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风云祭司

新三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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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27: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孔雀东南飞

建安四年正月末,在成功将高宠势力逼回扬州之后,曹操率军扫清吕布在徐州的残余势力,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人先后归降,臧霸屡袭曹操后路,是曹操最为头疼的一员将领,素来看才的曹操对臧霸相当的看重,任命其为琅琊相,孙观为北海相,吴敦为利城相,尹礼为东莞相,任命吕布旧属东平人毕谌为鲁相。

    二月春,为救吕布出兵东市的大司马晋阳侯张杨被其部将杨丑所杀,不久之后,张杨偏将白兔眭固又杀杨丑,准备与河北的袁绍结成同盟,而一旦并州落入袁绍之手,那么曹操北境受到的压力将空前加大。

    这个时候,曹操只有立即挥兵北上,将眭固一举歼灭,方能避免全局性的被动,因为一旦袁绍从与公孙瓒的对峙中完全腾出手来,那么曹操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中原,虽是人人都想得到的中心,但也是一块四面受敌的地方,曹操即便是挟天子领诸侯取得了政治上的优势,一时也无法改变捉襟见肘的困境。

    基于这样一种情况,对峙于淮水的高宠与曹操互遣使者试探罢战可能,曹操方面开始从下蔡一带适度后撤,夏侯渊也被曹操调往临河,高宠一方也遣王朗、张温为使者,持着玉玺献与朝廷。

    自从董卓火烧洛阳之后,传国玉玺就流落民间,先后经过孙坚、袁术、吕布、高宠之手,现在才终于回到了天子的手中。玉玺的回归让许都满朝文武和天子都喜不自禁,虽然玉玺不过是一个象征,但对于汉王室来说,它还是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

    不仅是皇帝高兴,那些忠于汉室的老臣也一个个老泪纵横。

    对此,曹操也感到心情很好,因为玉玺的回朝更增加了他一手扶持的这个朝廷的合法性,袁绍即便是势力再强也不好否认这一点。所以,当众人一致提议拜高宠为扬州牧时,曹操便来了个顺手推舟,不作阻拦的点头认可了。

    最后,在朝廷遣出的使者调停下,曹操、高宠两家正式罢兵休战,为表诚意,曹操任命左将军豫州牧刘备和徐州刺史车胄屯兵于彭城,与臧霸一道镇守徐州一线,而高宠也留下张辽镇守寿春,自率大军南归秣陵,徐州战事随之而告一段落。

    在高宠挥师北上的同时,在东阳、建兴一带抵抗的黄盖、蒋钦部开始离开踞守的山区,向会稽北部的平原地带进军,但陆逊对此早有准备,黄盖、蒋钦在到达查渎后,落入到了陆逊早已布好的圈套中,一战过后,黄盖死战突围,蒋钦兵败被擒归降,至此,在历经四年多艰苦卓绝的恶战后,高宠稳稳的巩固了在江东的基础,并基本上肃清了孙权余部的较大规模的抵抗。

    建安四年的夏天,对于高宠和江东的百姓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宁,虽然境内的东阳、建兴、富春一带还有零星的抵抗,但总体来说,扬州各郡都显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鲁肃的调配下,派往各郡、县的官员已基本到位,流离的百姓又重新回到了故土,因为战乱而荒废的田地重新得到开垦,在人口密集的吴郡、会稽、丹杨三郡,是南迁民众最多的三个郡,那里也是经济最先得到恢复的地方。

    民以食为天。

    江东水患连年,要想有一个好的收成,治涝是关健,在典农中郎将仓慈的主持下,一段造福于后世的灌溉疏浚塘堰在吴郡动工,它一旦建成,将能使那些排水不畅的洼地改造成良田,这样一来,吴郡一带的稻谷种植范围就能有大的发展。

    这段塘堰几乎动用了高宠府库中仅剩的最后一点积蓄,以至于到了九月份的时候,扬州府库连郡、县官吏当月的俸禄都无法兑现,只能以白条而代替。

    九月,是高宠最坐卧不宁的一个月。

    捱过这个月,江东就能走上一条顺利发展的道路,而一旦挺不过去,民众的怨气就会突然间爆发出来,这股力量将足以摧残一切。

    豫章方向,甘宁与徐盛两军重兵严防,终于遏制住了黄祖进犯的企图,高宠抽着这个相对平静的时候,也回归了豫章一趟。

    自从建安三年北伐袁术之后,高宠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踏上豫章这片故土,豫章郡——,这里虽然群山环绕、人丁不旺,但却是高宠最先起家的地方,对于这里,高宠心中自有它的一片地方。

    更何况,慕沙在这里。

    豫章,高宠府邸。

    红灯高挑,闪着诱人的火花。

    一年的分别让高宠与慕沙多了些不自然,毕竟这一次分别实在太久了。

    房内,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紧紧相拥,慕沙紧紧的搂住高宠的胸膛,臻首深埋入高宠的臂弯中,双眸紧闭,幸福与满足挂在她的脸上。

    许久,慕沙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高宠道:“怎么了?”

    “我——,我好想也要一个自己的宝宝。”慕沙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遗憾,她的手轻抚过高宠的脸颊。

    慕沙与高宠成婚已经有三年了,但却一直聚少离多,加上慕沙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这生儿育女的大事在不经意间便耽误下来了,以前慕沙倒不着急,因为两人都还年轻,但当大乔怀着身孕的消息传来时,慕沙心中不禁有些失落起来。

    说着说着,慕沙眼中珠泪滚落,一下沾湿了高宠裸露的胸口。

    “好了,这一次我就是来接你到秣陵去的,临来的时候,你的好姐姐、好妹妹叮嘱了好几次,我要是做不到,怎敢回去?”高宠擦去慕沙眼角的泪花,取笑道。

    慕沙一下跳起来,道:“真的?”

    这一跳锦被顿从身上滑落,无限春光尽收高宠眼底。

    高宠再也按捺不住冲动,一下将慕沙拉入怀中,呒喃道:“是不是真的,我们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说罢,雄硕的身躯一下将慕沙压于身下,压抑在两人心中多日的欲火被完全的点燃,这个时候,已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一夜温存,其中美妙自不待言。

    竖日,高宠在慕沙的陪同下,以扬州牧的身份开始对豫章、庐陵、庐江三郡所属各县、亭进行巡察。

    建安四年九月二十日,高宠与慕沙一行来到彭泽,经过徐盛的大力整修,彭泽已经发展为一个在军事上屯兵坚守的要塞,而在经济上,随着江北移民的涌入,彭泽一带人口绸密,交易活跃,街市也比豫章的其它地方要繁荣了许多。

    徐盛在经过上缭血战之后,已逐渐成长为高宠可以信赖的一员统兵一方的大将,若没有他在彭泽坚守着,江夏的黄祖恐怕早就兵掠豫章了。

    九月二十二日,高宠与慕沙在徐盛的陪同下,过江到达皖城,皖城自李术叛乱平息之后,太守之位由徐盛兼着,不过徐盛主管军事,具体的事务多由郡吏负责,前来皖水接迎的是一个叫焦仲卿的年轻主薄。

    皖城相比彭泽要显得萧条了很多,战乱早已将这个江边的重镇摧残得只剩了一具躯壳,高宠刚刚乘船从皖水上岸,便碰上了一件凄绝哀婉的事情。

    “哥,嫂子投井了!”高宠刚至皖城城门口,便见前面慌慌张张的跑来一名年轻的少女,一把拉住焦仲卿的衣袖说道。

    焦仲卿脸色大变,本就白皙的脸上更是刹白,他急道:“在哪里?快带我去。”说罢,便匆匆的随着那少女赶去。

    待走了几步,才省起高宠就在身旁,遂又往回跑过来,朝高宠一揖道:“宠帅,家中有急事,不能相陪请勿怪罪!”说罢也不等高宠答应,便急急的离开了。

    高宠讶然的看着焦仲卿远去的背影,不禁暗生奇怪,一般来说见到有大官来郡中巡视,郡中官员无不毕恭毕敬,一路作陪,唯有这皖城主薄焦仲卿显得特别。

    “他家中究竟出了什么大事?”慕沙比高宠更奈不住好奇,忍不住向一旁的小吏问道。

    小吏嘘吁道:“宠帅、夫人有所不知,焦主薄与夫人刘兰芝本是夫妻,后因焦母嫌弃刘氏,不得不休妻遣归,想不到仅隔了一个多月,竟然会发生这等惨事?”

    母命为天。

    当董仲舒正式为武帝刘彻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时,儒家的伦理纲常也随之占据了诸种学说的主导地位,在婚娶这一方面,更有“七出”、“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的说法,于是乎婚姻大事但凭父母作主的事例比比皆是,一旦父母看不中,那即便是两情相悦也只能劳燕分飞。

    焦仲卿与刘兰芝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一点上,自幼丧失父母的高宠倒是要幸运得多,至少他不必担心有焦刘这等事情发生,当然,以高宠的血性与强悍,也不会把那些愚腐不化的清规戒律放到心上。

    但是,象焦仲卿这样的小吏却不能,也无力对抗这些明显不合理的所谓正统学说。

    “我想——,去看看那个敢于以死相抗的刘兰芝。”慕沙轻声道。

    慕沙的骨子里同样也透着狂野与不羁,当初她就是冒着背叛全族的风险与高宠订立的婚约,庆幸的是她这一赌成功了,而刘兰芝的这一赌虽然没有慕沙一般惊天动地,但从根本上来说,却是一样的。

    慕沙赌的是庐陵全族的将来,刘兰芝赌的是自己的一条性命,这是她唯一可以用来作赌注的东西。

    刘兰芝的娘家就在皖城城中的一条小巷里,这是一户再寻常不过的人家,不大的有些红漆脱落的正门,显示着主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方近门前,就听得里面哭喊声一片,更有来来往往的人奔进奔出忙着端水洗涤,院井里的青石板上,刘兰芝一身精心得体的红裳,衬着一张秀美苍白的俏脸,她刚刚被乡人从井中救了上来,但究竟是死是活还不得而知?

    焦仲卿愣愣的站在刘兰芝的身边,神情恍然,两只眼睛直直的,宛如死去了一般,他的手中拿着一叠书稿,那上面是墨迹未干的数行娟秀的字迹。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焦仲卿一字一句的念着书稿,泪流满面。

    这书稿是刘兰芝的最后绝笔,当焦仲卿悲愤的吵哑声音响起时,这如血似泪般的控斥一句句撞击着听者的心头,令人无不深感震憾。

    “——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通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待念到这里时,焦仲卿语声哽咽,一下扑倒在刘兰芝的身上,再也读不下去。

    高宠与慕沙看着这一幕生离死别的人间悲剧,心头也是沉重。

    慕沙见焦仲卿完全失了心神,周围的人又都乱哄哄的,只是哭得哭,喊得喊,却没有一个去关注刘兰芝的生死,遂一步跨出气恼道:“人还没死绝呢,哭什么哭?”

    说罢,扶起躺着的刘兰芝,一边按着她的腹部,一边又将她翻过来俯身向着地面,以便吐出腹中的积水。

    越族聚居的地方多山多水,慕沙虽然贵为公主,但从小生活在赣水边上,对于溺水急救的法子倒还知道一二。

    这时的焦仲卿却象痴呆了一般,木木的怔在当地,气得慕沙怒道:“还不过来帮忙?”被慕沙这一骂,焦仲卿这才回过神来,与慕沙一道一下又一下将刘兰芝腹内的积水压出。

    待过了约半个时辰,就在慕沙都已快绝望的光景,刘兰芝的口中终于发出了极微弱的一声呻吟。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28: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章 成人之美

“兰芝醒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呀!”焦仲卿大喜而呼,狂喜的表情显露无疑,这一刻他的脸上已看不到绝望。

    听到呼唤,刘兰芝眉宇微颦,微微睁开星亮的双眸,眼神只瞧着近在只尺的焦仲卿,稍臾方自低低的呼了一声:“焦郎,我们这是在黄泉地府里吗?”

    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自当在焦母的干涉下被休回娘家之后,刘兰芝一面要忍受冷言冷语的讥讽,一面又要独自抵挡住父母让其改嫁的压力,身为一介女流,她除了一死瞑志之外,无力反抗,也无法抵抗。

    这种压力是焦仲卿体会不到的。

    从古至今,能为爱而以身相殉的烈女屈指可数,面对着无法抗拒的世俗压力,刘兰芝只得把与焦仲卿相聚的地方想象到死后的地府。刘兰芝的一句话又将众人脸上的喜色冲得没了行踪,虽然好不容易救活了刘兰芝,但他们两个往后的命运却依然坎坷,要想相厮相守几乎没有可能。

    焦仲卿却根本没有考虑这些,他只痴痴的抱住刘兰芝唤道:“不是——,兰芝,我们活着,我们都好好的活着!”

    一边说着,焦仲卿已经泪流满面。

    活着——,活着就好,这一刹间旁边的所有人都为这一句话而感动嘘嘘,因为对于焦仲卿和刘兰芝来说,相厮相守真是太不容易了。

    “少冲!”慕沙将头倚靠在高宠的胸口,低语道。

    眼前的情景让一向爽朗自信的慕沙也不由自主的感伤起来,回想起这四年多来的风风雨雨,这一路的艰辛又岂是一句话能概括的。高宠没有说话,他用一双坚实有力的大手将慕沙紧紧的搂在怀中。

    “兰芝,是这一位——,是宠帅和公主救了我们。”焦仲卿扶起刘兰芝,一边说着一边向高宠和慕沙身边走来,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发现刚刚救了刘兰芝的不是别人,正是慕沙。

    说罢,焦仲卿与刘兰芝一挤跪倒,欲谢过高宠与慕沙的救命之恩,左右的乡人听得是新任扬州牧、名冠江东的高宠在此,顿时齐刷刷的跪倒了一大片。

    “你们都快快起来!好不容易救过来,要是再有个闪失就麻烦了。”慕沙见状,忙挣脱开高宠的怀抱,伸手扶住虚弱的刘兰芝。

    “宠帅,你救救我们吧。”焦仲卿泣道。

    这时,周围的乡人邻居也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向高宠与慕沙讲述焦刘两人的故事,他们的言语自然比方才的小吏要丰富的多。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狠毒无情的母亲!你们两个放心,有宠帅和我在,没有人能动你们一根毫毛。”慕沙柳眉含刹,轻咬贝齿怒嗔道。

    个性爽直鲜明的慕沙自小失了母亲,她一直以为世上的母亲都是极疼子女的,但眼前焦母棒拆鸳鸯的例子却让她改变了这一种绝对的想法。

    “慕沙——!”高宠张口欲劝住慕沙已自不及,要想成全焦刘两人,不仅仅是保护这么简单,也不止是要对抗焦母一个人,而是要面对焦母身后代表着的一种势力,自从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已有近二百余年的时间了,天下士人学者无一不将“忠、廉、礼、义、诚、信”这一套伦理纲常奉作信条,以高宠的地位,要对付焦母自是不难,而要对抗长久以来形成的这一种习俗却并不是易事。

    高宠略一沉吟,朝焦刘二人缓缓道:“我这一次来皖城,是为了考察政务而来,你们二个的事情我还要多作了解,不如先与我一道回驿馆吧。”

    焦仲卿见高宠没有拒绝不管,脸上现出一抹喜色,忙不迭的扶起刘兰芝,再差人到屋内取过几件干净衣服,披在刘兰芝身上。

    当夜,高宠召见焦仲卿了解皖城的政务,发现焦仲卿在治理郡务上还甚有才干,虽然皖城屡遭战火,城中薄册多已毁损,但焦仲卿却能触类旁通,将一般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高宠心下不觉欢喜,遂更添了几分成全焦刘二人的意思。

    那厢的慕沙也没有闲着,个性鲜明的她与温柔娇弱的刘兰芝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子,但在一谈之下,却宛如是相见恨晚的密友,二人切切私语一夜,几至天明方歇。

    经过一夜的谋夺,高宠终于拿定主意,处理焦刘二人之事宜密,不宜过大的声张,因为闹腾大了,就会有一些无聊的所谓清高大夫、士人辩论这一件事,在儒学还占据着主导地位的情况下,一旦事情发展超过了高宠强力所能控制的范围,那么结果将无法料想。

    因为有时候,思想的禁锢比行动的禁锢更加的可怕。所以,最好的结果是让焦母能主动的重新接纳刘兰芝。

    这件事虽然要费些工夫,但以高宠的身份来说,对付一个焦氏可以用的手段实在太多。

    次日,心中已有定数的高宠将焦母传唤至皖城太守府堂。高宠坐定中央,前面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卷大汉刑律,在他的左首,是威然持刀站立的亲随宿卫,在他的右首,焦仲卿与刘兰芝两人携手侍立一旁。

    焦母年近五旬,头发斑白,一张四方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对三角倒立的眼睛,显出一股子凶悍,看她的身子板倒也硬朗,走起路来“蹭蹭蹭”作响,一看便知是个泼辣的婆娘,怪不得刘兰芝会被逼成这样。

    “老身焦氏见过大人!”焦母虽是初上府堂,倒也并不惊慌,相反还狠狠的盯了一旁的刘兰芝一下,目光中透着一股无比的怨毒。

    “焦氏,你可知罪?”高宠头也不抬,厉声大喝道。

    焦氏一惊,辩解道:“大人,老妇不知犯有何罪?”

    高宠冷冷一笑,晒道:“逼人致死,这是不是死罪中的一条?”

    焦氏脸色一变,跪倒说道:“求大人明辩,那刘兰芝投井与老妇并无关系,那——,那是她自己投的井,与我无关哪。”

    高宠一拍案几,大声喝问道:“如果你不存恶念,将焦仲卿与刘兰芝生生拆散,她又如何会投井,究其原由,此事为你而起,怎可狡言推脱,来人——,与我拖到门外,杖打三十。”

    高宠话音方落,两厢侍立的宿卫一拥而上,将口中犹在喊着“冤枉”的焦母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噼噼啪啪的责杖落到屁股上的声音清晰传了进来,待打到十余下时,焦母已是皮开肉绽,口中更是不住的求侥。

    焦仲卿是孝子,看到母亲受罪,神色间便有些不忍,他挣开刘兰芝的手,上前道:“宠帅,家母虽是有错,但念其年岁已高,仲卿愿替母亲受余下的二十杖。”

    高宠一摆手,探身道:“仲卿心念母亲,其心可嘉,不过若是这三十杖不打,焦母又怎会甘心服输放过你们两个,来人,与我狠狠的打,切不可轻侥。”

    外面的宿卫听到高宠的吩咐,遂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顿时杖棒如雨点般的落下,直将焦氏打得杀猪般哭喊。

    忽然间,焦仲卿“卟”的跪下,用膝盖紧走了几步,连声说道:“仲卿愿代母受过,恳请宠帅成全。”

    这时,刘兰芝也走过来跪下道:“兰芝也求宠帅念在薄面,放过了婆婆!”

    一直在堂后旁听的慕沙这时再也按耐不住,一揭垂下的帘帐,对着刘兰芝大声道:“你还当她是婆婆,她又什么时候把你当过媳妇?”

    刘兰芝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坚定与执着,她幽幽道:“兰芝这一生一世,生是焦家人,死是焦家鬼,无论仲卿母亲待我怎样,她始终是我的婆婆。”

    刘兰芝这一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堂下众人无一不为之动容,这短短的话语从她的口中吐出,显得质朴而真诚,一份真情、一份真爱,也许真的可以包容一切,出于对焦仲卿的爱,刘兰芝竟能宽恕之前焦母对她做下的种种恶行,这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高宠面色凝重,沉声道:“将焦氏带回来。”

    待焦氏再被拖回堂上时,原本神气活现的她已瘫成了一堆肉泥,脸上也呈现出死狗般的灰白,平日里惯气颐指的她现在彻底丧失了不可一世的派头。

    “谢大人不打之恩!”焦氏强自起身,两条腿已是抖抖擞擞,站立不稳。

    高宠冷冷道:“你不要谢我,要谢的话,就谢过你的儿子和兰芝姑娘,没有他们的求情,这三十杖我是绝不会轻侥的。”

    焦母脸上掠过一丝难堪,显然方才刘兰芝、焦仲卿的话她都听在耳中,古人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想不到这一次刘兰芝竟以德报怨,焦母纵是再不识趣,也知晓自已理亏了。

    “兰芝,以前是我错了——。”焦母支吾道,虽然话说得有些勉强,声音也很低,不过堂上众人却还都能听得清楚。

    “母亲,你肯重新接纳兰芝了?”焦仲卿喜道。

    焦母朝着儿子点了点头,对于让刘兰芝重回焦家,她虽然从心情上还不能完全接受,但为了免受皮肉的苦痛,眼下她也只得答应。

    高宠微微一笑,对于焦母态度的转变他早有预料,焦母这是施的缓兵之计,如果不从心理上上压制住她,等到自己走后,她就又会骑到刘兰芝头上作威作福。

    想到这里,高宠道:“既然焦氏已经认错,那么余下的责杖就先记下,不用打了,不过——,以后倘若再有之前的劣迹,则前后罪相加,依法重责,决不轻侥,焦氏,你可听清楚了。”说罢,高宠向焦氏威严凌厉的目光,这一句话既是警告,又是威慑,目的就是要告诉焦氏,刘兰芝的靠山就是扬州牧高宠。

    “是!老身记下了。”焦氏战战兢兢,方才那十余下杀威棒早将她的气焰打着全无。

    高宠见焦氏屈服,又道:“焦仲卿,我见你长于文笔,治理郡务又甚是得当,留在皖城作个主薄屈才了,这样,你去收拾一下行装,明日随我一道回转秣陵,到时我会另行安排你的任命。”

    高宠此举一举两得,一可以进一步发挥焦仲卿的才干,使得他能够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才能,二让焦仲卿离开皖城,也可以适当避开人们对这件事的议论,象这些单纯的个人私事,一旦离开了生存的土壤,也就失去了扩散流传的可能,这就是高宠的目的。

    “谢宠帅!”焦仲卿回道,他的神情先喜后忧,喜的是高宠能尝识自己,这是一种升迁的大好机会,忧的是刚刚与刘兰芝复合,却又要不得不分离。

    “兰芝与仲卿刚刚聚首,我们不如成人之美,让他们二人一道走!”慕沙笑道,她聪慧伶珑,又与高宠心意相通,故一下猜出高宠调任焦仲卿的用意,在她看来,让刘兰芝与焦母分开,有利于避免矛盾,缓解长久以来积缓的隔阂。

    “这样也好!”高宠点头道。

    建安四年十月,高宠在以扬州牧的身份巡视豫章、庐江之后,顺利回到治所秣陵,这个时候,新一年的江东稻谷开始收割,人们等待了多日的丰收场景终于到来了。

    在基本上解决了民众的温饱之后,江东的安定带来了经济上的繁荣,而经济的宽裕也让学校有了更多的生源,在崔琰的努力下,县学、郡学召收的学子人数已恢复到动荡前的水平,这些年轻人也许以后会成为奠定江东发展基础的保证。

    与此同时,第一年的科举考试已确定被安排在今年的冬天进行,介时扬州各郡的学子将聚集秣陵,挥笔泼墨,一展自己的才华抱负。

    这些是高宠渴望已久的盛景。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28: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千金无价

平静的生活象飞奔的小鹿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快,建安四年对于高宠来说,是难得的清闲与安定,在渡过了马不停蹄的四年转战时光之后,身心疲惫的高宠最需要的是一份关怀,一份温暖。

    扬州牧——,这样尊贵的封号对于年仅二十二岁的高宠来说,是不是太奢侈了点?当那些窝居在许都的腐腐老朽向南方投来怀疑的目光时,江东的所有子民都不禁哧之以鼻,因为他们已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高宠给予的恩惠。

    去年冬天开挖塘堰的投入终于在第二年得到了数倍的回报,曾经是涝灾严重的毗陵、吴兴、乌程、钱唐等地都有了一个不错的收成,虽然屯田政策的官牛四六、私牛五五分成制度仅能维持百姓的温饱,但这已足以让民众知足了,因为相比北方的战乱不断,江东好歹还有一条活路可寻。

    农业的恢复带来了商贾交易和集市的繁荣,二月初,为进一步沟通秣陵与太湖之间的河流通航,鲁肃征调五万百姓在毗陵一带开凿了一条名叫“破岗渎”的人工河道,这条河道起于流经秣陵的秦淮河上游,终于云阳西城,沿岸修建坝闸十四座,用于调节水量,便利行船。

    随着破岗渎的通航,从秣陵到吴郡、会稽或者更南面的地方,就不需要再绕道瓜洲渡,可以直接乘船前往,同时,吴郡、会稽、建兴一带的物产也可从太湖水道运抵秣陵,然后再转运北方,象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没有人会视而不见,渐渐的在破岗渎的每座坝闸附近兴起了一家家的商栈,然后又自发形成了一个个集市。

    商人总是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嗅觉,他们一般都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什么地方是最值得去的地方,什么地方又是最危险的地方,在中原纷乱不熄的时候,高宠治下的江东给他们带来了赚钱的商机。

    而在其它各路诸侯都严加防禁其它地方商贾进出属地的时候,高宠治下的江东却是一个例外。

    许都曹氏、徐州麋氏、荆州蔡氏、冀州田氏、巴蜀吴氏、西凉马氏这些报出名来都响当当的巨商一族都或多或少的派人到了南方,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有的单纯是为了钱财,有的则是为依附的势力试探江东的虚实,还有的则兼带着刺探军情的任务。

    对于他们的这些企图,高宠并不感到意外,相反却是了然于心,因为他明白自从接管了江东的那一日起,自己的一举一动就都会被人关注留心。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如果自己没有宽阔的胸怀,江东也不过是死水一潭的江东,纵然能盛极一时,也免不了被淘汰的结局。

    只有让天下士子如星月般的归附,江东才有大展鸿图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不是天下掉下来的,而是要靠自己来创造的。

    而高宠之所以要开放商路,原因之一在于商贾走南闯北,从他们身上,可以了解到各地的第一手情报,如果能稍加鉴别,就可以分析出各路诸侯的动向。原因之二是江东缺少马匹、铁器等作战必备的物资,在曹操、袁绍、刘表都在屯积这些战备辎重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只能通过交易来获得了。

    所以,到了十月份的时候,扬州治下一改年初时的萧条,正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感受到这样一份喜悦的,除了江东的百姓之外,还有高宠府中上上下下的所有人。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幸福与痛苦在这一刻降临。

    在经过长久耐心的等待之后,大乔的临产期终于到了。

    高宠搓着手,神色不宁的在院中来回的走动着,他的目光不时的向紧闭着的房门投去,那里除了有侍女端进一两盘清水进去之外,看不到里面的一丝动静。

    忽然间,一声痛苦凄厉的叫喊从房内传出,这是大乔无助的呼喊声,高宠听在耳中,痛在心里,但却又无能为力。

    上阵杀敌,保护妻儿是男人的本分。

    而这生儿肓女的事,男人却帮不上一点的忙。

    “啊——!”大乔的呼喊一次比一次来得急促,分娩时的阵痛让她禁不住将塞在口中的锦被也扯碎。

    高宠心急火燎,一个箭步跨上台阶,房门已被内扛上了,推开不得,高宠只得趴在窗棱上,费力的向里面窥看。

    “不许看,这女人生孩子男人看了,不吉利!”一个膀阔腰圆的巫婆端着盘血水从里面出来,一见高宠便生生的将其拉开,并凶巴巴的吼道。

    在高宠的地位面前,很久以来都没有人敢对他这般说话了,这巫婆倒是第一个,在她一脸无畏的坚持下,高宠也只得无奈的笑了笑,退下台阶去等待结果。人有所长,也有所短。正如张机、华佗擅长医术一样,这巫婆所擅长的是传宗接代的本事,在这一方面,她确实有神气的资本。

    巫医同宗,在蒙昧时代这两者是不分的,诸多的禁忌由来也是基于人们长久以来形成的一种信念,这一种信念根植于人的内心深处,即便是失去生命也不能将它从心里割裂出去,这就是巫婆不惧高宠的原因。

    “我们到前院去等吧!有陆姐姐在里面,相信阿妤会平安无事的。”听到动静,慕沙轻步从房中出来,走近高宠身边说道。

    看着高宠脸上流露出的关切,一向爽朗的慕沙在心头也不禁掠过一丝妒意,她轻轻的将纤手放到自己的腹部,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高宠有些怅怅的与慕沙来到前院,那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只等待着小生命的来临。

    就在高宠苦苦等待的当口,至近黄昏,一个清脆的哭喊声从后院传来,随后,一个侍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见到人就喊道:“二夫人生了,生了——!”

    高宠一下跳起,双手死死的抓住那侍女的肩膀,急问道:“这是真的?”

    那侍女被高宠这一抓痛得脸色刹白,一时哪里说得出话来,好半天方支吾道:“二夫人生了一个千金!”

    千金——,高宠虽然有一点点的遗憾,有道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果大乔生的是男孩的话,那么就可以随自己上阵杀敌、驰骋沙场了。

    房内,大乔静静的躺在床上,满面的疲惫,此时的她正沉沉的睡着,分娩的过程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

    高宠的小宝贝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大乔的枕边,几缕头发软软的,黑黑的,又湿湿的沾在嫩嫩的皮肤上,在弹指即破的小脸上,是两道浅浅弯弯的眉毛和一双灵活可爱的大眼睛。

    “乖女儿呀,你是长得象我多些,还是——。”高宠忍不住微笑着说道。当抱起婴儿的一刻,那一种初为人父的感觉袭上心头,高宠早将原先的一丝遗憾抛到九霄云外。

    这一份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喜悦令他无法遏制,这一时,高宠对于大乔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已不太在意,在他的心中,只要是自己的骨血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宝贝。

    “女孩子家要是长得象你一般,那岂不是难嫁了!”慕沙在一旁娇嗔道。

    “要我看呢,这眉毛、这眼睛活脱脱的一个小美人胚子,将来呀不知会迷刹多少男子呢!”陆缇洗去手上的血污,转身有意无意的对着高宠说道。

    与慕沙一样,陆缇的心情也是复杂得很,虽然已与高宠两情相悦,明媒正娶的日子就定在了下个月,但与大乔相比,毕竟还是晚了一步。若比起认识高宠的时间,陆缇是最先结识的高宠,但造物弄人,想不到到了现在,自己却成了最后一个。

    “摆宴——,我要宴请所有的官员来庆贺她的降生!”高宠将裹在锦袱中的孩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然后他俯下身去,朝着稚嫩的小脸扎了下去。

    “哇——!”坚硬的胡须触痛了婴儿的脸颊,她禁不住哭喊了起来。

    一旁的陆缇白了高宠一眼,一把夺过孩子,紧紧的靠在自己的胸口,她怒嗔道:“胡须扎着宝宝了,知不知道?”

    一向温柔的陆缇这时尽显凶样,似是全不把高宠放在眼里,高宠呆呆的瞧着陆缇的样子,有些惊异于她刹那间的神情,而这时慕沙也向他投来抗拒的目光。初生的婴儿唤醒了陆缇、慕沙的母性,在强烈的呵护冲动下,高宠只得无助的慢慢退出房去,在这个时候,他所才做的就是乖乖的到前院去召呼前来恭喜的众贺客。

    “女人太多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呀!”高宠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

    在可以预见的不久,随着陆缇的进门,高宠将面对四个女人的狂轰滥炸,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件相当累人的活计。

    建安四年十月十二日,高宠在秣陵为女儿降生宴请江东的文武百官,这样的场面在过去只为男孩举办过,高宠这一次也算是开了一个先例。

    席上,躬酬交错,笑声盈盈。

    酒席间,张昭捻着花白的胡须,口中念念有词:“诗经有云:皎皎如清风,栩栩如明月。宠帅千金十月降生,正是秋高气爽之际,这女孩子的大名应为皎字,闺名则对应为:清月。”

    适才,高宠请他为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取个名字,张昭思度再三,遂以“皎”、“清月”两个字命名,皎是洁白的意思,清月则更添高洁。

    高宠举杯哈哈大笑,道:“子布才识冠绝江东,这名字甚合我的心意。”

    从见到女儿的第一刻起,高宠就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女儿是用来呵护的,而不是无关紧要的附属品。

    清月无尘——,我高宠的女儿当佩得上这个名字。

    江东的喜气止于淮水,就在高宠为初得千金而欣喜的时候,中原却是一片刀光剑影,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惨死于战火之中。

    天下苍苍,刀与血主导着生与死的定律。

    当大汉的最后一点遮羞布也被无情的撕下时,天地间就只剩下强者肆无忌惮的狂笑。

    在曹操一手扶持下建立起来的朝廷虽然已有四年时间,但它的威严却并没有随着曹操在军事上的节节胜利而风光无限,相反却是日益的没落。

    诸侯争霸的局面演变到这时,已到了最关健的时刻,在过去的十个月里,天下大势可以说是风云突变,三、四月间,袁绍终于成功攻破易京,公孙瓒兵败自焚,至此,袁绍坐拥青、冀、幽、并四州之地,麾下士卒十余万,精骑万余众,实力跃居各路诸侯的首位,便是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也远远不及。

    不过,曹操在这一段时间里也并没闲着,为牵制大敌袁绍,二月间,他先是以朝廷的名义任命渔阳太守鲜于辅为将军,督幽州六郡,夏四月,他以史涣、曹仁为先锋,在犬城击斩眭固,后又进逼令张杨故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归降,并以魏种为河内太守,属以河北事,巩固西北边界。

    秋八月,曹操在得悉袁绍已在筹划南征之后,亲自统军再渡黄河,先机抢占冀州重镇黎阳,又令臧霸攻克青州所属的齐、北海、东安等地,以巩固已方东翼;并派部将于禁、刘延分别率兵驻守延津与白马,以阻击袁绍军南下。九月,曹操返回许都,部署重兵至官渡设防,以防卫许都,至此曹操与袁绍之间形成隔河对峙的局面,大战随时有可能一触即发。

    而最先引燃这一股导火索的,却是占据了徐州的豫州牧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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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汉皇叔

建安四年九月末。

    许都城外,兖州道。

    三骑快马飞奔向东急驰,当先马上一人,身披淡红色的铠甲,面如冠玉、双耳垂肩,腰间悬挂双股剑,其左右两人,一红一黑,红的面如重枣,髯长二尺,一对凤目,炯炯有神,手中提着一把冷艳踞,黑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中擒着一杆丈八蛇矛。

    此三人不是旁人,正是刘备、关羽、张飞三人。

    他们这一路急驰正是要返回徐州去,上个月,天子诏令刘备朝见,抱着赌一把心态的刘备携着关、张二人到了许都。

    一直说自己是汉室宗亲的刘备这一次终于得到了天子的确认,在排了世谱之后,年轻的皇帝竟以“皇叔”称呼自己,这让刘备顿感万分荣幸。

    “皇叔在上,谨受侄儿一礼!”那一时,年轻的皇帝在偏殿恭恭敬敬的向自己揖礼,刘备清清楚楚的记得。

    “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当时,他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一直宣称是汉室宗亲的他终于得到了天子的确认,大汉皇叔,左将军,城宜亭侯,这样的名份足可以让自己翻江蹈海。

    当然,这皇叔也不是白来的,随后在国舅董承的安排下,刘备与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西凉太守马腾共七人分别在带血诏书上具名押字,商议密谋推翻曹操。

    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举动,许都的军队都在曹操的掌控之中,所以在刘备看来,董承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要想得到皇叔的身份,刘备就不得不答应参与此次几乎注定失败的行动。

    在许都的日日夜夜,刘备几乎都没有睡一个好觉,每一次夜半听到些许声响,他都会以为事情泄露,曹操带兵来抓捕自己了。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正好这时,东海昌豨复犯徐州,刺史车胄连战连败,刘备籍此机会匆匆向献帝告请需回转徐州,临行之时,曹操在府中设宴款待刘备。

    “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席上,豪爽的曹操言词铿锵。

    这一句话听在刘备耳中,本就心中有事的他差一点掉落手中的筷子,适好天空中雷声阵阵,刘备在慌忙中遂掩饰道:“古人云:迅雷急则风云动,备一时失态,乃至于此。”

    经此一吓,刘备安敢再滞留许都,遂与关羽、张飞急马回转徐州。

    秣陵,望海楼上,高宠与鲁肃把酒临风,甚是难得的有清闲功夫叙话,自鲁肃担当了相国之后,高宠相邀鲁肃还得预先告知一下,不然鲁肃还真抽不出身来。诸事繁忙,得益于鲁肃和诸属下的尽心尽力,使得高宠有了更多的心思去陪伴妻儿,在感觉上也比在豫章无人可用时要轻松了不少。

    当然,扬州比之豫章要大了太多,高宠也不可能干做一个甩手掌柜,有些事还必须要他来决断才行,比如出征江夏。

    攻打江夏在上半年就被高宠提到了头等军机大事上,这不仅是因为黄祖的频频骚扰不休,更是因为江夏特殊的地理位置。

    得江夏,进可袭取长江中游重镇江陵,退可保住下游的豫章、庐江一带大片沃土,要想掌握控制长江的主动权,就必须拿下江夏。

    这一点,高宠与周瑜、鲁肃、甘宁众将的意见是一致的。

    但随着高宠在江东地位的巩固,刘表也逐渐意识到了高宠的威胁,在南方战线上,大将文聘被委以守卫江陵的重任,黄祖在江夏也聚集了不下二万的雄厚兵力。

    四月间,文聘看准高宠久战兵疲,粮草匮乏的有利时机,从武陵出兵,进占几乎不设防的长沙,太守张机等一干官员匆忙退至衡阳一带,后幸有吕范、李通屯兵坚守,方堪堪稳住了荆南危如一线的战局。

    在建安四年的这一个夏天,荆南和平的局面被再一次的打破,又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当协议被撕破的时候,剩下的除了刀兵相见,已没有其它的了。

    新一年的丰收让高宠终于有了些许底气,在苦苦捱过了七、八、九三个月的被动局面后,高宠终于准备再一次对西面的强敌刘表用兵了。

    “子敬,你看这江水东流,无穷无休,距离你我初识,已有年余,唯今我坐领江东,兵精粮足,而中原诸州则纷乱频频,值此之际,我军挥师西进,可乎?”高宠俯身拾起阶上一枚石子,奋力扔出,那石子远远的落入江中,飞溅起一小丛浪花。

    周瑜、甘宁等一干大将都已被高宠派往柴桑口练兵去了,留守在秣陵的,除了平乱结束的陆逊一军外,还有以鲁肃为首等一干官员。

    江东是高宠的根基,根基不固,冒然举兵是兵家之大忌。所以在出兵之前,高宠希望能听到一个全面的意见,他不希望在自己兵发江夏之后,江东突生什么变故。

    鲁肃一如往常的沉静,他不慌不忙的从袖口取出一份薄囊,淡然道:“古人云:生于忧而死于逸。我知宠帅不是那种沉溺于安逸舒适之中的人,请先看过这一份密信。”

    高宠接到拆开一看,里面却是派往许都的暗探传回的最新消息,上面寥寥几字:天子和刘备叙叔侄之礼,并拜其为左将军,宜城亭侯。

    等看完高宠禁不住叫道:“事实果如这信上所说,刘备成了天子的叔父?”。

    “千真万确。听说天子亲自着史官排了世谱,那刘备乃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鲁肃沉稳的点了点头,禀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天下诸雄,在高宠较量过的对手中,真正能引为强敌的,除了曹操之外,就只有刘备尚能一较长短,虽然,刘备的实力比高宠都要差上很多,因为以贩屦织席之身,举旗而事天下,这本身就是相当不易的事。

    一样是没有丝毫家族背景,一样是依靠着一帮兄弟东奔西突,身处在中原旋涡、强敌窥伺中的刘备比之江东的高宠更是唯艰。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过去了,刘备已是皇叔,而再不是那个织席贩屦的刘备,而高宠也不再是冲杀于行伍间的小卒,殊途同归,当高宠用一次次的胜利嵌刻下自己的名望时,刘备依靠着同姓为刘、天子皇叔的身份顺势而起。

    人的际遇正是变幻莫测,往往在你身临绝境的时候,会冷不盯的给一个惊喜,又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当头泼下一盘凉水。名望这个东西,看似虚无飘渺,全无用处,但当人真正认识到它的作用时,往往又能带来无法想象的力量。

    “是谁将刘备引见给天子的?”高宠定了定神,问道。

    “车骑将军国舅董承。”鲁肃禀道。

    “子敬以为,董承此举为何?”高宠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问道。

    鲁肃一笑道:“宠帅明知,又何故问,董承不过一碌碌之辈耳,安能有此识人的眼光,以肃之见,此必朝中不满曹操专权,欲拥立天子的人出的主意,拔刘备的目的就是为了培植反对曹操的势力,不过,以曹操现在的权势,这样做只怕是徒召祸害。”

    高宠点头沉吟一会,忽然也笑道:“许都上下,尽在曹操手中,董承之辈不自量力,不久必然玩火自焚,召致祸害。而刘备一下子成了左将军,地位直逼司空曹操,看来曹刘反目之日不远矣。”

    “曹刘反目,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有徐州纷乱,淮南才能无虞,而我军正可乘着这个机会,调聚力量挥师西进,对付黄祖。”鲁肃谏道。

    取荆州挟长江天堑三分天下这是鲁肃当初预想好的战略构想,江夏正位于这个战略的最中心位置,拿下它则高宠进可逆上袭取江陵、襄阳,退可自保豫章、庐江,比之现在分散驻军于豫章各地要省力的多。

    “公谨练兵于柴桑口,不知如何?”高宠眺望江心,目光切切说道。

    鲁肃笑道:“宠帅既心痒痒,何不坐船逆江而上一窥究竟!”

    瞧着高宠眼神中的那一份炽热,鲁肃知道高宠又按耐不住心中的血性与冲动了,对于高宠来说,安逸太久也许并倒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龙蟠虎踞,若能让荆南与扬州连成一片,我等以半壁山河面北相望,何惧哉!”被鲁肃一语道破心思的高宠不禁哈哈大笑。

    年复一年,十月的下邳,又是秋高马肥的当口,这样的乱世,这样的时节是刘备最喜欢的,乱世征伐才是英雄豪杰纵横驰骋的舞台。

    歌舞升平,碌碌一生对于刘备来说,是不能想象的。

    昔日从师大儒卢植之时,他便立志涤荡邪恶、恢复大汉盛世,如今二十载岁月匆匆,同窗的公孙瓒风光一时,却又如草木般化为灰烬,自己也曾占据徐州膏腴之地,但转瞬间却又失了根基。

    虽然寄人篱下,刘备却始终不曾放弃过信念。

    “唯越挫越勇方显男儿本色。”每每在夜深无眠之际,刘备都会用这句话来自勉。

    当年讨伐董卓的关东群豪,至如今剩下的已是寥寥,孙坚、袁术、公孙瓒、韩馥、刘岱这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都追随着云烟而去,留下的无一唯外都是强者。

    这一日,天空中风和日丽,正是操演军马、整训兵卒的好时候。

    刚从演军场上回来的刘备一脸的汗水涔涔,丰腴宽厚的额头上,已不经然显出了几道皱纹,自响应刘虞起兵讨伐黄巾以来,数度颠沛流离,刚刚四十出头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已有了些许疲态,不过,他的眼神却依旧坚毅果断。

    卸下身上的披风,在一身淡黄锦铠包裹下,刘备的身躯挺拔矫健,这是他一直不懈练习武艺的结果,与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的袁术、公孙瓒之流相比,刘备足以自傲。

    “剑如厮——唉!”刘备轻叹一声,将双股剑从腰间解下,放到案几上。这两把剑追随自己已经近十年了,如今剑锋依旧,持剑的手却多了几道突起的青筋。

    恍然中,刘备的手摸向了腰间的玉带,紧束的锦袍中是一份滴血的诏书:——近日操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这诏书上的一字一句刘备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有实力作保障,要想对付曹操无异痴人说梦。

    “大哥,车胄这厮端是可恶,凭什么他的部曲一个个喂得挺腰叠肚,而让我等兄弟饿肚子吃西北风。”张飞黑着一张脸,手持鞭子气冲冲的踏步而入。

    吕布亡后,为牵制和监视刘备的动向,曹操命车胄为徐州刺史,掌管州郡政务,徐州大小官员的任免、钱粮的征购、盐铁的调运等一干要务尽由车胄一人说了算,而刘备仅作为客军驻兵于下邳、彭城,不仅没有管理地方的实权,而且连己军粮草都不得不仰仗车胄之鼻息。

    那车胄本一谄腴小人,一朝得势自是得意万分,徐州屡经战乱,粮食本就不足,车胄又要中饱私囊,克扣军粮自然成了家常便饭。

    “三弟,你又忍不住鞭笞士卒了?”刘备扫视张飞手中的皮鞭,喝斥道。

    张飞黑脸一怔,支吾道:“这帮冥顽不化的杂种,个个吵着要跑到曹军那边去,不杀杀威风他们还不飞上天去。”

    刘备叹息道:“三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体罚他们,要体恤爱护士卒,无论是谁吃不饱饭都会发一两句牢骚的,你就一打岂不是真的将兵士赶到曹军那里了吗?”

    张飞一听,低首羞愧道:“大哥训斥的是,冀德知错了。”

    正说话间,孙乾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道:“主公,许都发生事变,车骑将军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等五人不知何故,俱被曹操抓起来杀了,听说连皇帝都被软禁了起来。”

    刘备听罢,脸色大变,衣带诏之事事关机密,他连关、张二位结义弟弟都没有提过,孙乾更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董承等五人都是在衣带诏上具名的人物,现在都被曹操杀了,显然是血诏事泄,自己当日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冀德,你速速去请云长过来,就说我有紧急的事情相商。”刘备稳了稳心神,吩咐道。

    “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飞急问道。

    刘备勉强挤出一点笑意,道:“三弟,你不是看车胄这厮不顺眼吗?那好——,你我兄弟这一次就先拿这厮开刀。”

    左右是一个死,横下一条心的刘备很是庆幸当初作出及时离开许都的决定,要不然今天也会如董承等人一样人头落地,性命不保,现在,既然已经与曹操撕破了脸皮,那么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先将车胄干掉占了徐州再说。

    “公祐,你再辛苦去邺城一趟,替我将这一封信交与袁大将军。”刘备急急的草就一封书信,不等墨迹全干,便将它交与了孙乾。

    刘备麾下时有兵卒约五千众,仅是对付留滞在徐州的车胄、臧霸就有些吃力,倘若曹操举兵东进,则实力相差太大没有胜机,在这个时候,如果能说动袁绍兵发黎阳,威胁曹操的北境,那么徐州就可以暂时得到保全,因为那袁绍兵多将广,雄据幽、冀、青、并四州,是眼下唯一能抗得过曹操的力量,而等自己稍稍缓过劲来,曹操再想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乾接信走后,不一会儿,关羽、张飞二人急步赶来。

    “大哥,若兵发彭城,云长愿当先锋,定斩车胄首级而还。”关羽朗声道,从张飞处听到许都变故的关羽已猜测出了刘备的意图。

    “好兄弟,大哥信得过你,我想现在车胄应该还没有得到曹操要进攻我们的命令,所以,我令你率二千精兵假扮成曹军模样,乘夜赶至彭城叫门,那车胄仓促之下,定不疑有诈,如此则我等可乘夜袭城。”刘备拔双股剑而出,锋利的寒芒夺人双目。

    这一时,刘备的一双坚实有力的手微微颤抖,他将身上的大红披风披到关羽的身上,沉声说道:“大丈夫当百折不回,一无所惧,了不得又从头来过而已!”

    说罢,刘备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豪情激荡,令关、张二人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29: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乱世枭雄

彭城城楼上,点燃的火把“卟卟”的泛着火光,在刹那间爆发,又在瞬间熄灭。

    听到守城兵士报告有一支曹军叫门的消息,车胄不敢怠慢,急忙披甲登楼观望,在凛冽的寒风中,车胄紧了紧战袍,将身躯紧紧的包裹在厚重的铠甲中,希望能让自己的形象显得更高大些。

    以车胄的身材,站在行伍中间如果不细细打量,很难被人认得出来,曹军中藏龙卧虎,有名望有本领仪表堂堂的将领一抓一大把,车胄在其中实在太不起眼了。

    年介四旬的车胄身材略有些矮胖,脸上是坑坑洼洼的麻点,这是他小时出痱子时落下的,后来年纪渐渐增长,这麻子却始终如影随行的伴着他。

    车麻子——,在曹军将领中不时有人拿这个绰号打趣车胄,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

    有道是打人别打脸,骂人别骂短,就因为这个,车胄与军中多数将领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尤其是夏侯兄弟和曹仁、曹洪等几个曹操的亲戚。

    自恃着更亲一层关系的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等哪里会把车胄放在眼中,每一次议事前都是“车麻子,车麻子——”的叫个不停,直到曹操出来才罢休,而每一次被呛得满面通红的车胄都只能怒目而视,忿而不语。


    好在,好在这一次攻打完吕布之后,曹操将自己留置在彭城,这样一来就不必再受奚落了,车胄在庆幸之余,又不禁有些失落。

    男儿四十,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候,徐州刺史——,这个官职听起来倒还不错,但车胄很明白,远离许都就意味着讨好曹操的机会大大减少,以后再有什么升官发财的机会估计是轮不到自己了,说的白一点,在徐州刺史这一任上,如果自己运气好,也许能一干到老,如果运气不好的话——。

    运气不好会怎么样?车胄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怀中藏着的司空曹公密信,那信中只简短的几句话,意思就是要他留心刘备有什么异常情况,有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向许都报告。

    刘备,虽然因为军粮的事车胄与刘备义弟张飞刚刚干过一架,但就这一点事还不值得许都的曹公来关心,至于其它,难道说刘备有反叛的图谋?车胄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如果刘备真的有心脱离曹公,那仅凭着自己手中千余的兵力又如何能是刘备兄弟的对手,本来在琅琊郡、鲁郡还有臧霸的青州兵策应着,但前些天臧霸率军攻入北海,正与袁绍军激战脱不开身,而其它的军队都是远水难解近渴。

    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着,车胄登城伏着城垛向外探望,黑暗中,火光朦胧,他只隐约瞧见一支打着“曹”字旗号的队伍正在城下等待进城。

    “车麻子,快开城门!”城下响起一声大喝。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车胄正谋思着究竟是谁在喊自己时,忽然间又听得城下暴喝:“车麻子,再不开城,误了明公的大事,这责任你可负得起?”

    车胄心中本为应如何抵御刘备可能的进攻担忧,突然间又被这连声大喝惊扰得疑惑不定,遂有些慌了心神,车麻子这一声“骂”除了曹营中的同僚外,旁人知道得不多,这城外的兵马说不准是曹公派来增援的呢?

    这样一想,车胄在踌躇再三之下,终于下了开门的决心。

    “开门。”车胄回首对着城下的兵卒叫道。

    随着“吱呀呀——”城门的开启,城外守候已久的兵卒蜂拥而入,锃亮的刀枪明晃晃的闪着寒光,未等开门的士卒回过神来,就被乱刃剁成一堆肉泥。

    “是敌人!”一名尚未咽气的都尉惨叫着大喊,在他的喉管处,鲜血淋淋。

    在冲入城中的那一队敌卒中,一员穿着火红战袍的大将尤其引人注目,在他的手中,擒的是一把锋芒闪闪的大刀。

    “关某在此,匹夫车胄,还不早早授死!”

    车胄大惊失色,脸上麻子一突一突的跳动,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是刘备的结义二弟关羽关云长。

    “备马抬刀!”车胄硬着头皮喝道。

    同是用刀混饭吃,车胄自然知晓关羽的武艺刀法比自己强过太多,但身为守城的一方主将,如果不挺身出战,那么很快就会兵败如山倒。

    曹操治军素来是铁面无私,纪律严明,当初征伐二度张绣之际,大将于禁见青州兵暴乱,遂下令部曲将作乱之徒斩杀,这个擅自作主的举动几乎差一点让于禁送了性命,车胄心中明白,如果自己临战不战而逃的话,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事已至此,与其窝窝囊囊的背上耻辱的骂名,莫如先拼一个鱼死网破!车胄擦去一把脸上的冷汗,翻身跃上马背。

    “关羽,汝以诈袭城,岂是英雄所为?”车胄大声喝道,同时手中刀平端,护在胸前。

    关羽凤目微睁,傲然冷笑道:“在关某眼中,你车胄不过是一蝼蚁耳,踩之即死,至于关某英雄狗熊,汝又有何资格妄论?”

    关羽说罢,傲慢的将刀拖于身后,并且挺直身躯直逼向车胄,这是一种完全不设防的姿式,关羽的全身上下在这一刻可以说是破绽百出。

    车胄眼中掠过一丝羞怒,关羽的狂傲让他感受到无比的难堪,本来只想做做样子的他这时已是骑虎难下。

    “看刀!”车胄奋力一刀劈出。

    刀势直取关羽的面门。

    车胄的刀重二十余斤,虽然远不能与关羽的冷艳踞相比,但挟着车胄全力劈落的这一股劲道,关羽要想躲闪也不是易事。

    冷风扑面,关羽从容依旧。

    在他眼中,车胄的这一刀是如此的缓慢,慢得让他打不起迎战的精神。

    虽然过去已有大半年了,但至今,与吕布的那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犹在关羽心头缠绕,那狂烈奔放的一招一式是如此的经典,无论是进攻、还是守御,都是那般完美无缺。

    “去死吧!”关羽眼中厉芒大盛。

    就在转瞬之间,关羽手腕一翻,一直拖在身后的刀迅急的从胁下穿出,抢在车胄的刀落下之前,顺势一碰,一股强大的力道顿将车胄的刀震偏了方向,同时,关羽的冷艳踞籍着一碰的刀势下滑,径取车胄已僵直了的颈项。

    “你——!”车胄只来得及呼出这半句,颈上一颗斗大的人头已冲天飞起,断首处鲜血喷涌而出,犹如一汪突然涌出的血泉。

    关羽一挟马腹,飞掠过堪堪倒下的死尸,伸手一把将掉落的车胄首级擒在手中。

    随后,他大声喝道:“反贼车胄,吾已杀之;众等无罪,投降免死!”

    本就心无战意的守城兵卒见主将一合未到就身首两处,个个忙不迭的弃下兵器投降,这时,在后接应的张飞也与杀进城内,见兄长神勇斩杀车胄,不甘落后的张飞大喝一声,率军杀入城内,是夜,张飞的放任之下,可怜车胄上下老小二十余口竟尽遭乱军屠戳。

    张飞性情暴躁,治军唯喜勇猛,对于军纪不甚讲究,这一番进得彭城,又没有刘备在旁约束,倍受缺粮之苦的张飞部卒如何能收敛得住。

    建安四年十月十七日,车胄被杀、徐州失守的消息传到许都。

    司空府,书房。

    曹操“啪”的一下将持在手中的一把玉制折扇摔到地上,他的脸上怒容满面,额角青筋突露,颌下黑须轻颤,眉宇下那对精光闪闪的眼睛露出慑人的寒光。

    “大耳贼端是可恶,可杀!”曹操一边用脚将碎裂的折扇踩得粉碎,口中犹不住的怒骂。

    此时,房中无人,曹操不用担心失态给属下看见,董承等五人被诛后,衣带诏上具名的人中,除了远在西凉的马腾外,就剩下左将军皇叔刘备了。

    要不是有袁绍的牵制,曹操早就准备挥师东进,讨伐刘备了,想不到刘备居然滑如泥鳅,不等自己发难就先发起横来,这令曹操着实有些恼羞成怒,一向自诩精明过人的曹操这一回让刘备讨了个便宜,想当初,刘备被吕布赶得失魂落魄时,曹操收留了他,想不到如今这个大耳贼竟然以怨报恩,反噬一把。

    这时,荀彧推门而入,看见地上残碎的玉片,一怔道:“明公,天子求告董妃已怀孕五个月,望能网开一面,侥其母子一死。”

    荀彧和荀攸叔侄是曹操器重的两大谋士,荀彧长于内政,荀攸长于战略,两人各有所能,都甚得曹操重用,不过,虽为叔侄,荀彧与荀攸的想法却并不相同,年少一点的荀攸对于汉室早已不抱什么幻想,在他眼中只有曹操才是主公,而荀彧则不一样,自小受过陈蕃、窦武熏陶的荀彧对汉朝天子还有诸多的留恋,这也就是荀彧会为皇帝带话求请的原因。


    若换作平时,曹操还会顾及一下荀彧的面子,但今日,受到刘备刺激的他已掩饰不住心中的恼怒。


    曹操冷笑道:“走——,我正要去面见天子,让他好好瞧瞧他刚认的这个皇叔是个什么东西?”说罢,曹操气冲冲跨剑出门直奔皇宫。

    皇宫内,献帝正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荀彧的消息,这些天来,年轻的皇帝过得胆战心惊,衣带诏事泄,国舅董承等一干尚可信赖的臣子全部被曹操杀害,曹操下一个会杀谁?


    当初,董卓废立天子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一次曹操会不会也效仿而为。

    “陛下宽心,荀大人去了这么久,也许真的能说动司空大人罢手?”伏后轻轻的端过一樽清水,服侍着皇帝刘协喝下。

    虽然许都的日子比在洛阳时要好过许多,至少不必再担心会挨饿,但与董卓以前焚毁的那个皇宫,许都的这个宫殿着实要寒碜了太多。

    “唯希望如此。”刘协长叹一声,愁眉不解。

    正这时,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一脸怒容的曹操带剑迈步而入,在他身后,是不知所措的黄门侍官和跑得满头大汗的荀彧。


    黄门侍官是惊惧曹操带着凶器闯入后宫,担负守门重责的他是拦也不是,不拦又不是,曹操的权势滔天,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黄门侍官能够阻挡得了的。

    “董承谋反,陛下知否?”曹操大声斥问道。

    刘协本就有些惧怕曹操,这时见曹操一付盛怒之相,顿时面色惨白,只支吾道:“司空大人可是说董卓,那董贼早已伏诛经年矣!”

    曹操冷笑道:“非董卓,乃国舅董承耳!陛下怎么这般健忘,可要看看破指血诏,董承一党,俱已伏诛,今只剩下此女,为了大汉的江山永固,请陛下舍私情痛下决心。”说罢,曹操一挥手,跟进的武士涌入后室,将正在床榻上休养的董妃拖起,带至跟前。

    董妃已怀有五月身孕,隆起的腹部因为这一番挣扎而起伏不定,将已成形的胎儿因为惊吓而悸动,在董妃的凄厉哭喊声中,羊水破处一股血污从其身下流出。

    “帝尚无子,请大人千万手下留情,暂留董妃母子一命,待其分娩后再杀不迟。”伏后跪地哭求道。

    曹操一把推开伏后,只冷冷的说道:“留这一个逆种下来,难道说让他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吗?”政治斗争,自古如此,斩草不留根,昔日战国时“赵氏孤儿”的故事早被人传颂流传,曹操当然不会给自己给下后患。

    “来人,取白练,看在陛下的面上,赏你一个全尸便是!”曹操冷笑着对着董妃说道,随后,他跨剑头也不回的出门,只留下怔怔发愣的荀彧和皇帝等一干妇孺哭泣不止。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2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初露锋芒

步出宫门的时候,正是夕阳西落映红一片残霞,曹操眼中布满杀气,倚天剑提在手中犹不住的微微颤动,对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曹操并没有后悔,也决不会反悔。

    “世人皆谓我奸,我则独笑世人心偏,做人如果没有决断机变的能力,那雄心壮志、荣华富贵岂不都是镜花水月?”曹操仰天大呼,胸中郁结的怨气喷渤而出。

    公,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昔日善相的许邵曾对自己这样评价过,当时尚是年少的曹操一笑而过,而如今,如今已是挟天子令诸侯,贵为司空的他感到的不是惊异,而是一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冲天豪情。

    “传令于曹休,虎豹骑立即将许都四门紧闭,有擅闯出城者,杀无赦!”决心已定的曹操此时再无半点的怜惜与犹豫,他头也不回的对着紧跟在身后的曹洪道。

    在其后的三日里,许都一片血雨腥风。许多官居显贵的大臣在转眼间便被抄没了府邸,其中以故太傅袁隗、故太尉杨彪为最显。

    建安四年十月二十日,许都校军场,二万曹军精锐在夏侯渊、徐晃等将领的指挥下。正井然有序的接受司空曹操的检阅,他们马上就要开赴徐州一线,参与讨伐刘备的战斗。

    “此番征讨刘备,明公尽放宽心,那刘备属兵原多为我军士卒,军无战意,何堪一战!”郭嘉看着刀枪林立的精锐曹军,笑着对曹操道。

    一身戎装的曹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淡淡道:“但愿如奉孝所言。”

    正这时,谋士张范急冲冲的拿着一封信函赶来,及到近前,张范道:“大事不好了,大将军袁绍、左将军刘备、荆州牧刘表、西凉太守马腾、辽东太守公孙度飞书传檄,布告天下,联合集义兵讨伐明公。”

    张范话音未落,数万人的校军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曹操取过书信,展开看去,写的却是:曹操欺天罔地,秽乱宫禁,残害忠良,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子血诏,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

    “哈哈哈,大耳贼以为用这些伎俩就能哧退我军,真是可笑可怜之至!”曹操看罢,目视惊惶中的文武属下,忽然间大笑起来。

    “明公,袁绍、刘表各拥众十余万,一南一北挟击于我,马腾西凉兵又素来剽悍,倘若此等一并来攻,则我等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敌也。”张范额上冷汗淋淋,急谏道。

    曹操听言,神色倨傲,冷笑道:“袁绍性疑无断,色厉胆薄,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刘表徒具八俊之名,乃虚名无实之辈;至于马腾、公孙度之流,皆碌碌小人,无足挂齿。昔日关东群豪讨伐董卓,袁绍为盟主,枉有十八路军马,却使功败垂成,今只区区五路响应,吾何惧哉!”

    曹操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众将官听在耳中,皆不禁心头一热,压抑在心中的男儿豪情也被这一句话点燃。

    “此番出征,若有哪个贪生怕死的,我徐公明就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徐晃双手一碰明晃晃的大斧,愠声喝道。

    站在曹操身后的许褚牵动了一下嘴角的横肉,毫不客气的大声驳道:“徐晃,这砍人脑袋的活计还轮不到你,够种的话,去阵上拧下大耳贼的首级。”

    徐晃被许褚这一声抢白急得脸色通红,他正待出言反驳,荀攸见两人言词不和有干架的迹象,忙劝解道:“公明、仲康,出征在即,不可因一时冲动而伤了彼此和气。”

    此时的曹操没有功夫去关注徐晃、许褚的嘴仗,他的目光注视着屹立在瑟瑟寒风中的数万将士,然后拔剑出鞘,大声喝道:“出征!”

    “喝呼~哟!”伴着曹操的一声令下,蓄劲待发的曹军将士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这声音几乎能穿破九霄,直抵千里之外。

    此时此刻,在曹操一脸从容的背后,是坚忍不拔不可动摇的毅志,所谓五路檄讨,在曹操的心中,就如一张薄纸一般,一捅即破。当年,关东十八路诸候讨伐董卓,无论从兵力、士气、人员配备各方面都强过董卓甚多,但最终却无奈董卓如何?

    不忿于关东诸侯的观望不前,当时年轻气盛的曹操决定孤军追击,却不想在荥阳汴水被董卓大将徐荣击破,士卒死伤甚众,所骑战马受创不能奔跑,曹操自己也被流矢所伤,幸亏从弟曹洪换马解救才险险逃脱,这在曹操心中一直不曾忘记,为从那一时起,他就暗下决心,此生除了自己外,再不去奢望与人联合。

    马蹄征踏,车轮滚滚,在这样一个注定是强者为王的时代,曹操心头感受到了的一股迎风博浪的快感,所谓五路檄讨,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貌合神离、心怀各志的临时阵营,除了袁刘之外,刘表、马腾、公孙度势力与中原皆不相攘,根本不足考虑。

    唯一能够增援刘备的,只有袁绍,上个月,袁绍增兵黎阳,摆出一付随时南下的架式,使得曹操北境的压力大增。

    曹操知道,袁绍对于自己抢先一步,挟天子令诸侯的做法早有不满,在去岁袁绍还曾鼓动幽州刘虞自立为王,后又以势相逼自己让出大将军位,不过袁绍并不死心,在彻底击败公孙瓒后,袁绍已将下一个目标指向兖豫中原。

    既然与袁绍的一战终不可免,那么迅速铲除刘备在徐州的势力就显得尤为迫切,这就是曹操决定立即出兵徐州的原因。

    这是一个军事冒险,赌的是袁绍不出兵南下,倘若袁绍南下,则曹操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如果袁绍丧失这次机会,那么曹操就能肃清背后的威胁,专心一致对付北边了。

    长江上,数条战船劈波斩浪,逆流而上。

    高宠站立在船甲之上,迎接着扑面而来的江风,心情和北方的曹操一样的激动。

    他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目标虽是不同,但最终的目的却是一样。

    那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宠帅,曹操在许都誓师出兵东征了!”刘晔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的从船舱中走出,道。

    随着江东的各项制度逐渐完备,冶炼司的事务也轻松了不少,霹雳车的改进在高宠投入大量的资金之后,终于进入了规模生产的阶段,这是刘晔心血的结晶,石印山上的一把大火,烧掉的不只是二十具霹雳车,更有辛苦制作的匠人的信心。

    这一次攻打江夏,虽然以水战为主,但迫切要将霹雳车投入战场试射成果的刘晔还是说服高宠,在五艘蒙冲战舰上各搭载了一具霹雳车。

    虽然舰载的霹雳车试射的第一发石块距离目标差了太远,但高宠对于这样一种尝试还是充满了信心。

    为此,他还特意给这一种装载于船上的霹雳车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舰炮。

    舰炮技术虽然现在还不成熟,操作霹雳车的炮手还不能很好的平衡船上的晃动,从而让发射出去的石块能尽可能的击中目标,但舰炮的强大威力却是有目共睹的,一旦命中,则可令敌军胆战心惊,丧失战意,这就是高宠决定将五艘装载霹雳车的战舰带到江夏战场的原因。

    听到刘晔的话,高宠脸上露出一抹会意的微笑,他道:“曹操不愧是曹操,能有如此决断的勇气,当令人折服矣!我若是彼,亦当以小股兵力在北境牵制,然后集中主力迅速挥师东进,击破刘备。”

    刘晔咳了一声,敬服道:“原来宠帅是早已料到了曹操会东征刘备?”

    高宠摇头道:“挟天子令诸侯,曹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也是步步凶险,中原,素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曹操要面对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强大,有时我常想,若自己是曹操,当会如何?这一次曹操东征,换作是我,也一定会这么去做。”

    “前狼后虎,四面受敌,能有勇气弃根本于不顾,作孤注一掷的,就算失败了,也当值得称颂。”刘晔说道,极具战略眼光的他自然看出曹操面临的境况。

    高宠扶住船舷,凭江临风,笑道:“子扬,你我上一次这般畅谈还是在四年前,那时年少轻狂,放言无忌,不想匆匆四载即过,当时的抱负可还记否?”

    四年前,刘晔与高宠二人郊游鄱阳湖,那时的高宠早被革去了冠军侯的军职,心中忿闷,那时的刘晔仗剑侠义,有着冲天的豪气,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对于失意中的高宠,刘晔言词切切,鼓励道:“少冲兄有鲲鹏直飞九天之志,又何须在意一时之困惑。”正是这一句话,让高宠重拾信心。

    刘晔动情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宠帅当时的话,晔至今不忘。”

    高宠哈哈一笑,转过身握住刘晔的手,道:“今复用此言,宠愿与子扬兄共勉之!”

    柴桑口。

    猎猎的江风将战旗吹得呼呼作响,数百条大小战船分队列排开,正在井然有序的操练对战,远远望去,各队的旗帜上分别镶着周、甘、徐、丁字样。西征军统帅周瑜、水军都督甘宁、彭泽太守徐盛以及丁奉、陈兰等一干将领悉数云集于柴桑口,他们练兵的目的就是为了眼前征伐江夏的战事。

    “公谨,军中士气如何?”高宠即临柴桑,遂不顾赶路的疲惫,赶来观望练兵成果。

    周瑜率领水军主力是在四年夏时屯兵柴桑的,当时正值高宠最困难的时候,一方面存粮告尽,新粮未收,另一方面又要应付地方上的事务,正可谓是焦头烂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高宠还是力排众议,采纳了周瑜未雨绸缪的西征建议。

    如今,所有的付出就将迎来丰硕的成果,这是周瑜的期望,也是高宠的希望。

    周瑜翩翩锦袍,俊朗的面容上显得神采奕奕,看得出这些天训练的效果很是令他满意,他道:“士卒个个争先,只等宠帅一声令下!”

    “那将领间可还和睦?”高宠又问道,甘宁、徐盛几个都是沾火就着的脾气,对于属下的将士个个护短得紧,这数月聚在一起练兵,难免会有磨擦。

    周瑜笑答道:“宠帅且放宽心,兴霸、文响、承渊几个现在老实得象锦羊一样。”

    “噢,莫非公谨有特殊的治军良方,不如说来听听!”高宠听周瑜“大言不惭”,竟将自己也头疼多日的问题给解决了,不觉来了兴趣。

    周瑜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对他们几个说,那一个违反军令,就剥夺掉参与攻打江夏的机会。”

    “公谨这一招正是切中要害,端是厉害得紧!”高宠一时忍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锦帆军将士请缨出战头阵!”正在高宠与周瑜叙话时,前方船阵上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呼喝,这是甘宁的锦帆军,纵横长江多载的他们自然是对攻打江夏充满信心。

    “头阵归我!”左侧是徐盛的彭泽卫卒,熟悉这一带水情的他们早己憋了一肚子气要与锦帆军较一长短。

    已经独立带领一军的丁奉虽然在资历上还不能与甘宁、徐盛相提并论,但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摩拳擦掌的他们纷纷举起兵刃,向高宠表达着心中求战的愿望。

    “军心可用。”望着这些无畏的将士,高宠不禁对未来的战斗充满自信。

    林立的五百余般战船铺陈在柴桑口,加上大大小小的辅助船只,高宠军水师主力几乎尽数出动,共计一万八千士卒,而他们的对手,是足有二万众的江夏水军。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舰炮扬威

江夏郡的治所设在沙羡县,夏口、樊口和三江口等沿江要隘都是其县境内,担负着守护荆州东大门的江夏太守黄祖设在夏口,那里驻扎着它的大部水师精锐,而在江北岸的军事要地龟山,却只有水军都督苏飞的五千人马。

    面对高宠咄咄逼人的攻势,黄祖心惊胆战,对于打仗,他这个手握重兵的太守其实心里发悚,前几次壮着胆子想偷袭豫章一把,结果都是损兵折将而归,好在有着靠山刘表支撑着,他这个江夏太守的位子才能坐得安稳。

    二日前,派往下游的斥候带回了令他坐卧不宁的消息,高宠亲临柴桑督战了,这意味着进攻江夏的日子就快了。

    “传令给苏飞,再调龟山守军二千人驻防夏口。”虽然在夏口已有一万三千水军,但黄祖却还是觉得不安稳。

    黄祖此人,才干平庸,刘表将江夏这等要地托咐于他,看着的并非是黄祖的能力,而是他的忠心,这就注定了刘表虽居长江中游有利位置,却不能顺流而下,争夺江东,反之,随着高宠统一江东的目标实现,江夏的争夺开始主客易势,呈现出高宠由下往上攻的态势。

    建安四年十月的最后一天,晨时,长江之上依旧雾气迷漫,百丈之外几乎看不清楚东西了。苏飞披甲持刀站立在龟山水营外的一艘巡船上,虎着一张脸,闷声沉郁的望着江中,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心里不痛快。

    “苏督,我们这是准备往哪里去?”操舵的兵士忐忑的发问。

    苏飞一跺脚,恨恨道:“还能去哪儿,把船驶入外江巡察。”

    大敌当前,黄祖这厮却只顾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竟然将北岸龟山的驻军又削减了二千人,难道他不知道一旦龟山失守,那他的夏口也将不保。

    虽然是水军都督,但苏飞这个都督却干得窝窝囊囊,黄祖不识军务,却喜欢时时干涉军队的调遣,军中各级官员的任命也多以黄祖亲信之人来替代,根本就不考虑个人的能力,至于苏飞,若不是黄祖虑及军中实在无人可用,这个都督位置怕是早就换了旁人。

    江风习习,强劲的北风吹动白帆,轻巧的斥候船几乎象一支箭一般,飞快的顺江而下。身为水军都督,苏飞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若说及水战本领,就是从不曾把旁人放在眼里的甘宁也对苏飞敬重几分。

    若按苏飞的设想,这一次迎击高宠军,在兵力和位置上占据着有利因素的荆州水师完全可以先凭江固守,再后发制人,也就是说先依靠龟山、夏口两处要冲互为倚角,扼住高宠军西上的通道,等敌久战不下力疲之际,再遣出精锐顺江而下,一举扫荡江东之敌,这个谋略应当说是极为稳妥的方案,只要黄祖稍微有点头脑,当会采纳苏飞的建议。

    可惜的是,黄祖对苏飞的成见太深,苏飞与甘宁的私交也让黄祖心存猜疑,如果让苏飞握有重兵,倘若苏飞叛敌的话则黄祖将全面受制。

    这才是黄祖调离龟山二千人马的真正缘由。

    这也是苏飞心中有怒火却无法发泄的原因。

    将帅离心,互不信任,这样的仗又如何能打胜?

    “苏督你看——,前面是什么?”一名在船头观望的兵士忽然间惊叫起来。

    “是敌人的战船!”斥候船上惊呼连连。

    江东的战船,船头形状惯呈尖角,这与方形的荆州水师不同,所以苏飞手下这些士卒远远的一眼就认了出来,不过,这不是他们惊呼出声的原因。

    以前江东的战船,多以斗舰为主,其中还夹杂着部分渔船,数量虽多,船只却多为小型,根本不能以方形硬木打造的荆州战船相比,但现在,面前的这几艘悬挂着“高”字战旗的战船在个头上已几乎与荆州水师中的蒙冲大舰相比了。

    “快降帆,回营!”苏飞脸色倏然大变,与这些士卒一样,他的心头也感到了些许不妙。

    逆风上行,高宠的大船要追上苏飞的斥候船是不可能的,只要能顺利回转营中,苏飞就可尽数出动龟山营中尚有的百余条战船,将胆敢孤军来犯的高宠军一举歼灭。

    毫无疑问,苏飞可以断定,对方的这几条战船上溯至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探察荆州军的虚实,如果是正式进攻的话,高宠的水师不会只出动这几艘战船。

    “也许,船上会有高宠军的大人物,或许那高宠就在船上?”苏飞忽然眼皮一跳,他不自禁的回身眺望,在阳光的逆射下,敌方“高”字的旌旗闪着异样的光芒。

    “苏督这是往哪里去?”忽然间,一声大喝打破了苏飞的胡思乱想。

    苏飞抬眼看去,却见前方江上,一支船队正巍然迫近,在十余条蒙冲战船的护卫下,站立在主船船甲之上的,是一员披着金黄铠甲的年轻将领。

    这一身金黄的战袍是如此的夺目,以至于让人瞧不清楚此人的面目,苏飞眯起眼睛,脸上浮起一丝轻蔑,他冷冷道:“原来是黄公子,幸会,今日怎么有空外出呀!”

    苏飞口中的这个黄公子不是旁人,乃是黄祖的儿子黄射。

    依仗着父亲是太守的护佑,黄射在江夏可以说是一方霸王,为所欲为,和朝中那些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一样,黄射的全部心思几乎都用在了女人、赌博两样东西身上,对于打仗,黄射是一个典型的半吊子货,既想风光一把,却又没有真才实学。

    不过这小子笼络人心却是一把好手,调离龟山上的那二千兵卒本是苏飞的亲信,但在黄射的攻心瓦解之下,苏飞的属下就一个个转投到了黄祖的一边。

    “苏督何必如此呢,你我都在镇南将军、荆州牧大人帐下混饭吃,这一家人还是以和为贵的好!”黄射的脸被苏飞这一句羞得通红,苏飞这话是讥讽上一次黄射贪功进攻彭泽大败之事,不过很快,黄射就恢复过他阴狠奸诈的本性来,苏飞这等武夫论嘴上的功夫可不是黄射的对手。

    “哼!”苏飞说不过黄射,只得冷冷一声,令操船的兵卒让道于黄射。

    黄射得意的大笑,蒙冲战船掀起的浪头几乎将苏飞的斥候船打翻,幸亏苏飞船上兵卒水性纯熟,于舟楫功夫相当老到,方始避免了船覆的结局,侥是如此,苏飞还是被浪头淋了个全身湿透。

    “小杂种,你就等着吃苦头吧!”苏飞目送黄射船队渐渐远去,咬牙说道。

    本想向黄射提醒前方有敌军战船的苏飞在这个时候,心头已被激起千般怒火,不只是他,跟着他的这些士卒也是一个个怒目圆睁,将忿怒的目光投向黄射船队。

    “宠帅,不能再前进了,太危险了!”刘晔站在船头,急得直跺脚。

    而他说话的对象:高宠与周瑜却都气定神闲,象是根本没有听到刘晔的提醒似的,身为一军统帅,高宠置身家性命于不顾,擅入危险地段,这样的冒险行为居然没有人站出来阻止,刘晔感到着实不可思议。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是当然的,在高宠军中,甘宁、徐盛、丁奉等将领那个不是喜欢行险之徒,主帅如此,将领亦如此。

    “子扬且看,这江水滔滔,滚滚东流,是何等的壮观气派!”高宠大笑道。

    周瑜在一旁也答道:“这大浪淘沙,数不尽千古风流人物,不知数年之后,我等还能否忆得今日畅游的情景!”

    能将探营这样危险的行动说成是一次畅游,也许只有周瑜才能办得到,也只有高宠这样的性情才会与周瑜荒唐的出来巡探。

    若换作其它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要是突然出现荆州水师怎么办?”刘晔情急大声喊道,面对这两个疯子,他知道心平气和的劝说已无济于事了。

    “不是还有承渊和你带着的那些宝贝吗?”高宠不以为然的笑道。

    高宠口中所说的宝贝就是刘晔辛苦研制出来的霹雳车,今天早上,丁奉那个杀千刀的冒失鬼竟然建议高宠乘着大雾一探荆州军虚实,这样一个冒险而荒唐的提议周瑜与高宠两个还居然都同意了。

    而刘晔视为生命的舰载霹雳车在高宠的“软语相求”之下,被迫踏上了这茫茫未知的探巡征程。

    “宠帅,前方有敌情!”打前哨的丁奉从驶回的斥候船上一跃而起,兴奋的说道。

    “有多少敌船?”周瑜问道。

    丁奉道:“不多,就十来艘,看样子还没有发现我们。”

    “宠帅,现在我军处在下江,而敌在上江,如果敌人发现我们,顺流而下追赶的话,实在太危险了,我看还是趁早撤了好。”刘晔道。

    “宠帅,怎么样,打它一下子。”周瑜回头,对着高宠说道。

    “敌船都是蒙冲战舰,要打的话数量上必须占足够的优势才行,否则——!”丁奉说道,出身于锦帆军中的丁奉自然明白江上水战的要诀是什么,荆州水师船只大、装备好,一旦接战既可凭着冲力将弱小的江东战船冲翻,又可借助蒙冲牛皮的遮护,抵挡来自敌方的攻击。

    浮在江中的雾气层层叠叠,在朝阳的照射下,泛起点点鳞光,雾霭中的荆州战船就象浮在云中一般,天河尽处,原是另一方水土。

    大敌当前,周瑜的眼神中竟是丝毫的不惧,相反倒有一股噬血的兴奋,夺取江夏的意义周瑜明白,它不仅可以改变高宠被动的局面,更能为溯江而上争夺荆州打下基础。

    他向高宠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丁奉,你去引敌人过来,等到距离五十丈时,你必须立即弃舟遁入江中,听明白了吗?”

    丁奉迟疑了一下,显然他还不能领会周瑜话中的意思,高宠却是上前拍了拍丁奉的肩头,嘱咐道:“五十丈,记住了!”

    丁奉依言而去,周瑜又令道:“调转船头,将舰炮对准后方。”对于可能遭遇荆州军的情况,看来周瑜已是早有准备。

    尾炮御敌,直到这个时候,刘晔才明白高宠、周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本来装载在船的前端的霹雳车到了柴桑口,在临登船时却被无端的改装到了船的后部,这曾让刘晔心里直打鼓,现在总算明白了这样做的原因。

    “子扬勿怪!这是公谨刚刚想出的主意,也不知道灵不灵光,所以,也不敢先和你讲!”高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他从刘晔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受欺骗了的羞怒。

    周瑜性傲,不是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情,他是决不会事先暄扬的,高宠也是从周瑜的眼神举止中猜出了他的企图,而适巧周瑜的设想与他不谋而合。

    江上两支船队的距离在倏然间变得接近。

    这已不是雾色所能掩饰的范围。

    “公子,前面有敌斥候船出现,后面隐隐绰绰的可能还有伏兵。”一名士卒惊慌的向黄射禀报。

    “是谁的旗号?”黄射心头一怔,问道,方才对答苏飞之时,虽然他敢于夸下海口,待真要上阵时黄射却还是感到一阵阵心虚。

    如果打的是徐盛的旗号,他就准备掉头就跑,虽然不战而逃狼狈了些,但比起被徐盛击败总要好些,江夏太守黄祖是自己的父亲,黄射不用担心有人会说自己临阵畏缩的坏话。

    “是丁奉。”斥候的回话让黄射眼中有了希冀的光芒。

    丁奉只不过是高宠麾下的一个年轻校尉,他领的兵卒不会太多,在这个两军交战的当口,果然能先挫一下敌军的锐气,当可以一振军中低落的士气。

    “靠过去,弓箭手准备。”黄射吩咐道。

    锦帆军的近战博斗本领黄射是见识过的,吃过一次亏的他当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只要到了合适的距离,黄射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任丁奉有多大的本领也躲不开去。

    七十丈——。

    六十丈——。

    五十丈了。

    只要再接过十丈的距离,荆州军的弓手就能将不知死活的敌军射成一堆肉泥,想到这里,黄射禁不住要笑出声来,得意之下他探出身躯,倚着船舷向前方张望。

    “卟咚”一声响,丁奉竟然弃船跳江了!

    黄射大怒,正准备猫戏老鼠好好玩弄一番的他气不打一处来。

    “弓箭手!”黄射大喝道。

    丁奉虽然能遁入江中,但他后面还有那几艘大船,这些船吃水都很深,相信船上的兵卒不会少,这一顿箭雨就招待他们好了,黄射恨恨的想道。

    忽然间,“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当空呼啸着落下,不偏不倚正好将黄射所站的船头砸出一个大洞,再看黄射,脸上、身上尽被炸开的碎石击中,刚才还是金黄耀目的头盔此时被砸得凹了进去,身上华丽的战袍也沾满了屑石。

    “公子,你没事吧!”左右护卫急忙扶住脸色刹白的黄射。

    “这是什么武器?”黄射颤声道。

    未等他话音落下,战船旁边的江中被又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花,卷起的叠浪将黄射战船冲得向另一侧倾翻,差一点覆沉。

    这家伙比箭矢要来得有威力的多,正准备持着弓箭瞄准敌人的荆州兵卒被船只摇晃得失了重心,已经架上弓弦的箭矢失去方向的疾射而出,有的竟然直接射向了一旁的同伴,顿时,黄射船上惨叫声连连。

    “公子,船头进水了!”一名护卫失声惊叫起来。

    黄射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却见方才被巨石砸破的船头处,正有股股的江水在不断的涌入,那船头也随着江水的进涌而一点点的下沉。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换船撤退!”黄射一把推开扶着的护卫,从战船的另一侧跳上紧靠着的斥候船。

    与黄射的狼狈不堪相比,对战的另一方却是欢声雷动,高宠、周瑜乃至刘晔个个喜笑颜开,舰炮的庞大威力是所有人都无法预料到的,这一方面得益于雾气开始散去,能见度开始提高;另一方面还应该感谢黄射为了追击丁奉,将十余艘战船集中到了一块。

    本来黄射的意图是要挟顺江直下的这股气势,一举冲散高宠军的队形,却不想正好做了舰炮的靶子。

    “打得好,再发一炮试试!”高宠叫道,方才掉落江中的一炮要是偏过去一点,就能将敌船的主桅打断了,可惜!

    “吱呀呀——!”蹦紧的支杆又一次被压紧,随着操纵战车的兵士身形的后撤,一枚石炮冲天而起,带着凌厉的风声,向敌阵猛砸下去。

    “碰!”这一炮击中的是一艘蒙冲战舰外面结实的牛皮,这一层用煮熟透了的老牛皮蒙着的船甲本是用来防御敌方弓箭的攻击的,就是寻常的刀枪一时也很难将其戳破,却不想被这突然下落的巨石生生的砸破一个大口子,躲在舱中的兵卒不及防备,被砸翻了好几个,顿时血流不止。

    “天神震怒了,弟兄们快逃吧!”惊慌失措的荆州兵卒一个个哭叫着,蜂拥着向尚且完好的战船逃去。

    “好家伙,真是过瘾,还等什么,快发炮!”刚从江里爬上来的丁奉一身水淋淋的,不住的催促,见操纵的兵士没有动作,丁奉一把抓住一名士卒的衣襟,大吼道。

    “丁将军,舱中带来的石块都已打完了!”那名士卒苦着脸道。

    “初战告捷,先教训一下黄祖也好,这一次全仗着有了子扬兄带来的那些宝贝,首功当归子扬兄。”周瑜笑道。

    在战前还有些忐忑的周瑜此时终于完全放稳了心情,已经证明了自己能力的他当然不会与刘晔争这一份头功。

    刘晔敬服道:“公谨过奖了,我不过是研制了霹雳车而已,至于将它运用到船上,并改装成尾炮可全都是你们的主意。”

    周瑜笑道:“要这么一说,那你、我、宠帅三人可都有一份功劳在内,我是建议将霹雳车放到了船只的尾部,而宠帅则是首先将霹雳车带上了船。”

    “你二人尽管自吹自擂,互拍马屁,可不关我事!来人,传令收兵回师。”高宠笑道。

    柴桑口,听到胜利消息前来迎接的船只排满了几乎一江,没有轮上这次机会的甘宁与徐盛、陈兰等将领一个个领着部众候在坞口,就等着听讯。

    “宠帅,这仗打得过不过瘾,无论如何下一次可绝不能忘了我。”甘宁摘下银盔,露出一头飘逸的披肩长发,显得异常潇洒。

    “不管怎么说,下一次要是再没我的份,可别怪我到公主那里告状呀!”徐盛黑着一张脸,面色甚是不快,甘宁虽然没去,好歹丁奉也是出身锦帆军中,而自己这边却是两手空空,自从与慕沙在上缭并肩作战过后,徐盛对于慕沙敬重有加,同样,在慕沙那里,徐盛的话也就显得更有份量。

    “牛刀小试!这仗有的你们打的,还怕不够不成?”高宠哈哈大笑,心情大好的他自然不会计较将领间的这些“明争暗斗”,适当的竞争也是激发斗志的一种手段。

    “今日午时过后,全军首攻龟山!”周瑜道。

    经过清晨的试探,周瑜已探出了荆州军在夏口、龟山两处的兵力布防情况,针对黄祖将大部兵力收缩于夏口的情况,周瑜决定先集中兵力拿下龟山。

    龟山控遏沔水注入长江的要冲,由这里沿沔水往北去,就能直抵汉津、当阳诸县,同时由于龟山的地势比一江之隔的夏口略高,站在龟山山顶,就可以将夏口城中的兵力布防情况一目了然。

    “我想龟山一战或许可以避免。”甘宁道。

    甘宁说这句话并非没有来由,凭着他与苏飞的旧情,或许他真的能说动苏飞放弃抵抗,归降江东,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取得龟山,那对于夏口的黄祖军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兴霸有几分把握说服苏飞?”周瑜问道。

    既然高宠放手让自己指挥这一次战役,那么周瑜就要对战斗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直掌,战机稍纵即逝,现在正是进攻敌军的大好机会,留给甘宁说服的时间不会太长。

    “能否给我一夜的时间,我想今晚去会会苏飞。”甘宁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这样做过于危险,我不能同意。”高宠反驳道,万一苏飞反复,高宠就有可能损失一个倚为左右手的大将,这样的风险高宠不能不考虑。

    “宠帅放心,宁一定会安然回来。”甘宁笑道,说罢,一个大跨步跃上锦帆战船,魁梧的身躯在船头一晃即逝。

    苏飞一脸焦虑的来回沿着依山修建的城垣巡视着,得知黄射失利的消息后,苏飞马上重新调整了兵力部置,弃守水营,将所部五千人全部驻扎到这龟山之上。

    “面前已经没有退路了,剩下的就只有殊死一战!”苏飞唉了口气,眺望江的南面,点点火光将夏口映得象天上的街市一般,令人目炫神迷。

    “苏督,甘宁修书求见!”一名士卒拿着一封信,抖抖索索的跑过来说道。

    “你胡说什么,甘宁这个时候怎会来到此地。”苏飞一边喝道,一边取出书信打开观看。

    “飞兄无恙,弟宁顿首——。”只看了这头一行,苏飞的手就抖了起来,除了甘宁,没有人再会这样称呼自己。

    “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出迎。”苏飞一撩战袍,急蹬蹬的步出营寨。

    营寨外,暮色中一艘悬挂着锦色旗帆的战船就安安稳稳的停在水营的坞口,在船头摆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放着两个酒樽,而在对着岸上的这一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相对而坐。

    “飞兄,可有兴趣上船来喝一口江东的美酒。”甘宁笑意朗朗,坦坦荡荡。

    苏飞迟疑了一下,终于举步登船,他道:“兴霸,两军阵前,你孤身前来,不怕遭到不测吗?”

    甘宁哈哈一笑,道:“飞兄不是这样的人,我信得过。”

    “兴霸可是为高宠来做说客的吗?”苏飞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甘宁问道。

    甘宁慢慢的将酒倒入樽中,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苏飞脸色一变,将手紧按在剑鞘上,道:“是的话请兴霸马上回去,我身为一军都督,七尺男儿,岂能行此贪生怕死之举,不是的话,就请暂留一晚,飞就与兴霸最后痛饮一回,明日开战,你我各为其主,生死由命。”

    甘宁叹了口气,缓缓的将酒樽放下,道:“飞兄还记不记得四年前你对我说过的话?”

    “大丈夫负一身本领,当择明主而辅之,荆州牧刘表唯人是亲,轻信昏庸黄祖,汝在其麾下,便是再过四年,也是一般碌碌无为,当初兄台以这番话劝我,今日我亦以当日之言回赠飞兄。”甘宁凛然站起,正色道。

    “可是——!”苏飞心有所动,嘴上却还在挣扎。

    一开始看到甘宁,苏飞心中的矛盾就始终交织着,先前的强硬与其说是为了忠诚,还不如说是为了一个男人的尊严。

    “明日我军将首攻龟山,飞兄以为凭你的五千士卒能够守得住吗?而以黄祖的所作所为,我想到时候他是不可能向你施以援手的。”甘宁看破了苏飞的犹豫,他加重了语气说道。

    “我若是归降,又将如何?”苏飞艰难的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

    一个人的一生都会面临很多的决择,不管他的生命是显赫,或是平庸,当选择摆到你面前时,你都必须去认真的面对。

    “宠帅帐下,降归的将领比比皆是,且莫说这一次西征江夏的统帅周瑜,就是黄忠、吕范,以及前不久战死的凌操,他们中哪一个不和你一样,只要有能力,就都会有出头之日。”甘宁道。

    苏飞听罢,良久沉默不语,脸上神情也是忽阴忽晴,变幻不定。

    最后,苏飞狠狠的跺了跺脚,道:“还请兴霸回转告知宠帅:飞自知才能有限,不敢奢望他日荣华,今日此时为麾下追随的五千将士计,明日一早飞自将率军归附。”

    “好——,有飞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你我兄弟先痛饮一番!”甘宁哈哈大笑。

    建安四年十一月一日,龟山城头旌旗飘扬,战局的发展如此顺利,能够兵不血刃夺得要地龟山高宠的心情自是大好,苏飞的归降为高宠下一步围攻夏口创造了条件,也使得军中士气更加高涨。

    龟山,高宠军临时主帐,江东诸将云集,只等一声令下。

    周瑜端坐的主将的位子上,高宠坐在上首,在两厢站立的是甘宁、徐盛、丁奉、刘晔、苏飞诸将,这一次统兵西征,高宠虽然亲临了战场,但却将作战的指挥权交给了周瑜,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份责任。

    “我看,黄祖这一次往哪里跑。”甘宁意气风发,劝降苏飞让他赢得了倾慕的目光。

    “夏口城中布防如何?”周瑜问道。

    甘宁道:“黄祖在弃守江北的治所后,大力修整加固了夏口城垣,现在夏口靠近江岸的北城垣又升高了三尺,我们要仰攻夺城,并不容易。不过,夏口一带地势低洼,无丘陵险隘固守,只要我们能够集中一点突破,相信黄祖军就会大溃。”

    刘晔接道:“方才斥候新报,黄祖在得知龟山失守后,命士卒凿沉了两艘巨型蒙冲战舰,并浇造了一条粗如儿臂的大铁链将夏口北门水道死死封住,我军若要登上南岸,当先拿下此处。”

    “这夺城的第一战事关重要,不知何人愿当此重任!”周瑜道。

    “徐盛责无旁贷!”早就憋足了一口气的徐盛重重的大吼了一声,然后撩战袍而出。

    周瑜问道:“文响需要多少人马?”

    徐盛沉声答道:“只需本部就可。”

    “若夺取水道之时,城内敌兵杀出,当如何?”周瑜又问道。

    徐盛笑道:“敌虽众,但在盛的眼中,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虽然,江夏的兵卒战斗力不强,但人多毕竟会占很大的便宜,徐盛不愿其它部队增援,是不想将功劳让与他人,但这样一来,徐盛部面临的风险无疑会更大。

    徐盛接令而去,坐在上首的高宠正待出言提醒,却见周瑜又说道:“丁奉、陈兰听令,你两人待徐盛将军出发后,率本部兵尾随于后,如果夏口城中有敌兵增援,力阻之。”

    “是。”丁奉、陈兰皆大声应道。

    “甘宁将军,你督锦帆军本部人马,与苏飞将军在外江游巡,谨防上游来敌。”周瑜吩咐道。

    夏口的上游是江陵,那里驻有荆州水师的全部精锐,领兵的大将是能征善战的文聘,周瑜让甘宁、苏飞先休息一下,一是为最后的攻城作准备,二也是为了防备文聘的突然出现。

    对于这一番周密布署,高宠频频点头赞许,周瑜的能力在高宠的放手下,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一直以来,高宠都希望有人能够分担肩上的重担,让自己能歇一歇,轻松一下,现在,这一切终于如愿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3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激战江夏

江夏郡的治所原先设在江北的沙羡城,后来随着高宠的强大,黄祖见沙羡所处的江北一带靠豫章过近,遂于一年前迁郡所于南岸之夏口。

    就是在一年前,倏然间听到孙策被高宠击败身亡的消息,黄祖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当夜,年近五旬的他出乎意外的雄风勃起,让一直不满意他表现的第九房小妾激动不已。

    而一年之后,黄祖却不无沮丧的发现,高宠这个对手比复仇的孙策更加的厉害,他要想保全江夏的愿望也变得艰险起来。

    “大人,北城外水道遭到敌徐盛部围攻,形势相当不利。”站在夏口城头,黄祖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外的激战。

    前赴后继的敌军士卒冒着如林的箭雨,一次又一次无畏的靠近,然后又如泥墙一般轰然倒下,这一幕幕吞噬生命的无情屠戳没有让黄祖感受到战争的残酷,相反,倒有一种悻悻然的痛快。

    “这些不知死活的贱种,死了都到江中喂王八才好呢!”这样想着,黄祖心头掠过一抹兴奋。

    夏口北门外,徐盛的进攻相当的不顺利。

    横江铁链死死的扼住了江口进入水道的通路,徐盛要想对夏口城展开全面的进攻,就必须先拿下这一处得天独厚的水道,只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的将兵力布置到攻城的正面,否则,就只能象添油一样,作断断续续的进攻。

    添油式的攻城对于紧缩兵力于城中的黄祖来说,是不怕的。

    对于兵力上本就不足的徐盛来说,是兵家大忌。

    所以,徐盛要不惜一切代价先拿下水道。

    “将军,我们的攻击失败了!”一名满脸疲惫的军侯拖着一条伤腿向徐盛禀道。

    他的部曲在方才的一波攻击下损失殆尽,黄祖军也知道守卫铁链对于守城的作用,在占据了有利地势之下,频频以弓箭、强弩对毫无遮挡的徐盛军血肉之躯疾射,在这样一种不对等的杀戳下,徐盛几乎丧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兵力。

    “先拿下敌军的左冀阵地!”徐盛眼珠子通红,手中的刀微微颤动,间或闪着锋利的寒光。横江铁链的存在让他不能从容的调集兵力,而一旦纠缠时间过长,与城中的黄祖军互拼消耗,是相当得不偿失的。

    敌军的左冀是一处略高于周围地方的山丘,黄祖为了保护铁链的安全,在这个地方放置了二千弓箭手,正是这一处射来的如蝗箭雨,让冲击铁链的徐盛船队屡屡受挫。

    “跟我上!”徐盛挺身跃上一条斗舰,大吼道。

    徐盛一边说着,一边褪去甲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身板,在前胸处更有道道疤痕突显,这是他屡次大战后的留念,也是他荣耀的证明,这些伤疤对于徐盛来说,是光荣,是激励,还是一份自豪。

    见主将奋不顾身,徐盛部曲一个个忘却了疲惫,纷纷跟随着徐盛向前冲去。

    十一月的秋天,正是北风猎猎的时候,尤其是在空旷无垠的江中,风势犹为强劲,借着这一股顺风的气势,徐盛决定作最后一博。

    夏口北城上,江夏太守黄祖脸色象一块干巴巴的桔子皮,显得异常的难看,城外的战况让他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明明在兵力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可真打起来却总是一败再败,城中的那些平时围着自己转的校尉、都尉以前都是个个大言不惭的,现在论到真的上阵时,却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不见踪影。

    “传令,让夏口相刘磐带五千兵士增援城外营垒,不得有误。”黄祖沉声道。

    刘磐自从长沙一战后,就被刘表派往江夏任夏口相,当初黄祖在沙羡时,两人倒还相安无事,但自从黄祖迁所至夏口后,看不惯黄祖所作所为的刘磐便屡屡与黄祖作对,最后,两人水火不容,郡太守府与夏口相府虽只隔一条街,两边却是老死不相往来。

    刘磐作战骁勇,这一点黄祖是知道的,但他又害怕刘磐一旦拥有了兵权就不好控制,加上黄忠的缘故,所以一直不肯让刘磐领兵出战,现在被逼得没有了办法,黄祖才又想起刘磐来。

    不管怎么说,刘磐是刘表的从子,守住江夏也是刘磐的愿望。

    “堵住左冀的缺口,快!”刘磐一边大喝着,一边指挥兵士增援出城,他高大的身躯骑在马上渐渐远去,让人不禁有一丝苍凉的感觉。

    与三年前相比,刘磐已不再那般生龙活虎,不知疲倦,权利的争斗让他额上又添了几道皱纹,而更重要的是刘磐的心已老。

    溃败的士卒挡住了增援部队的去路,这些士卒只顾着逃窜,哪里还管其它。

    “凡临阵脱逃者,杀!”刘磐一刀砍落一名逃卒的头颅,高声道。

    跑得最快的逃卒瞬时被刘磐的军队放倒了一片,剩下那些脚头慢一些的看见前面的同伴死了,吓得怔在原地不知所措,有几个胆小的,更是哭出声来。

    “都给我回去,是爷们死也死到阵上去!”刘磐大声道。

    在刘磐的增援下,荆州军堪堪溃败的战局又得到了稳定,而与此同时,徐盛兵力不足的劣势开始显现,只带着本部人马进攻的徐盛面对人多势众的刘磐,已没有力量再一次展开进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劣势将会越来越明显,甚至于会触发整个战局的溃败。

    就在这个时候,丁奉、陈兰赶到了。

    刚刚投入战场的丁奉、陈兰从左右两边呈钳形对刘磐的侧冀展开攻势,他们的进攻渐渐替代已疲惫不堪的徐盛,成为攻防的重点。

    战事胶着。

    一时间分不清孰胜孰负?

    日落江心,激战一整天后,双方在北城水道的争夺几近疯狂,灼红的铁链被反复的烧熔,在几处已经缩成细细的绳索样子,在一片刀光血雨的砍杀后,将领的感染力最终左右了这一场局部攻防战的结果,在正面,徐盛损失的兵力过半,终于夺下荆州守军的两处防御阵地。在左右两冀,丁奉与陈兰顶住了刘磐的几度反扑,顺利拿下荆州守军的前沿要隘。

    一旦进入夜晚,对于占据主动并擅长夜战奇袭的高宠军将更加有利,这一点刘磐心里很清楚,所以,在最后虚攻了一下后,刘磐率部弃守水道,退回城内。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高宠军伤亡为数却高达二千余人,徐盛的彭泽部曲三千余人有一半被抬下战场,留在阵上的也都不同程度的挂着彩,而丁奉、陈兰军也伤亡不下数百人。

    夏口城中,太守黄祖府。

    守卫森严的兵卒紧张的来回巡逻着,防备着一切可疑的情况。

    厅堂内,黄祖呆呆的俯坐在锦凳上,脸色如同秋后的桔子皮一般,皱巴巴的,看不到一丝的喜色,在他身旁,站着低着头颓唐的黄射,在两厢是一脸惶恐的郡丞、主薄、功曹,夏口相刘磐左手绑着厚厚的布带,一脸血污也在其中。

    “想不到一天时间就丢了城外水道,这可如何是好?”黄祖手足无措的叹气道。

    “父亲,这一次失守水道就怪刘磐擅自下令撤退,依我说应该严加追究其临阵脱逃的责任。”黄射阴阴的说道。

    二日前,黄射遭遇高宠,被舰炮杀得大败,十余艘战舰被击沉三艘,其余的也都不同程度的受创,在回到夏口后,其它官员慑于黄祖的权势,不敢表态,唯有刘磐竟丝毫不讲情面,竟直接写信向刘表去告状。

    现在,逮到报复机会的黄射当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哼,我军激战一天,已疲惫不堪,万一敌人兴兵来袭,岂不损失更大?”刘磐反驳道。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是等高宠真的举兵来袭时,黄祖会不会派兵出城增援?刘磐不是没有头脑的人,黄祖的为人他自然清楚,如果遇到料想中的情况,自己的结局就只能是孤军受困,兵败身死。

    碍于黄射的特殊身份,这一句话也只有刚直果烈的刘磐敢于说出来。

    眼见着双方怒目相向,僵持不下,郡丞咳了一声,忙打圆场道:“两位将军且息怒,如今大敌当前,切勿为一时之语伤了和气,现在关健是要想想以后怎么办?太守大人,鉴于敌人太过厉害,我谏议应赶紧向襄阳州牧大人求援。”

    刘磐愠声道:“我军虽然初战失利,但敌人的损失也是不小,况且夏口城内守军尚有万余众,足可以与敌周旋一阵子,现在不过是接触了一两回就告急,那岂不让襄阳的同僚笑话我们无能。”

    “郡丞说得有理,倘若明日敌倾师来犯,单凭城中这些兵卒,这夏口城又能守上几日?”黄祖冷冷的说道。

    黄祖的信心在一次次的挫折下,已经丧失殆尽,今天没能守住水道,对于夏口守军的士气影响甚大,而刘磐在关健时候的主动撤退也让黄祖心生不快,若非看上刘磐是刘表从子的份上,黄祖早就拿刘磐按军法从事了。

    “向襄阳告急,就说高宠兴兵十万进攻江夏,我军苦苦支撑,奈敌狡滑,加上水军都督苏飞叛敌,夏口危矣!”黄祖沉声道。

    主写文书的江夏主薄手一抖,一滴墨迹差一点滴落到书简上,迟疑的问道:“十万?”

    黄祖冷冷一笑,点头道:“就写十万,若是照实了写,襄阳的那帮所谓士族高人还能放过我们。反正,我们的情况州牧大人也是知道的,刘大人,你说是不是。”

    西通巫巴,东有云梦。

    这样的赞誉除了荆州重镇江陵外,不复再有其它地方能够受得起,巫郡、巴郡在江陵的西面,

    逆江而上扼守着进蜀的要冲,而云梦,则是江陵东面的一处大泽,云为北,梦为南,相传春秋时楚王多次狩猎云梦,并遇神女,从而传为千古佳话。

    悠悠数百年后,江陵再一次成为引人注目的焦点,又或许他从来就没有从人们视野中消失过。三楚之地,从来不缺热血男儿,正当壮年的文聘意气风发,率一支船队顺江而下,他的目的地是下游的江夏。

    “速速将这封信送呈于蒯越大人,就说我已兵发江夏,二日后抵达。”文聘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将它交给军中斥候。

    蒯越在年前重新得势,取代蔡瑁成为主管荆南事务的都督,蒯越的上任使得平静了三年的长沙郡、桂阳郡、零陵郡、武陵郡战火又起,而与此同时,休养生息已毕的高宠也将矛头转向了西面。

    江夏的战况急转直下,黄祖这个无能的家伙空有二万兵卒,却守不住江夏天堑,要是换作文聘,他有自信就算是少了一半的兵力都能应付自如。

    江心鹦鹉洲,秋冬的荒草被风吹得起伏伸展,不时有归宿的野鸟飞起,卟卟的掠过江面,抓起一两条小鱼,然后又飞快的回到巢中。

    在鹦鹉洲的北面,丁奉率领巡游的船队正沿着这一带游动,在攻下水道之后,鉴于徐盛部曲损失过大,高宠命甘宁、雷绪各领本部替下不能再战的徐盛,并令损失不大的丁奉、陈兰担负起沿江布防的重任。

    “将军,你看那是什么?”一名军卒叫喊起来。

    丁奉顺着军卒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江面上,顺流飘下数条倾覆的船只,每一条船都是船底朝上,露出一段黝黑漆油的底面。

    “这些船是战船,太好了,靠过去缴获它。”丁奉眼尖,一眼看出那船只的形状正是荆州水军特有的方头战舰。

    “将军,这万一有诈?”一名随军参谋在旁提醒道。

    丁奉大笑道:“怕什么,难不成这覆船还有什么埋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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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七章 荆州群豪

丁奉还是太年轻了!

    年少得志的他还经不住太多的诱惑,而胸中的那一颗渴望荣耀的心更在不时的牵引着他,有时候,这一种牵引是机会,有时候却是陷阱。

    在丁奉话语激励下,急于掳获敌舰的士卒一个个争先恐后,向着被冲到死角的荆州沉船而去,在这一刻,他们却不知道有一种危险正在越来越近。

    荒草凄凄,鹦鹉洲畔,这一带的回旋大弯是长江中游最曲折的一段,素有“九曲回肠”的称谓,奔流的江水在这里被分成左右两股,然后轻缓的绕过鸟飞草长的荒岛,再度往下直泻奔向江夏。

    从上游飘来的浮船到了这里,被缓缓回旋的逼入死角,正好为丁奉他们创造了条件。

    “这船怎么恁沉,死拖不动!”一名操着吴侬软语的伍卒一面使劲,一面骂骂咧咧的跳下江中去推船。

    “快一点,别慢吞吞的。”丁奉大喝道。

    只要把倾覆的船推上滩头,丁奉就能回去招揽兵卒将这些沉船重新整修好,这对于缺少大型战舰的高宠水军来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是谁——?”突然间,一名抢在最前面下水的士卒惊呼出声。

    话未话完,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方才出声的兵士站处只剩下几圈荡起的旋涡,随后江面上涌起一滩血红。

    “有敌人?”靠的最近的伍卒脸色倏变,大喊道。

    江中,水花四溅,突然间跃出数条黑影,手中均持着明晃晃的短刀,不及防备的丁奉部曲哪料想水中有敌,先跳入江中的数十名士卒在片刻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都给我靠过来!”眼见着突然的变故,丁奉目呲尽裂,沉声大喝道。

    剩下的还没来得及跳下江的士卒听到召呼,赶紧向丁奉聚拢过来。

    丁奉这一声喊暴露了目标,众黑影在判断出丁奉是首领之后,纷纷向着丁奉围攻过来,瞬时间,江面上顿时喊杀声一片。

    “你们是谁的部下?”丁奉奋力拔开两把砍来的短刀,不住的怒吼道。

    一名身材壮实的年轻男子冷冷一笑,道:“丁奉,临死前可听好了,我是荆南水军都督文聘麾下傅彤是也。”

    说罢,刀如迅雷,夹杂着呼呼的风声,直如劈炼般径取丁奉。

    丁奉冷哼一声,挺刀迎战,论及单挑,丁奉不惧任何对手,纵然是甘宁这般武艺强过他的人物,在丁奉以命博命的拼死斗志面前,也只能暂作退让,而这傅彤却不一样,他的战法与丁奉竟别无两致,两人你一刀砍来,我一刀跺回去,皆是不要命的打法,几个来回之后,彼此身上皆是挂红了好几处,但却谁也不肯退后认输。

    悍斗中的两人在战前谁也想不到对方会和自己一样,而就在每一式的对接当中,在丁奉与傅彤的心头不由得生起了些许惺惺相惜的好感。

    “我看将军也算是一位不怕死的英雄,何不识时务归降于我?”傅彤抽身回刀,道。

    “今日情形,若换作你,降是不降?”丁奉目光悲切,沉声道,眼见着属下兵卒大部阵亡,丁奉既是痛心,又是自责。

    就在两人激战中间,一旁的战斗呈现出一面倒的局面,丁奉的余部被伏兵杀得七零八落,剩下的零星抵抗在敌人的围攻下,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时,傅彤傲然答道:“大丈夫战死沙场,正是死得其所,岂能临死畏惧!”

    “说得好。我丁奉要说的也是这句话。”丁奉厉声大呼,随后,蓄全力一刀劈向傅彤,这一刀积蓄了他全部的力量,掠起的身形在半空中突然一个转折,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傅彤的胸口撞去。

    刀如闪电,直劈面门。

    人如枪矛,径透敌胸。

    一时间,丁奉的全身上下都成了武器。

    而同时,他的全身也是破绽百出。

    傅彤若选择躲闪,完全可以避开丁奉这蓄力的一击。

    但是,傅彤没有,他也不会。

    只见他闷哼一声,不慌不忙的低头沉肩,仿佛丁奉的举动早在他意料之中似的,傅彤这微微的一闪动适好封住了身上的破绽,而将最坚实的肩部对准了直冲过来的丁奉。

    “蓬!”两股强大的劲力将脚下战船冲得左右摇晃不止。

    傅彤一跤坐倒于船舱中,右肩被这一撞疼得动弹不得,而丁奉则借着这一股撞势,跌落到江中,在溅起几朵水花之后消失不见。

    “傅将军,不能让这厮给跑了,我带人到下游去找?”一名伍卒道。

    傅彤缓缓站起身,脸上若有所思,只道:“生死由命,这姓丁的身负重伤,掉入江中水性就是再好,也难逃一条性命,况且,再往下去离敌营太近,我们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荆州牧刘表治所,襄阳。

    襄阳名称的由来取自襄水之北为阳,在刘表得了荆州之后,听从蒯良的建议,将治所从江陵迁至此地。

    “南襄北邺”,经过近十年的发展,襄阳已成为了沟通南北、商贾云集的一座大城市,在洛阳、长安、南阳、寿春这些个城市都因为战乱而衰败之后,襄阳的崛起成为乱世百姓向往的一块安居地方。

    在战乱中,有众多从中原流亡来的士族聚集在荆州,特别是襄阳至宜城的这一带地方,聚集了蔡氏、蒯氏、向氏、庞氏、杨氏、习氏、马氏等豪族大户,他们既是辅佐刘表登上荆州的主要力量,也依赖刘表的势力而生存发展。

    故汉长水校尉,荆州大豪竟陵太守蔡瑁府邸就在离襄阳不远的岘山东南,其名曰:蔡洲。

    建安四年十一月三日这一天,是蔡瑁四十五岁的寿日,虽然谈及祝寿还有些早,但地位和声势都在襄宜一带首屈一指的蔡家自然不会冷落了这样一个场面。

    在荆州,几乎人人都知道镇南大将军、荆州牧刘表与蔡氏的关系,建安元年初,在原配妻子亡故之后,刘表续娶了蔡瑁的妹妹蔡氏为续室,并于同一年生下了次子刘琮。

    所以,此后的每一年,蔡府的庆宴都会吸引荆襄几乎所有士族官员的眼光,姻亲关系的存在让蔡氏与刘表的关系更加的密切,这给了蔡氏独一无二的地位,几乎所有想在荆州出人头地的士族子弟都会在求官前先到蔡洲疏通一下关系,而庆宴无疑是一个接近的最好机会。

    但是,今年的庆宴却是与众不同。

    原本喜气洋洋的庆宴因为一封紧急的文书而变了味,这封信就是江夏太守黄祖的告急信。

    在蔡家以青石结角的厚厚高墙内,把守门口的兵卒将前来贺喜的人群阻挡在外面,只有奉命入内的官员才能进入。

    十一月深秋的傍晚,夕阳柔和的光辉给青石瓦墙渡上温暖的淡金。

    在气宇非凡的大厅内,荆州各级官员几乎悉数到齐,他们一个个都垂着头,正在聆听着镇南大将军、荆州牧刘表的训斥。

    “高宠小儿竟不自量力跨境进攻江夏,士可忍,孰不可忍!”刘表神情镇怒,颌下略有些花白的胡须不住的抖动。

    刚刚度过五十五岁生日的他虽然胡须有些花白,但精神却依旧不减当年,这一句说罢,刘表“啪”的一巴掌将黄祖的告急文书按在案几上。

    虽然与初到荆州时相比,缺少了宴杀群贼的手段与魄力,但刘表自问一颗雄心犹在,高宠屡屡对荆州属郡用兵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威胁。

    上一次高宠兴兵犯荆南,刘表还有期望借助高宠的力量牵制孙氏兄弟的目的,所以,最终默认了互分荆南的协议,而这一次,孙氏兄弟已亡,他知道高宠进犯的目标也决不会只是江夏一郡这么简单。

    两厢,以蔡瑁、蒯越为首,蒯良、刘先、韩嵩、傅巽、宋忠等一干官员听到刘表如此态度,皆个个露出激动的神态。

    “荆州四海升平经年,百姓安居乐业,这全是多亏得了主公的福荫,这高宠举兵跨境,妄动刀兵,陷民于水火,我们决不能畏缩退让!”蒯良道。

    一力主战的蒯良与蒯越对于高宠始终耿耿于怀,这一方面是出于前番兵败的羞辱,另一方面则是蒯氏家族在荆州利益的担心,得益于辅佐刘表取下荆襄的功劳,蒯氏在荆州的利益这些年得到了极大的扩张,而一旦荆州换了主人,蒯氏的利益势必会受到打击。

    “主公,江夏高宠也不是想得就得的,文聘将军已领本部顺江而下,去增援夏口了,下一步我们应迅速动员全部的兵力,全力对付高宠的入侵!”蒯越道。

    “主公,凭我荆州十万人马,还怕那高宠不成?”襄阳令傅巽道。

    蒯氏兄弟的表态让众人群情激奋,这些官员在荆州都有自己的家族,一旦既得利益受到损害,无论是谁都会挑出来,这一点蒯良蒯越清楚得很。

    蔡瑁道:“如异度所说,高宠这一次出兵江夏,目的绝不会只在江夏,我等切不可姑息养奸,养虎为患!”

    虽然先前曾与高宠有过私下的默契,但那是在不侵犯蔡氏既得利益前提下,如今高宠进攻江夏的举动直接威胁到了依附刘表的这一部分势力的生存,这也是蔡瑁所不能容忍的。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异度、德珪,你们能如此说,真是太好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让高宠小儿吃些苦头才行。”

    长江北岸,沙羡城。

    高宠焦灼的在营中踱来踱去,帐外寒风呼啸,而高宠额头却是冷汗直冒。

    “有没有丁奉的消息?”高宠不耐烦的掀帐帘步出营帐,帐外四季常绿的夹竹在风中不住的摇曳。

    “——。”宿卫一脸的无奈,不知道如何回答。

    “甘将军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宿卫如释重负似的大喊起来。

    “宠帅——!”甘宁声音嘶哑,连日的征战让这条铁打的汉子也有些吃不消了。

    高宠急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承渊的消息?”

    甘宁安慰道:“宠帅且放心,徐盛、陈兰他们都分头派出兵卒沿江搜索去了,承渊这小子命大,不会有事的。”

    丁奉在鹦鹉洲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高宠耳中,犹如一记闷棍,本来正指挥着全力攻打夏口的高宠只得暂时停止了对夏口的攻击,将主要精力放到搜寻丁奉下落和对付从江陵而下的文聘军上。

    正说话间,忽见陈兰一脸喜色跑得大汗淋漓,边跑边喊道:“宠帅,我在下游一带寻着丁奉了!”

    “是生是死?”高宠紧握拳头,低声问道。

    陈兰喘息道:“这家伙水性好着呢,只不过受了点伤!”

    高宠长吁了一口气,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虽说打仗难免阵前亡,但在高宠眼中,象丁奉这般年轻骁勇的将领是极难得的,他们是高宠军的未来。

    “兴霸,你辛苦一趟,去通知各军将领速到沙羡召开军事会议!”高宠稳了稳心神,吩咐道。

    江陵文聘的突然出现预示着这一场争夺江夏的战斗正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高宠的对手将不会仅仅只是黄祖这样简单,文聘、蒯越、蔡瑁,乃至荆州牧刘表都可能随时卷入到战事中。

    “是!”甘宁应令而去。

    十一月七日,高宠军中军主帐。

    战将云集,刚刚被陈兰从江中捞起来的丁奉全身上下被绑了个结实,在宿卫携扶下,也挣扎着到了帐中。

    “禀宠帅,荆州刘表在襄阳起大军三万,沿沔水而下,直朝着江夏方向杀来!”化装混入襄阳刺探军情的梅乾风尘仆仆,满脸憔悴之色。

    为了早些告知高宠这一紧急军情,梅乾这一路上日夜兼程,几乎没有休息过。

    就在二日前,江陵的文聘已率水师一万人进驻巴陵,现在刘表大军又从沔水进逼,这样一来,高宠军围攻江夏的有利态势立马急转直下。

    “宠帅,看来刘表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与我军决战了!”刘晔道,说这话时他白皙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

    高宠神色如常,缓缓道:“刘表虎踞荆州多年,断不是泛泛之辈,先前荆南之战,有张羡自立在前,且荆南地偏人稀,刘表尚能容忍;江夏为荆州之门户,若为我军所得,则进可沿江直取江陵、逆水上取襄阳,刘表举师增援原在我预想之中,所以,我已命陆逊、太史慈、黄忠率部兼程赶来增援,诸位就等着好好打一场大仗吧。”

    尽管高宠说得甚是平静,但徐盛、陈兰、丁奉诸将却是个个神情亢奋,夺取富饶的荆州对于渴求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他们来说,是极具诱惑的机会。

    陆逊麾下,除了有天威军校的一批年轻将领外,更有贺齐、董袭等一干骁勇战将,太史慈驻守在秣陵,重新组建的丹杨兵已恢复了原先的锐气,正是派出用场的时候,而老将黄忠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高宠将他们调来是摆明了要与刘表决一死战。

    的确,这一仗无论对于高宠,还是对于刘表,都不能退缩。

    “子义、汉升能来,真是太好了!”甘宁大叫道。

    太史慈、甘宁、黄忠这三员高宠麾下最骁勇的大将,还从来没有在一起好好的并肩作战过,这一次终于能够如愿,也怪不得甘宁会这般高兴。

    陆逊、黄忠、太史慈这三军加起来,人数足有二万左右,连同高宠聚结在江夏的兵卒,高宠能够动用的兵力有四万余人。

    周瑜微笑道:“江东眼下贼乱皆平,百姓安定,调子义、汉升、伯言三军正是时候,另鉴于文聘在巴陵的咄咄攻势,我提议令李通、吕范率军从衡阳向长沙方向突进,这样一来既能牵制文聘军的行动,又能减轻我军在江夏的压力。”

    高宠抚掌道:“好主意。”

    建安四年十一月上旬,争夺江夏郡的战事逐渐演变为代表荆州利益的刘表集团与代表江东利益的高宠集团之间的一场大战,双方以夏口为中心,都开始调兵遣将,派出自己最精锐的军队以图击败对手。

    荆州刘表军五万对阵江东高宠军四万人,这一场战斗的规模是自战国末秦楚争霸以来少有的,双方的主帅是年介五旬老谋深算的刘表与年少无畏的高宠。

    而在这一场搏杀中,更有众多的人卷入其中,他们或选择积极参与、或选择消极逃避,每个人都在做出最适合自己的决定。

    对于荆南水军都督文聘来说,这一场战斗等待了已经四年了,他不会逃避,也不能退缩。
 楼主| 发表于 2006-6-30 13:3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黄巾余党

巴陵,位于云梦泽注入长江的地方,这里往南入泽可直达长沙,向西溯江而上抵江陵,而往东顺流直下则通江夏,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文聘驻军于此,目的不言自明。

    在精心策划了覆船诱饵之后,文聘选择了稳妥的步步紧逼策略。

    对于高宠,文聘并不陌生。

    四年前在荠州口的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那一场恶战,至今还清晰在留在文聘的心中,高宠——,那个孤身一人仍然不愿放弃的少年,那一股持矟独对数万敌军的傲然不屈神情,却让文聘长久无法相忘。

    象这般顽强的对手文聘在战场上只见过一个,除了高宠不复有谁?

    这些年来,荆州安定太平,风光的是吟诗论赋的所谓名士,寂寞的是空负一身武艺的血性男儿,也只有遇上高宠,文聘胸中才会激荡起争胜的雄心与豪情。这些年来,高宠在江东的一举一动文聘都看在眼里,唯有这样的对手,才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将军,下一步该怎么办?”先锋都尉傅彤带着敬服的目光看着文聘,问道。

    “先不要进军,等州牧大人的军队抵达竟陵后再作定夺!”文聘略一思索,说道。

    文聘手下虽有一万精锐的水师,但高宠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在没有摸清楚高宠的虚实之前,文聘不想冒险。

    至于黄祖的生死,文聘则根本没有去考虑,象黄祖这般拥有二万精兵却不能自守的无能之辈,文聘提不起一点的兴趣。

    就在刘表与高宠为了争夺长江中游的控制权而调兵遣将之际,在江夏郡以北的巍巍大山中,却另有一支力量正悄然注视着这即将到来的乱局。

    天下分为九州,豫为九州之中,汝为豫州之中,汝南顾名思义,为中之南也。而就在江夏与汝南两郡之间的这一块地方,则是一大片原始的山林。

    淮水源头自桐柏山间流出,行至光州以下,方见人烟,而就在这一带无有人迹的深山中,却潜藏着一支不容忽视的势力。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一句曾经响彻中原大地的口号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重被人吟唱。

    这是一群结草为庐、破衣褴衫的男男女女,他们一个个面露菜色,眼神中不时露出饥渴的表情,唯一能把他们与乞丐区别开来的,是他们头上都裹着一块黄巾。

    黄巾余寇!

    不错,这些人是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起义后侥幸生存下来黄巾党众,他们的人数足有五、六千众,其中妇女儿童占了近一半。

    在波才、彭脱二支较大规模的起义队伍失败之后,溃败的黄巾余众潜入深山,一面躲避官府的追捕,另一面也在积蓄力量,静等东山再起的时机。

    建安四年的这个冬天,也许是一个机会。

    曹操东征刘备,袁绍大兵压境,原先在汝南剿平黄巾的曹仁被派到了阳翟护卫曹军左冀,汝南一带只留下了文官蒲宠和几百杂卒。不仅汝南没有兵将,而且许都空虚,在这个时候如果率一支军队北上,攻破许都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辟、龚都、黄邵,这三支队伍是数十股黄巾势力中最强的三支,由他们发起的这一次会盟得到了各地黄巾徒众的响应。

    在赶来会盟的黄巾势力中,有一支来自芒砀山的三百余人的队伍,他们的首领是骁勇善战的裴元绍,而在裴元绍的身旁,还有一个年轻的身影,他就是凌统。

    与一年前相比,凌统身上的稚气已经消失不见,在他的原本英俊的脸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刀疤从右眼一直滑到颊下,这使得他在不禁然间给人一种强烈的惊惧感觉。

    在武平一战中逃脱的凌统一路遭到夏侯渊追兵的袭击,对高宠恨之入骨的他在所有往南的道路上都伏下了兵卒,凌统脸上的这一道伤疤就是被伏兵所伤。

    到了最后,见往南回归江东已不可能,凌统干脆转道向北,遁入芒砀山中成了流民,再后来就遇上了裴元绍。

    结盟会议上,几乎云集了在汝南一带活动的所有黄巾余党。

    “各位,这次邀请大家前来会盟,目的就是共举义旗,同心合力,筹划进攻许都大计,不知诸位对此有何良策!”黄邵道。

    在各路势力中,出身没落士族的黄邵是唯一能读书断字的人,在家道中落之后黄邵加入了张角的太平道,经过这些年的历炼,黄邵的沉稳和慎重让他比其它人多了几分活下去的机会,由此,聚集在他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黄邵将目光投向刘辟,刘辟的力量是各支队伍中最强的,曾经投降当过汝南都尉的他比其它人更熟悉城内的情况。

    刘辟是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多年的征战让他的一张脸显得饱经风霜,无论是怒,还是喜,在他的脸上你都很难找出来,唯一能证明他内心想法的,是那一对依旧炽热的眸子。

    “兄弟们,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现在是我们向官府讨还血债的时候了,只要大家生死一心,听从统一,就能重新让黄巾军的旌旗插上许都的城楼!”刘辟大声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伴着刘辟的呼喊,数千黄巾徒众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棒、斧高呼呐喊。

    黄天——,象征着平等与安宁,是让大家都有自己的土地,能收获供一家人吃的粮食,还有平等的身份。

    这是无数民众的朴素理想!

    为了这个理想,有无数的人倒在官府的屠刀下。

    又有无数的人背井离乡,逃入荒山之中。

    “那还等什么,大家伙拿起武器,去杀他个痛快,抢他个痛快!”一个粗大的嗓门带头高呼道,他是龚都。

    龚都是一个一脸虬须的汉子,勇猛有力的他麾下士卒虽然不是最多,但战斗力却是最强的,一年前曹操大将蔡阳率千余兵力围剿龚都,都被他杀得大败,这一仗算起来还是黄巾军退守到汝南之后的第一场胜仗。

    龚都的话粗鲁之至,却一下子打动了这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黄巾余党的心,那个惊心动魄的时代,那种激动人心的岁月,早已如铬印一般深深的嵌刻进了这些人的内心。

    黄邵一皱眉,没有说话,他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如果真象龚都说的那样,一旦占领城池便大肆抢劫,大行掳掠,是得不到百姓响应的,那样做的结果莫说占领许都,恐怕连汝南都拿不下。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个典故黄邵是知道的。

    在一片吵吵嚷嚷声中,各路到会的代表在黄巾大旗的感召下,分别代表属于自己的势力喝下了结盟的血酒,最后推举刘辟为渠帅,黄邵为军师,龚都为副渠帅,约定在十一月九日共同发兵攻打汝南。

    在各路到会的势力中,裴元绍可以算是最早参加黄巾的元老了。

    十年前,裴元绍十六岁,还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他的老家在河北的扶余县,刚好在黄巾大起义的那一年,家乡碰上了数百年也难遇的旱灾,租住的田地里播的种子都被晒得干裂的裸露在地面上,在颗粒无收的年景下,父母亲为了省一口吃的给自己,都被活活的饿死。

    裴元绍自己最后也倒毙在路旁,要不是正好遇上大贤良师,这一条小命早在十年前就完了。

    正是这个原因,裴元绍才始终坚守着黄巾的身份,不管多大困难也不放弃。

    现在,席卷中原的那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已经失败,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去了,地公将军、人公将军也先后阵亡,还有象张曼成、波才、彭脱这样优秀的将领也都战死了,在腥风血雨中,裴元绍眼前仿佛又看到无数头裹黄布的兄弟捂着受创的胸口倒下。

    “裴元绍兄弟安在?”刘辟的问话将裴元绍从缅想拉回到现实中。

    “在!”

    “十一月九日,你部负责护卫龚渠帅的侧冀,可有意见?”刘辟说道。

    裴元绍沉声应道:“没有。”

    “好,裴将军武艺高强,深明大义,不愧是我黄巾骁将,等攻下汝南后,你我再一起痛饮畅欢!”刘辟哈哈大笑道。

    裴元绍的部属驻扎在葛坡,在连续遭到官兵围剿之后,裴元绍的手下只剩下了三百余人,否则,以他的资历,决不会居刘辟、龚都之下。

    辞明刘辟、龚都、黄邵之后,裴元绍和凌统急匆匆赶回葛坡。

    “公绩,以你的想法,这一次出兵汝南有几分把握?”在简陋的行帐中,裴元绍一边拔弄着冓火,一边问道。


    公绩,是凌统的字,虽然裴元绍不是很习惯用表字来称呼其它人,但凌统这个字他却是叫定了,若不是凌统,裴元绍手里的这几百人可能早就溃散了。

    芒砀山方圆不大,山上的土地也出产不了粮食,没吃没穿的裴元绍只能依靠抢劫来唯持生计,后来凌统加入后,给裴元绍出了一个主意——发丘。

    发丘,换个名字说就是掘墓。

    芒砀山一带是汉墓埋葬最多的地方,当年高祖刘邦在这里斩白蛇起事,由此芒砀山就成了汉王朝的福地,众多的王孙贵族在死后都葬在了这里。

    丰富的陪葬品让后来的人按不下心中的欲望,首先做下发丘之事的并不是裴元绍和凌统,而是以辅汉英雄自居的曹操。

    建安二年冬,与吕布打得不可开交的曹操为解决经费不足,采纳程昱的建议,在芒砀山大肆挖掘汉墓,同时,还屠杀了大量百姓,并从尸体上刮下肉制成人干以充军粮,裴元绍和凌统的举动与曹操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凌统笑了笑,脸上疤痕也随着牵动起来,显得分外的狰狞,他道:“汝南不过是一座空城,拿下自然不在话下,只是——!”

    “只是什么?”裴元绍追问道。

    凌统虽然年轻,但见识和才能却让裴元绍甚是佩服,在面临重大决择的当口,裴元绍希望能听到凌统的见解。

    “裴兄以为黄巾还有未来吗?”凌统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裴元绍的问话,却缓缓的吐出了这一句反诘。

    裴元绍抬头,将目光投向四周的黑暗丛林山峦,许久方道:“在官府眼中,即便我们摘下了头上这一块黄巾,也还是黄巾贼,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在这之前,也曾有许多兄弟听从了官府的慌言下山投降,但随即他们的头颅就被挂在城门口,作为了各级官吏向上邀赏的工具。

    “可是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官兵所杀,刘辟、龚都之流充其量不过是一方草寇,来日就算占领了汝南,也会立即遭到官兵的重兵围困,仅凭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是训练有素、武器精良的官军的对手!”凌统继续说道。

    裴元绍神情也是黯然,道:“那你说怎么办?”

    “眼下天下大乱,是英雄不怕没有用武之地!”凌统目光炯炯,投向遥远的南方。

    “诸侯中谁又能用我等样人?曹操、袁绍、刘表、还是那个自诩是大汉皇族的刘备?”裴元绍这时竟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无比的落寞。

    “扬州牧高宠!”凌统坚定的大声说道。

    “高宠能收留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裴元绍道。

    凌统傲然道:“宠帅的出身和你一样,是没有身份和自由的家奴,我们父子也是降将,但在宠帅麾下,却从来没有感到过一丝的委屈。”

    说到这里,凌统的声音却自低了下来,他道:“听说现在宠帅正率军攻打江夏,若不是有曹兵阻挡着,我恨不得马上飞奔回江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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