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风云祭司

新三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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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扬州路 第八十九章 无良神医

许昌,司空府。

    八月天,刚过盛夏,树上的叶子已泛起了点点的黄色。

    曹操俯身捡起一片飘落进窗台的落叶,对着郭嘉笑道:“再过几日,又是秋高马肥,铁蹄奔踏的大好光景了,奉孝,你我坐拥中原的大好河山,正愁寂寞,那高宠小儿若有意来取,岂不更加的热闹有趣。”

    曹操身材矮短,站在窗前本不威武,但这一句话一出口,却让郭嘉感受到了一种独有的豪情壮志,英雄也好,枭雄也好,胜也罢,败也罢,勿论盛名,勿论骂名,在面对挡在眼前的一切阻碍时,曹操好象都不曾丧失过那份自信。

    “这才是让我郭嘉甘心效命的主公!”郭嘉凝视着曹操并不高大的身影,心头浮想连翩。

    曹操缓缓的转过身,拿起案几上的一个皂囊,道:“上月间,豫州牧刘备遣使求援,言吕布复与袁术相通,吕布素来骁勇,若让他称霸徐泗,则兖州恐有忧矣,今我意亲率大军击布,奉孝以为如何?”

    郭嘉沉吟不语一会,问道:“文若、公达如何说法?”

    “公达曰:吕布骁勇凶猛,狼子野心,今与袁术同流,若待与在淮水、泗水间立稳脚跟,则天下豪士必然群起归附,我军可乘其民心未附之际,往而破之。”曹操道。

    郭嘉道:“明公何不稍等半月发兵?”

    曹操惊异道:“为何?吕布现有泰山屯帅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相助,兼下邳新城城深坚固,若候其羽冀丰满,恐不易图也。”

    郭嘉笑道:“吕布,贪欲无度之徒也,明公现有一大好诱饵可用,何需烦扰?”

    “奉孝是说——,淮南。”曹操眼睛一亮,伏下身躯紧紧的盯住案几上的地图。

    郭嘉道:“不错。淮南虽为高宠所下,但留守兵力仅黄忠一部二三千人,守御薄弱,正有可乘之机,那袁术自退守淮北后,必思恢复,此番与吕布相谋,定是为此,以嘉之见,吕布出兵小沛,乃是为进攻淮南扫清障碍耳!”

    曹操哈哈大笑,道:“吕布若是兴兵淮南,徐州必定空虚,到时我等可不费吹灰之力,攻而下之。”

    郭嘉亦笑道:“明公所言甚是,我们且等一等,待看了一场好戏后再出兵不迟。”

    “子敬,你说曹操会相信孔融的话吗?”在曹操与郭嘉一问一答之际,远在长江边上的秣陵城,高宠也在与重要的谋士鲁肃商议着。

    鲁肃摇头道:“孔融自负才高,此番回去必形迹狂妄,恐瞒不过曹操。”

    高宠点头道:“子敬说的是,孔融不过是一介狂士,怎能是曹操的对手?我所虑者,乃是朝廷对江东战事的态度。”

    鲁肃道:“宠帅,以肃之见,眼下强攻吴郡、会稽的话,且不谈军事上能否战而胜之,单是朝中士大夫多受孙策鼓惑恩惠,必会追究宠帅抗旨之罪,故不可取也。”

    鲁肃的分析至情至理,高宠衡量再三,还是决定暂时不对孙策发动攻势,但以孙策的能力,若假于时日,让他恢复过底气来,只怕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宠帅,伯言的急信。”正说话间,徐庶手中持着一个皂囊,边走边喊道。

    “神亭岭有什么情况吗?”高宠一边接过皂书,一边问道。

    徐庶笑答道:“不是。是好消息,听伯言说,敌人阵中有人愿意做内应。”

    高宠一听,大喜道:“噢,还有这等事情,不知是何人肯叛孙策?”

    高宠一边问着,一边打开皂囊,展开观看,脸上神情先阴后睛,待看到最后,方自若有所悟的说道:“原来是他。”

    鲁肃取过陆逊的皂信看去,原来在陆逊的信下还附着另一封绸书,上面写着“吴郡太守许贡敬呈”的字样。

    “许贡,可是驱逐了高孔文的那个许贡?”鲁肃惊异道。

    高宠沉声说道:“不错。子敬,我军要破孙策,当在此人身上。”

    对于许贡,高宠再是熟悉不过,当初在陆逊府上养伤时,正是在许贡的苦苦逼迫之下,为救出被困的四姓家兵,高宠孤身前往朱治营中,上演了一出临阵反戈的好戏。

    “吴郡太守——许贡,看来这些年许贡混的到也不差!”高宠不禁在心中暗忖。许贡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见利忘义,反复无常,但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其利用的价值,这一点孙策看得到,高宠也看得到。

    许贡的书信来得适好,它让高宠又重新燃起了争夺吴郡、会稽的信心。

    许贡在严白虎破败之后,见风使舵,率家客归附了孙策,急需安定后方的孙策对许贡没有追究,而是加以重用,让他代替朱治作了吴郡太守。

    按理说,许贡应该对孙策感恩戴德才是。

    但事情却并不如此。

    在孙策的严密监控下,许贡的这个太守位置坐得很不安稳,原先拥有大片良田和房宅的许贡现在除了府中的几个亲随家客外,已没有了自已的力量。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在严白虎余党败于海西之后,许贡心头的这一块阴影越来越大,凭着直觉和孙策对自已的态度,许贡知道孙策铲除自已的日子越来越近,就在许贡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高宠击败孙策的消息传来,这让急于寻找靠山的许贡眼前一亮。

    “宠帅,许贡两面三刀,乃是一有奶便是娘的家伙,这样的人——!”徐庶谏道。

    “元直,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有些事唯有小人才能做得出来,比如祖郎!”高宠微微笑了笑,他知道急公好义的徐庶对于许贡这类小人向来没有好感,要说服他,用祖郎这个眼前的例子是最好的办法。

    徐庶沉默不语,祖郎的叛敌对高宠军的打击是如此的惨重,身为军师的徐庶自然心知肚明。

    “子敬、元直,与许贡联络之事,就交由梅乾负责接洽好了,这一次,如果许贡信中所说能实现的话,击破孙策就有希望了!”高宠精神一振,说道。

    “听从宠帅吩咐!”鲁肃与徐庶同时应道。

    徐庶转身欲出,走到一半又回首说道:“对了,方才我进门时,见那个号称神医的华佗站在门口,我一问之下,他说有要事要禀告宠帅!”

    高宠一惊,道:“子义出了什么事?”这些天来,自已忙着搬迁治所的事情,对太史慈的病情关切的少了,华佗求见,难道说太史慈的病情又有了反复。

    “看华佗的神情好象又不太像!”徐庶道。

    “不管怎么说,来人,将华佗请到前厅,就说我马上就去。”高宠吩咐道。

    高宠身旁的一名亲随宿卫迟疑了一下,支吾道:“夫人在后院传话了,请宠帅忙完公事后回去呢!”

    宿卫口中的夫人不是慕沙,而是假冒“夏侯云”的大乔,自当日高宠与大乔的豫章府中再度相遇后,大乔楚楚动人、娇柔可亲的样子又一次闯入高宠的心里,温柔贤慧的她没有去和慕沙争夺什么地位、身份,每次见到慕沙,都是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姐姐”。

    这一份温顺与慕沙的火烈性格相比,乃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一样的女子,总有着不一样的动人之处。

    大乔这样的性情,不只是高宠心动,连慕沙也“妹妹、妹妹”的叫个不停,恍如大乔就是她的亲妹子一般,这一次搬迁治所,慕沙更是主动的提出让大乔相跟着去。

    自古英雄爱美人,美人更是爱英雄!

    虽然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州的刺史,但年轻的高宠和许多同龄的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有着占有和欣赏美貌女子的欲望,阴差阳错,大乔竟成了高宠的夫人,对于这样的结果,高宠心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兴奋。

    “你先去告知夫人,就说我知道了。”高宠边步出书房的门,边答道。

    扬州刺史府,前厅,是用来接见各地赶来禀报情况的官员的。

    华佗坐立不安的喝着案几上刚沏好的茶,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前厅的摆设,在华佗的眼中,高宠这个扬州刺史府的陈设实在有点寒酸,不少的家俱和案几都已旧了,许多地方都褪了颜色,甚至露出一、二块斑驳的杂色来。

    “这难道就是刺史的府邸!”一瞬间华佗差一点要以为自已走错了门口。

    “天下纷争,苍生流离无所,宠今有此屋安其身,已足矣,安敢奢望其它!”当日,在搬迁进“新府”的时候,高宠对着鲁肃、徐庶诸人说道。

    高宠这一句着实有些言过其实了,若真按话中的意思解释,只要有民众没有住处,高宠就一辈子住旧房子,这显然不可能。

    辞旧迎新,本是人之常理。

    但高宠知道,现在他还不能那样做。

    现在的这一座府邸是原先孙静的旧宅,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稍稍作了一些改建,本来顾雍、徐庶、鲁肃几个张罗着要重新建一所新宅子,以显示出高宠“不同与往”的气度,但被高宠执意给阻止了,在经历了艰苦卓绝的大战之后,高宠知道,自已积蓄的那一点财力已经挥霍殆尽,如果再为一已之私而大兴土木,百姓必定怨声载道。

    这不是志在天下的高宠所期望的。

    正在华佗感到惊异之时,只听得脚步声响,一人朗声说道:“可是华先生?”

    华佗转身看去,却见一个肤色有点黝黑,着一身平常的葛布儒袍的年轻人正上下打量着自已。华佗虽曾多次听闻高宠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却没有料想到高宠会这样的年轻。

    当下一愣神,道:“正是。”

    华佗之名高宠早在陆缇口中听到,前些日与孙策大战之际,陈登曾提过一句,刘晔陪着华佗往历阳给太史慈治病去了,故一直不得相见。

    高宠仔细的打量眼前的这个人,华佗倒也不负他“神医”的名头,容貌壮硕,身材高大,往面前一站,端是很有气势,平常人与他并肩而站,直直的矮了一个头,不过华佗的那一双翻卷的鱼泡眼睛,却让高宠感到了一阵阵的不舒服。

    这样一副好身材,怎么会有如此世俗的眼睛?

    不过厌恶归厌恶,礼节上高宠没有怠慢,一边示意亲随为华佗沏上茶后,一边问道:““先生此次前来,可是为子义的病情,若是钱物或是药草上有什么难题,尽管但说无妨,宠一定竭尽全力照办!”

    华佗见高宠说话如此客气,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多谢大人,孝廉华佗从广陵太守陈登处得知,宠帅新迁治所,特来道贺。”

    “噢——,以先生的意思,不知子义何时才能痊愈?”与华佗交谈,太史慈的伤势始终是高宠关心的重点。

    华佗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含糊道:“太史将军的伤势已好的差不多了,性命应该无大碍了,但这一次伤及内腑,若要完全的痊愈,还需要加以精心的调养,具体什么时候好,佗也判断不出。”

    听到华佗磨棱两可的回答,高宠一颗期待以久的心又被打落到地上,除了太史慈之外,他真不知道华佗找自已来是为何事。

    “昨日佗听元龙说起,扬州治下议曹从事位上尚有空缺,佗不才,有意自荐之。”华佗期期艾艾的说出了此来的目的。

    “先生有意弃医为官乎?”高宠惊讶道。华佗的医术可以说是出类拔粹,与张机一起被誉为当世的“神医”,在医道一行中已经甚有名望的华佗现在居然想要放弃成名的行业,这让高宠着实费解。

    华佗答道:“佗本乃士人,今以医见业,意常自悔,若蒙宠帅提携,不咎感激之。”

    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华佗的孝廉身份是陈登在接任广陵太守之后帮忙谋得的,在此之前,华佗曾到洛阳去考过孝廉,但由于出身较低,又没有钱财疏通,故年近四十尤一介白丁。

    高宠道:“不知先生有何擅长之处?”

    华佗听高宠语气有些松动,上前一步,从怀中拿出一本薄薄的绸册,低声道:“佗年少时,曾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晓一些养性之术、御女之道,今著书一册,曰:洞玄经。特来献于宠帅。”

    高宠见华佗说得神神秘秘,不觉有些惊奇,待接过华佗手中的绸册打开几页一看,竟全是画的裸体男女,或两股交接,或上下翻腾,华佗更在旁作注:一式曰虎搏、一式曰龙翻、一式曰蝉俯、一式曰兔接唇——,种种色诱,花样繁多,将男女之事悉数书于册上,令高宠不禁面红耳赤。

    华佗见此情状,凑近一步道:“除此册所书外,佗最近钻研药理玄机,更炼制成数颗重振雄风的丹药,宠帅若有需要,只需吩咐一声,佗定将如数捧上!”

    高宠深吸一口气,强按下心头的冲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被人尊称为“神医”的华佗竟会是个钻研房中术的高手,这个洞玄经中的姿式与黄帝内经、淮南子中描述得大同小异,所不同的就在于华佗在每一式的旁边,另加了自已的小注,这些小注言语淫移,乃是些延长时间的要诀。

    “先生且先回去,关于议曹从事是否有空缺的事情,我前些天为迁所之事忙得无暇相顾,等明日我问过顾公再说,三天后给先生一个消息。”高宠收起绸册,道。

    华佗见高宠收起绸册,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躬身道:“如此多谢宠帅了,佗告退,宠帅若有事相请,佗一定随叫随到。”

    看着华佗那一双因为欣喜而混浊不定的眼睛,高宠心头涌起一阵鄙夷,原本在高宠的心目中,医术清湛的人就象张机一样,仙风道骨,飘然物外,不问俗事,不求利禄。

    但眼前的这个华佗,虽然从外表容貌上看,还象是那么回事,但这一番交谈下来,高宠方知华佗空有神医之名,而无神医之德,对功名和利禄有着极度的渴望,象他这般以进献房中术来谋求官职的手段,与王朝末代时的那些谗臣是一个德性。

    对于华佗的为人,高宠相当的不齿,但现在太史慈的伤情正在紧要关头,若是华佗撒手不管,太史慈断不可能痊愈,从这个角度讲,安抚住华佗,也就保住了太史慈。

    更何况,对于华佗献上的那一本《洞玄经》,高宠虽只粗粗看了一眼,但其中华佗小注的要诀虽只寥寥几行,却相当的精辟,这让初尝男女之事的高宠无法遏制看下去的欲念。

    华佗“双管齐下”的要挟虽然卑鄙,却让高宠无从抗拒。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章 被翻红浪

秣陵高宠府邸,内宅。

    大乔端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根银钗,呆呆的望着窗外,临窗正有一汪浅影倒垂的水潭,有一轮朦胧的白月映在潭心,旁边更有几根瘦竹迎风而动。

    她的眼神迷离而忧郁,凝结的眉心正聚拢起万千的思念。

    “姐姐,你说宠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自大乔的身后响起,说话的女子身着细纱的罗裙,年纪在十六、七岁,俏丽清秀的脸宠上,一对玲珑活泼的眼睛转动着,纤手灵活的上下翻转,不悄片刻便将大乔满头的青丝盘起。

    这个少女不是旁人,正是雷绪从乱兵的虎口中救出的小乔。那日被雷绪救下后,小乔便被高宠送到了秣陵后方,这一次大乔刚好从豫章过来,正好姐妹两人得以团聚。

    对于这一次与小乔的重逢,大乔着实感到意外,她原本以为小乔被夏候衡掳了去,多方打探没有消息,恐怕已遭了毒手,想不到机缘凑巧,让他们姐妹又再度相见。更让她惊喜的是,从小乔的口中,她还得知老父乔玄也身体安好,现正寄住在吴郡周瑜的府中。

    听到小乔的问话,大乔忧郁的脸上倏的飞起一朵红霞,只幽幽怨怨的说道:“他——,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薄情郎!”

    大乔说话时的神态倒映在妆台前的铜镜中,一瞥一笑皆被身后站着的小乔瞧得清清楚楚,小乔终于一下子明白,大乔也同样深陷在情网之中不能自拔。

    而大乔日思夜想的这个人,居然已经是她的夫婿。高宠,这个人人称颂的英雄,竟然只顾着戎身征战、豪情撕杀,而让家中的如花美眷独守空闺。

    想到这里,小乔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我的周郎,周郎他风流倜傥、善解人意,不会象高宠对姐姐这样的!”

    “嫱儿,你笑什么?”大乔问道。

    小乔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说道:“姐姐真是这么想的吗?姐姐心里是在气宠帅眼里只有公主一个人吧。”

    “嫱儿,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大乔被说中心事,有些恼怒的娇嗔道。

    大乔嘴上说得凶,心里却被小乔的话刺得好痛。是啊!自已的夫君,究竟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在百姓的眼中,他是一个人人敬慕爱戴的大英雄,在部下的眼中,他是一个顶天立地、值得付出生命的好主公,而在自已的心里,他又是那么的可爱可恨。

    只是这爱与恨,其实又如何才能分得清楚!也不知道,在他的心里,有没有留下我的影子。这样想着,大乔的眼神更加的迷离不定。

    “姐姐,你这么美貌漂亮,温柔聪慧,很多男人看一眼就挪不开步子了。”小乔看出了大乔的心思,安慰道。

    如果他不喜欢,再多的男人盯着也不会令我开心的,大乔暗暗的想道,慕沙——,在他的心里,也许只有公主才是他真正挂念着的女人。

    与英姿飒爽、能文能武的慕沙公主相比,自已唯一比得过的就是美貌,可美貌又是否真的能换到男人的一颗心呢?

    自被阴差阳错的嫁进豫章的刺史府,开始时的冷落大乔没有怨言,毕竟那时的自已还只是“夏侯云”的替身,高宠若是象个急色鬼一般舍了慕沙迎合自已,那就不是高宠了。

    但在知道了自已的身份后,虽说军务繁忙,有好几个月征战在外,但留在豫章的那些日子,高宠晚上留宿的地方,却一次也不是自已的住处。

    每一晚,大乔看着正房中亮起的一片灯火时,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痛,这痛如针一般直刺入大乔的胸口,让她感到了几乎要窒息的痛楚。

    在这痛里,更有一丝的妒意,有一份的自怜,有一抹孤芳自赏的哀怨!

    好在这一次,慕沙的身影已远在千里之外,好在临离开豫章之时,大乔以她的温柔贤德博得了慕沙的信任。大乔知道,慕沙需要的是一个不与她争夺第一又能体贴照顾高宠的人,要想赢得高宠的心,首先就要让慕沙信赖自已。

    毕竟慕沙与高宠的那一段感情,是同生死、共患难过来的,大乔知道也许不论自已怎样的努力,也比不过慕沙在高宠心中的地位。

    但所有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他的心里有我。

    回廊上的灯光越发的明亮,顺着曲折弯延的廊道,折照出一条通路,这是大乔让身边的侍婢们点起的灯火,只为照亮那一个踌躇着回家的人。

    只是,他会来吗?

    大乔没有一点的把握。

    “只有慕沙姐姐,才配得上他!”天际间星星在一下一下的眨着眼睛,大乔不住的低喃道,她的心正在被慢慢的撕裂。

    “嫱儿,你说他——,他会来吗?”窗外除了廊道上的灯光,已看不到水潭中的倒影了,大乔的信心在一点点的崩溃。

    听到大乔的低语,小乔明白姐姐刚才尽管嘴巴说的凶,但一颗心却早就牵到高宠的身上了,想到这里,小乔轻笑了一声,说道:“姐姐放心,刚才宿卫已经传话去了,不用多久,宠帅就到了!”

    说这话时,小乔那一张清纯略逞羞涩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她的眼睛眺望向窗外的夜空,那里只有一、二颗星星在眨着眼睛,其余的都被笼起的雾气遮住了看不真切。周郎,我的周郎在哪里?姐姐的郎君近在只尺,想见就能见着,而周郎——,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他好不好,他想我了吗?他在担心我吗?

    在小乔的心里,有着无数个问题要问。

    但她又不知该问谁去。

    情到浓处泪沾襟,小乔只觉得眼眶一红,在眼睫处有一颗珠泪滚落,湿湿的打到大乔的脸上,伴着这一滴泪水滑落的,是那个曾经开朗活泼的无暇少女,是那个曾经娇笑可人的小乔。

    大乔试去泪珠,抬起头,说道:““嫱儿,这一次重聚后,我总觉得快不认识你了!”

    小乔艰难的挤出一点笑容,道:“我没事,姐,真的,你放心好了!”

    回廊上,高宠的身影被灯光照得很长很长,显得高大无比。

    好不容易打发掉华佗,天色早已漆黑了,回廊上宿卫早早的挂起了红灯笼,跳动的灯光被红红的糊纸遮挡着,显出一明一暗的亮光,这灯火在高宠的眼中,仿佛现在的时局一般,忽尔是一片坦途,忽尔是艰难险阻,要想披荆斩棘,又谈何得容易?

    就这般边走边想,高宠不注意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一本薄薄的绸册从襟内掉了出来,高宠拾起一看,正是华佗献于自已的那本《洞玄经》。

    在昏暗的灯光映射下,画册上的男女一个个若从绸上飞起,竞相摆出各种妖艳的姿式,把情欲的诱惑渲染到了极致,翻开绸册的第一页,乃是房中术九法之一的第一式龙翻:在第二页上是虎步,第三页上则是猿博——。

    除《洞玄经》的前半部分记载的以上九式之外,华佗更在后半部分自创了十三式新法,其中的纵欲渲情之法更是别出心裁,惹人心动。

    正当高宠看得目炫神迷之际,忽听得前头一人喊道:“宠帅回来了!”

    高宠拧神一看,却是一名侍婢站在旁边的内院偏房门口,面带惊喜的叫着,原来在高宠翻看之际,尤在不知不觉的往前走,现在他站着的地方已是内院的偏房外,这里是大乔的住处。

    方才出声叫喊的正是大乔的随身侍婢。

    高宠脸上一红,将绸册合上放回怀中,虽说已是刺史的身份,但实际算起来,高宠比这些侍婢也大不了几岁。

    七情六欲的感觉,高宠也同样拥有。

    高宠微一颌首,抬足跨步走进大乔的闺房,眼睛从撩起的门帘处朝里面望去,却正好与大乔投来的眼神相撞。

    “呃——,前头公务繁忙,来得晚了!”在大乔清澈焦虑的眼神注视下,被绸册上的纵情之法勾起欲念的高宠有些心虚。

    “小乔见过姐夫!”在大乔身后的小乔躬身说道。

    高宠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倦意,长吁了一口气,笑道:“原来小乔也在呀!”幸好有小乔在,不然的话,单独面对大乔高宠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姐,我先回去了!”小乔低声道,她知道对于大乔和高宠来说,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就在高宠走进门的那一刻,小乔从大乔的眼神中看到了无限的惊喜,在经历过无数次难熬的期盼之后,大乔终于等到了苦苦相守的那个人。

    大乔默默的点了一下头,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高宠,从高宠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些天来,你好吗?”高宠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大乔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哽咽道:“你回来了,就什么都好!”

    话未说完,大乔从妆台前缓缓站起身,然后飞快的扑进高宠的怀中,她的两只手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高宠结实的身躯,只怕一松手,眼前的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就会倏的不见。

    “我的心——,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大乔不住的低喃道。

    大乔温软娇柔的身躯依靠在高宠的肩膀上,一股女性独有的气息直浸入高宠的脑际,高宠只觉得一股热力从腹部升腾而起,他再也遏制不住冲动。

    《洞玄经》中那些个赤裸的画面在他的心头倏闪,那一对对拥抱在一起的男女神态撩人,大乔这一抱更是彻底点燃了高宠许久以来压制在心底的欲火,他猛然返身将大乔娇小的身体紧紧的拢住。

    这一刻,已不需要说再多的话,即便是再多的话也不能表达高宠的心意。

    情与欲的火焰就在眼神交接的瞬间点燃,在充盈相思的一抱间升腾。

    “呃——!”高宠的喉间一声低吼。

    大乔紧闭着双眼,任由着高宠的双手在身上来回游走,随着高宠的手的一步步的深入,大乔的呼吸也日渐急促,浑身更是似被抽掉了骨头一般,瘫于高宠的怀中。

    罗衫轻解,大乔胸前的那一段雪腻光滑的肌肤已暴露无限,高宠埋首于大乔处乳的芳香之中,不禁留连忘返。

    “少冲,轻一点!”大乔的声音嘤啼婉啭。

    方才被高宠一口咬在乳尖敏感的地方,让大乔既有一丝的痛楚,又有一丝的兴奋。

    得到身下伊人的鼓励,高宠更是精神振奋,已到了忍耐极限的他一把将怀中伊人抱起,放倒在锦被铺陈的床榻之上。

    那一段红色的绵被与裸露的雪白玉体相交映,使大乔除了美艳之外,更添了几分诱惑的妩媚。

    这不是高宠能抗拒得了的。

    况且,高宠也根本不想抗拒。

    他只想将自已整个融化到大乔温暖湿润的身体中。

    “要我——吧!”在高宠的轻抚之下,大乔已摒除了所有的羞涩。

    本已迫不及待的高宠得到佳人的许可,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欲火,连忙褪去衣衫,将火热滚烫的身体向大乔靠去,锦被凌乱,娇喘莺啼,床榻已成战场。

    当高宠刺入大乔身体的那一瞬,大乔发出“哎呀”一声娇呼,双臂不由自主的搂住了高宠的腰,娇躯更是一阵颤抖。

    初经人事的大乔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知道高宠的玉茎已完全突破了身下的防线。督见大乔惨白的面容,高宠识趣的紧紧抱住伊人,只待这一阵痛楚过去,再行征伐。

    这一番欲火交融是如此的激烈,大乔埋首在高宠的胸膛上,含羞带媚的凝望着脸宠,咬唇苦忍了一会,终于娇咛出声。

    高宠呼着火烫的气息,与成熟丰腴的慕沙相比,大乔尽管在外表上已显出了成熟,但在初次与高宠交合之时,还是显出了青涩和稚嫩。

    这一份青涩是独一无二的。

    不由得高宠不加珍惜。

    “可以动了吗?”高宠在大乔的脸颊上吻了一口,低声道。

    大乔略含羞涩的点了一下头,高宠得到佳人的许诺,更添精神,遂按照《洞玄经》中九式的要诀,轻抽慢送,忽缓忽急,待到不能自制之时,即变换式样,再行插入,这一式式演变开来,直让初经人事的大乔美目迷离,满脸酡红,如痴如醉。

    “不——不行了!”大乔紧咬双唇娇喘吁吁道。此时的她云发散落,香汗淋漓,只得抓住锦被拼命死撑着。

    话还未说完,大乔又自“嗯呀”一声颤呼,娇躯倏的直抖,雪白的肌肤不住的颤动,已至强弩之末,面对高宠的全力猛攻,初尝禁果的大乔如何能是对手,在一番拼死抗争之后,终于丢了身子。

    “等一下!”望着大乔洁白如雪的颈项,感受着大乔处子之门不停收缩的强烈刺激,高宠也终于把持不住。

    清晨,已是日上三竿。

    高宠搂抱着娇人,尤在梦中。

    窗外的枝头上,每日早起鸣叫的鸟儿已被识趣的侍婢赶了开去。

    大乔把头紧紧的贴靠在高宠的胸口,感受着强而有力的心跳,脸上无限的娇羞,在锦被覆盖着的地方,是战后的一片狼籍,而大乔的玉股则紧紧与高宠交接着,尤自不肯松开。

    昨一夜,对于大乔来说,既欢畅又痛楚,欢畅的是高宠终于要了自已,苦苦等待了约半年的时间后,大乔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之欲的美妙,痛楚的是初经人事的她,在高宠压抑许久的狂攻面前,终于从一个少女成了一个女人。

    正在大乔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樱唇上被重重的吻了一下,随后一个声音温温柔柔道:“在想什么呢?”

    大乔一惊,她没料到高宠会突然醒来,一想到昨夜的疯狂,大乔顿时两霞飞红,娇羞无限道:“没——没想什么?”

    高宠的手轻抚过大乔曲线婀娜的背部,感受着身畔佳人的嘤嘤娇喘,只觉得下腹部一阵的火热,似是经过短暂的恢复后又要雄风振起。

    大乔感受到了高宠的异样,昨夜的纵欲无度几乎令她花容失色,初尝禁果的她软语低呼出声央求道:“少冲——!”

    高宠低头看了看脸色刹白的大乔,知道佳人青涩,禁受不住《洞玄经》中九式的狂攻,至于后半部分那些招式,则更是不甚。

    高宠心中一怜,安慰道:“昨夜,累了吗?等会儿我去叫服侍的丫环端了点心来,你就躺着好好休息吧!”

    大乔见夫君如此的体贴,心中更是感动,手上更是抱紧高宠,嘤咛道:“不碍事的!”

    高宠见大乔如此的温顺可人,善解人意,甚是喜欢,道:“日头都快照进房中了,我要是再不出去,等会儿恐怕要被人取笑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一章 风起云涌

豪杰坐拥美人,英雄醉卧沙场。

    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女人,之所以被冠以“红颜祸水”的恶名,不是因为她们美艳的外表,而是因为这些女人还不够聪明。

    聪明的女人知道,身边的男人若是一味沉迷于自已的美色之中,是一种危险的讯号。

    妲已一笑倾城,二笑倾国,可令纣王迷恋其中经年不早朝,然而结果却是武王伐纣,国灭身亡;汉宫飞燕合德,姐妹无双,穷一时之权势,然一朝失策,则体无完肤,纵是如何的美貌,也化为了黄土一堆。

    大乔不仅美貌,更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适当的让步是必须的,也知道高宠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哪里?

    秣陵刺史府,议事厅。

    面对高宠难得的迟到,刘晔、鲁肃、甘宁一般有家室的皆是心照不宣,只有丁奉和梅乾、雷绪等几个年轻的愣头青嘴里嘟嘟囔囔的,搓着手来回不耐的来回踱步。

    “宠帅,这是吴郡太守许贡的回信,请过目!”高宠刚跨进厅堂,参军刘晔即出列呈上一封绢书。与许贡的联系属于高宠军的高度机密,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不过,在列的这几个人都是随高宠从血里火里杀出来的,自然不需隐瞒。

    高宠眼神扫过众人,脸一红问道:“许贡怎么说?”

    刘晔沉声道:“许贡只在信中说,待宠帅率军到吴郡城下时,他会尽起家客为内应!”

    刘晔话未说完,雷绪已是忿忿然一拍案几,大声道:“这个老狐狸,若是我军兵到吴郡,哪还用得着他来献媚讨好!”

    “干脆杀将过去,莫要理他这种小人!”被雷绪话语一激,丁奉等几个立即出声附合,一时喝骂许贡之声不绝。

    高宠见议事的进程偏了方向,遂朝着雷绪瞪了一眼,喝斥道:“许贡两面三刀,我岂会不知,但许贡眼下还有利用的价值,有些事除了他之外,我们都办不到。”

    见高宠动怒,雷绪、丁奉只得退下默不作声,这时徐庶点了一下头,说道:“宠帅说得不错。据斥候探得的消息,孙策军经过休整补充,实力又有恢复,要想击破它并不简单。这个许贡——,或许能起到祖郎的作用。”

    徐庶此言一出,不止雷绪、丁奉两人,所有的人皆默然不语,祖郎这个叛徒对于高宠军的影响实在太大,至今太史慈还躺在病榻上动弹不得,而随他出战的二千忠勇兵士则永远的埋骨在泾水畔。

    高宠盯着绢书瞧了片刻,抬首说道:“梅乾,等一会我亲笔修书一封,你派人与我潜入吴郡,转交给许贡,不得有误!”

    “是!”梅乾抱右拳出列道,在他的左侧袖管空空荡荡,那是逍遥津一场恶战留下的纪念。

    “另外,神亭岭方向有何异动?”高宠又问道。

    参军刘晔道:“昨晚,陆逊送来紧急军奏:言孙策遣都尉贺齐兵出钱唐,入建安,有进袭我军侧后的企图。”

    “以肃之见,孙策此举不过是诱我分兵之计,可令李通率庐陵守军在林历山一带扼守,阻挡贺齐的西犯。”鲁肃谏道。

    高宠略一沉吟,说道:“以孙策以往的脾性,断不会只派出贺齐来袭扰我军的,再过一个月左右,便是江东的稻谷将熟而未熟之际,我想到时候孙策军定会倾巢出动,劫掠我军属地上的稻谷,所以,传令陆逊:严加防范,不得有丝毫的懈怠。”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

    领兵打仗,粮草是关健,若是缺粮,便是再精锐的军队也挨不过三顿饿肚子,要想在对峙的僵局中取得主动权,在保存自已的同时,劫掠敌方的粮草是当然之举。

    乱世争雄,一时的失败并不代表什么,重要的是赢得最后的胜利。

    对于这一点,高宠与孙策都心知肚明。

    在度过了暂时喘息的一个多月时间后,为了赢得下一场决逐,试图乘胜追击的高宠和希望扭转不利局面的孙策都开始了频繁的军事行动,而穿插在军事动作之间的,是拉拢、离间、煽动、谣言等一系列的破坏手段。

    对于高宠来说,许贡是下在孙策腹地的一枚重要的棋子。同时,为稳固九江、丹杨两郡的基础,高宠又任命顾雍为长史,处理官吏的任命、屯田措施的推行、治安整训等事务,一大批有实干经验的官吏先后被从豫章抽调过来,在有序的选拔考察之后,分派到各郡县担任令、长。

    其中,尤以刘馥为最。

    馥字元颖,沛国相人,为大贤者管宁所力荐,在考察选派之际,旁人都争着留在富庶的秣陵、曲阿一带,唯有刘馥语中惊人,说道:“富国强兵的要领,在于每一月每一天,溪水从高崇的深壑坠落,经数年可以滴穿坚石,同样,要让民众归心,就要时时的让农器齐备,没有缺少的时候,蚕麦预备充足,没有雨水淋湿的苦恼——。”

    在向高宠谏议了这段话后,刘馥更是主动要求往施水与淝水间的逍遥津一带督造新城,经一月半余,城初成,取名为合肥。

    在高宠积极备战的同时,孙策也没有闲着,除了加紧时间整训新卒外,孙策纳长史张昭“远交近攻”的意见,于建安三年七月下旬,遣正议校尉张纮往许都游说曹操,秦松、严畯往彭城、下蔡游说吕布、袁术。

    面对淮南这一块肥肉,看破了孙策心思的曹操只是遣了孔融南行了一回,目的是试探高宠的实力与野心,而素存并吞徐扬之心的吕布和试图光复寿春的袁术显然没有曹操那般的见识。

    淮南,转眼之间,烽烟又起。

    这一次等待着高宠的劲敌,不是日暮西山的袁术,而是纵横中原的独狼——吕布。

    而促成高吕相争的,是不甘失败、图谋东山再起的孙策,北有吕布、南有孙策,刚刚获得喘息之机的高宠要想打破被夹攻的被动局面,实是艰难。

    建安三年八月十日,盛夏。

    吴郡,穹窿山,点将台。

    三千孙策军精甲手持刀枪,分成左右两队,整齐的站在烈日炎炎的空旷演军场上,从上午操练开始,这一批新近招募的兵士已整整训练了二个时辰。

    带领这二支军队的一个是身材高大,满面焦黄,一个是身材短小,精悍异常,此两人正是孙策军中有数的大将陈武和凌操。

    观阵台上,讨逆将军吴侯孙策在长史张昭、主薄张允、太守许贡等人的陪同下,正兴致勃勃的观看这两支军队的对战,经过一个来月的调养,孙策的气色已是大好,在两道斜插入鬓剑眉之下,一双如老鹰般锐利的眼睛炯炯有神。

    许贡颤动着颌下几根屈指可数的胡须,满面媚笑道:“吴侯,有此等雄兵助阵,那高宠安是敌手?”

    孙策一皱眉,对于许贡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孙策着实是厌恶之至,若不是见着许贡在剿灭严白虎余党时出了大力,这个吴郡太守之位岂会给许贡这等货色。

    许贡见拍马屁的话换来孙策的白眼,顿时面红耳赤有些下不了台,正这时,陈武凌操全身甲衣,手持令旗,精神抖擞的跨步上台禀道:“主公,三千绕前精甲已训练完毕!”

    孙策神色稍霁,环顾全场军卒,大声道:“七百年前,此处为先祖孙武潜庐著书之所,今吾为破高宠,练兵于此,求祖先神灵显圣,赐我强兵,佑我子弟!”

    “赐我强兵,佑我子弟!”随着孙策的话音,陈武、凌操带头振臂高呼,三千吴中健儿呐喊声回荡在穹窿山间,久久不绝。

    孙策决定在穹窿誓师,是采纳了同乡孙河的建议,在孙河看来,孙策据吴郡、会稽,高宠占丹杨、豫章、庐江、九江、庐陵诸郡,正好又是东西对峙的局面,这与七百年前吴楚争霸的情况极为相似,当年孙武、伍子胥以三千精甲大败强楚,今日身为孙武的后人,孙策亦当如是。

    要想重新振作低落的士气,非如此不可。

    这不止是孙河的意见,更是孙策属下众多将士的一致呼声。

    在阵阵呼喊声中,一骑飞奔而来,马上一名斥候未等座骑停稳,即双脚一蹬,飞身而下,随后急速的向观阵台跑来。

    “主公,神亭岭急报!”斥候气喘吁吁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大声道。

    守卫台下的兵士不敢怠慢,接过书信交与孙策,孙策展开一看,脸上神色大变。

    待看罢,孙策一把将书信掷于地上,回首对许贡喝道:“许贡,汝竟敢私通高宠?”

    许贡被孙策这当头一喝,早吓得七魂去了六魄,身体瑟瑟发抖,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吴侯,我没有——,我与那高宠早有积怨,怎么可能去与他私通?”许贡辩解道。

    孙策手指书信,厉声道:“许贡,你自已拾起来看看,这是写给谁的信?”

    许贡面无血色,弯腰颤抖着伸出瘦削的手,展开地上的书信,却见开头几个大字:吴郡太守许贡亲启,再看最后的落款,乃是扬州刺史高宠的印授。

    “你还有何话说?”孙策忿然道。

    “吴侯——,这,这定是高宠设下的圈套,吴侯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许贡不住的辩解,试图作垂死的挣扎。

    孙策冷笑一声,道:“如果你是被冤枉的话,那请问贵府上蓄养那么多的奴客作什么?”

    “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许贡将求援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张允。

    张允将白发苍苍的头转向另外一侧,作为昔日吴中四大姓中唯一留守在吴郡的他,比之四年前已苍老了很多,家族中的诸多事务现在都由长子张温掌管着,年迈老弱的张允现在只企求着平平安安过完剩下的几年,对于许贡这一趟浑水张允躲尤不及。

    “来人,将许贡拖下去,砍了首级以壮声势!”孙策拔出腰间古绽刀,大喝一声道。

    旁边陈武、凌操早就等的不耐,听到孙策的吩咐,一拥而上将许贡按翻在地,然后象拖一条死狗一样给撸下台去。

    台上台下一时鸦雀无声,稍臾,只听得许贡一声惨叫,转息便没有声音,随后陈武、凌操一人提着刀,一人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疾步蹬台。

    “主公,许贡人头在此!”陈武躬身大声道。

    孙策凝视了那一颗人头,大声道:“系在旌旗之上,祭师出征!”

    “是!”凌操一把抢过首级,三下二下便将许贡的人头高高挂起。

    “出发!”随着孙策的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三千精卒在陈武、凌操两人的带领下,奔赴神亭岭前线,在那里他们将与驻守的周瑜、程普、吕范诸部会合,共同对抗高宠军。

    八月十日夜,吴郡许贡府邸,灯火通明。

    得到孙策的命令,朱治已率大队的兵卒将许府围得水泄不通,在府内,闻知许贡被杀消息的许家上下个个手持利器,堵上府门,攀上院墙,试图作拼死抗争。

    “找几个嗓门大的,与我向府内喊话,叫里面的人快些投降!”朱治的脸色铁青,虽然是在深夜,但在吴郡城中撕杀还是会掠扰百姓,这不是朱治希望看到的。

    “里面的人听着,许贡谋逆已伏诛,要想活命的话,快快放下武器,自动开门投降!”十余个兵卒扯着脖子朝着许府院内大声喊道。

    “放你妈的屁!”未等话音落下,院内一声呼喝,从院内的阴暗之处射来一簇箭矢,顿时将伸长了脖颈的喊话兵卒放翻了五六个。

    朱治见府中之人犹自冥顽不化,不由的勃然大怒,他拧枪一指,大喝道:“撞门,架梯,杀进府内,一个不留!”

    听到朱治的命令,早就渴望进府屠戳的兵卒奋起一声呼喝,纷纷持兵刃向墙头抢去。

    这一轮进攻的结果是早已注定了的,待至天色微明之时,许贡府内蓄养的七十一名奴客全部授首,除了许贡的小儿子和其余二名奴客正好外出躲过一劫外,包括许贡的妻妾、儿女、兄弟数十人尽被斩杀,其中更有二个不满周岁的婴儿。

    素来以长袖善舞、屹立不倒名盛于吴郡的许贡就这样完结了自已,始于阴谋,终于阴谋,或许对于许贡来说,这样的死法有些过于残酷,但在乱世之中,个人的沉浮根本不是谁能够掌握得了的,许贡是这样,孙策也是这样。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二章 铁戟温侯

建安三年九月一日,秋,彭城。

    酉时,议事厅。

    平东将军吕布端坐在锦案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个喝空了的酒樽,醉眼朦胧的俾倪着两厢陪坐的众将,在这些人中间,除了高顺、张辽、侯成、魏续等一干跟随吕布转战的武将外,还有陈宫、许汜、王楷等谋士也在列。

    “温侯,淮南空虚,续愿为先锋,率军乘虚长驱直入拿下寿春!”大厅内魏续撸了一把须发的胡子,站起身躯,拉长了一张驴脸说道。

    吕布听罢,微微睁开腥松的双目,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说道:“小续子,凭你那二下子,什么时候打赢了陷阵营再说吧!”

    魏续顿时满面通红,吕布话中的讥讽每个人都听得出来,高顺的陷阵营虽然只有七百余兵,但战斗力却是吕布诸军中最强的,魏续部曲虽然有二千余人,但真要打起来,根本就不是高顺的对手。

    当年,郝萌逆反,附合的叛军总有五千众,但在高顺的七百陷阵营面前,只不过一个晚上就被剿灭,郝萌也落了个战败而亡的下场。

    魏续低下头,愧然支吾道:“寿春的高宠军才不到二千人马,只要能顺利到达淮水,破城又不是什么难事?”

    “哼!”吕布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再不去理会魏续的牢骚,其实,这也就是魏续,若是换作了旁人,连这一声嘀咕都是不敢发的。魏续是吕布原配严氏的表亲,凭着这一层关系,魏续的地位比侯成、宋宪要稳固得多。

    吕布在战场上虽然骁勇异常,但却有些过于的儿女情长,郝萌反时吕布为了妻女,差一点被郝萌堵在府中,这严氏虽然没有貂蝉那般的美貌,但却性妒狭隘,撒起泼来连吕布都不得不让着几分。

    “高顺、张辽!”吕布豁然离座起身,修长雄壮的身躯一下子将厅内的灯火遮挡了大半,庞大的黑影如山一般压在众人的心头,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吕布世无具匹的霸气。

    “在!”高顺、张辽急步上前,应道。

    吕布双目张扬,大声道:“汝二人即刻率所部三千精兵出彭城,南下淮水,与袁术军会合后进攻寿春,一旦顺利拿下城池,袁术的那些乌合之众就顺便收拾了,省得碍眼!”

    “是!”高顺与张辽齐声答道。

    作为跟随吕布最久的两员战将,高顺的陷阵营和张辽的雁北骑一直是吕布最为倚重的主力,而魏续、侯成等人的部曲充其量只能作为二线部队使用,要想一击制敌,当然要使出最厉害的武器,这一点经历过无数恶战的吕布自然明白。

    “温侯,刘备屯兵于小沛,与许昌曹操暗有私通,若要称霸徐泗,必先讨伐刘备,以宫之见,可让高顺、张辽出兵先拿下小沛,随后令臧霸结连泰山寇孙观、吴敦、尹礼、昌稀,东取山东兖州诸郡,如此之后再举兵南下不迟。”谋士陈宫出列,大声劝阻道。

    陈宫,字公台,兖州东郡人氏,素有机谋,初与曹操同起义兵,甚得信任,委以太守之职,后随张邈起兵反曹,失败后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共投吕布。

    吕布脸色一变,厉声怒叱道:“我与玄德同边地人也。昔日关东诸侯举兵征讨董卓,我不甘助纣为虐,遂与司徒王允共谋诛杀董卓,待我杀卓东出之时,关东诸侯竟没有肯一个接纳于我,他们一个个都想杀了我扬名于世,只有刘玄德借小沛于我,此大恩也,我岂能相忘,今日公台以无端之语诬陷玄德,乃是要陷我于不义呼!”

    陈宫见吕布声色俱厉,吓得大惊失色,再不敢多加言语,而四周围座诸将知道吕布的刚烈的性格,一个个自保犹自不及,哪敢再直言进谏。

    厅内一时鸦雀无声,良久,中郎将高顺迟疑了一下,说道:“温侯,方才公台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小沛离彭城不过百余里,若那刘备真有异心,则彭城有危矣!”

    高顺是追随吕布最久,其麾下八百陷阵营将士屡屡为吕布担挡攻城拨寨的先锋,且不说平定郝萌一事,单就当年大破黑山群贼一战,高顺陷阵营就死伤六百余人,仅剩下一百不到的将士,从所立下的功勋论,高顺是吕布属下最可倚重的一员大将。

    只不过高顺为人刚直无忌,不懂得逢迎,为了战事还屡屡直言进谏,惹得吕布不痛快,要不然,他带的兵也不会只有陷阵营这一支。

    吕布不耐道:“玄德素来仁义,昔日我辕门射戟救了他,将来他岂会负我,高顺,汝还不快去整训兵卒出征,要是误了战机,我唯你是问!”

    高顺张口欲再言语,身旁的张辽早瞧见吕布脸上的愠色,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可再行进谏。

    高顺无奈的与陈宫对望了一眼,只得黯然退出,其余诸将见吕布刚腹自用,心中也各自忐忑,唯有魏续来回晃动着一张驴脸,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你们——,都与我下去吧!”吕布摆了摆手,朝着众人说道。

    张辽正要跟着出去,忽听得吕布又说了一句:“文远,你且留下!”

    “是!”张辽躬身应道。

    等众人散去,吕布踱步走出厅门,如水的月光顿时撒在他雄壮的身躯上,宛如天神。

    吕布忽然转身,认真的看着张辽说道:“文远,你知道我为什么单独要你留下吗?”

    张辽定了定神,道:“温侯一定是有重要的话要与我说。”跟随吕布这么久了,张辽知道吕布孤傲的脾气,有些事该你知道的他自然会告诉你的,不需要多问什么。

    吕布轻轻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落寞,道:“文远,你跟着我有多久时间了?”

    张辽一怔,道:“自随温侯退出关东以来,已历六年了!”

    吕布凝视着架在兵器架上的画戟,长叹一声道:“转眼六年了,自从虎牢关前与孙文台一战后,这天下诸雄能挡住这一枝画戟的,就再没有人了!”

    张辽知道吕布口中说的孙文台就是孙策的父亲孙坚,当年关东诸侯联军征讨董卓,在虎牢关前吕布一杆画戟杀得诸侯个个胆寒,唯被勇烈如虎的孙坚给败了一阵,吕布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说罢这一句,吕布的神情无比的落寞,张辽知道这些年来在吕布的心中,早已没有了对手。

    “听说孙坚的长子孙策颇有乃父之风?”张辽说道。

    吕布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略带不屑的说道:“孙策被人誊为小霸王,号称是项羽在世,却被高宠这个小卒杀得缩回到了吴郡、会稽,前些日又派了使者来游说我夹攻高宠,这岂是武者之所为,真正的武者,当催马纵横,挥师所向,挑敌首于戟上。”

    听到吕布这一句话,张辽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热流,他道:“温侯,此番南征有何吩咐?”

    吕布轻轻的叹了一声,道:“以婢奴之身,却能称霸一方的诸侯中,除了高宠与我外,恐怕找不出第三个人了吧,听说那高宠曾经在神亭岭独斗过孙策,又能从容逃脱,就凭着他这一份胆识,我倒真想见识一下那高宠是何等样的人物?”

    顿了一下,吕布又道:“文远,你们攻下寿春之后,不必驻留,可直接挥师南下历阳,做出要渡江佯攻秣陵的姿态,从而诱使高宠北上,到时候我自然会引大军来增援你的。”

    张辽大惊,忙道:“温侯,此万万不可,徐州乃我军好不容易建下的基业,若单单为了高宠而倾师南下,到时候万一徐州有个闪失,则我等又将流离无所矣。”

    吕布道:“文远,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叫我主公,而叫我温侯吗?”

    见张辽没有回答,吕布又认真的说道:“我吕布平生所愿,是希望能用这一杆画戟会尽天下英雄,至于称王称霸则不是我想要的,只有温侯这两个字才最合我的心意。今天,能挡下我吕布一戟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不想呆在徐州空等下去,那样的话只会令我毅志消磨,只能令我整日与酒为伍了,那样的我,文远也不想看到吧!”

    说罢,吕布一脚踢翻院内的一坛烈酒,撕杀封口抛给张辽,然后自已又抓过一坛取在手中,傲然笑道:“天下,能挡住我吕布的人,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天下,能挡住陷阵营和雁北骑的,也不会有,来——,干了这坛酒,算是我为你壮行!”

    张辽眼眶一红,炯炯的眼中露出崇敬的光芒,大声道:“温侯放心。不拿下寿春,我张辽割首来见你!”说罢,举起酒坛对着喉咙猛灌了下去。

    吕布哈哈大笑,道:“割首——,若是掉了脑袋,文远又如何能来见我!”

    张辽被吕布一语呃住,连呛了好几口酒,脸上直憋得通红,好不容易缓过劲头,说道:“温侯,我走之后,你一切要多加提防,特别是许昌的曹操,我总觉得他绝不会坐等着看我们壮大的!”

    吕布拍了拍张辽的肩膀,笑道:“放心。曹操正为征讨宛城张绣不利而犯愁,尚顾不得徐州这边,况且有侯成、魏续、宋宪这些老兄弟在,又有玄德在小沛镇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说罢,吕布将一饮而尽的酒坛摔到地上,踏着月色离去。

    张辽瞧着吕布渐行渐远的伟岸的身影,心头却闪过一丝的忧虑。

    竖日清晨,彭城城门口。

    高顺与张辽全身战甲,精神抖擞的统领着三千精锐出城,这三千兵卒中,除了高顺的七百陷阵营和张辽的一千五百名部曲外,其余的八百名士卒是郝萌的旧部,本来划归到了魏续的麾下,这一次出征吕布又将他们临时交与了高顺统领。

    对此,魏续还到严氏那里告了张辽一状,他还不知道这是吕布为了引高宠北上而增加的兵力,用三千纵横中原的无敌之师,对付寿春的守军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公台,这是要去哪里?”张辽眼尖,透过林立的队伍瞧见城门口有几骑正在等着出城,而其中一人年约四旬,面容刚毅,葛袍冠巾,文士打扮,正是陈宫。

    陈宫听到有人叫唤,回首见是高顺、张辽,遂策马上前,道:“今早就要出征吗?”

    高顺点了点头,铁青着脸说道:“公台,我与文远走后,徐州之事还请公台多多费心,那刘备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请速速报与温侯知道!”

    陈宫长叹一声,决然道:“温侯要是能听我的就好了,就怕到时说了也是不听,不过,有一点我可向二位保证,除非我陈宫死了,否则的话,有我一口气在,就绝不让曹操、刘备染指徐州。”

    陈宫这一句说得慷慨悲壮,就象是临死时的遗言一般,张辽听在耳中,只感到一种不详的预感。

    陈宫见高顺、张辽二人一时无语,心下亦是黯然,自从发生了郝萌谋反之事后,吕布对自已已不甚信任,以往在议事之时,陈宫、高顺、张辽三人多意见一致,共谏之下吕布或能采纳,这一回高顺、张辽二人远征在外,陈宫的话只怕吕布听不进去。

    想到这里,陈宫心头一阵烦燥,道:“不瞒二位,我这一次出城是往小沛刺探刘备的动向,要是能发现刘备暗通曹操的证据,温侯就不会不信我的话了。”

    张辽道:“公台此去,多加小心!”

    陈宫催了一下跨下坐骑,说道:“二位将军,此一别后,不知何日能再相见,公台就此作别了!”说罢,一夹马腹,朝着城外而去。

    高顺、张辽一抱拳,大声道:“公台,请多加保重!”

    在二人注视的目光中,陈宫几骑转眼就消失在视线中,高顺叹息一声,道:“我们走后,只怕公台独木难支,魏续之流又会用妄言迷惑温侯了!”

    张辽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种自信,说道:“所以,我们要迅速赶往淮水,拿下寿春,然后南下逼迫高宠北上,只有这样才能让温侯摆脱颓唐,重新振作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三章 陷阵营

盘古开天地,血为淮渎。

    从桐柏山间潺潺流出的淮水到达寿春一带时,已汇集成一条滔滔的大河,虽然比不上长江黄河那般的雄阔,但也足以称得上一方天堑了。

    淮水北岸,下蔡渡口。

    吕袁联军一万余人沿江驻扎,飘扬的旌旗便插在渡口一带,只等着主帅一声令下,即万箭齐发,冲过河去。担任这一支联军主帅的是张勋,自纪灵阵亡之后,他是袁术麾下仅剩下的能带兵的将领了。

    但张勋虽为主帅,决定如何进攻的人却不是他,而是远道而来的高顺、张辽。

    因为在一万余兵卒中,真正有战斗力的是高顺、张辽的三千精兵,而袁术军总数虽然有七千余众,但在屡败之后拼凑起来的这些残兵且不去说战斗经验如何,单是求胜的信心就明显不足,他们参加军队的目的充其量只不过想要获取一顿饱饭而已。

    望着乱糟糟的袁术军营,高顺的眉头开始皱起,他喃喃自语道:“兵不在多而在精,袁公路这些年真是被酒色给废了,怎么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刚刚步出营帐的张辽瞧见高顺铁青色的脸庞,宽慰道:“其实,袁术不是不明白,而是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你看他手底下,还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将领,这一次来的张勋徒有虚名,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高顺点了点头,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微,道:“现在突破对岸黄忠守军才是当务之急,明天一早,我率陷阵营前去冲阵,文远你率主力从上游迂回,去抄袭黄忠的后路!”

    张辽凝神看了一眼对岸森森的敌营,道:“观敌营严守有度、号令统一,看得出那黄忠不是等闲之辈,明天一战我等切不可轻视,只陷阵营七百兵卒太少了,你将郝萌留下的八百兵士也带去。”

    高顺淡淡一笑,道:“自从随着温侯征战以来,陷阵营哪一次不是面对着数倍于已的敌军,哪一次又输过了,文远,那八百兵士还是你带了去,留给我只能是拖累。”

    张辽目光闪动,与高顺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从高顺昂扬的战意中他明白高顺的心意,他轻轻的拍了一下高顺的肩膀,转身走进了营帐。

    这天下能挡得住陷阵营的不多了,黄忠再勇,也不可能比曹操的虎豹骑强!

    九月十日,淮水上。

    黄忠穿着崭新的战甲,腰间一把金背雕弓,斜插着数枝箭矢,在青筋突露的一双大手中,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在黄忠的身后,是阵容整齐的二千步卒,这些将士多是追随黄忠从荆南一路北上的亲随。

    此时此际,他们的目光注视着前方领军的黄忠,流露出无限的信任。

    对岸,冲天的号角呜呜的响起,黄忠脸色一变,关东一带的诸侯部曲一般用战鼓和铜锣来表示进退,而这种牛角军号却是剽悍的西凉军中才有的。

    黄忠眯起眼睛,久久的凝视着北岸移动的黑点,二日前斥侯来报:吕布的三千精锐在高顺、张辽的统领下,已经和淮北一带苟延的袁术残部会合,共同出兵南下征伐淮南的意图相当的明显,身为高宠军中唯一独守在江北的大将,黄忠既感到肩上的重压,又感到了一丝的兴奋。

    在派遣快马疾往秣陵传送消息的同时,黄忠将麾下将士分成了两部,一部三百余人守寿春,另一部约二千步卒随同自已驻守下蔡渡的对岸,黄忠弃守城垣的目的是寿春城垣已残破不堪坚守,而淮水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只有守住渡口才能遏止敌人的进攻。

    “将军,敌人过河了!”身后的亲随惊叫道。

    黄忠花白的须然微微颤动,对岸的敌人在利用收拢的船只搭造浮桥,然后从浮桥上渡水进攻,这一种战法是北方军队惯用的,但在江东一带却是行不通的,因为南方的河流大多水流湍急,浮桥还没有搭起来就有可能被冲垮。

    可惜,淮水的汛期已经结束,进入九月之后,上游的水量减少了大半,淮水的河道比七、八月份要小了很多,另外,水势也不再奔腾汹涌。高顺、张辽早在六天前就进抵了下蔡,直到今天才发动进攻,目的就是在等最合适渡水的时机。

    与以前的每一次交战一样,高顺第一个登上浮桥,目光中透着无情与冷峻,今日一战能否顺利渡过淮水是关健,只要有一兵一卒登上南岸,他自信敌人在陷阵营面前将狼狈逃窜。

    在紧张的对峙中,高顺已到达了淮水的中央。

    水流在高顺脚底下趟过——。

    “登岸后,各队组成锥形战阵,突破敌人的防线!”高顺边走边朝后大声疾呼。

    几乎是与此同时,对岸的黄忠紫膛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弓箭手,准备!”黄忠抬起手,从腰间取出一枝箭矢,搭上弓弦,瞄准了浮桥的方向。

    听到黄忠的号令,从队列中齐刷刷的站出五百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他们一个个弯弓搭箭,箭枝上更是涂满了易燃的松油。

    对于高顺、张辽的企图,黄忠早有防备,只待浮桥架至过半,黄忠就一声令下,五百兵士的火箭将如漫天的火舌一般,直窜向浮桥的每一个角落。秋高气爽,正是火势熊熊的季节,到时候浮桥经不住火烧,必然崩塌,而桥上的人也将落水溺亡。

    “你们看——!”一名搭建浮桥的袁术军士卒发现了南岸的动向,惊叫道。

    高顺闷哼一声,拔出腰刀斩落,那名袁术军兵卒的头颅顿时象一个葫芦一般滚落到水中,只溅起几朵不大的浪花。

    高顺看也不看倒上浮桥上的无头尸体,继续快跑着向前奔去,在他身后的陷阵营士卒一脚将死尸蹬落到桥下,紧跟着高顺前进。

    “放!”黄忠的手一放,蓄势而发的箭矢飞射而出。

    这一箭黄忠径取高顺。

    方才那一幕黄忠看在眼里,以高顺刚才的应变能力绝对是第一流战将的表现,若要阻挡住敌人的进攻,就必须先干掉这个人。

    听到黄忠的命令,五百弓箭手将点燃的火箭冲天射落,“嘭!轰!——”弓鸣声响,箭如疾雨般遮天蔽日……,挟带着漫天的火苗。

    尖锐的箭矢破空声近在只尺,高顺举刀寻声架迎,但只得“铮!”的一声响,高顺握刀的虎口竟隐隐的生痛,脚下也踉跄了好几步,而那支利箭被这一挡偏离了目标,折射着往高顺的侧后方射去。

    一名陷阵营兵士不及防备,被箭矢深深的扎进腹部,顿时血流如注。

    向来临敌从容不适的高顺见此,亦是脸色一变,对岸的敌阵中竟有人有如此强悍霸道的箭法,这一支箭已被自已一刀挡下了大半的劲力,却竟然仍有余力将一名全身甲胃的士卒射死。

    然而,高顺此时已来不及细想这些,因为漫天的火箭已悬在头上。

    “覆水——!”高顺大喝道。

    听得高顺一声喊,两侧搭建浮桥的袁术军士卒从身下取出两个皮囊,一个皮囊将满满的河水倒在浮桥的木板之上,另一个皮囊则递给冲锋的陷阵营士卒,那些接过皮囊的士卒立即解开系着的袋口,将全身淋得湿透。

    浮桥的两侧不断有中箭的士卒跌落,伤者的声声惨叫,再夹杂着“卟咚,卟咚——”的死尸被推落浮桥的响声,让这一座浮桥瞬时成了夺命的修罗道场。

    “继续冲!”高顺抹了一把满脸的水珠,沉声道。

    用覆水来烧熄射落的火箭只能见成效一时,而不能长久,若是等敌人射下又一波的箭雨,那些毫无兵器格挡的袁术军士卒就会惊惶失措,他们躲得开第一次,却不可能躲开第二次、第三次,缺少了这些辅兵的支援,陷阵营的勇士们将陷入前无进路的困境。

    现在,距离南岸已不到二十丈了,要想登岸就必须冒着随时死亡的危险。

    黄忠脸上的肌肉微微的发颤,面色亦有些动容,他没有料到敌人会如此的顽强,他手再抬起,第二波箭矢再次飞满天空,如蝗虫蔽日……。

    高顺身边的弟兄纷纷倒下,只听得一声大叫,副将韩宪大腿中箭倒于桥上,即刻被无所遮蔽瞬息被射得千疮百孔,命归黄泉。

    韩宪是跟着高顺从并州一起投军的老兄弟,多少次火里水里都并肩过来了,当年在黑山恶战黄巾贼时,韩宪是陷阵营中唯一还活下来的队率,不想今日竟命丧在淮水之上。

    高顺的眼前抹过一阵血红,他挺刀疾跑了几步,随后一跃而下,跳入齐腰深的河水前行,看到主将不顾生死,冲在前面,陷阵营的士卒也是个个争先,紧紧的跟随在高顺的身后。

    他们这一跳使得打击面倏然分散,原本只需瞄准浮桥就可以命中目标的黄忠部弓箭手只得分个寻找目标,逐个直射,这样一来,效果却是差了很多,不消片刻,高顺已带着四百余陷阵营死士登上河滩。

    黄忠见远程攻击失效,忙喝令道:“弓箭手退下,刀盾手随我上!”

    在弓箭手身后,是黄忠从荆南精心挑选出来的剽悍勇士,他们一个个赤裸着胳膊,一手擒着锋利的大刀,一手持着藤条制成的软盾。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絷鸣鼓。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1黄忠一马当先,舞刀高呼,苍老雄浑的声音响彻战常


    两军混战。

    黄忠指挥着麾下的二千将士将高顺的四百士卒围在河岸边,局部兵力上有明显的优势,麾下将士又个个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黄忠对于取胜有着十足的自信。

    他拍马上前,大喝道:“吕布何在?”

    高顺在陷阱营阵中听得真切,大笑道:“对付汝等老弱之辈,何用得着温侯亲自出马!”

    黄忠大怒,一举长刀便率军杀入敌阵,而高顺则并不与黄忠正面单挑,他只是沉着的指挥着士卒来回奔走,依靠着整体的力量不断的突破、分割;再突破、再分割,一次次将本来是优势下的敌人逐渐的消灭。

    在激战中,单个的力量是如此的脆弱无助,那些悍不畏死的勇士刚刚冲入阵中,马上就被三、四个敌卒围住,而外面的人想要去救援,却无论如何也突不破敌方布下的阵形。

    黄忠策马冲杀,试图寻找到刚才出声的敌将单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敌将的所在,眼看着麾下将士伤亡甚巨,黄忠更是焦燥不安,心急如火。

    看着进退有度的敌方阵形,黄忠忽然闪过一念,道:“方才统兵的敌将可是高顺?”

    高顺听黄忠大喝,笑道:“正是某家!”

    “早闻陷阵营每所攻击无不破者,今一见果然不虚!”黄忠目中露出一丝敬意,大声说道。

    高顺面容一动,说道:“能与我陷阵营斗上这么久的,长沙黄汉升也算是难得的人物。不过,寿春现在已在我军手中了,这一仗你败了!”

    黄忠听罢,大笑道:“汝等还未完全抢占渡口,如何能取下寿春?”

    高顺面容一肃,道:“看在你也算是一员虎将的份上,也让你败得明白。早在三个时辰前,张辽的雁北骑已从淮水上游登上南岸,将军倾主力于此,那么以寿春一座空城恐怕挡不住我雁北的铁骑吧!”

    黄忠大惊,怪不得激战这么久了,也不见对岸有增援部队过来,原来张辽早就从上游绕了过来,寿春只留下了三百余人,这一点兵力莫说是张辽来攻,就是袁术的那些杂兵都挡不住。

    “快撤退!”黄忠拔转马头,急急的喝令道。

    “黄忠,你看那个方向——,以为你还走得了吗?”高顺大笑道。

    高顺手指的地方正是寿春城所在,在那个方向有一道烟尘高高扬起——。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四章 窃国者诛

扬起的烟尘越来越近,隐隐中还有战马嘶鸣的声音传来,是张辽的雁北骑。

    黄忠抹了一把脸颊上的冷汗,紧紧的握了一下拳头,回首大喝道:“弓箭手射住阵脚,与刀盾手相互掩护朝洛涧方向后撤!”

    骑兵在平原作战的王者,它不仅行动速度快,而且有让步卒感到恐惧的强大威力,一旦被它们缠上,黄忠的这些兵卒将很难安全的撤退,要想尽可能的减少损失,只有依靠河流来阻挡骑兵的追赶。

    洛涧是淝水以东的一条注入淮水的支流,它的水量虽然没有淝水来得大,但也不是浅到战马就能趟过去的地步,而河水对于黄忠麾下的这些荆南兵卒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便是穿着甲胄,拿着武器,他们也能轻轻松松的泅渡过河。

    扬已之长,克敌之短,唯如此才能保全这一支军队。

    黄忠虽以勇闻名,但也不是没有心智的莽夫。

    高顺凝神仔细的打量着黄忠军后撤的阵形,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方才那渡河一战中密集的箭雨,剽悍的赤膊勇士,以及虎纹头盔下黄忠那一缕花白的头发都给高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黄忠如果不讲策略的单向南撤的话,张辽的骑兵可以从四面八方包抄撤退中的兵卒,现在黄忠沿洛涧撤退,可以避免已军处于四面受敌的不利处境,有河流作为依托一方面可以阻挡骑兵的快速推进,让信心受挫的将士重新振作,另一方面也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弓箭手的远程威力。

    评判将领能力的标准有二条,一是攻城拔寨的能力;二是不利情况下全军撤退的能力;能够同时达到这两条的就可以算作是大将了。

    浮桥上,袁术军的大部队正在缓缓渡河,身为联军统帅的张勋此时也在其中,比之半年前,张勋除了更显苍老了些外,身上横生的赘肉则更多,使得整个人看上去象一头待宰的肥猪,在这一点上张勋与他的主子袁术倒是一个德性。

    “高顺将军,敌人全都败退了,我们何不乘胜追击?”张勋见高顺没有去追赶黄忠的败兵,有些惊异的问道。

    高顺锐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张勋,冷冷的说道:“陷阵营伤亡甚大,已无再战之力!”

    张勋瞄了一眼高顺身旁受伤的士卒,眼中掠过一抹得色,道:“既如此我等也绝不能让黄忠溜了,将士们,随我追!”

    说罢,张勋挪了挪显得臃肿不堪的身躯,费力的擒起横在马鞍上的大刀,催马朝着黄忠退去的方向而去,在他身后,看到有利可图的袁术军兵卒一哄而上,全无阵形的争先恐后跟着张勋跑了下去。

    “将军,张勋这小子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我们辛苦打下来的,他倒来抢功劳!”曹性痛得咧了一下嘴,道。

    高顺冷冷一笑,道:“哼,张勋这是去自找霉头,不用一会儿,他就会狼狈不堪的回来的。”

    “不错。黄忠没有直接向南溃退,而是转向东南方的洛涧,这说明他没有惊惶失措,如果倾力追赶,极有可能会召致伤亡。”马蹄声嘶鸣,浓眉长须的张辽老远就勒住马缰,跳下马大声说道。

    高顺瞧着一身沉重铁铠护身的张辽,露出一丝轻笑,点头道:“高宠麾下的确有几员能征善战的大将,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屡将孙策击败,仅瞧眼前这黄忠的能力就清楚了。”

    张辽卸下头盔,露出一张红润的四方面孔,一对眼睛虽然不大,但却透着精干与悍勇,他笑道:“张勋这一追倒是省去了许多的麻烦,等会儿我们安心接收那些残兵就可以了!”

    与张辽的意气风发不同,高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方才挂在嘴角的笑意已是他表露心迹的最坦白的方式了,现在的他神色平静,只淡淡的问道:“袁术那里还留有多少兵马?”

    “不超过一千兵卒,方才拿下寿春后,我已令八百步卒急速赶回江亭,这一次袁术纵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张辽语气中透着一股恨意,对于荒淫无度的袁术他向来没有好感。

    高顺点了点头,去对付袁术的那些嫔妃宫娥他没有兴趣,陷阵营勇士手中的刀也不是用来屠戳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的。

    洛涧,这是百姓对这条由南向北注入淮水的河流的叫法,在官方的记载中,洛涧的另一个名字是“清洛涧”,黄忠率部渡洛涧后转向东南,往西曲阳行进,回望身后,除了张勋的部队犹在不依不侥的穷追外,高顺、张辽军则并没有跟进。

    “放慢脚步,等一下后面的那些家伙!”黄忠持刀断后,沉声喝令道。

    “将军,这是为何,敌兵就在身后,若慢了——!”传令的小卒忍不住问道。

    黄忠一直紧崩着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慢点好!快了后面的这头肥羊就吃不到了?”

    那小卒本是伶俐之人,听得这么一说,顿时明白黄忠有回戈一击的意思,遂喜滋滋的跑着去传令去了。

    这一追一赶从午后一直跑到傍晚,张勋早已累得两股酸痛,连战马也骑不得了,好几次待要决定回兵之际,那黄忠的败兵却从施施然出现在面前,更可气的是还把旗幡、甲胄、军器一应俱物弃了一地,这般的结果就成了黄忠兵卒一路弃,越跑越轻松;张勋兵卒一路捡,越追越吃力。

    “前面是什么地方?”张勋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一张竹榻,命四个兵卒轮流抬着,晓是如此,张勋依旧是累得吭哧吭哧。、

    “回将军,是西曲阳!”抬头竹榻的小卒满头是汗,苦着一张脸道。

    待到西曲阳时,袁术的那些好不容易拼凑的兵卒赶到这里,已是气喘嘘嘘,人困马乏。

    西曲阳,旧为曲阳侯国封地,随着战乱的波及,曲阳与其它诸多侯国的命运相仿,也不可避免的被称霸一时的大诸侯所吞并,就在袁术进攻陈王宠之前,曲阳侯国亦为袁术以清剿贼寇为名伺机并吞。

    现在,除了残存着的些许瓦片也能依稀留有当年侯国兴盛的回忆外,曲阳城已成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废墟。

    “妈的——。再这样跑下去非累死不可,来人与我传令回师!”张勋吃力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肥胖的身躯将并不牢固的竹榻压得吱吱作响。

    就在张勋话音方落之际,却听得前头的兵士吵吵嚷嚷,乱得不可开交,张勋以为又是兵卒为争夺敌人弃下的物品而翻身,遂也不以为意。

    可谁知混乱越演越烈,不仅是最前头的兵卒就是张勋的中军也开始喧闹起来,其中还夹杂着阵阵惊呼:“不好了,敌人杀过来了!”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张勋犹自不信,黄忠被高顺杀得弃甲逃窜,如何还能有再战之力,对于陷阵营的能力,张勋是心知肚明的。

    “大将军,敌人过来了,我们快跑吧!”一名军侯穿戴的下级将领飞快的跑过张勋的跟前,未等说完,已是撒开两腿朝着后面逃去。

    未等张勋有所反应,涌来的人流将他的竹榻一下子冲倒在地,只顾着逃命的兵卒这时哪里管得了什么将军不将军,任张勋身旁的亲随如何的喝斥,也挡不住抱着鼠窜的溃兵。

    黄忠的反击来得适是时候,从荆南随黄忠远道北上的二千劲卒可以说多是百里挑一的勇士,论及跋山涉水的能力,对山与水司空见惯了的这些兵士自然毫无惧色,与张勋的那些初上战阵的新卒相比强的不止一倍。

    若不是被张勋的无能,当可以早些察觉到黄忠诱敌深入、疲敌歼之的图谋,现在一切都已注定不可改变了。就象一场比拼耐力的赛跑一样,只有事先储备了足够的能量,才能成为坚持到最后的胜利者,张勋不自量力的轻率之举不仅丧送了袁术仅有的一点力量,而且也要了自已的性命。

    在乱军之中,倒在地上的张勋被无数只脚狠狠的踏过肥胖的身躯,原本就虚弱不堪的他哪里经受得住,待到被冲散的随从再一次找到他时,张勋已是两眼翻白,一命呜呼了。

    袁术麾下最后一员大将殒命西曲阳,巧合的是当初率军攻灭曲阳城、屠戳城中百姓的也是这个张勋,这一切象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江亭,只是临近渠水的一个小埠,以前这里最大的官是亭长,现在则成为曾经赫赫威名的右将军袁术暂时栖身的地方。

    年还不过五旬的袁术满脸的憔悴,全身浮肿,就象一根垂垂将死的朽木,随便来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一个面露菜色的饥瘦侍婢端上一坛清水,袁术强睁开浮肿的眼睛,只看了看便挥手将坛子打翻在地,厉声道:“为何不取蜜水来?”

    那侍婢本就身子单薄,哪里经得住袁术这重重一推,顿时跌倒在地,她抽泣着拾起坛片,锋利的缺口将一双纤手划出道道血痕,听得袁术的话,这婢女心中久压的忿恨之情再也抑制不住,抬首奋然道:“哪有蜜水,只有血水?”

    袁术盛怒,他料不到一个低贱的侍婢竟也敢顶撞自已,正欲下令将侍婢推出去斩首,这时女婿黄猗忽然从外面跑进来道:“父皇,张大将军方才差人来报,联军已顺利突破淮水渡口,现他正率军追击败卒中!”

    虽然袁术早归还了帝号,但私底下黄猗等几个亲眷仍然是以皇帝相称,袁术对此也是欣然默应,而这一次他遣张勋与高顺、张辽一道进军寿春,目的就是想重新夺回淮南,恢复以往的地盘和声势。

    天下,又不只是姓刘的一家的。

    只要这一次能夺回淮南,东山再起未尝不可能。

    想到此处,袁术哈哈大笑,忽然又心念一动,问道:“吕布军有没有一同追击?”

    黄猗乃是一介文士,只懂得笔墨诗赋,身无缚鸡之力,听得袁术问话,战战兢兢道:“大将军军奏上没有具体说明,我想应该一同追赶了吧!”

    袁术脸色微变,愠道:“此等要事,怎可胡涂,还不快差人去察明实情——,不这一回你亲自去一趟,等见了张勋若是吕布军也在,不必多言,若是只有我军追击的话,让张勋速速回师,切不可贪战!”

    袁术虽然已被酒色淘空了身子,但这么多年诸侯之间的你争我夺经验告诉他,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在利益面前,一切的誓言都是不可靠的,吕布这一次痛快的答应出兵淮上,目的也绝不止驱逐高宠那样简单。

    黄猗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转身准备车马欲渡淮南下,而袁术说完这几句话,已是脸如金纸,蜡黄一片,一口浓啖梗在咽喉间差一点回不过气来。

    正这时,袁胤神色惊慌的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边跑边喊道:“大哥,大事不好,江亭被吕布的兵卒包围了!”

    “你说什么?”袁术脸色异常,只觉一股闷气郁结于胸。

    袁胤面如土色,道:“外面,突然间来了大批打着张辽雁北骑旗号的兵卒,他们不由分说,正逐家逐户的搜查呢?”

    “他们想干什么?”袁术心中咯噔一下,跌坐到床箦上,隐隐的他猜到了几分张辽遣兵来的目的。

    “大哥,怎么办?“袁胤逞嘴皮子工夫还有几分能耐,至于对付刀兵则全无主意,一时只急得团团转。

    袁术定了定神,一把扯下腰间的一块玉诀,交与袁胤吩咐道:“你想办法避开外面的士卒,潜出江亭去找张勋,让他迅速带兵回来,就说这是我的命令,他若不信你把这一块玉诀交给他。”

    袁胤抖抖嗦嗦的接到玉诀,眼神中流露出绝望之色,问道:“大哥,万一我要是出不去怎么办?”

    袁术见袁胤犹自婆婆妈妈,气得拍床长叹道:“事起紧急,你还不快走,晚了你我就要命丧于此地了!”待说罢,一口鲜血已从嘴角沁出,侍婢忙递过白绢擦试,素白的绢绸顿时染作血红一块。

    正此际,却听得门外一阵人声鼎沸,一队兵卒拥着五花大绑的一人进得房内,袁术定睛一看,被促拥着的那人正是适才出去的黄猗。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为首的那员吕布军军侯瞥了一眼肥头猪耳的袁术,鄙夷的大声道。

    随着他这一声喊,房内房外顿时呐喊声一片,袁术一听心知事已无法挽回,顿足捶胸,仰天悲叹一声道:“袁公路乃至是乎!”

    袁术这一声连呼了好几声方罢,刚刚抑制住了的鲜血又从他嘴中喷涌而出,这一次那一块素绢再也遮拦不住,血迹只片刻间便将他的胸襟尽数染红。

    忽然间,袁术双目瞪圆,手脚一阵乱颤,口中虽然仍在嚅动,却已发不出声来,在抽搐了几下后,出身四世三公显赫家族,却试图篡位自立为皇的窃国大盗袁术气绝而亡。

    一代袅雄终命殒江亭。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五章 吴中刺客

江东的战局随着孙策最后的孤注一掷而扑朔迷离起来,两军在神亭岭一带相互对峙,互有胜负,为抵挡住陆逊统领的近三万高宠军精锐,孙策可以说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周瑜、程普、吕范、黄盖、孙权等重要将领全都聚集在神亭岭前线。

    与此同时,在南部战场上,八月间,董袭、贺齐率一支偏师猛攻林历山,将李通所部团团围住,李通则依据林历山的悬崖削壁,扼守山道与敌相抗,使得孙策军在山下徘徊月余,始终取之不下。

    这样旷日持久的僵持下去,是孙策和高宠两人都不希望的,但身在局中,他们如今都已是骑虎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一切的机会来打破目前的平衡,使得胜利的天平倾向自已这一方。

    在这场发力的角逐中,谁的头脑更冷静,谁就有可能赢得胜利。

    秣陵的秋天在九月间到来,江风吹来,有一点微凉。

    这样的天气,是出游的好时节。

    摄山,座落在秣陵东北二十里的地方,山有三峰,主峰凤翔峰卓立天外,与江流相映;东北一山,形若卧龙,名为龙山;西北一山,状如伏虎,名称虎山。同时,要摄山的西侧更有成片的枫树,每到秋时,满山红遍,景色十分迷人。

    在凤翔峰的西南麓,是千佛岩所在,昔日笮融、薛礼据秣陵时,崇信佛教,兴民力嵌刻佛像、洞窖,在这个战乱的年月,人的命运往往无法把握,任你今朝是大户豪族,等到了明日也无法预计是否仍能风光。

    在这个莫测变化的时局下,佛教的因缘前世说法寄托了人们对未来的种种不安与幻想,它的兴盛势所必然。

    香烟缭绕,信男善女或步行、或乘车,循着山道来回。

    清晨,雾气刚散,在爬山的石阶上,正有三人正拾阶而上,边谈笑着边往枫岭深处行去。

    左首一人,年约三十上下,身躯高大威猛,一张略显消瘦的脸上,略透着些疲惫之态,似是刚刚大病初愈;右首一人,却是一个年纪在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在束起的头巾之下是一张白皙无尘的脸庞,就这一份清秀,已是足够吸引住无数上香女子的目光。

    而在这二人中间,则是一个黑黑黝黝相貌平常的年轻人,与身旁与众不同的二人相比,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却不知为何,那两人却要把最尊贵的中央位置让与他。

    插肩而过的女子一个个露出忿忿不平的神情,这些豪族千金平日里难得有机会出门,上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除了祈求家人平安外,能否寻着好夫君也是一个目的,所以,在她们眼中,那个年轻的俊朗公子才是上上之选,至于其它人就不得不靠边站了。

    “陆公子,看来你很得人缘呀!”当中的黑黝青年眼睛一转,说笑道。

    那英俊的少年打量了一下四周,脸一红,大声回道:“那些个以貌取人的庸俗女子,我是一百个瞧之不起。”他这一声不要紧,顿让本对他指指划划的众女子一个个面红耳赤,羞不能言。

    说罢,他忽然朝着中间的黑黝青年一挤眼睛,目光朝着阶旁的一个摆放着野果的小摊扫去,只见那摆摊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女的低着头,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看不真切实际的年龄,怀中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男的则正忙碌着将个大的野果摆弄到上头以吸引客人。

    黑黝青年脸色一变,一把拉着两人钻进道旁灌木丛中,三转两下之后,方自避开了进香的人流,来到一处稍显僻静的所在。

    “宠帅什么时候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粗豪的汉子拍了拍身上沾着的丛屑,笑说道。

    面色稍黑的青年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道:“子义,方才阶上那一对摆摊的夫妇男的一双手骨节突出,皮肤白嫩,这绝不是一双惯做农事的手;女的怀中抱着孩子一任哭闹,却不去解襟喂奶,这也不是一个母亲会做的事!”

    这时那俊朗公子一把扯下头巾,顿让满头的青丝如瀑般飘落,再瞧他的样子,分明是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子,哪里还有半点男子的模样。

    她回眸仔细瞧了瞧身后,浅笑盈盈道:“那般三流的暗探,孙策竟也派出来丢人献眼!”

    “幸尔陆姑娘眼尖,要不然暗探跟着岂不扫了游兴!”粗豪汉子闻言哈哈一笑,脸上凝结的忧色也缓和了许多。

    这三人不是旁人,正是高宠、太史慈、陆缇三人。太史慈的伤势经过华佗的妙手医治,终于能下得床来走动了,虽然离全愈还需将养好几个月,但现在的结果已令高宠倍感欣慰了。

    为了得到这个结果,华佗可以说使尽了一切手段,就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华佗就由一名最底级的孝廉直接晋升为功曹议郎、兼军医总管的位置,当然,以华佗的人品,高宠是不会让这个“功曹议郎”有实际权力的,毕竟华佗的长处在于医术,而非做官。

    这一次出游是陆缇的提议,主要是为了给太史慈散散心,这些日子来,尽管太史慈没有坦露,高宠也知道看着甘宁、徐盛等同僚一个个立下战功,而自已却兵败受辱,太史慈心中始终郁郁。

    “宠帅,神亭岭战事胶着,急需战将,慈今已伤好请求一战!”太史慈言词切切。

    高宠眺望着满山的红叶,一双眼睛炯炯,道:“子义勿急,你且安心将伤完全养好,孙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神亭岭那边有子敬、伯言、兴霸照应着,虽暂无战果,但支撑下去应不碍事。”

    太史慈见高宠仍不答应自已出兵,长叹道:“这些天来,我每日夜里,皆能梦见战死泾县的二千军卒在对我说:何日替他们报仇雪恨。石印山之仇不报,慈这心病如何能好?”

    高宠听太史慈说得沉痛,心中也不禁嘘嘘,遂安慰道:“宠今日与子义同游,正为此事,为击破孙策,宠已布下计谋,相信不用多久,定能给子义一个交待!”

    “此话当真?”太史慈犹自不信。

    高宠笑答道:“两军对战,谋为首、勇为次,这一次与孙策较量,我不用千军万马,只用二、三人足矣!”

    太史慈脸上神情还是将信将疑,高宠此时也不分辩,只是举步向前往枫林的深处行去。漫山枫叶红似火,摄山临江的这一段山坡,通红一片,与奔流不止的江水相映,有一种令人陶醉的韵味。

    “美景绝色,宛如云霞栖息在山岭之间一般。”陆缇轻叹道。

    高宠看着陆缇婀娜的身影,微微一笑点头道:“这山名为摄山,实是不能言尽山之美,莫如改名为栖霞山,两位以为可好?”

    太史慈抚掌大呼:“红叶如霞,栖息于山上,这名字比原先的强过百倍!”

    陆缇随于吉游历四方,比这摄山更为高大、俊秀的名山大川也见得多了,但唯有这一次出游,给她一份异样的不同感觉。

    这山其实并没有什么的不同,不同的是随游的人不一样。

    而不一样的人游山,感觉中脚下的山也必然不同。

    陆缇见自已不过随口一句,便如心灵感应一般,高宠就说出了自已的心思,当下心中亦自暗喜,嘴上犹不由衷的说道:“一语而更名,似有不妥吧!”

    眺望红霞漫山,高宠豪气顿生,笑道:“这山的名字也是有人起后才传于世的,前人起的,后人也可改的,若干年之后,若再有人以为栖霞这名不好,再改过就是了。”

    三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枫林的深处行去,但见行不多远,前面有一座寻常的再寻常不过的木屋,远远的看去,就是一处山里人家居住的地方,但近了看去,却能分明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

    它建立一处突兀的陡岩上,从山腰处要想接近这所房子,只有门前的那一条险道,而虽然山坡上长满了枫树,但距离房子近处十余丈远却是一片空旷,那里的树木早被人齐根的砍去,只留下一个个秃秃的圆顶,这样一来任何人想要靠近这里,不被发现是绝不可能的。

    “约好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吧!”高宠停下了脚步,轻轻的说道。

    陆缇这时已束好了青丝,恢复了书生的打扮,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道:“不错。”

    正这时,只听得远远的一声断喝:“是扬州刺史高大人吗?”

    高宠寻声看去,那声音正是从木屋方向传来,陆缇与高宠对视了一眼,大声回道:“正是我家大人,敢问许家少主何在?”

    这时,从木屋内跨步走出一名黑衣大汉,哈哈一笑道:“我家少主已候多时了,大人快请!”

    说罢,此人快步迎上前来,摊开一双雄壮有力的臂膀,将高宠一行拦个正着:“我家少主说了,此事机密,请大人单独往屋内一叙!”

    高宠面色一愠,道:“我这两位兄弟不是外人,即便是军机大事我也从不瞒着他们,去禀告你家少主,要是想报父仇的话,就不能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

    这黑衣大汉脸色一阵潮红,只低着头回道:“请大人稍候片刻,我马上去告知少主一声。”说罢,又急急的返身往木屋而去。

    太史慈望着这个黑衣人的背影,一脸的困惑,问道:“是何人摆这么大的架子?”

    高宠淡淡一笑,道:“子义,这些天你在养伤,可曾听说上个月孙策在穹窿山誓师,将吴郡太守许贡给斩了祭旗之事。”

    太史慈点点头:“听陆姑娘说许贡府上百余口上至妻儿、下至奴仆皆被孙策的都尉朱治率兵屠杀,许家已被灭门。”

    “这个消息不太确切。许家虽然被朱治抄了,但许家还是有人逃脱了那一场杀戳,这个人就在你我的眼前。”高宠望着木屋的方向,沉声道。

    “是谁?”太史慈问道。

    高宠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到了方才的黑衣人又从屋内走出,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腰悬长剑,只是定定的站在门口,眼神中透着一丝的绝望与决然。

    “是他,许贡最小的儿子。”高宠道。

    “请刺史大人看准了小人的步子!”黑衣人的言语虽然谦卑,但脸上神情却有讥讽和自豪的得色,那个中的意思就是没有他的指引,高宠一行是到不了陡岩上木屋的,即便到了,想下来也还得他引路才行。

    高宠笑了笑,抬步与陆缇、太史慈二人随着黑衣人上得陡岩。

    待到门前,那年轻人拱了拱手,道:“许无名见过刺史大人。”

    高宠朝着屋内看去,见房内还有二名头戴斗笠的黑衣大汉,那笠沿往下拉着,将一张脸遮得严实,看不真切,在他们的腰间,各插着一把无鞘的长剑。

    “汝见我所谓何事?”高宠一边打量,一边问道。

    许无名铮的一声拔出剑,用双指弹了一下,道:“大人是聪明绝顶之人,缘何明知故问,若非为报父仇,你我还有什么其它好说的吗?”

    “要杀孙策可不是容易的。”太史慈道。

    许无名一俾眼,看也不看太史慈,大声道:“石印山一败后,看来太史慈已不复当年之勇锐了,孙策领兵作战虽勇,但在我们这些人的眼中,也并不是什么杀不了的人物!”

    高宠微微一笑,道:“早些听闻许贡府上豢养数名死士,其中能人异士甚多,更有传言能稍臾间杀人于千里之外,不知可有此事?”

    “当然!”许无名挺起胸膛,自豪的回道。

    高宠瞟了一眼房中两人,讥讽道:“既有如此能耐,少主还找我作甚,直接去杀了孙策不就完了。”

    那两个带剑汉子一听,顿时倏的站起,一双手各按在剑上,许无名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的怒意,但很快就平复了神情,他朝着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坐下。

    随后,许无名大声道:“孙策麾下绕帐亲卒守卫甚严,没有确切的情报,恐很难一击制敌,故无名要报父仇,非得大人相助不可。”

    高宠道:“你是要我军暗探配合你的行动!”

    许无名摇了摇头,道:“我只要他们提供孙策每日的动向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我们自会去办!”

    “我记得——,当初你的父亲带着人抄没了我叔父全家,不想时过境迁,这样的事落到了许家人的头上,你说我答应你怎样,不答应你又怎样?”高宠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间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也许是相同的境地使然,也许是他身上的那一份决然的气势。

    “若父仇得报,无名将无憾矣,倘留得一条性命,愿以身为大人效命!”许无名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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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六章 霸王末日

晚霞日落,点点的磷光将江水映得眩目神移,与许无名的这一次秘谈对于高宠来说,虽然有见不得人的阴谋,但带来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面对孙策与吕布两面夹击的局面,高宠首当其冲的选择是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垮一个,吕布的目的是要占据两淮,称霸徐泗,孙策的意图则是东山再起,一举将高宠赶回到群山闭塞的豫章,有可能的话,让高宠如袁术般覆亡自是更好。

    两相权衡,孰轻孰重,高宠自然拈量得出。

    淮南方面,黄忠在撤退中将袁术最后的一点家底杀得人仰马翻之后,退到逍遥津一线固守,这里既有刘馥督造的合肥城可倚靠坚守,又离巢湖很近,水师可以从长江直接驶入施水增援,高顺、张辽若想攻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况且,在挥师占领了空虚的寿春、成德后,吕布军倏然间吃下这么大一块地盘,只凭三千兵力守住几座大城已是不易,更莫说举兵南侵了。

    江东方面,孙策、周瑜、程普一方面以主力牵制住陆逊大军,另一方面遣出黄盖、吕范、凌操等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从多路袭扰陆逊大军的侧冀,时值九月中旬,离十月初稻谷收获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候其将熟未熟之际,割而收之,这是最狠毒也最有效的一招,一旦军粮供应不济,军队的士气就会低落,失败也就不可挽回了。

    面对孙策的挑衅,高宠自然不甘被动防御,甘宁的锦帆军已从长江开进太湖,深入到吴兴、乌程、湖熟一带,一直以来被冠以鱼米之乡的江南重又陷入到了吴楚争霸的纷乱之中。

    最坚利的拳头从来只有一个,无论哪一方被击中,都再没有翻盘的机会,所以,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会导致整个战局的变动。

    枫桥,与太湖通壤的这个埠头现在已成为了连接孙策军前后方的中转站,吴郡、会稽一带征集到的辎重经由这里辗转到神亭岭前线,那里驻守着孙策的精锐——二万三千余的江东勇士。

    鉴于甘宁锦帆船队不断的深入腹地袭扰和枫桥的重要性,孙策将中军设在枫桥,作为拱卫。

    点点的渔火映着皎洁的月色,将河流纵横的平原划分为一小块一小块的洼地,孙策卸下沉重的战甲,换上平素穿戴红色锦袍,带着轻松的笑容举步出帐。

    方才,派往秣陵的暗探带回了好消息,高宠在两军对战的紧要关头居然有闲情逸致到摄山游玩,从敌方军队调动的迹象看,甘宁军近日减少了对沿湖一带的袭扰,似乎有回兵秣陵的意图,估计是要增援淮南,这样的话——,神亭岭战场的压力将大大减轻。

    “来人,与我备马!”孙策抬头看了看夜色,兴致正浓。

    朦胧中,一人踏月色赤足而来,手中倒提着一个半空的酒罐,边走边歌曰:“闻延陵之理乐兮,睹吾之治《易》;观雕摩之益光兮,乃知东南之美!”

    孙策定神看去,原是功曹虞翻,翻字仲翔,属会稽郡馀姚人氏。前会稽太守王朗命其为功曹,待孙策征伐会稽时,虞翻正好父亲亡故,守孝在家,听说孙策举兵来伐后,虞翻立即脱下孝服去见王朗,并劝说其南避孙策,王朗不纳结果在查渎被孙策击破,败亡海上,后王朗归降,孙策闻虞翻之名,复任用为功曹。

    不过虞翻生性狂直,放浪形骸,最见不得无义背信之小人,归孙策后仅与张昭、张纮寥寥几人相合,并著有《易注》一书,其才识为北海孔融所称道。

    “明府欲往何处?”远远的瞧见孙策身影,虞翻白眼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酒罐,问道。

    孙策一展剑眉,持马缰大笑道:“秋游狩猎,正是时也,仲翔可有意同往?”

    虞翻听罢,忽收敛嘻笑放浪之态,正容谏道:“明府自渡江以来,任用刚刚集拢的贤才,驱使四散归附的勇士,都能够得到他们的死力相助,就是高祖皇帝也不能够相比,明府喜好微服出游,身边的官员如果不加以劝谏,绕帐亲随就会受苦。古人有云:为君主者不注意自已的言行举止则无法树立威望,这就是龙鱼善泳,却受困于洼丘,白蛇善匿,却被斩于当道,希望明府多加留意。”

    孙策听罢,俯身笑道:“仲翔言之有理,但时有所思,行有所得,与一个人独坐悒悒无欢相比,我更喜欢在驰骋的风中感受一切,唯有如此,头脑才会加倍的清醒,这就是我出行的原因所在,今夜月色诱人,正是绝佳的游猎时节,仲翔何不同往!”

    见打消不了孙策的决心,虞翻长叹一声,道:“翻酒饮久矣,且不善骑射,还请明府见谅!”

    孙策大笑着催动战马,如风一般从虞翻身边驰过,只留下一句:“仲翔且等着,回营时我遣亲随送一、二只野味于汝!”

    虞翻只呆呆的屹立在营门口,转瞬间孙策一行已消失在夜幕中,虞翻恨恨然将酒罐一掷于地,叹息道:“明府既知不可,何故又执意而为?”

    被皎洁月色照映的太湖岸边,丛丛芦苇将道路遮掩得密密实实,仅剩下一线被趟倒的小路,“嗖——”的一声,被马蹄声惊扰的野鸭拍打着翅膀飞起,上下翻滚了几下后,又倏的落到远一些的地方。

    孙策一边紧催战马,一边张弓搭箭,瞄准两边惊起的鹭鸟,就在不知不觉间已和身后的亲随拉开了距离。

    芦苇丛中,有“悉悉唆唆”的响声传来,这是有人在靠近,孙策却还沉浸在狩猎的喜悦中,以为是亲随相跟来了,浑然没有察觉危险正在慢慢的临近。

    夜风舞弄苇头,带来的是越来越浓重的寒意,再过些日子,就应该是冬季了,孙策心头莫名的涌起几分感叹。

    “是谁?”忽然间,孙策感到了一股突然而至,浓烈有如实质的凄厉杀气。

    三个黑影隐隐绰绰出现,从身形上看去是一高两矮,三人皆是腰悬刺剑,手持弯弓,其中一人手中箭矢已搭上弓弦。

    “我等是孙权部卒,在此只为狩射!”中间一人见孙策单骑独行,昂然傲立面对,不禁也是一愣。

    孙策听罢,持弓大声道:“仲谋之兵,我怎会不识,汝等妄言岂能瞒我?”

    “我等原为韩当旧部,韩当败亡后方归附了——!”左首一个矮个汉子操着吴地口音,阴阴冷笑道。

    见孙策已起了疑心,三个黑影遂呈半扇形左右分开,从左中右三个方位将孙策包围了起来,手中的弯弓也已放在最适合出手的位置,看得出配合相当的纯熟。

    也只有惯行暗刺的杀手才会有如此的默契,在不断的刺杀实践中,他们已习惯了寻找最佳的时机、同时出手一举克敌的过程。

    现在,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冒著腾腾水汽,目光中满是紧张和热切的期盼,能够刺杀名满天下的孙策,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是绝不可错过的,更何况还有恩主许贡的家仇。

    未等这汉子话说完,孙策双手贯力,紧崩着的弓弦一松,一支利箭疾急飞出,直取向敌方咽喉,就这三人寥寥二三句,孙策已察觉出了危险。

    孙策这一箭射得全无征兆,在箭矢射出的同时,孙策的肩头几乎不见任何的动作,那矮个汉子显然未料到孙策会如此的敏锐,手中弯弓欲架却全无使力之处,只得一边忙不迭的弃弓取剑,一边俯身闪躲。

    只是这匆忙之中哪里躲得过去!

    “卟——!”那矮个汉子一声惨呼,仰面倒地,箭矢贯入额头,强劲的力道将坚硬的头骨射穿,矢尖从后脑处突出,沾满了粘稠血红的脑浆。

    “孙郎的弓箭可不是只用来射鹿的!”一箭射出,孙策奋起大呼。

    余下二人见孙策发力,知身份已经完全败露,又见其只一回便射杀同伴,心中更是大恐,毕竟孙策小霸王的威名赫赫,若不施以暗算突袭,要想击杀实是难上加难。

    情急之下,二人忙举弓乱射,也是事起凑巧,孙策在得意之下防备稍懈,被高个汉子一箭射中面颊,鲜血顿时迸流,本应是咸咸的血中,这时却有了另一股奇怪的味道。

    “鼠辈,竟然用毒!”孙策用手抹了抹嘴角,神色凄厉恐怖,俊朗的脸上因为忿怒而青筋突露。

    那高个汉子见孙策饮血,狂喜道:“不错,我这箭矢上已淬了无药可救的剧毒,这毒是我家少主采集了数十种毒物配制的,任是大罗神仙也解不了,孙策——,我们要用你的命来尝还许家百余口冤死的亡灵!”

    “死又何足惧!孙某刀下正欠亡魂,汝二人就补了缺吧!”还未等他得意完毕,那厢孙策已是纵身下马,持古绽刀直扑而来,他的眼神充血通红,他的声音嘶哑而有力。

    两名刺客见孙策知已中毒,居然毫无惧色,不禁脸色大变,古来豪勇之士不乏于世,但如孙策这般知死而不惧的,毕竟是少之又少。

    转瞬间,孙策身形如同飞鹰展翅,几个箭步已近得跟前,古绽刀更是没有丝毫的停滞,力劈而下,高个刺客大惊,拔剑架迎,但以剑之轻灵如何能挡得住孙策蓄劲全力施为的一击,“锵!”一声响后,剑已断为两截,而古绽刀却依旧气势不减。

    眼看着同伴立马就会毙命刀下,剩下的另一名刺客知若迟疑,二人都将性命不保,遂赶紧持剑疾刺孙策的背后,这一招正是攻敌之必救,孙策若是不顾身后之敌,诚然可以将高个刺客劈成两瓣,但自已也将躲不过背后的袭击。

    “来得好!”孙策大喝一声,刀势倏然划过一个圆孤,从胁下钻出,正好将来剑挡格住,随即孙策借了这一格的劲道,古绽刀一推,平平的削向矮个刺客握剑的手,这一刀虽然看似简单,其中火候却是丝毫都差错不得。

    以一敌二,身中毒创,孙策明白自已除了搏命外,已没有退路。

    只有在毒发之前击垮对手,才能赢得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亲随会很快的搜索到这里,只要支撑到那个时候,一切就将终结。

    “快弃剑!”高个刺客疾声高呼,同时双手贯力,断剑碎成数片,飞掷向孙策。

    面对孙策削来的刀锋,矮个刺客稍一犹豫,一条右臂已齐根被砍落,滴着血斜斜的飞了出去,矮个刺客一声惨呼,身躯一阵抽搐,强烈的炫晕已使他完全丧失了战斗的欲望。

    “去死吧!”方才已错失了一次机会,现在孙策决意先解决其中一个,他双手一绞,古绽刀迅捷的回旋突进。

    那矮个刺客闷哼一声,长刀已从他的右肋深深扎入,再从他的后背穿出。

    在鲜血飞溅中,孙策迅捷收刀,和将将欲倒的尸体擦身而过。

    就在这当口,身后的碎剑已袭到,孙策奋力一扭身躯,好不容易将袭向背部和颈项的碎片躲了开去,但他已无法避开最后的那一块。

    忽然间,右胁处一阵冰凉,随即是一阵灼热的疼痛,孙策知道这一处的伤势牵动了被压制的毒创,必须乘着最后的一点余力将敌人击毙,否则——。

    可是,他的双手已使不上一点的劲道,他的双眼已强睁不开。

    高个刺客狞笑着在一步步的靠近。

    小霸王毒发已不足虑。

    刀落,孙策仰头,在这生死一瞬的紧要关头,高天之上竟然横空掠过一枚璨若琉璃的飞逝流星。

    流星如泪,晶莹而无暇,散发著靓丽的光华,在如梦的星空中划过长长的一条银线。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七章 孙家儿郎

流星飞坠,刹那芳华。

    有生以来,孙策第一次感到自已离死亡是如此的近,在接近晕炫的瞬间,胸中更象有一团炙火在灼烧,这是不甘崩熄的火焰。

    “我绝不能这样去死!”孙策厉声大呼,奋力将舌尖咬破,强烈的痛楚再一次把孙策从浑沌中拉了回来。

    高个刺客面带冷笑看着摇摇欲坠中的孙策,从地上捡起古绽刀,吹了一口道:“这真是一把上古的好刀呀,锋利直可吹毛断发,可惜呀,可惜了!”

    “可惜什么?”孙策死死的盯住对手,犹如一头明知将死却犹要挣扎的猛虎。

    “可惜呀这样的一件利器早应该与太阿、莫邪齐名——!”作为一名刺客和杀手,对于利刃名器总有着不一样偏好,显然这个高个汉子也不例外,在得意之下,他却忘了杀手最重要的一条原则:只要对手还没有躺下,就绝不可掉意轻心。

    孙策手中已无刀,但他还有一对利拳。

    趁着对手这片刻的松懈,孙策已经冲上前,一拳猛劈向敌人的顶门,这刺客一怔,匆忙间举刀一撩,“咯嚓”一声,古绽刀从孙策的肩头掠过,被牢牢地钉在了坚硬的锁骨上,惊慌中,高个刺客想要拔出刀,但是刃口已深嵌入孙策的骨头之中,无法拔出。

    就在这时,孙策的利拳已经到了眼前,只听“扑哧”一声,高个刺客的腹部被这重重的一击打得深陷进去,随后余势未衰,又将其庞大的身躯打飞出去数丈之远。

    “姓孙的个个是勇儿郎,只有站直了死,没有趴下等死的主!”孙策目尽睚裂,大吼着拔出插在肩头的刀,随后揉身扑上,将高个刺客死死的抱住,并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的勒住刺客的脖颈。

    这刺客平常都是杀人的份,看多了屈膝求侥、苟且偷生的主,不想今日遇上孙策,居然在中剧毒、受重创的情况下,犹然不屈不侥,不禁杀了自已的二个同伴,现在居然还能反击,心中早已是大怖。

    “你放手!”高个刺客连忙用力挣扎,他不停的将头朝着孙策鲜血长远的肩头撞去,希望孙策能够负痛而放松胳膊。

    但是,无论他怎样的努力,孙策的那一只手却死死的扣住了他的咽喉,什么都不管。不知过了多久,孙策只感到自己的十八根肋骨好像都已经被打断了,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此时此际心头那一股不甘的火焰支撑了他。

    在彻底丧失神志的那一刻,孙策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拼命地咬牙挺住扣紧五指,朦胧中映入眼帘的是刺客那一对爆突的死鱼眼睛。

    “伯符大哥,你终于醒了!”一声娇呼透着惊喜无限。

    孙策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海棠带雨的俏脸,还有尚香妹妹挂在弯弯嘴角的可人笑容。

    “主公——万幸无恙,否则子烈万死不能抵其罪!”陈武黄焦焦的脸上,犹带着一丝的疲惫,在他的身旁,程普、张昭等一干文武皆在。

    “子烈、德谋、子布,你们怎么都在,前方的战事怎么样了?”孙策强支起身,尝试着要下床,守在跟前的孙尚香忙一把摁住了他。

    “大哥,你这一次能够逢凶化吉,已是天大的幸事,方才医师说了,箭头有药,毒已入骨,须静养百日,方可无虞。若怒气冲激,其疮难治。”孙尚香道。

    程普接道:“尚香小姐说得没错。刺客所用之毒相当的厉害,若不是主公身体一贯强健,加上有神医华佗的弟子吴普救治,总算保住了性命,否则的话,便是神医华佗亲自来,也不能治愈。”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最后我只记得死死的扣住了那杀手的喉咙?”孙策霍然想起前事,更忆起拼死相争的一点一滴,脸上亦自动容。

    陈武面带敬服,喜笑颜开道:“主公真是神勇无敌,昨晚绕帐亲随找到遇袭地点时,主公全身浴血,右脸颊上箭伤醒目恐布,背上中的碎剑已切入肌肉中,肩头更是露出森森白骨,就是这样,主公还是没有死,相信就是阎王老子,也怕了主公这副模样。还有知道最后那个刺客是什么下场吗?他居然被主公给生生的扼死了,方才我问过绕帐,他们说早已将三个家伙砍为一滩肉泥了,这就是敢来行刺我家主公的下场。”

    陈武这一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孙尚香一脸骄傲,道:“伯符哥哥是霸王转世,那些想用卑劣手段来害他的人,一个个都会不得好死!”

    孙策一抚用纱布紧缠住的面颊,道:“妹妹所言甚是。虽然这些刺客都已伏诛,但他们背后的真凶——也就是许贡的儿子仍在逍遥法外,子布,你等会儿去传我命令,将仲谋从前方召回来,让他去专门处置此事。”

    张昭点头应了一声:“是!”

    “另外,虽然这一次只是许贡的余党行刺的我,但我相信没有其它势力的帮助,单凭许家逃出去的二、三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能量的,我们必须查出这个提供情报的背后黑手,如果我料得不差的话,这个势力就是我们的老对手了。”说到这里,孙策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张昭一惊:“是高宠?”

    孙策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许:“除了他——,没有人能将我的行踪了解的如此清楚。也只有他,才有实力布下这么多的眼线去探察我的一举一动。”

    “这个卑贱的杂种,当初他在神亭岭施计暗算时,我就瞧出他不是一个好种,只可惜数度征剿都功亏于篑,现在反倒让他做大了!”陈武恨恨的说道。

    孙策长吁了一口气,似将郁结的闷气一吐而出,说道:“子烈,这些年了,你怎么还改不了轻敌的毛病,那高宠白手起家能创下今日的局面,就证明他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以前我们就是吃了轻视他的亏,以后我们绝不能再犯同样的毛病!”

    顿了一会,孙策又道:“以我的判断,在得知我遇袭之后,高宠一定会趁我军群龙无首之际,在神亭岭方向加强攻势,德谋、子烈你们赶紧返回前线,去协助公谨、子衡稳定战线。”

    “是!”程普、陈武齐声应了一声,然后撩甲衣而出。

    “吾儿没事吧,可急杀我了!”正说间,吴太夫人听到孙策受袭醒来的消息,忙急匆匆的赶来探望,方才众人怕老人家一时着急受不了,没有敢告知于她,现在孙策暂时脱离了危险,才差侍婢赶去传报。

    附:三国演义关于孙策遇刺情节:

    贡家属皆逃散。有家客三人,欲为许贡报仇,恨无其便。一日,孙策引军会猎于丹徒之西山,赶起一大鹿,策纵马上山逐之。正赶之间,只见树林之内有三个人持枪带弓面立。策勒马问曰:“汝等何人?”答曰:“乃韩当军士也。在此射鹿。”策方举辔欲行,一人拈枪望策左腿便刺。策大惊,急取佩剑从马上砍去,剑刃忽坠,止存剑靶在手。一人早拈弓搭箭射来,正中孙策面颊。策就拔面上箭,取弓回射放箭之人,应弦面倒。

    那二人举枪向孙策乱搠,大叫曰:“我等是许贡家客,特来为主人报仇!”策别无器械,只以弓拒之,且拒且走。二人死战不退。策身被数枪,马亦带伤。正危急之时,程普引数人至。孙策大叫:“杀贼!“程普引众齐上,将许贡家客砍为肉泥。看孙策时,血流满面,被伤至重,乃以刀割抱,裹其伤处,救回吴会养病。

    这一段描述中,孙策身被数枪,且拒且走,几无还手之力,笔者以为与孙策前番在渡江作战时挟死一人,吓死一将的事迹比,着实逊色很多,故另构情节,以示其勇。同时,刺客所用兵器在演义中为枪,笔者以为不妥,参照战国秦汉刺客资料,杀手多用迅急轻灵的短剑,故改之。

    建安三年九月二十七日,秋日的天气反复不定,忽睛忽阴,就如同眼下的战局一般,郭胜郭败都看不清、道不明。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和调理,在吴普的救治下,孙策的伤势稍好,已经能从床上起来行走几步了,不过,他的面色却苍白中透着一丝青色,毒素看来已在向孙策的内腑转移。

    “报吴侯,前往许都的使者回来了!”正议校尉张纮带着一名使者推门而进。

    孙策闻言精神一振,道:“噢,子纲快说说朝廷对于江东战局抱的是什么态度?”

    张纮面有难色的顿了顿,沉吟道:“这一次到许都去,朝中的那些受了好处的官员自然要为主公说话,皇帝的态度也开始转向了我们这边,但不料将作大匠孔融在去了趟秣陵后,居然态度鲜明的站到了高宠那一方。主公知道孔融是曹操也奈何不得的人物,由此看来,朝廷那一块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其他人都不重要,关健是司空曹操是什么态度?”孙策不以为意道,吕布和袁术出兵淮南只能是牵制高宠的注意力,要想彻底翻盘,孙策必须在朝廷上有所行动,最好的结果就是皇帝能下诏书罢免高宠这个刺史。

    “主公,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司空曹操虽然没有明讲,但态度是很明确的,如果我军与高宠一直这样打下去,最高兴的应该就是曹操了。”张纮抢答道。

    这时,那进门后一直低着头的使者听孙策问话,忽然紧走几步,上前禀道:“司空大人的态度小人在许都倒也探得一二:听说曹操帐下谋士郭嘉曾有言,说吴侯你——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故并不足惧。”

    这使者只顾得嘴快邀功,浑然不察孙策的神情已有了变化,那边张纮正要出言打断,却被孙策以凌厉的眼神喝止住,待使者话一说完,孙策不禁勃然大怒。

    “郭嘉酸儒,竟敢欺吾!”孙策一抖手,将案几上的笔墨尽数扫落。

    张纮急劝道:“主公息怒!”

    “那许都还有什么传言,尽说无妨,恕你无罪?”孙策稍稍平复了心情,又问道。

    这一次使者吓得再不敢妄加言语,许久方支吾道:“许都街巷都在说——,说主公根本就不是高宠的对手,还说江东龙虎相争,结果老天早已注定了。”

    “又是这些无稽之谈,主公勿放在心上!”张纮道。

    “这——这真是气杀我也!”此时,孙策已是神情激奋,哇得一口污血喷涌而出,随即将素白的胸襟染得鲜艳无比。

    吴郡,讨逆将军,吴侯孙策府邸后院。

    宽敞而错落有致的院落内,没有寻常江南人家花花草草的摆设,取而代之的是石板铺就的整洁场地,在靠着一排的院墙的地方,还摆放着锋利得闪着寒光的兵器。

    仅瞧着这些摆设,任谁也不能猜出这里便是孙家二小姐孙尚香的闺院,此时,这个本应是琴声莺语的院落内,却是剑气森森,夺人心魄。

    “独战东南地,人称小霸王。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一个纤瘦盈盈的少女衣衫飘飘,手拈剑诀,口中抑扬顿挫,正剑舞四方。

    这时院门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一名年纪在二十上下的侍女,边跑边大声道:“二小姐——,太夫人有请!”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却见满眼的森森寒气,吓得她瞪圆了一对眼睛,不敢再靠近院内半步。

    那少女闻声收剑,婷婷玉立,只见她气不长喘,面不更色,一张俏脸上显露出刚毅之色。

    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孙尚香,是孙策母亲吴太夫人妹妹家生的,自小聪慧可爱,虽不是吴太夫人亲生,但一年中多半日子倒住在侯府上。

    细算起来,孙策母亲吴太夫人膝下虽有四子一女,但丈夫早逝,大女儿又早早的嫁了人,孙策、孙权、孙翊、孙匡四个儿子现在又都征杀在外,心中不觉寂寞,眼见得妹妹家的这个伶俐可人的丫头,疼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喝斥。有时见孙尚香疯得厉害了,也就是说上一两句劝劝,听在旁人耳中,不象训斥,倒更象是娇宠。

    “女孩子也该有女孩子样子,别整天疯疯颠颠的!再这般下去,也不知道哪个男子会来娶你。”吴太夫人每次见着尚香,总会笑着问上这么一句。

    话听得多了,孙尚香也不以为意,偶尔的回上一句:“哼!我可是非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嫁!”

    “什么人才算是大英雄呢?”吴太夫人对孙尚香的娇嗔也不以为意,笑着追问。

    “嗯——,起码要象伯符大哥一样!”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孙尚香红着脸道。

    身为吴侯孙策的表妹,眼光自然与众不同,打小和四个哥哥一块混着,孙尚香身上少了一份柔弱,多了一分飒爽。

    打小,在她的心中,孙策豪迈俊朗的形象早已植入心房,勇敢豪爽,俊朗英武的男子是每一个少女的偶像,更何况自已从小就相识的哥哥。

    “要嫁就嫁孙家郎!”吴郡的百姓中,有着这样的传言,听着这话孙尚香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欣喜的是伯符哥哥有那么多人喜欢,失落的是伯符哥哥再不是自已一个人的哥哥。

    十三岁的年纪原是小女儿朦胧爱慕的年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般都会骄傲的鼓起了刚刚发肓的胸膛,示威似的向旁人炫耀着,若有年轻俊秀的男子在侧,脸上更会娇羞俏红一片,悄悄的闪躲到一旁偷眼观瞧。

    但是,孙尚香却与众不同。

    描红刺绣这些个女孩子家家当学的,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相反的,对于舞枪弄棒、跨马征杀她倒有十二分的精神,在她身旁的这几个侍婢也都是臂膀结实、虎虎有力,寻常的男子一个二个还不是她们的对手。

    听得吴太夫人差人传话,孙尚香挥剑入鞘,收拾停当,然后换上一身红色的女妆,举步出门,边走边问道:“太夫人找我什么事?”

    “二小姐,夫人这些天整日里茶饭不思的,只在二小姐在旁时,才能吃下几口去,刚才夫人忧结将军的伤情,又不肯吃饭了!”这侍女原是陪侍在孙策母亲身边的丫头,虽然同为侍女,但身份比其它下人却要高了许多。

    可不知怎得,待到了孙尚香这里,也一点凶悍的劲头都使不上来,语气也变得温软了许多。

    正说话间,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日头,未等孙尚香行得几步,这秋雨说来就来了,顿时窗棱上面急雨如注,将一株繁盛的芭蕉打得枝叶尽落。

    “伯符大哥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真想过去看看?”侍女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打起伞来,孙尚香却自定定的瞧着这雨幕,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

    这雨一下,连向来飒爽无苟的孙尚香突然间也有了一丝忧色,她轻轻的探出一只纤手于廊内,任雨点如瀑般拍打着手背,一下又一下的疼痛袭上心头。

    “老天保佑,保佑伯符大哥的伤早点好!”孙尚香秀眉紧锁,闭着双眸,口中不住的念叨着。牵挂着孙策的伤势的孙尚香这时已恢复了女儿情态,无忧无虑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已然不见,留下的是与十三岁年龄不相称的一份成熟。

    正胡思乱想之时,有一个仆人神色惊惶的跑了进来,大声道:“二小姐,不好了,吴侯箭伤复发晕过去了,现在——!”

    孙尚香大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年轻的家仆急喘了口气,惊惶道:“前面的人传言吴侯是听了出使许都的使者禀报后动的怒,听说那司空曹操不仅没有答应共讨高宠,还出言讥喻说:吴侯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侯爷因此大怒,然后牵动旧疮以致复发,现在朱治、张昭、张纮等一干文武都聚在前厅呢?”

    孙尚香心头一重,孙策的脾性她是知道的,曹操的这几句话看似轻飘飘的,但却正击中孙策的要害和痛处。

    “你现在是要向太夫人禀报吗?”孙尚香问道。

    “回二小姐,正是!”

    孙尚香略一沉吟,对那家仆道:“这件事你先退下,我自会去禀明太夫人!”

    “是!”那家仆应了一声后退下。

    前院,孙策寝室。

    已满满蹬蹬的跻了一屋子人,待孙尚香扶着吴太夫人进来时,张昭、张纮、朱治等一干留守吴郡的官员已悉数闻讯传到。

    孙策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双目无神,见母亲进来,遂强睁开双眼,叮嘱道:“儿天年已尽,恨不能奉养慈母。今将印绶付于二弟仲谋,望母亲朝夕训诫,那些跟随父亲和我一起征杀的旧人,要告诉二弟不能轻怠。如今天下方乱,以吴越之众,加之有子布、子纲、公谨诸将辅佐,或大可有为。仲谋年幼,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虽然不如我;但举贤任能,使各尽力以保吴越,我亦不如他。倘内事不决,可问张昭;外事不决,可问周瑜。今只恨二弟与周瑜不在此,不得当面叮嘱,请母亲代为转告。”

    孙策一口气说罢,紧闭双目,稍臾长叹一声道:“策顾平生,若能驱高宠复江东地,则无憾矣!”

    言毕,合目而逝,时年二十四岁。

    诸人闻之,皆暗垂泪不已。

    黄昏,傍沱大雨中,在吴郡城门外的驿道上,一匹战马已跑得口吐白沫,大汗淋漓,马上一人全身湿透,身躯已是疲惫不堪,挺立不住,却手中的皮鞭却犹在不停的挥动,催促着马儿快行。

    “快开城门!”这人抬头,抹了一把雨水大喝道。

    城头守卫的兵士有眼尖的,叫道:“是二公子回来了,快开门!”

    城门吱呀呀的打开,孙权不待完全开启,一摧坐骑从夹缝中直钻过去,自听到兄长病危的消息后,孙权已换过了二匹战马,现在跨下的这一匹已是第三匹了。

    吴侯府,门前挂着白幡,被风吹得轻轻摇动,这每一动都让孙权心头一紧。

    “不会的,大哥绝不会死的。”孙权心里不住的呐喊着。

    然而,府内的景象却让他彻底的绝望了,原本议事的正厅已被改作了灵堂,同样的白幡挂着,刺目的白色让人炫晕,桌上的烛焰静止不动着,孙权的心中有一阵刺骨锥心的疼痛袭来,这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离开了躯体。

    眼前是雪一般的帐幔,没有一丝一毫的皱折,孙权目光干涩地扫向两厢,张昭、张纮、朱治、吕范、虞翻、程秉、孙河、孙静……,一个个都不说话,都静立着不动。

    孙权双膝跪倒:“大哥——!”

    这一声呼出,孙权的嗓子已然沙哑,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背后有两只手捉住了孙权的双臂,将他轻轻扶了起来。孙权抬眼,却见是同样泪流满面的孙匡。

    “二哥!”孙匡哽咽无语。

    “荡寇中郎将程普来吊!”空茫的声音象是在天外响起,接着是“扑通”一声。灵堂内死寂的氛围顿时被打破,孙权转头看去,就见又一个全身素白的人跪在灵前。

    “普初为郡吏,从文台公征伐,讨黄巾于宛、邓,破董卓于阳人,攻城野战,身被创夷,不想世事难料,文台公遭刘表暗算不幸而薨,少将军盛年,雄姿英发,猛锐冠世,普遂追随少将军起兵于历阳,不想岁月如梭,已然鬓发未斑,可是,今普虽老迈却尚在,奈何不见少将军乎?”程普双目通红,一边大叫着,一边用两只铁拳砸向石板地,只擂得整个地上都“咚咚”作响。

    “天道何在哇!”程普抑天大呼。

    “德谋节哀!”颓然的张昭长长叹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请老将军……节哀顺变。”

    程普恍若不闻,只顾着猛擂着地面,直到两只拳头都青肿了,才慢慢停下来,然后深深地叩下头去。

    程普之后,黄盖,吕范,宋谦等一干重要的武将都一一赶来祭拜,而在他们中间,唯独没有周瑜。

    “公谨为什么还不来?”吴老夫人在孙尚香的携扶下,强忍着悲痛道。

    程普起身泣道:“前线高宠军攻得紧,公谨身为主帅,离开不得,普临行前,公谨曾叮嘱:一切事情以主公的意思为准!”

    吴老夫人点了点头,虽然不太出门,但前方的战事她也略知一二,现在孙策刚亡故,前方的将领大多赶回来了,若是周瑜再不坚守在前线,恐怕整个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只有稳住神亭岭一线,才能保住吴郡、会稽,虽然是妇道人家,这一点吴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八章 分崩离析

下丧的日期定在三天后,长长的送行队伍将通向灵岩山的道路挤得满满的,孙权一身白衣,呆呆的看着身旁的棺木,眼中已然无泪。

    程普、黄盖、吕范等一干将领本欲留在吴郡送丧,都被孙权以战事紧急而劝了回去,神亭岭一线现在仅有周瑜在苦撑着,若是高宠看破虚实,全力猛攻的话,士气低落的孙军是阻挡不住的。

    只不过程普等人回营后是否就能遏制高宠的咄咄攻势,孙权同样没有把握。

    “大哥,你就这么仍下我不管了么?”还未成年的孙匡泪流满面,仆倒在棺木之上。

    “伯符,大哥,黄泉道上你一路走好!”年轻无须的孙翊眼中布满血丝,嘴唇上也起了多个水泡。

    孙权闭上干涩的双眼,一双颤抖的手猛然拔剑,大呼道:“都不许哭,孙家儿郎,只有战死的,没有哭死的!”

    说罢,孙权绕过白幡,走到即将下葬的棺木前,用力推动棺盖,那檀木的棺盖轻轻晃动了一下,露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棺内是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的面孔,不言不动,无悲无喜,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义薄云天的孙策已然不见了,这一张脸曾经笑得象春天般繁花锦簇,灿烂迷人;也曾经如严冬中横扫一切的可怕寒风,直瞪得人膝盖发软——,现在,威震江东六郡的孙郎已走完了他的短促一生,霸王虽勇,然无寿矣!

    “叔弼、季佐,你们两个瞪大眼睛看着大哥,这——这是最后的一面了,身为孙家的子孙,我们三个绝不能丢父亲和大哥的脸,知道吗?”孙权一把拉过孙翊和孙匡,碧眼圆睁,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坚定和平静,一如以前孙策讲话时的语气。

    “孙家儿郎没有一个是孬种,大哥不在了,我们还有二哥,江东的基业绝不会这样完了的。”孙翊傲然应道。

    这一时,他的眼神中已不再傍徨。

    孙权再一次仰头看了看天,心中只闪过一念:老天无眼。沉默片刻,他才缓缓的拉过棺盖,小心冀冀的合上。当棺木被泥土封上的时候,孙权看到西方的天际间,有一片云霞火红夺目,就象孙策曾经拥有过的生命一样。

    神亭岭,陆逊主帐,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帐下高宠军诸将分立两厢,神色肃然,而此刻端坐在主帅位置上的并不是陆逊,而是扬州刺史——高宠。

    自知晓许无名遣刺客行刺孙策得手后,高宠一面下令黄忠、刘馥在合肥一带坚守城池,另一方面率刚刚在丹扬郡征募的增援部队赶赴神亭岭。

    丹扬兵骁勇善战世人皆知,但在太史慈精锐丧尽后,高宠麾下已许久没有了这一支劲旅的影子,现在随着太史慈的痊愈,重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敌营动向如何?”高宠声音淡淡,平静无波。

    孙策一世英雄,结局却是命丧刺客之手,高宠感慨之余,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惋惜,以孙策的脾性,战死沙场应该是最好的归宿,但成大事者当不苟小节,两军交战,刺杀固然不齿,但若可以尽快结束江东几年来的战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高宠心中虽然有芥蒂,却不得不做。

    听高宠问话,陆逊出列一揖道:“禀宠帅,敌营自昨日起紧闭寨门,任我军如何挑衅也不出战。”

    高宠缓缓的站起身,问道:“敌营悬挂的旗幡有无异常?”

    陆逊道:“周瑜中军的旌旗依旧高挂,这几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我也曾命朱桓将军试探得进攻了几回,但敌营守御颇有法度,我虑强攻损失过大,遂作罢。”

    听到此处,站在高宠身旁的徐庶微微一笑,道:“伯言还是中了周瑜的计了,如果庶没有料错的话,周瑜的营中除了他自已外,这几日有数的大将都不在了!”

    高宠猛然回身,朝着陆逊点了点头,眼中精光暴长,沉声道:“适才在赶来的路上,潜入吴地的暗探刚刚获悉敌军大将程普、黄盖诸人前两日确实赶回过吴郡祭拜孙策,不过时间只在二日前,那一日敌营中除了周瑜外,别无良将。”

    陆逊闻听,与甘宁、朱桓两人面面相觑,懊悔不已。

    陆逊苦笑道:“江东周郎果然厉害,我数度遣斥侯打探,也未能探悉敌营虚实。”

    甘宁咬牙道:“周瑜奸诈,前些日我遣一股水军出毗陵,试图袭扰孙军后方,被周瑜打了个伏击,损失惨重,不想今番又被他捉弄了遍!”

    高宠浓眉一展,向甘宁微微一笑,道:“兴霸,可有信心与我再次马踏敌营!”

    甘宁脸上狂喜,高宠说的这一句话顿令他忆起当年在番阳百骑踏破孙贲大营的场景,此时此际,在众将注目环视之下,怎不令甘宁激动。

    “只需宠帅吩咐,甘宁即点兵出战!”甘宁大笑道。

    “好——,兴霸如此,诸将可愿与吾同往!”高宠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晰无比的传入帐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愿往!”众将争先抢答道。

    “亲兵,去牵了烈焰过来,诸位将军,与我一同点兵出战。”高宠大喝道。

    孙策新丧,敌军士气必然会遭受到打击,这个时候发起全面进攻,虽然没有程普、黄盖、吕范等将领不在时容易,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再拖延时日,等孙权顺利交接之后,再想攻就不易了。

    高宠坚信,即便是周瑜再有勇谋,也无法瞬间挽狂澜于既倒。况且这一次,自已还带来了从丹扬新募的精锐勇士。

    几声凄厉的鸦鸣缓缓的剪开昏暗色的天空,阵雨后的神亭岭,有几缕凉风吹过山腰,将一丛树梢吹得左右摇摆,更惊得停栖在枝头的乌鸦鸣叫着掠起。

    周瑜定定的站在中军帐前,神情一动,喃喃的说了一声:“该来的,终于来了!”

    “公谨,你发现了什么?”面有戚容的吕范轻捋了一把须然,沉重的问道。

    “子衡,你看那个方向——。”周瑜手指向鸦叫的地方。

    吕范脸色一变,失声道:“是敌军!”

    周瑜沉重的点了下头,转身步入主帐,吩咐道:“子衡,你去通知各营,迅速集合本部人马向吴郡撤退,不得稍有迟疑。”

    吕范顿了顿,迟疑着说道:“公谨,未战先退,这样做恐留人于柄?”

    周瑜苦笑道:“与其全军覆亡,莫如保存实力,以待机会,方才斥侯送来消息,高宠已到了陆逊营中,这一战高宠必会倾全力而来,现在营中将士个个士气低落,人心惶惶,战之必败无疑,身为主帅,不能只为一已之私而丧全师。”

    吕范无语,神情中掠过敬慕之色,跺了跺脚撩甲衣转身离去。

    周瑜瞧着吕范的背影,狠狠的咬住了下唇,右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佩剑,剑鞘起处,锋利的剑身已割伤了他的手指,鲜血一滴又一滴的落下,将脚边的浮尘凝结成一点又一点。

    周瑜垂下头,看了看地上的血点,随即又昂然抬起,他的眼中已有了决然之意:“伯符,这一战后你我就会相聚了!”

    孙郎周郎原本就是不能分开的。

    公谨,还记得少年时一起读书的日子吗?还记得你我横扫江东的风光吗?周瑜耳畔,又仿佛响起孙策那豪迈爽朗的笑声。

    营寨中,渐渐噪动的人喊马嘶声传来,周瑜知道这是得到命令的兵士在准备撤退,再等一会儿,这整座大营都会变得空空荡荡。

    倏然间,耳边一声大喝:“公谨,为何下令撤退!”

    周瑜缓缓回身,却见程普正一脸怒容的大踏步走来,他的手中犹持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尽管两鬓已染霜,程普的一举一动却还是那样的干练和简洁,那锃亮的锁甲、宽阔坚实的背膀,还有一双稳如磐石的腿,这一切,都在无时无刻的显示程普是一个标准的军人。

    程普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悲奋,渴望一战为孙策雪耻的他不能理解周瑜的命令。

    “德谋,高宠已带着援兵来了,如今敌军总数二倍于我,且士气正旺,我军将士个个士气低落,无有战意,若战则难有胜机。现在敌军前锋估计已跃过神亭岭的北麓,你带着部曲快从南侧撤出去,晚了就要陷入重围了!”周瑜语气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程普闻言,冷峻的面色显得更加铁青,原本想痛斥周瑜的他也没想到军情会如此严重,久经战阵的他当然明白,硬拼的结果是怎样?

    程普一言不发的翻身跃上红鬃战马,提矛催马离去,待行出十余步后,忽拔转马头又缓缓的踱了回来。

    “公谨,你怎还不走?”程普道。

    周瑜无声的一笑,咬破的唇角沁出一朵血花,道:“我留在这里,去会会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程普猛然勒住战马,大声说道:“公谨,休要瞒我,程普是个粗人,做事只管直来直去,公谨留在空营中,定是为了吸引敌人掩护全军安然撤退,如此的话,请让我来挡住高宠!”

    周瑜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道:“有德谋知我,瑜即便是死,也是无憾了!”

    “不行。公谨你绝不能死,主公临终时有遗言,要你和子布共辅仲谋,今日你若是战死了,主公知晓后,必责怪我等没有尽力,所以,留在这里的应该是我才是!”程普大声的叫嚷道。

    正说话间,一个浑身裹血的斥侯从辕门外直冲进来,坐下战马吐着殷红的血沫,鼻孔大张着热气如雾。

    待到周瑜程普跟前,马儿已再也承受不住,前腿一软,直直的栽倒下去,脆弱的颈项撞击地面,喀嚓一声折断,马上斥侯奋力跃起,身躯直飞出几丈远。

    “将军——,有敌人!”话刚说完,斥侯口中已是鲜血狂喷。

    “小子们,随我冲上去!”程普再不迟疑,举矛大喝,盔沿处一缕白发迎风而舞。

    说罢,程普挥动铁矛,矛尖处顿时闪烁起淡青色的光芒,好象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红鬃战马如箭一般射出营寨辕门,随后,数百名亲信部曲在程普之后,扑向了高宠军扬起烟尘的地方。

    吴郡,侯府一片忙碌。

    前线溃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方,还没有来得及坐稳位置的孙权要面对的,是分崩离析的仓皇场面,众文武之中,有一部分人已经在准备退路了,投奔的对象有许都司空曹操、邺城大将军袁绍、徐州牧吕布,甚至还有秣陵的高宠。

    府门外战马嘶鸣,黄盖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看见孙权后,再遏不住难过,泣道:“主公,德谋战死了!”

    望着黄盖那一张满是血污疲惫不堪的脸,孙权心头掠过一股悲凉,程普是父亲孙坚属下最得力的大将,曾立下过战功无数,不想今日终丧于高宠之手,其实自吕蒙亡后,孙权心头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几年来,周泰、韩当等大将先后战死,这一回轮到程普,又不知下一次会是谁?

    也许,挣扎是徒劳的,江东的局面真的无可挽回了。

    可是,不管怎样,不管这一付担子有多重,我孙权决不会退缩,因为,在大哥墓莹前,我已立下重誓。

    “撤退下来的兵卒还有多少?”孙权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

    黄盖看着孙权那一对漠然冷酷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凉,孙权与孙坚、孙策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对属下生命的漠视,又或许程普原是追随孙坚的老臣,并非孙权的亲信。

    “幸而撤退的快,除程普一军外,主力未有损失!”黄盖道。

    孙权心中稍定,只要周瑜手里还有万余兵马,一切还有翻本的机会:“部队现在驻军何处?”

    “公谨现驻兵乌程!”

    乌程,那是位于吴郡最南面、并靠近会稽的一个地方,周瑜率军退守到哪里,莫非是要彻底的放弃吴郡。

    “那吴郡怎么办?”孙权急怒道。若保有吴郡,以吴越两地之富庶,当可与高宠一较短长,若失去吴郡,仅靠会稽一郡来支撑,将只会是覆没的结局。

    黄盖见孙权动怒,谏道:“主公,眼下高宠兵锋甚锐,吴郡又无险可守,只有退守到会稽一带,我军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公谨的决定没有错。”

    “只是这样一来,江东——,江东终不保矣!”孙权长叹一声,周瑜的决定没有错,若换了自已,也一定会这么做。

    “主公,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就有翻本的机会,他高宠不是神,他也会失败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隐忍负重,静候机会。”黄盖道。

    “公覆,传我命令,全军撤出吴郡,走的时候一把火把城池烧了!”说这话时,孙权眼中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我孙权得不到的,你高宠也休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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