
“就算是我,要避开他们的耳目进入那里面也不容易。更何况还带着你……”
“可是要打破现在的局面,除了进入这里以外没有其他方法了。”
就在从小巷走出大马路的时候,少女停下了脚步。三台像是市警军的装甲车正经过大马路。一边在小巷的黑暗里目送着它们降下速度进入大教堂的大门里,艾丝提轻声对同行者说道。
“市警军的手已经伸到街上来了。已经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了——除了把那个男人的企图报告给米兰公爵,请她逮捕她以外,我们没有任何出路了。另外,救你家人的方法也……不要紧的,不用露出那么担心的表情啦。”
转身看向脸上微微露出不安神色的同行者,红发少女对她柔和地微微一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对方安心,她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虽然警戒确实森严,不过大司教犯了一个错误哦——我们就看准这一点下手。”
“你说的错误是?”
“就是他忘了我以前的经历了……”
一边目送着三台装甲车渐渐消失在正门深处,艾丝提大胆无为地低语道。
“也许他确实支配了这座城市的地上。不过,只有这样的话他就太天真了……我要让他后悔小看了‘星’!”
历时十年建成的礼拜堂圆盖高九十六米。圆盖下并排着象征伊什特万的双重十字架和繁盛了这座城市的历代诸王、圣职者的画像。放出耀眼光明的烛台下,他们就像有生命有呼吸一样地守望着前来礼拜的人们。
“主、主啊,请、请您一定要救救那个女孩……”
叩拜在祭坛前的少年,嘴里吐出的是断断续续的结巴声。要让天上的万物之父听到他那眼看就要消失般的细小的声音恐怕会很艰难。即使如此,少年还是一脸认真地垂首在祭坛前,虔诚地供奉着他的祈祷。
“那、那、那、那个女孩是为了弱者战斗的勇敢有出色的女、女孩……以、以前主也把那样的人从我眼前宠召去了天上。求、求您了。这、这次,请、请您不要把她带走。求、求您了……”
“——亚历克。”
是否是上天回应了受年的那些思念呢——头顶落下的声音柔和而充满慈爱。可是,抬起眼的亚力克很快就发现了那并不是主的御声。是有两名神父随行的红衣丽人面露微笑地俯视着他。
“姐、姐姐……”
看来是他太过热衷于祈祷,因此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其他人进入了礼拜堂。略显苍白的脸涨成一片通红,少年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度。
“您、您什么时候到的、的……?”
“就在刚才。听说晚餐准备好了,我是来叫你的。”
装做没发现弟弟掩饰着难为情的样子,丽人对他微微一笑。虽然不可能没听到弟弟的祈祷,可是她也并不去揭穿。只是一边向着慌慌张张试图站起来却一屁股又坐了下去的亚历克伸出手,一边向着温柔地告诉他。
“听说今晚大司教准备了本地料理哦。一大早就去医院访问,你也累了吧?你就尽情地吃,养好体力吧。”
“可、可可可是……”
听了姐姐的劝告,少年教皇略显为难地蹙起了眉。现在,就在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圣女还在吸血鬼手中饱受折磨。也许正被吸血,也许正遭受残酷的暴力。不,虽然他连想都不愿去想,不过也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尽管如此,他却还自顾自地优雅享受着晚餐,这样真的可以吗?
“……很可惜,亚历克。现在的我们没有任何事可以做。”
仿佛看穿了少年内心一样嘀嘀低语的卡特琳娜,声音虽然甜美,却隐含着某种不容分说的强硬。向立刻绷紧了脸的银发神父送去一瞥,她那细致的手抓住了弟弟的肩膀。
“异端审问局和市警军已经在全力搜索艾丝提修女了。关于她的事,你就相信他们,我们则要为后天的仪式养精蓄锐。这是我们的任务,也是对现在正在竭尽全力的人民的义务。”
“……是、是。”
像老人一样驼着背,亚历山卓点了点头。事实上,自己也确实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既没有像兄长那样指挥别人完成事情的气量,也没有姐姐那样凭智慧解决事情的才能。多半就连像这样祈祷,跟其他高德的圣职者比起来他也是望尘莫及。那么,就没什么自己能做的吗。什么也……
“我、我我、我知道了,姐姐……我、我去吃、吃饭。”
“那,我们走吧。大司教已经等在我们住的地方了。”
抱了抱点了点头的少年肩膀,红色法衣的丽人转身离开了祭坛。
“事情有些麻烦了——”
落座到餐厅的主宾席上,达涅兹奥向桌上的玻璃杯伸出了手。他一边用手指弹着极品威尼斯玻璃杯的杯缘,一边低声说道。
“昨晚,从那个怪物带着布兰雪离开的时候起,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偏偏坏的预感特别灵。”
“那家伙是打算就这么逃亡了吗?”
进一步隐藏起表情提出疑问的是背后手上被绑着新绷带的军官。多勃险恶的视线扫过墙壁上挂着的“星”的肖像,又补充道。
“那家伙和圣女在一起。万一要是被她就这么逃出了市外,事情是不是就变得稍稍棘手了呢?”
“那家伙会逃?会抛下那些士民人质不管?不,多勃,帝国贵族做不出那种事。”
达涅兹奥绽开了嘴角。从他进入圣界起,今年已经是第三十年了。其中的二十年,他一直尽职地守护着教会和人类的安宁。理所当然地,他彻底研究了假想敌国“帝国”的事——那种自负同时表现在了他的表情和视线中。大司教吐出了自信满满的声音。
“‘最尊贵的血最先流出’——对那些家伙们来说,抛弃作为家畜的人类是最大的禁忌,是他们的耻辱。多勃,你也见到了吧?折磨那些士民的时吸血鬼的反应。”
“这真是杰作。那个女人像头母猪一样啜泣了。”
卷起嘴唇的多勃嗤笑了。轻蔑似地回望了一眼部下卑俗的表情,达涅兹奥朝着烛台的火焰晦暗地笑道。
“既然人质还在我们手里,吸血鬼就不能逃出这个城市。她大概会以某种形式图谋和我接触,然后用圣女换回人质吧……再一次抓住她的机会就在那里了。”
“我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警备。”
正如多勃自信满满的保证一样,大教堂已经采取了最高级别的警戒态势。布置了对战吸血鬼装备的两个中队——三百名士兵散布在大教堂所有入口,建筑物的所有角落也都用肉眼和机械监视了起来。就算是吸血鬼,要想不引起任何注意就进入到里面也是不可能的。
“一旦发现他们侵入,马上就会秘密处理掉。我们会做得天衣无缝,不会引起教皇和他的护卫们注意,所以请您安心……特务警察已经被我们以搜查的名义赶出去了。我们隐秘处理掉这件事是很容易的。”
达涅兹奥叮嘱的是艾丝提•布兰雪的寻在。虽然很难想象杀死吸血鬼的英雄这么简单就会和吸血鬼联手,可是因为今天早上多勃的失败,她也一定起了疑心。万一她们联手起来的话,首先就会考虑和丝佛扎枢机主教取得联系吧。而要是丝佛扎知道了这次时间的内幕,就会对达涅兹奥的企图造成巨大的妨碍。
“……万一事情发展成那样,只能让那个女人也一起殉教了吧。”
把实现投向面向中庭的窗户,达涅兹奥嘀咕道。
在那里,大教堂巨大的圆盖正摩挲着夜空。竖立的十字架是过去为了替人赎罪,成为牺牲品的圣子的象征。几千年前,通过流淌在山丘上的神圣之血,神宽恕了人类的原罪,允许了他们继续生存。对,总的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无偿”的东西。人要是想得到什么东西,就必须以某种形式付出代价。
“现在,各国的新闻媒体都关注着这个城市。到昨晚为止,艾丝提•布兰雪还只是‘伊什特万的圣女’而已,可是,经过昨晚的事件,她的知名度已经上升到了国际等级……要是这样的她死在吸血鬼手上,媒体们这才会向扑想死肉的秃鹫一样疯狂写出各种报道来吧。这样一来,不愿意动弹的罗马也会动起来了。”
“十字军发动——这样一来,坐镇最前线的阁下您的发言、力度就会更在罗马的枢机主教们之上了。”
中尉恭敬地肯定了主任的发言。装出一副确认事实的样子,巧妙地谄媚道。
“也许,还在教皇之上。”
达涅兹奥看着窗,向映在那里的自己的连空喃喃低语道。
“艾丝提•布兰雪……虽然可怜,可是她已经没有生存的意义了。活着是伊什特万的希望之星,死了则是全人类的愤怒象征……我想对她来说,这是最有意义的人生了。”
“——请你不要随意决定别人的人生好吗!”
回答了独白的声音里,燃烧着青白色的愤怒。
回过头之前,达涅兹奥已经知道了声音是谁。到底和从哪里冒出来的?望着站在厨房的门边,用霰弹枪瞄准了这里的红发少女,他从嘴里吐出了她的名字。
“艾、艾丝提修女!?你到底是从哪里……”
“地面下——看来你毕竟没有连厨房下面都派了人监视呢。”
高雅泡制而成的红茶色头发下面,青金色的眼睛绽放着愤怒的光辉,修女吼道。她的脸色之所以看起来那么苍白,是因为爬过了从大教堂外面一直延伸到隔壁厨房的地下旧配电设备——旧时代作为电力系统维修用空间使用的横穴。因为爬过了那条气温接近冰点的通道,她的嘴唇已经冻成了紫色。即使如此,从那里吐出的语言却像熔岩一样沸腾到了顶点。
“‘活着是伊什特万的希望之星,死了则是全人类的愤怒象征’?又不是您的廉价歌剧,请不要把真种陈腐的框架强加到别人身上了——您真是把我和这个城市的人民陷害得好苦!”
瞄准对着大司教的霰弹枪,多勃那把上了栓的军用手枪锁定了目标。就在他动作训练有素地正要扣动扳机时——他发出惨叫声倒在了地上。
“——请你不要动。”
流畅的罗马语,并不是出自艾丝提之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昏倒的多勃旁边多了一个褐色的美少女。
来回看着两个女孩,达涅兹奥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不停在心中驽骂着昏死部下的不中用,他很不可思议地扭了扭脖子。
“呀,艾丝提修女……你没事呢。这样我就安心了……虽然我想这么说,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能向我说明一下身为圣女的你为什么会和吸血鬼在一起的吗?”
“当然是为了在丝佛扎枢机主教和教皇陛下面前拆穿你的阴谋。”
故意发出声音地扣动霰弹枪的装填泵,愤怒的修女如此回答。她的表情根本就是弹劾罪犯的检查官表情。
“你要做的事这位谢拉——巴比伦伯爵已经全部告诉我了。被你捧上‘圣女’什么的宝座,然后再准备杀死那个‘圣女’,所有一切都是你预先策划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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