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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2 20: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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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等着您们了,陛下和阁下。”
朝着橙色的灯光下,在斧兵的簇拥下走下楼梯的姐弟俩,达涅兹奥恭敬地行了一礼。朝着等在走廊两侧的市警军们挥了挥让他们走远些,他的脸上浮现了招人喜欢的笑容。
“在两位宽眠的时候把两位叫出来,实在抱歉之至。”
“不,没关系。”
冷淡的红衣丽人打断了大司教的问候。她的眼角虽然因为疲惫微微起了些黑眼圈,剃刀色的瞳孔本身却闪着坚毅的光芒。陪在昏昏欲睡、拼命和哈欠作战的弟弟身边走过来的身影简直就像某国的女王。
“比起这些,你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大司教?说是捕获了‘帝国’的人类什么的。”
“是,没错。我们有切实的证据。”
回答的大司教的表情也是不输给枢机主教的严肃。为了不让声音传到护卫的斧枪兵耳朵里,他压低声音在枢机主教耳边耳语道。
“他们是侍奉帝国贵族巴比仑伯爵的随从士民——为了支援那个吸血鬼潜入这座城市,这些事他们都已经招供了。还有,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暗杀教皇陛下这件事他们也已经招了。”
“要把我弟弟……”
仰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卡特琳娜重重叹了口气。
伊什特万大教堂在担当匈牙利侯爵美术馆的时代,这个大司教馆是被当作仓库来使用的。其地下准备了完全独立的空调和照明设施,甚至还有搬运货物用的大型电梯,作为美术品的保管库使用。“解放”后则成为了保管大司教座的现金、贵金属、有价证券等贵重物品的场所。圆弧组合的天花板高度超过八十米、面积达三千平方米的这个空间,可以当之无愧地被称为地下宫殿。“解放”后,这里保管的美术品被教廷接受,装饰到了市内各美术馆和教会内,可是现在这个广阔空间里的各个地方还是有很多没有拆封的大型木箱堆放着。
这个巨人城堡一样广阔的仓库墙面上并列着许多铁门。事实上这每一扇门内部还是一个美术品保管库,可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过去,它们更像是监狱。
“那么,那些士民有没有提到艾丝提?布兰雪?”
一边表情森冷地注意着不让迷迷糊糊跟在后面的弟弟摔到,卡特琳娜一边问出了今天晚上最想问的问题。她一边感觉到亚历山卓的脸猛地抬了起来,一边向走在前面的大司教提出了问题。
“他们是不是知道一些吸血鬼和布兰雪的关系?”
“这些事就请阁下自行确认吧……”
说着,大司教在某扇铁门前停下了脚步。一边取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一边像是告发什么惊人秘密似地压低了声音。
“他们就在这里面……虽然已经束缚了他们的行动,不过还是请小心。”
“……”
发出嘎吱声打开的门里面没有照明。
昏暗的对面隐隐漂浮着霉臭的空气是因为空调不好吗。没有任何装饰品的房间最深处,可以看到挂在剥落白壁上的锁链锁着几个人影。
“……亚历克,你在这里等着。”
卡特琳娜制止了战战兢兢看室内的少年并不是出与对弟弟的担心。不,也有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根据她的判断,接下去她要问的几个问题,如果被他或是达涅兹奥听到就麻烦了。
“大司教也请留在这里。我要单独和他们谈谈。”
“可是阁下,这样会不会太危险?”
“不要紧——请你们留在这里。”
预期不容争辩地制止了男人们,丽人转过纤细的身体进入了室内。一边用手帕遮着嘴角,一边脚步慎重地走进了房间深处。
“——我有事要问你们。”
照明开关在哪里——站在依然保持着沉默的人影面前,卡特琳娜嘴里吐出了流利的匈牙利语。一边用手摸索着墙壁,一边改用罗马语又问了一遍。
“我有事想问你们。如果老实回答的话,我就把你们从这里放出去……”
然而,还是没有回音。
不,没有的不止是回音。有个陌生女人突然闯了近来。总该露出吃惊或是敌意,总之应该有一些反应的——然而,这些反应完全没有。简直就像人偶一样被锁在墙上的人影一动不动。
“……难道!”
卡特琳娜的手指终于找到照明开关压下去的时候,刚好就在她想到某个可能的时候。一边虚弱地闪烁着,吊在天花板下的圆弧形灯开始落下了橙黄色的光。出现在灯光下的——正是卡特琳娜预想的东西。
“已经死了!”
锁在锁链上的是五具尸体。任何一具身上都带着惨不忍睹的伤痕,别说容貌了,连性别也判断不出。不过,这些明显是的尸体。从凝固在凄惨考问上的血迹颜色来看,他们是在一周内死的——就在最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连“铁之女”的身体也微微倾斜了。咬着没有血色嘴唇的脸,渐渐变成了和眼前死者们差不多的颜色。然而,卡特琳娜勉强调整了呼吸后转过了身。一定要向达涅兹奥确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这时,什么地方响起的怪声扣击了正要回去的枢机主教的鼓膜。那是一阵仿佛恶魔心跳的重低音从门外传来。
“……那个声音是!?”
几乎就在卡特琳娜想到那个顷刻间发展成震耳欲聋的轰鸣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什么的同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尖锐的惨叫——
“姐、姐、姐姐!”
听到弟弟惨叫的卡特琳娜反射性的跑了起来。扔下死之牢狱不在理会。
“亚历克,怎么了……这、这是!?”
看到这副光景的丽人声音拔高了几度。
仓库已经化为了血海。厚实的绒毯乱成一团,瘫软坐倒失去意识的弟弟的法衣也像泼了颜料一样染成了鲜红。另一方面,本应保护教皇的卫兵们都握着武器倒在了血泊中。本应给予了可以与吸血鬼战斗的战斗力斧枪兵们,身体几乎都被凄惨地撕裂,不成原形——然而,抓住卡特琳娜眼光的却不是他们的惨状。
“动、动甲胄……装甲兵为什么会在这里!?”
叉着脚站在宽阔走廊里是衣着不整的铁之巨人。
动甲胄——外骨骼型战斗强化服。发觉后复原的遗失技术结晶,钢铁的个人用战车踏着脚下木箱的残骸,叉腿而立。在它扭曲的手指中握着的机械锔的锁刃已经染满了血红,滴下的水滴在毛毯上形成了小小的水池。
“……大司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顾法衣被鲜血玷污,卡特琳娜奔向了弟弟。确认到教皇只是昏倒,并没有外伤的同时,冰刃般的声音直指动甲胄背后,包围在蓝绿色士兵们中间的达涅兹奥。
“还有士民们的尸体……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吗!”
现在,大司教的嘴唇咧成了邪恶的形状。从其中漏出的,是忍耐忍耐再忍耐的高傲感情里漏出的低笑。
“正值今日,教廷第三百九十九代教皇亚历山卓十八世在此架崩——就是这么回事。”
沉重的声音和笑声重叠了。这是达涅兹奥用大司教杖剧烈地敲打了地板。他一副已经成为世界支配者一样的眼神瞪着枢机主教。
“……你疯了吗,大司教。”
抱着弟弟,卡特琳娜咬紧牙关。
对于这个潜在的政敌,她决没有放松警惕。然而,像这样直接对她动手却真是意料之外。而且还被艾丝提和吸血鬼的问题完全拖出手脚,把派遣执行官派离了护卫的岗位——一边在内心怒骂着自己的失策,她一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大司教,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所做的事,明显是对教廷及神的背信行为——是叛逆啊!”
“背信?叛逆?那么,把无能的弟弟当作傀儡,兄妹两人独揽教廷大权的你们又是什么?要说对主了人民的背信,你们兄妹才是吧!”
男人的声音里没有疯狂。有的只是对八年岁月被持续打压的憎恶。大司教杖猛敲了一下地面,达涅兹奥仿佛在指责犯罪者似地提高了声音。
“八年前的教皇选举中,偏颇狭隘的艾方索失败之后,我一直在等待。一边在地方培养实力,一边等待着排除掌握的你们那一天……”
“都已经等了八年了,这次还真是下了莽撞的赌注——像你这种人!”
毫不隐藏自己的轻蔑,卡特琳娜蔑视道。朝着几乎有自己父亲那么大的男人,她吐出了包含轻蔑的笑声。
“既然要暗杀,就应该选一个我们兄姐弟聚在一起的时候。就算在这里杀了我和弟弟,你真以为能瞒过我哥哥——梅帝奇枢机主教吗?那人可没这么愚蠢。”
“您的担忧虽然正中我痛处,不过这点我也考虑过了。我到底也算个剧作家……自认为对写剧本还是很有心得的。”
达涅兹奥微微一笑,驳斥了丽人提出的问题。
以公正的态度来看,卡特琳娜的发言是正确的。确实,现在要杀他们姐弟易如反掌。话虽如此,可在那之后,要回避异端审问局的盘问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弗兰契斯科会把达涅兹奥作为叛逆者处决,然后以次功绩出席教皇选举会议吧。接着,恐怕他就会作为新教皇登基了——达涅兹奥将作为培养他荣光的肥料无谓的死去。这种事一看便知。
尽管如此,大司教那从容不迫的微笑却没有小时。看向教皇与枢机主教——正确来说是他们背后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比开始的时候还要自信满满。
“就算是弗兰契斯科也决不会怀疑到我头上的……要问原因的话,那是因为杀害教皇的犯人另有其人。
“……这是什么意思?”
大司教所说的话支离破碎,本来的话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东西。可是,卡特琳娜反而露出了警惕的表情。对方决不是疯子。她能感到他狡猾邪恶的意图——
“回答我,大司教!犯人另有其人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这么回事——这个城市出现了吸血鬼,连圣女也背叛我们帮助了她。那么,那些家真正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达涅兹奥的发言近乎舞台演员,可是后半却因为脚下涌起的钝拙怪声听不太清了。是混凝土地板的一部分产生了细致的裂纹。裂纹不断扩大、加深,终于随着一阵不舒服的声音,那部分陷落了下去。不,不止这样。就像雏鸟从蛋壳里孵化出来一样,大量的粉尘间跳出了两个人影。
“哎呀,恶人终于登场了……这下演员终于到齐了。”
达涅兹奥满意地举起了手杖。
在沾满血污和煤污的两个少女——圣女和褐色的女孩面前,他像圣经里登场的预言家那样高声呼唤了它们的名字。
“欢迎,巴比伦伯爵。欢迎,艾丝提修女——背叛了我们的圣女啊!”IV
“骗人……这是怎么回事!?”
环视了周围,艾丝提屏住了气息。
堆满了地下广阔空间的不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和动甲胃吗?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士兵都聚集在这里?简直就像早就料到了她们的入侵,做好了准备一样。就算收到宾馆里多勃的联络,要聚集怎么多兵力也该花费更多时间的。
而且,让艾丝提失去血色的不止是这些。眼中一映入被逼到仓库一角的两个人——白衣少年和红衣丽人的身影,这次她真的僵硬地发不出声音来了。
“米兰公爵……陛下!?”
扣击了惊慌失措的艾丝提的鼓膜的,是一个骄傲的男声。
“让我好等,圣女。你太迟了……多勃中尉指的路很难走吗?”
“达涅兹奥大司教!?”
看到站在士兵们中央的达涅兹奥让艾丝提瞪大了眼睛,然后看到贴在那张脸上的恶意和倒在四周的斧枪兵遗体,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
多勃中尉指的路——他们又被算计了!
袭击宾馆一开始就是个幌子——领悟到这些的时候,艾丝提的手伸向了背后。
“——谢拉,拜托了!救救陛下他们!”
拔出霰弹枪的同时大声的叫唤,是为了把士兵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既然在严阵以待的敌阵里做出这种事,就没想过能平安逃出去了。可是,不想办法让那对姐弟平安逃出去的话——不断祈祷和在自己被打成蜂窝的时间里,长生种能带着教皇他们逃出去的同时,她举起了霰弹枪。
“别管我!快带着那两人逃走!”
如果说这时脑子里完全没掠过袭击自己的两个派遣执行官身影的话,那就是骗人的了。她现在要救的上司曾试图抛弃她——然而,艾丝提没有迷惑。小小的身体里发出了让人怀疑出处的巨大声音,她高呼着向同伴转过了头。
然而,作好死的觉悟的修女,她的高呼却没有得到长生种的回答。怀疑地转过头,修女发现了同行者正铁青着脸伫立在原地。
“……谢拉?”
褐色的美人就像活着被人抽走了灵魂一样铁青着脸。闪着那么柔和光芒的瞳孔像毛玻璃一样浑浊起来,被吸进去似地盯着一点——开启的铁门。不,正确来说是吊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难道是!?”
追着谢拉扎特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到了5样东西……挂在锁链下,染满鲜血的肉块。艾丝提的脑海里掠过了不详的想象。谢拉扎特因为绝望而浑浊的眼……那是失去重要之人者的眼睛。
“达涅兹奥大司教,你这个人……”
极度高涨的愤怒使人失去语言——艾丝提找不到痛斥他的语言,即使如此她还是拼命转动着快要停下的舌头指责道。
“从一开始就骗了谢拉……骗了巴比伦伯爵吧!你早就杀了她的家人,却还对她说”
“那种事是当然的吧。”
从容不迫点了头的男人,声音里没有半点抱歉的样子。只是,一清二楚的事情又被说明了一遍,这种恼火让他蹩起了脸。达涅兹奥用下巴指了指还在沉默中的少女。
“身为人类,却甘当吸血鬼家畜的人类之耻……有什么必要让那种肮脏的家畜继续活下去?”
“……家畜?” 静静重复了一遍达涅兹奥的话的,并不是因为激愤堵塞了语言的艾丝提。
至今一直像戴了假面具一样面无表情地保持沉默的长生种缓缓开口了。简直就像失去了所有感情一样的眼神望向大司教,语调平稳地组织着语言。
“他们是我的家人。是我比什么都重要的家人……大司教,刚才你把他们叫做家畜吗?”
“如果不满意家畜这种叫法,叫奴隶怎么样?”
大司教脸上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他的眼神就是观察着装进牢笼里的蛇的科学家眼神。毫不隐藏自己的优越感和对对手的污蔑,只是淡淡地回答。
“不管是什么,他们都是堕如地狱的人,是人类的叛徒……尽早驱除他们是一个侍奉神的人应尽的义务。”
听了达涅兹奥挑拨性的话,长生种没有回答。
只是,回头看向旁边已经找腻了该说话的艾丝提。
“……艾丝提,我至今从来没有恨过你们。”
她的脸上,盘踞着修女从未见过的表情——平稳到前所未见,悲伤到前所未见的笑容。
“虽然你们和我们有很多不同。可是会哭会笑,会喜欢别人这些都是相同的。所以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们。可是……”
保持着透明的微笑,褐色的少女大大地张开了双臂。简直就像要和这个世界的一切绝别的人一样,高声发出了宣言。
“可是,艾丝提……我今天为了憎恨杀死短生种。”
“——不行,谢拉!”
艾丝提的制止只慢了一瞬。
修女的手抓住虚无的空气时,高高跃起的黑影题了天花板。她袭击的目标,正是包围着大司教的士兵们头顶。
“射击!”
从担任指挥的军官们嘴里,发出了类似惨叫的声音。一齐举起枪的士兵们朝着仿佛不详怪鸟的谢拉扎特扣下扳机。数十发子弹里,美丽的影子似乎就要被四分五裂了——
“哈!”
伴随着一声短暂的呼喝,谢拉扎特的双手发光了。从“银之腕”发出的冲击波成为了力场盾,一颗颗弹开了子弹——而且,防御就这样直接转换成了攻击。带着不可视盾牌的长生种朝着发出惊愕呻吟的士兵们头顶垂直落了下来。立刻,几个试图逃跑的士兵受到冲击波的冲角直击化为了血雾。其他人或是被扯断手足,或是吹飞了脑袋,残骸撒满了地板墙上,形成奇怪的前卫艺术造型。
“……哼,你这怪物。”
然而,站在这令人极度心酸的情景前,达涅兹奥的脸上却没有恐惧的神色。斜视着以临终惨叫为伴奏跳起死亡之舞的少女,那张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傲然的表情。
而他的表情就连翻滚着憎恨的眼睛从赤雾中捕捉到他时也依然不变。化为褐色死神的谢拉扎特高高跳了起来,立刻朝着双腿分开站在原地的大司教头顶挥下了染满鲜血的“银之腕”——
尖锐的临终惨叫,并不是发自大司教口中。
刚才正要粉碎达涅兹奥的谢拉的身体,照到一条淡淡的光,转瞬间,以无敌自夸的长生种就发出悲鸣撞到了地板上。
“谢…谢拉!”
看到打着滚落到地上的长生种身影,艾丝提的声音慌张了。最后一瞬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守在大司教背后的动甲胃肩上,投光器放出了紫色的光辉。那光照到了谢拉。不,那不是什么投光器。
“紫外线的味道怎么样,吸血鬼?”
达涅兹奥的嘲弄甚至称得上平静。低头看着像撕破翅膀的蝴蝶一样苦苦挣扎的长生种,温和的脸上有着仿佛慈父般的温柔。然而,他的话里却隐藏着致命的剧毒。
“我真的很感谢你和圣女。虽然费了我不少手脚,不过就结果来说,却给我带来了当初预期以上的收获……不止圣女,还一次处理掉了那个愚蠢的教皇和雌狐。”
没有人回答达涅兹奥的长舌。谢拉扎特全身,对紫外线有异常反应的杆菌都开始失控了。丑陋的伤痕开始急速侵蚀褐色的皮肤。俯视着因为痛苦连声音也发不出的长生种,达涅兹奥往她后脑踩了下去。践踏着高傲的帝国贵族,他脸上浮现出浅浅的微笑。
“住…住手,大司教!”
少女屈辱的姿态已经足够让血液冲上艾丝提的脑袋。甚至连自己身处的现状也忘记了,她马上准备飞奔向受伤的长生种身边。然而,她立刻被迅速过来的士兵们拖住了双脚,悲惨地跪倒在地上。
“……阁下,接下去就交给我们吧。”
向仿佛已经陶醉在胜利的余韵中的大司教搭话的人,是庇护着他站出来的动甲胃。他把重新开始回转机械锯的锁刃举到已经只能虚弱挣扎的谢拉扎特头顶后,向大司教进言道。
“不要那么简单就杀了她。还要让这个怪物背起杀死教皇和枢机主教的黑锅呢。”
眼睛看着被士兵们用枪指着的教皇和他的姐姐,达涅兹奥警惕地提醒道。
如果教皇和米兰公爵在这里被吸血鬼杀死的话,将由投票选出下一任教皇。虽然梅帝奇、波吉亚两枢机主教以下少有竞争对手,可是替教皇报仇的功绩在选举的时候会成为有力的武器吧。就算错失教皇宝座,只要以这个事件为契机爆发圣战的话,身在最前线的达涅兹奥大司教,他的权利就会无视他本人意志地增长起来。不管哪一样,他都是稳赚不赔。
“当场死亡的话,以后会有人怀疑的。要作出一副她穿过我们的防线杀死教皇的样子。”
“明白了。”
恭敬作答后的动甲胃举起了机械锯。以此为暗号的士兵们,把大口径来复枪抱在了腰间。
“——谢拉!”
绝望惨叫的艾丝提脸上喷到了红色的东西。染成鲜红色的景色中,腹部中了银弹的长生种一声惨叫向后倒去。在那声惨叫还没有散去时就射出的第二发子弹,则没入了她的肩膀。
“好,还有手脚。还不能杀哦。”
在达涅兹奥好象进行化学实验一样的指示下,枪声连续响起。
市警军士兵开始朝着喷出鲜血痛苦翻滚的长生种开枪了。四肢、腰、肩膀,接连射入的子弹超过十发了吧。紫外线的烧伤里,翻起的皮肉就像变形的生物一样开出红色的口。
“……!!”
现在长生种已经连惨叫也发不出了。只是在子弹射入的时候身体剧烈地弹起来,简直就像奇怪的跳舞一样。不过,就连这个动作也渐渐衰弱了下去,幅度越来越小——
“住手……住手,求你们了!”
代替已经不能出声的长生种,艾丝提惨叫道。她试着朝血池中痛苦挣扎的谢拉扎特飞奔 过去。然而,她的面前重重落下了巨大的刚刃。
刺进地板的机械锯刀刃就像镜面一样澄澈,清晰映照出修女因为愤怒和恐惧扭曲的表情。单眼捕捉着忍不住后退的艾丝提身影,转过身的动甲胃恭敬行了一礼。是想对圣女的殉教行为表示敬意吧。他以仿佛砍落贵人首级的死刑执行人一样的优雅动作,举起了机械锯。
“……!”
听到头顶传来的风声呼啸,艾丝提忍不住绷紧了身体。发出尖锐咆吼的死之下颚,高速回旋着朝着圣女的脖子落了下来——
“——艾丝提小姐!”
挽回了本以为已成定局的修女之死的,是伴随着严峻男声射过来
挽回了本以为已成定局的修女之死的,是伴随着严峻男声射过来的六发子弹。六发子弹听起来只发出了一声枪响,高速射击下放出的子弹漂亮地捕捉到了巨人的膝盖。家在无法装备装甲的关节部分的冲击,让巨大的身躯发出轰鸣倒了下去。落下的机械锯在地板上狂乱舞动的时候,疾风一样滑入的人影站到了倒地的动甲胄和修女中间。
“不要紧吧,艾丝提小姐!?”
“神父!”
艾丝提叫出了手握冒出硝烟的旧式转轮手枪的人影——银发神父。拼命忍住没有瘫倒在地,她向对方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神父,小心……大司教准备在这里杀了大家!他要杀我们……还要杀陛下和米兰公爵!”
“我知道。”
亚伯朝着一脸眼看就要哭出来的修女温柔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他的眼睛就放出坚硬的光芒掉转了视线。正面瞪着因为不择时机闯进来人而绷紧了脸的大司教,他用以他来说前所未有的尖锐口吻指责道。
“达涅兹奥大司教,你已经完了!不仅谋杀艾丝提修女未遂,还企图刺杀陛下和米兰公爵……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吗!”
“奈特罗德神父,你怎么到这里的……”
达涅兹奥的声音冰冷得结冰。就像看到死人在走路一样地瞪大了眼睛呻吟道。
“送去宾馆的部队到底在做什么!?你怎么逃过那样的兵力包围的!?”
“——战斗中鹿死谁手可不是个定数!”
朗朗回响的声音甚至伴随着物理性的破坏力。
楼梯方向传来士兵们惨叫的时候,那里出现了鬼神。巨大的锤矛一闪,身强体壮的士兵们就轻易飞了出去。
“布拉择?佩卓斯参上!该当受罚的渎神者们!只要有在下在,你们就休想碰陛下一跟手指头!”
“毁、‘毁灭骑士’……!”
眼见了教廷最强骑士的身影,士兵们中间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其中甚至还有掉下了手里的枪不住倒退的人。达涅兹奥咬牙切齿地斥责了那些士兵。
“不要怕,你们这些胆小鬼!但凭两个人能干什么……哦哦,对呀!把教皇抓来当盾牌!只要抓了教皇当人质,那些家伙就什么也干不了了!”
在主人的喊声里点了点头的士兵们指向少年教皇和其姐的枪,在下一个瞬间连同所有者的性命一起破碎了。穿过墙壁射进来的强装弹一个个穿透了士兵们。墙壁变成了就像遭到巨兽獠牙撕裂的一样的惨状,那堵墙对面出现的是小个头的阻击手。一边给还在冒着硝烟的战斗手枪换子弹,他一边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呼叫了红衣丽人。
“战域确保……请提交损害评估报告,米兰公爵。”
“‘神枪手’!”
就在卡特丽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出现的第三个人——托雷士?伊库斯神父护着姐弟俩站到了士兵们的正对面。两把手枪吐出的子弹化作钢铁壁垒挡在了那里。
两名派遣执行官和一名异端审问官——在仅仅三个男人面前,近百名士兵都像被他们的气势压倒了一样,后退了几步。
“这些蠢货……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看了这丢人的情形发出怒吼的是达涅兹奥。眼看着先前建立起的完美优势转眼间就开始颠覆,让他忍不住心头火起。他朝着脸色铁青的士兵们大喝了一声。
“对手不是只有三个人吗!击溃他们!”
“战斗可不是靠认输!蠢货!”
伴随着怒吼,凶风怒号。是在士兵们中间发现了达涅兹奥身影的“毁灭骑士”开始了突袭。
“决定战斗结果的永远是正义和信仰……然后是气势!缺乏这些的你已经没有取胜的机会了,达涅兹奥!”
“……咦、呀!”
看着猛冲过来的“毁灭骑士”和随风折断的芦苇一样飞出去的士兵们,达涅兹奥忍不住后退几步。他立刻求助似地环视了四周,可是剩下的士兵们都受到守着卡特琳娜分腿站着的托雷士的猛烈枪击,终究没法来就主人。他们惨叫着四处奔逃已经用尽全力了。
另一方面,一边用眼角注意着展开在地下空间两处的战斗,艾丝提一边向亚伯哭诉道。
“神父,救救巴比伦伯爵……救救谢拉!”
不顾衣服上的血污,她抱着浑身是血的朋友,拼命问道。
“她、她还有救吧?还有救的对吗?她是长生种嘛。才这点伤……”
“我不知道。不实际治疗的话……”
看了长生种伤口亚伯声音里的黑暗深不见底。虽然皮肤上的伤痕已经停止扩大了,瀑布一样的出血却还是没停下来。拥有令人惊异的身体组织的长生种,她身上的伤过了这么久还没止合的理由只有一个——
“很麻烦啊……身体里进了这么多银。”
看着穿孔的枪伤,亚伯表情严肃地低声道。
银会给长生种血液中的寄宿者——溶血性杆状细菌群带来深刻的伤害。细胞里摄入银分子的杆菌会在几分钟至几小时的时间里陷入完全休眠状态,数十小时内,它们的活动就会完全停止。中了如此大量的银弹,全身的杆菌肯定都已经摄入银分子。伤口没有再生,出了这么多血“饥渴”也没有发作,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体力较短生种更低的状态下,她能战胜这个伤势吗——
“艾丝提……”
就在那时,一个细微的声音扣击了修女和神父的鼓膜。沾满血污的脸上,微微张开了眼帘。浅浅一笑,巴比伦伯爵向着泪眼的修女虚弱地伸出了手。
“看来我已经不行了……”
“不、不要说蠢话!”
粗鲁地擦掉了脸上掉落的水珠,艾丝提握住了长生种的手。内心为这双手的冰凉感到悚然的同时,脸上却拼命装出微笑。
“一定……一定会得救的!不要放弃!”
“……谢谢你,艾丝提。”
不知是相信了对方的话呢,还是不想让修女继续说谎,谢拉扎特浅浅一笑闭上了嘴。在这段时间里,她的嘴唇也在继续发青,体温持续下降。
“……总之,乘现在,哪怕只有她一个人也要送去安全的地方。”
亚伯背对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怒吼和枪声,向修女催促道。脑袋不断闪避着有时会飞来的子弹,眼睛则四处寻找着安全的地方。
“留在这里也许会被卷进去的。首先,到哪个小房间去避一下难……”
“你们逃不掉的,吸血鬼们!”
几乎就在一阵丑陋的机械噪音响起的同时,一个嘈杂的金属音振动了艾丝提的鼓膜。她的头顶耸立了一个不祥的黑影。看来它好不容易恢复了平衡。发出类似巨大齿轮咬合滚动那种声音爬起来的动甲胄,举起电锯大叫道。
“你们要死在这里!”
“——请让开。”
然而,站在闪着悚然光芒的电锯面前,亚伯的声音却很平静。一边把抱在怀里的长生种交给艾丝提,他一边静静地推了推眼睛架。
“不让开的话,你会后悔的……我现在非常生气。”
“生气?那又怎么样!”
单眼中映出神父闪着冷光的眼睛,动甲胄微笑道。他猛地挥动了发出尖锐响声开始回转的电锯。
“我把你们三只一起斩了!你就尽量痛苦翻滚着去死吧!”
“痛苦翻滚?痛苦翻滚的人是你……”
站在发出尖锐的爆音落下的电锯面前,神父的声音十分镇定。一边把拔出来的旧式转轮手枪对准头顶,一边用明晰的口吻宣告。
“我应该已经说过了——我很生气!”
那个瞬间,爆音和轰鸣碰撞了。朝着挥下电锯动甲胄,亚伯射击了六发子弹。六发子弹几乎只听到了一声枪响的开枪速度几乎可以匹敌机关枪的自动档了吧——然而,面队被叫做“移动战车”的动甲胄,以旧式转轮手枪就太过莽撞了!以甚至能弹开对战车来复枪直击的复合装甲为敌,手枪这种成服根本连擦伤都划不破一条。然而——
“不……不是吧!”
搭乘者发出惊慌失措惨叫的时候,动甲胄全身,循环剂猛地像血一样喷涌出来。贯穿它那巨躯的,是纤细的强化钢锁刃——被抢击打断钢锁连接部分的电锯钢刃,化为超音速长鞭袭向了所有者自己的身体。向着以超音速回转的无数锁刃唯一一个连接部分连射六发子弹,这种枪法只能叫做神技了。不过,在理解这些以前,有肩到做腹被大幅切开的钢铁巨人就这样踉踉跄跄地后退了。 一边后退,一边还拼命尝试重新站直的操纵者的战意是很值得赞叹的吧——不过,这些也在银发神父的计算之内。
只看到他的右手微微一动空弹匣已经像魔法一样从枪身里吐了出来。装上新弹匣的旧式转轮手枪瞄准的目标,是先前刚受到枪击的膝关节。
“——结束了!”
迸出的六发子弹无一例外地钻进了目标,这次才真的完全破坏了关节。
“……!”
无言的怒吼和循环剂高高喷起的同时,钢铁的巨人倒在了混乱士兵们的正中央。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龟裂的声音里,已经找不出潇洒男子的影子——脸色铁青站在原地的达涅兹奥心情就好象在做梦一样。而且还是一场噩梦。
就因为三个男人,市警军的最精锐部队已经要全军覆灭了。不,步向毁灭的不止是士兵们。他精心策划的计划也已经毁灭在即。几分钟以前还发展得那么顺利的事态、这八年间,他汲汲营营构筑的荣光,现在正发出声响渐渐崩溃。
“不、不要,还没结束……怎么会有那么愚蠢的尾声!”
不管达涅兹奥身上有多少缺点,至少他不是一个失败主义者。
充血的眼睛里捕捉到的,是身边的铁门。普通电梯站着“神枪手”,楼梯被“毁灭骑士”挡住了,可是如果乘上这个搬运货物的大型电梯——抛下眼前继续苦斗着的士兵们,大司教悄悄后退几步,轻轻按下了按扭,等待着升降机随着钝拙的振动降下来。
既然暗杀教皇失败,就只能暂时躲一段时间了吧。在事情平息下来以前找个地方潜伏起来。在这段时间里,让教廷里的朋友帮忙活动,争取恩赦。对罗马来说,大司教的叛逆应该也是不希望传出去的丑闻……
“达涅兹奥大司教!”
翻滚着愤怒和憎恨的声音,痛击了正在电梯的大司教的耳朵。立刻转过视线,顶住达涅兹奥鼻尖的是一把霰弹枪的枪口。
瞪着平时的潇洒时髦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一脸丑陋痉挛的表情喘着气的大司教,红发修女唾弃道。
“你打算逃到哪里去!?做了这么多坏事……你以为不做补偿就能逃得掉吗!?”
“……这、这是个误会,艾丝提修女。你误会我了。”
视线从红发的修女开始,然后移动到她背后的两人——银发的神父和他所抱着的呼吸急促的褐色长生种,达涅兹奥惊慌地摇了摇头。
“我、我本来就没打算对你做什么。不、不过想利用这个骚动,惩戒一下一直专横跋扈的先代教皇遗孤而已,没有加害你的意思……是、是真的!”
“——那么,你承认你打算杀我们了,大司教?”
仿佛结冰钢铁般的声音,并不是发自怒火中烧的艾丝提。冷冷凝视着转过视线的大司教的,是法衣沾血的丽人。扶着看起来好不容易刚醒过来的弟弟肩膀,卡特琳娜单片眼睛背后的瞳孔放射着冰冷的光芒。
“真的很遗憾,达涅兹奥大司教……我对你很失望。”
处刑宣告一样宣布了这句话的枢机主教背后,两个男人穷追着所剩无几的士兵们。达涅兹奥的嘴唇剧烈颤抖了一下,视线从枢机主教和教皇那里闪开了。像是这词才真的领悟自己失败似地顿然垂下了头——
就在那时,伴随着沉重的金属声,走廊里响起了一个平稳的声音。
“——嗨,各位,节目骚动就到此为止了吧。”
到了这时才终于降下来的货物用电梯的卷帘式铁门开始卷了起来。从里面传出的,是一个用了扩音器的男声。而后,在回响消失前,伴随着一阵地面轰鸣,铁门内侧出现了一个头顶差点就要擦到天花板的巨大人影。
颜色是仿佛干涸血迹般褐色的巨人——动甲胄用单眼眸睨着走廊,平稳地宣告。
“全员放下武器——这里是教理圣省异端审问局。”
“……布、布拉泽?马太!?”
看到升降机里出现的巨影,惊异地叫出来的人是至今一直穷追着士兵们的佩卓斯。他瞪着褐色的动甲胄和包围在它身边的黑色野战服士兵们瞠目结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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