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上杉左月

十 日 谈 作者卜伽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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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第七

西蒙娜和巴斯基常有园中谈情,巴斯基诺用一片鼠尾草叶擦牙,突然倒毙。酉蒙娜因谋
杀嫌疑而被捕;为了向法官表明,她也用鼠尾草叶擦牙,结果也当场身死。

    潘菲洛讲完故事,国王对于安德莱乌拉所遭遇的痛苦毫不动情,只看着爱米莉亚,示意
她接下去讲一个故事。她不敢怠慢,立即说道:

    亲爱的朋友们,听了潘菲洛的故事叫我想起一个故事来,虽然情节全不相同,但是在花
园里失去爱人,却跟安德莱乌拉有些相似。她也象安德莱乌拉一样给捉去见官,但她并不是
靠了自己的坚贞、和家里的势力而得到释放,她是突然当场死去,就这样摆脱了法庭的审
讯。我们前一阵谈到,爱神固然常常访问亭台楼阁,不过对于茅屋陋室也并不是拒绝降临。
恋爱同样地在富人和穷人面前显示威力,叫他们全得向他低头。我这故事即使不能充分发挥
这个见解,至少在这点上作了部分说明。要讲这故事,我们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城市来,因为
我们今天讲来讲去,都讲的是世界各地的故事。

    不久以前,佛罗伦萨城内有一个姑娘,名叫西蒙娜,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却也长得
楚楚动人。她家境贫困,不得不靠着纺织羊毛糊口度日,不过她的感情并不贫乏,爱情早就
跃跃欲试,准备闯进她的心房了。恰巧有一个后生,叫做巴斯基诺,家境和她相仿,常按照
他的主人——一个羊毛商的吩咐,把羊毛送到她家来交给她纺织。这个后生待人接物,很忠
厚诚恳,所以竟打动了她的情意。她也不敢存着什么非分的想头,只是坐在纺车前做工的时
候,却不由得长吁短叹,吐出象火一般热的气息来,为的是她纺织的每一束羊毛线都是那个
可爱的后生送来的。

    再说那男的,他忽然变得特别巴结起来,唯恐主人的羊毛说不准会给女工织坏了,常到
她家来看着她纺织,其余的纺工家里,却又难得光临,好象主人的羊毛全归她一个人纺织似
的。

    这样,一个常来,一个巴不得他来,日久熟了,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她也渐渐摆脱了扭
怩和羞涩的心理,两人越来越亲密,也等不及谁来约谁幽会,大家都急于想首先开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俩的情感越来越成熟;有一天,巴斯基诺向西蒙娜表示,他多么
希望能约她一同到公园去游玩,因为在那里可以自由自在地谈心,免得被别人猜疑。西蒙娜
很高兴地答应了。

    到了礼拜日,吃过早饭,她只对父亲说是要去多加圣加罗的节日,就带一个叫做拉纪娜
的女伴,一起赶到巴斯基诺所约定的公园里。他已和一个朋友先在那里等着,那位朋友名叫
葡契诺,但是大家都叫他做“斯特拉巴”。斯特拉巴和拉纪娜经过介绍后,彼此都很中意,
竟谈起恋爱来了。原来的一对情人舍下他们,另找一个幽静的地方谈心。

    巴斯基诺和西蒙娜走到了花园的一角,那里有一丛茂盛可爱的鼠尾草,他们就坐在这灌
木丛底下谈了好一会情话,又商量要在这园里野餐。正这么说着的时候,巴斯基诺回过身
来,在鼠尾草上采了一片叶子,擦自己的牙齿和牙肉,说是饭后用这叶子擦牙,有清洁牙齿
的好处。他这样擦过之后,就继续谈着怎样把野餐安排起来;他还没说了几句,就面色骤
变,说不出话来,眼前一片天昏地黑,没有挣扎多少时候,就倒毙在地上了。

    西蒙娜看见情人死了,急得放声痛哭,一边大声喊叫斯特拉巴和拉纪娜快来。他们急忙
奔来,只见巴斯基诺已倒毙在地上,周身肿胀,脸上身上全是黑斑,斯特拉巴突然大嚷道:
“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把他毒死的!”

    他这样大喊大闹,公园里的人听得了声响,都赶了来,看见巴斯基诺全身肿胀,已经死
了,又听见斯特拉巴一面悲悼死者,一面在指控西蒙娜,说她蓄意谋杀他的朋友。这时候西
蒙娜因为突然死了情人,又悲伤又心慌意乱,竟一句分辨的话都说不出来,大家因此越发相
信斯特拉巴所说的话了,就不顾她哭得伤心,将她一把拖走,扭送到官府。

    法官听得犯了人命案子,又听取了斯特拉巴以及巴斯基诺的另外两个朋友的控告(他们
才只赶到,一个叫阿蒂夏托,一个叫马拉热伏),就立即把西蒙娜提来审问;问来问去,法
官觉得这不象是一件谋杀案子,西蒙娜也不象是一个行凶的人,又因为单听着她的话,对于
当时的情况难以了解清楚,就决定带着她亲自到出事的地点去调查一番。并验看尸体。

    到了园中,只见尸体还躺在那儿,浑身肿胀,象一只圆桶。法官也不免吃了一惊,就查
问她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她走到鼠尾草旁边,把经过的种种情况全都对法官说了。为了使他
明白真情实况起见,她也象巴斯基诺那样,从鼠尾草上摘下一片叶子,来擦她的牙齿。

    斯特拉巴和阿蒂夏托以及其他一些朋友都在法官面前讥嘲她所说的完全是一派胡言,坚
决认为她就是杀人的凶犯,要求法官判她火刑。可怜那姑娘,她眼看情人突然死亡,已经痛
苦到极点,现在又听得斯特拉巴他们口口声声主张把她活活烧死,更惶恐得不得了,一时里
竟神志迷惆、目瞪口呆;紧接着,她也象她的情人一样,由于拿鼠尾草叶擦了牙齿,突然倒
地而死,在场目击的人都吓得张口结舌。

    啊,幸福的人儿哪,你们的生命,你们的热烈的爱情,都结束在同一天里!要是你们的
灵魂一起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更幸福了!要是在那地方,也有着恋爱,而你们依然象在人世
一样,相亲相爱,那就幸福到极点了。可是照我们还苟活在世上的人看来,最幸福无比的
是,西蒙娜能够维护了自己的荣誉,不受斯特拉巴、阿蒂夏托和马拉热伏这班羊毛工人、或
者是这一类手艺匠的诋毁,再也不管他们的诬告,象她的情人一样突然死去,让自己的灵魂
追随她所心爱的灵魂而去了。

    那法官以及所有在场的人,看到这回惨事,都震动得好久说不出话来。隔了半天,那法
官才定下神来,说道:“这丛鼠尾草分明是有毒的,不是普通的鼠尾草,应该把它砍了,连
根拔起,扔进火中烧化,免得以后别人再受它的毒害。”

    法官吩咐之后,园丁当场把灌木砍倒、连根拔起。这么一来,那一对薄命的情人致死的
原因立刻明白了,原来在泥土里面正躲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瘌蛤蟆,大家料想一定是它吐出的
毒气沾染上了根须,使得这株鼠尾草充满了毒液,因此都不敢走近那头瘌蛤蟆,结果就在那
里用木柴团团打了一个篱笆,把鼠尾草和瘌蛤蟆围在里面,一起焚化了。案件了结之后,斯
特拉巴这一班人抬着巴斯基诺和西蒙娜的浑身肿胀的尸体来到圣保罗教堂,合葬在那儿的坟
地上,因为他们都是这个教区的居民。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第八

纪洛拉莫爱上了穷人的女儿,但迫于母命,前往巴黎;归来时她已嫁人。他闯进她家,
死在她身边。他的尸体停放在教堂里,她也一恸而绝,死在他身边。

    爱米莉亚把故事说完,妮菲尔遵照国王的吩咐,说道:

    尊贵的小姐,世上有些人坐井观天,自以为是,不但拒绝接受别人的意见,甚至连自然
的规律都要加以反对;这种人这样妄自尊大,真是愚不可及,因为他们这样做,一点用处都
没有,只有教自己碰得头破血流而已。在所有的自然的力量中,爱情的力量最不受约束和阻
拦;因为它只会自行毁灭,决不会被别人的意见所扭转、打消的。我现在就要讲一个故事给
大家听。有一个女人,她自以为有见识、有办法、有计谋,枉想阻挠一段命里注定的姻缘,
结果只是叫她儿子的生命和爱情同归于尽。

    根据历来的传说,从前我们城里有一个极有钱的大商人,叫做伦纳德·西纪厄利,他有
个儿子,叫做纪洛拉莫。孩子出世不久,他就死了,幸喜留下的产业都已有了适当的安排。
孩子的母亲和保护人替孩子小心管理财产,那孩子逐渐长大起来,时常和邻居的儿童一起游
玩。在他的游伴中间,有一个裁缝的女儿,年龄和他相仿,他最欢喜跟她在一起玩。后来大
家渐渐长大,两人情投意合,变成了一对情侣,他如果一天不看见那女孩子,就坐立不安,
而女孩子对于他的情意,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孩子的母亲注意到这回事,大不高兴,时常骂他、责备他,可偏是孩子一点也不肯听
她;她只得把这种种情形告诉保护人。也许因为她家里有的是钱,就以为不难把黑莓树变成
橘树了吧。她这样说道:

    “我这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四岁,却已经和邻近的裁缝的女儿沙薇特拉谈起恋爱来了。我
们要是不趁早把他们两人拆开,那么只怕总有一天,他会谁都不问一声,就跟她结了婚,那
可要把我活活气死了。要不然呢,如果他看见她嫁给了别人,他也要难过死的。所以照我
看,为了免得闹出这等样的事来,你们最好借口叫他学习生意买卖,把他送到远地去,使他
离开了她,把她忘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物色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和他完婚。”

    她这意见,保护人一致赞成,都说愿意尽力替她办到;于是就把孩子叫到账房间来,其
中有一个人堆着笑脸,对他说道:

    “我的孩子,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应该学点正经事了。如果你愿意到巴黎去住一段时
期,我们觉得这是挺不错的;因为你的财产,有一大部分是投资在巴黎。再说,你到了巴
黎,常常有许多贵爵给你来往,学习他们的谈吐举止,那你就可以变成一个十分有修养的后
生,可以大大地抬高自己的身分,这比你留在这儿,不见世面,要强多啦。等你学得差不多
了,就可以回家来。”那孩子用心听完了他们的话,就直截了当地回答他们说,他不想出
门,因为他觉得他住在佛罗伦萨并没有什么不好。于是那几位保护人又苦口婆心地多方面开
导他,却始终没法说服那个孩子。他们只得把这事报告他的母亲。

    这一回,母亲可发怒了,就把孩子叫了来,严厉地训斥了他一顿,她恼恨的不是他不肯
到巴黎去,而是他竟然这样迷恋着那个姑娘。骂过之后,她又用好言抚慰他、哄他、求他,
请他听从保护人的意见。最后终于说服了他,使他答应到巴黎去,不过要求以一年为期。

    这样,他离别了情人,来到巴黎,可是归期一再迁延,竟在那里一住两年。他并没有因
之而忘了沙薇特拉,反而对她更怀念了。回家之后,赶紧要去找她,不料他的沙薇特拉已经
和一个做帐幕的勤恳的小伙子结了婚。他心里真是难过,但是再也没有补救的办法了,他觉
得,如果能稍许获得一些安慰也是好的,就打听到了她住在什么地方,跟一般年青的情人一
样,时常在她家门口徘徊不去。还以为她也象他一样,不曾忘了旧倩。





    可是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她已经不认得他了,好象他只是一个陌路人;要不就是,纵使
她还记得他,也不肯和他相认了。那个青年不久就看出,她决不会再理睬他了,心里格外难
受。他想尽办法,要使她记起旧情,结果只是白费心机,可是他还是不死心,决定要当面跟
她说句话,哪怕因之送了自己的生命,他都不在乎。

    于是他从她的邻居家里打听明白了她房子里边的情况,有一天黄昏,她和丈夫到邻家玩
儿去了,他就偷偷地走进她家,躲在一卷卷帆布后面,耐心守着,等到他们回来,上了床,
她的丈夫睡熟之后,就溜了出来;他已看清沙薇特拉睡在哪儿,轻轻悄悄来到她身边,把手
放在她胸脯上,小声说道:

    “我的心肝啊,你睡熟了吗?”

    那姑娘还没入睡,发现有人在房中,想要惊喊起来,他慌忙说道:

    “看在仁慈的天主面上,别嚷,我是你的纪洛拉莫啊。”

    她听见这话,连四肢都发抖了,他说:

    “唉,纪洛拉莫,看在老天面上,快走吧,我们做孩子的时候那一段恋爱已经是过去的
事了。你知道,我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假使我再想到别的男子,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所
以,我求求你,做做好事,快走吧。万一我丈夫醒来,听得了你的声音,即使不闹出什么乱
子来,我从此也休想再得到家庭的幸福了,而现在,他这样爱我,跟我两个和睦过着光
阴。”

    那后生听到她说出这些话来,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痛。他叫她想想当初他们俩是怎样相亲
相爱,又说和她分离了两年,他依然对她一往情深;此外他还说了许多求情的话、许给她种
种好处,可是全不中用。到了这个地步,他只想死不想活了,最后就求她,看在他这一片痴
情的份上,让他在她的身边暂且躺一会儿,因为他深夜等她,快冻僵了;并且保证决不再和
她说一句话,或者是碰她一碰,等他身子稍许暖和一些,立刻就走。沙薇特拉不禁对他生了
怜意,又听得他说只要躺一会儿,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后生静悄悄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果然不曾碰一碰她的身子。这时候他再无旁的念
头,一心一意只想着他这几年来对于她所怀的爱情,想着她这样冷酷,他灰心到极点,竟不
想再活了,就紧握住拳头、屏住了气息,一言不发,在她的身边窒息而死。

    过了一会儿。那姑娘看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不免有些奇怪,又怕她丈夫就要醒来,说
道:

    “嗳,纪洛拉莫,你怎么还不走呢?”

    不料他依然一声都不响,她还以为他睡熟了,就伸手去推他。竟象碰到了冰块似的,冷
得要命。她更惊奇了,再用力摇摇他,再摸摸他,他还是一动不动。她这才发觉他已经死
了。这时候她又是悲伤、又是惊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到后来,她想暂时不和她丈夫说穿,先问问他要是这回事发生在别人家里,那么他看该
怎么办。她就推醒了他,把自己方才的遭遇、只当作别人的事似的,讲给他听,还问他假使
她碰上了这事,那么她该怎么办。

    那好人儿回说,他认为应该把死者偷偷抬到他家门前,就把他放在那儿。至于那个女
人,却不应该受到责备;因为照他看来,她并没犯了什么过失。那姑娘听得他这么说,就接
着说道:“那么我们就这么办吧。”

    她于是拉着他的手,让他摸到了那后生的尸体。那丈夫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跳起来点
亮了灯,也不跟他妻子多说什么话,也就动手替死人穿上了衣服,他因为问心无愧,扛了尸
首就往门外走,当真去把尸首放在纪洛拉莫家的门前。

    第二天早晨,纪洛拉莫的尸体就给发现了,大家嚷的嚷、闹的闹,乱成一团,尤其他的
母亲更是呼天抢地。大夫赶来仔细检查了尸体,发现全身皮肉都是好好的,没有一处伤痕或
是创伤。因此一致断定他是忧愤而死的。这倒是句真话。

    接着尸体就给抬到了教堂里,那母亲泣不成声,许多女眷,和邻家的妇女也按照习俗,
陪着她哭泣。她们正在那里哭得伤心,沙薇特拉的丈夫,就是那个把纪洛拉莫从他家里扛出
去的好人儿,对妻子说道:

    “你在头上兜一块头巾,到停放纪洛拉莫尸首的教堂里去吧。你混在妇女中间,听听她
们说些什么话。我也要到男人那一边去打听,那么我们就可以知道人家究竟提到我们没
有。”

    等纪洛拉莫一死,那姑娘又后悔起来,在他生前,她不让他亲一个吻,现在却恨不得去
见死者一面,所以丈夫的话正中她的心意。她装束好之后,就到教堂里去了。

    恋爱的法则真是难以捉摸啊!纪洛拉莫生前的富贵所不能打动的那颗心,现在却被他的
不幸的遭遇所感动了。等到沙薇特拉蒙着头巾,挤在妇女们中间,望见了死者的脸儿,她柔
肠寸断,心里突然燃烧起当初爱情的火焰来。她直奔到死者眼前,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号,就
扑倒在死尸身上,以后又不听到她的哭声了,原来她一接触到她情人的尸体,心都碎了,所
以也不曾流下多少伤心的眼泪,就和他一样地一恸而绝。

    旁边的许多女人也不知道她是哪一个,也不懂得她为什么这样悲伤,都拥上去安慰她,
劝她起来。可是她却始终扑倒在那里,没有动静;大家只得伸手去扶她,发觉她竟是一动不
动;等到把她扶起来后,立即认出原来她是沙薇特拉,却已经死了一会了。

    这一幕惨剧感动了教堂里的那许多女人,她们加倍地难受,因之哭得越发凄惨。消息立
即在教堂外边男人中间散布了开来,传到了沙薇特拉的丈夫的耳朵里,他不禁哭了出来,旁
人劝他,他不听。他哭了好一阵子,才把昨天晚上纪洛拉莫和他妻子的种种情形,告诉了旁
人,大家这才明白这对情人致死的原因,都不禁为他们叹息。

    那些女人按照当地风俗,把那个好姑娘装扮起来,和纪洛拉莫停放在一个尸架上,又为
她哀哭了一阵,于是把他们两个合葬在一个坟里。他们生前不能结为夫妻,死后倒成了永不
分离的伴侣。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19:28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第九

罗西雄杀了他妻子的情人,取出心脏,做成菜肴,给妻子吃。她知道后,从高楼跳下自
杀。后来她和情人合葬在一处。

    妮菲尔讲罢故事,她的女伴们个个听得伤心。国王不愿侵犯第奥纽的特权,除了他们两
个外,别人又都已经讲过故事了,所以他就这样说道:

    温柔的小姐们,我打算讲一个故事,你们对于不幸的情人都这样富于同情心,叫你们听
了也会象方才那样替故事中的人物感到难过,因为论身分,他们高贵得多,而他们的遭遇却
是更其悲惨。

    据法国东南一带人民的传说,在普罗旺斯地方,从前有两个高贵的骑士,都拥有城堡、
僚属,一个叫纪尧姆·德·罗西雄爵士,一个叫纪尧姆·德·加贝当爵士。两人都武艺高
超,所以互相钦佩,结成深交;虽然彼此的城堡相距三十多里路,过从却十分密切,每逢参
加什么竞技比武,两人总是穿着一色的盔甲,同时出场。

    且说罗西雄家里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加贝当尽管跟他亲如手足,竟私下爱上了他的
妻子,在她面前百般讨好。那位夫人并非是不解风流的娘儿,看出了他的情意,又素仰他是
个勇武的骑士,所以也对他脉脉含情,为他朝思夜想,只恨两人的心事不曾说出口来。过不
多久,他果然来向她求欢,从此两人就勾搭上了。

    他们这么时常私下来往,却不知道多加谨慎,不久就被那丈夫发觉了,他这一气非同小
可,半世深交,顿时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决定不杀死加贝当决不罢休;一方面他又隐藏
自己的妒火,比那时男女隐藏自己的私情还严密。

    恰巧这时候法国要举行一个比武大会,罗西雄得到这消息后,立即通知加贝当,请他到
他家来共同商讨是否要去参加,要是参加又怎样去法。加贝当很高兴地回答说,他第二天准
到他家来吃晚饭。

    罗西雄得到他的回复,心想暗杀他的时机到了,第二天,他全副武装,带着几个侍从,
骑马来到一座松林,离自己的城堡物感到难过,因为论身分,他们高贵得多,而他们的遭遇
却是更其悲惨。

    加贝当毫没防备,连挡也没来得及挡一下,哎呀也没来得及喊一声,当胸吃了一枪,就
倒地死了。那两个侍从,根本不曾看清是谁刺死了主人,拨转马头,没命地逃回去了。罗西
雄跳下马来,用匕首剖开加贝当的胸膛,掏出他的心脏,从枪尖上撕下三角军旗,把那颗心
脏包裹起来,交给一个侍从拿着。他严令他们不许走漏消息,于是上了马,赶回城堡去,这
时天色已经黑了。

    夫人听说加贝当这天晚上要到她家来吃饭,忙着准备了好一阵子,却是左等他也不来、
右等他也不来。十分焦急,后来看见丈夫回家了,他却并没一同来到,大为惊奇,忍不住问
道:

    “爵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加贝当没有来?”

    “夫人,”丈夫回答道,“他已经派人来通知我了,说是今晚有事,要明天才来呢。”

    爵士夫人听了很是失望。那罗西雄跳下马来,把厨子叫了来,对他说道:

    “这是颗野猪的心,你要用心把它烧成一道最精美的菜肴,等我吃晚饭的时候,盛在银
碗里送上来。”

    那厨子得了吩咐,施展出全副本领,把心切碎,加上许多香料,果然烧成了一道最精美
的菜肴。

    到了晚饭时候,爵士和夫人在餐桌旁坐下来,餐桌上放着许多菜肴,可是他却不曾吃了
几口,原来他干下那惨无人道的事,心里到底不安宁,所以吃不下饭。不一会,那厨子已把
一盆猪心端了上来,放在他面前,他推说今晚胃口不好,又吩咐把猪心递给夫人,说这是难
得的珍馐,极力劝夫人多吃些。那夫人并不疑心,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把整个心
都吃了下去。那爵士看她已经吃完,就说道:

    “夫人,这道菜怎么样?”

    “爵士,”她回答说,“味道很不错。”

    “多谢天主,”爵士说,“我信得过你的话;你觉得它好吃,我一点不奇怪,因为这颗
心跳动的时候,本来就叫你欢喜得要命呢。”

    夫人听了他这句话,怔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你叫我吃的是什么东西呀?”

    “老实对你说了吧,”那爵士说,“你吃下去的是纪尧姆·德·加贝当爵士的那颗心,
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的情人的那颗心。你放心吧,这事错不了,因为就在我回家来的不
多一会以前,是我亲手剖开他的胸膛,把这颗心挖出来的。”

    爵士夫人正和她的情人打得火热,现在骤然听到她吃了自己情人的心,胸中的悲痛可想
而知;过了一会,她这么说道:

    “你干下这种事来,说明了你是一个卑鄙奸诈的骑士。他并没强迫我,是我自愿把爱情
献奉给他的,假使这事对你不起,那么也是我的错,要罚也应当罚我才对,你却去谋杀了
他!他是个又勇敢又温良的骑士,天主在上,我吃下了他那颗高贵的心,从此再不吃旁的东
西了!”

    说完,她主意已定,就站了起来,回身直奔到窗子前,纵身一跳,这窗子开在城堡上,
离地面好高,可怜那爵士夫人这一跳下去不但顿时殒命,而且跌得粉身碎骨。

    罗西雄看到这一幕惨剧,给吓昏了,懊悔自己做错了事。他又怕受到当地居民和普罗旺
斯伯爵的责难,就吩咐备马,骑马逃去了。第二天,这件事在全区传开了,两个城堡周围的
居民哀悼这一对情人的惨死。把他们的尸体收拾在一起,合葬在爵士夫人的小礼拜堂里。在
他们的坟墓上,刻下了诗行,记载着他们的姓名,他们的恋爱和惨死。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第十

大夫的太太误认情人死了,把他藏在木箱里,两个高利贷者把木箱偷去。那情人半夜苏
醒过来,被当作窃贼,送到官府。幸亏太大的侍女疏通了法官,使他免受绞刑。那两个窃贼
被罚款示儆。

    国王讲完故事,只剩第奥纽还没讲,他早有准备,得到国王的吩咐,就这样说道:

    今天大家讲了许多悲惨的恋爱故事,听得你们几位小姐眼圈都红了,心都酸了,连我都
觉得受不了,只望别再这样悲惨下去吧。现在多谢天主,总算大家都已讲完了故事,只要我
不讲什么薄命的情人寻死觅活,(但愿天主保佑,别叫我讲吧!)那么悲惨的故事就到此为
止了。现在我再也不愿意讲那叫人心碎肠断的话,且来讲一个好听些的、有趣些的故事吧。
说不定我们明天讲起故事来也可以有个参考。

    各位最漂亮的好小姐,不久以前,萨莱诺城里住着一个著名的外科大夫,叫做马才
奥·台拉·蒙太涅,他在风烛暮年,娶了城里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做太太。为了要博得她的
欢心,让她穿好吃好,不论怎样贵重的首饰也要搜罗来给她佩带,全城的女人还有哪个象她
那样享福的?谁知道自从她来到大夫家里,却心头时常发冷,原来大夫的床上,缺少一个温
暖的被窝。

    我们总还记得,理查·第·钦齐卡怎样教他的太太遵守许许多多的圣节日和例假日;如
今这位大夫同样也对他的娇妻发表了一套高论,说什么女色最伤身体,一个男人亲近女人一
次,也不知道得隔多少多少天才得复原哪,还有这等等的混话。你想,这岂不是苦坏了那位
少奶奶吗?幸亏她是个有作为、有见识的女人,看见自家这位老汉连一点一滴都嫌浪费,就
决定去找野食吃。她拿准了这个主意,就开始留意周围的许多男人,后来到底给她遇到了一
个中意的后生,把她的心、她的希望和幸福,都寄托在他身上。那后生觉察了她的情意,觉
得跟这样一个美人儿谈谈爱情,倒也不坏,就对她大献殷勤。

    那个后生叫做鲁杰利·达耶罗利,也是好人家出身,可是不图上进,吃喝嫖赌,都占全
了,等到把钱用完,又学会了偷抢拐骗,因此在萨莱诺城里,简直名誉扫地,弄到亲戚唾
弃、朋友回避,谁也不要见他,谁都不再指望他学好向上。偏是我们这位太太独具只眼,不
知道看中了他什么地方,叫自己的贴身使女在中间牵线,两个人就此勾搭上了。

    那位太太做了他的情妇后,责备他过去的生活实在太荒唐,他如果真心爱她,一定要弃
邪归正才好。为了鼓励他做一个好人起见,她时常拿出一笔笔的钱来接济他。

    他们这样暗中来去,谨慎行事,许久都不曾遇到什么意外。有一天,来了一个烂腿的病
人,请求诊治,我们那位大夫检查之后,就对病人的家属说,腿里面有一根骨头已经腐烂
了,如果不取出来,不但坏腿难保,恐怕连生命都有危险;不把腐骨除去,就没有治愈的希
望;不过也并没有多大把握,只是把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病人的家属听得情形这样严重,
就同意他施行手术。

    大夫知道不用麻药,病人受不了这痛苦,决不能让他好好开刀,所以决定到晚上再动手
术,早晨先提炼了一剂麻醉药,让病人喝了,可以要他睡多少时候就多少时候,好顺利开
刀。他把那剂麻醉药带回家去,放在自己房中,却不曾对家人提起。

    到了晚上,大夫正想到病人家里去,忽然来了一个人,说是阿马尔菲地方出了乱子,有
许多人给打得头破血流,他的朋友请他千万立刻就去急救,他就是从那儿赶来的。那大夫只
得把手术延迟到第二天早晨,立刻乘了小船,到阿马尔菲去了。





    他的妻子知道他这天夜里不回来了,就象往常一样,私下把鲁杰利招来,领进自己的臣
房,随即反锁了房门,预备等到家里的人都睡熟之后,就来陪他。

    鲁杰利躲在房中,等他的情妇,也不知道白天里过分乏力了呢,还是东西吃得太咸,还
是本来有些口渴,总之他忽然口渴得要命,直想找水喝,就在这当儿他瞧见了大夫放在窗槛
上的那瓶麻醉药水,他还道是一瓶清水,就举起瓶子,一饮而尽。过不了多少时候,他就倒
在箱柜上,昏昏入睡了。

    再说那位少奶奶,挨到可以分身的时候,就赶紧回到自己房中,看见鲁杰利竟睡熟在那
儿,就上前去推推他,低声唤他醒来;不料他动也不动一下,哼也不哼一声,这一下,她可
恼了,又重重推了他一下,说道:

    “醒来,瞌睡虫!要睡觉,到你家里去睡吧,别睡在这里!”

    哪儿知道鲁杰利给她这么一推,就从箱子上滚了下来,跌在地上,动都不动,竟象死了
一般。这时候,她才有些发急了,想去拉他起来,但是哪儿拉得动。慌得她一时里又是摇
他、又是扭他的鼻子,又是扯他的胡子,可是一切全不中用;他睡得象一块木头似的。她只
怕他已经死了,就用指甲掐他,用蜡烛火烧他。可是他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尽管她是医生
的太太,她可对于医道一无所知,所以认定他是死了。也不用说得,时时刻刻都记挂在心头
的情人,一旦死了,叫她有多么悲痛;可是她又不敢放声痛哭,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怨自
己命苦。

    她独自哀伤了一会之后,想到这事如果被人发觉,不但失去了情人,连自己的声名都要
丧尽了,得赶快想个办法把死人搬出去才好;但是又哪儿想得出什么办法呢?她只得悄悄地
把侍女叫了来,把种种情形,都给她讲了,请她出个主意。那侍女不免吓了一跳,就去拉他
掐他,鲁杰利依然动都不动,于是她也就跟女主人一样,认为他已经死了,说是应该快快把
尸首搬掉才好。

    那女主人就说:“那么我们把它抬到什么地方去好呢?第二天大家发现了尸首,总得不
让人知道是从我们家里抬出去的才好哪。”

    “太太,”那侍女回答道,“今天晚上断黑的时候,我看到隔壁木匠店门口放着一只不
怎么大的木箱,如果他不曾收进去,那我们目前倒正用得到。我们就把尸首放进木箱——不
过先得拿把小刀子,在死人身上扎它几刀,等人家发现了尸身之后,哪儿猜想得到这是从我
们家里搬出来的,他本来是个不务正业的小伙子,只说这个小伙子一定在干什么坏事的当儿
给人暗算了,扔在这木箱里。”

    女主人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只是她绝对不肯在情人的身上扎几刀子。侍女依她的话,
就先去察看那只木箱,还在不在街上。

    木箱果然还在街上。那侍女年纪轻,身体结实,女主人帮着她把鲁杰利扛在肩头上,走
出了宅子。她们主仆俩,一个望风,一个扛着鲁杰利直到木箱边,把他扔了进去,关好箱
盖,就回家去了。

    再说在木匠隔壁过去几家人家,住着两个放高利贷的小伙子,他们一两天前刚搬进去,
简直什么家具也没有,因为只想赚钱,哪儿舍得花钱去买家具。他们那天也注意到了木匠店
门前的那一只大木箱,就彼此商量,如果那木箱夜里没收进去,把它偷来,倒也抵得一件家
具。到了半夜,他们走出房屋,看见木箱果然还在,也不问这里面有没有东西,抬了就走,
只觉得这木箱好不沉重,等来到自己家里,就把箱子在他们两个老婆的房中随便一放,独自
睡去了。

    再说鲁杰利昏昏沉沉睡了好长一段时间,到第二天清晨,药性已过,就迷迷惘惘地醒过
来了(可头还是很晕,很重,不仅在那一夜,接连几天都是这样)。他睁开眼来,只觉得漆
黑一团,只得用手摸索,发觉自己关在一个箱子里,心里想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哪儿?我现在醒着还是在做梦?——啊,我记起来了,今天晚
上我是在我情妇的房里,可是我现在却在一个箱子里。这是怎么搞的?难道是大夫回家了,
还是出了旁的事,情人趁我睡熟,把我藏在这里?我看大概是这么一回事——准是这样。”

    他于是静静地躲在箱子里,细听外面有什么动静;箱子本来不大,他又蜷缩了这么一长
段时光,觉得腰酸背痛起来,想翻一个身,谁想他刚转动身子,屁股就猛地撞在箱子上,这
木箱本来没有放平,给他在里边这么一动、一撞,就向一边倒去,砰然一声响,跌翻在地
上。

    这一声巨响,把房里两个睡熟的女人从梦里惊起,吓得她们连气都没敢透一下。鲁杰利
随着箱子跌翻在地,也吓得要命,不过看见箱盖已打开了,心想即使有什么事要发生,也总
比关紧在箱子里好,竟爬了出来,却苦于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得暗中摸索,但希望能
够找着一扇门,或者一座楼梯,就可以逃了出去。

    两个女人提心吊胆,听见房里有人行动,就问:“是谁呀?”鲁杰利听听不是熟悉的口
音,不敢答应。两个女人又大声叫那两个青年,可是他们辛苦了半夜,正自好睡,竟没有听
见。

    这时候,两个女人更加惊慌了,立即跳下床来,奔到窗口,伸长了脖子喊道:“捉贼
啊!捉贼啊!”

    给她们这样一喊,左邻右舍全赶来了,有的从屋顶上跳下来,有的从楼下爬上来,这里
不再一一细述;给这样一闹,就连隔壁房里那两个青年。也惊醒了,奔了过来。这时候,鲁
杰利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反呆在那里不动了,就给他们一把抓住。恰好这当儿几个巡警又闻
声赶到,就交给他们把鲁杰利押到官衙受审。

    来到堂上,查明他素来是个作恶多端的坏蛋,法官立刻吩咐用刑,逼取口供,鲁杰利受
刑不起,只得胡乱供认他深夜潜入人家,想去行窃。法官认为情节严重,准备把他判处绞
刑。

    第二天早晨,鲁杰利到放高利贷的人家去偷窃以致被捕的消息,传遍了全萨莱诺城。大
夫的太太和太太身边的侍女,也听到了这话,可把她们呆住了,难道昨夜里的事,只是做了
一场梦?尤其是那位太太,听说鲁杰利案情严重,恐怕性命难保,更把她急疯了。

    到了晓钟已过、晨祷钟未打的时分,大夫从阿马尔菲回来,想替病人施行手术,找那瓶
事先准备好的麻醉药水,不料瓶子已空了,因此大发脾气,说是家里什么东西都放不得。那
位太太本来心乱如麻,就反唇相讥道:

    “大夫,你闹些什么呀?打翻了一瓶水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吗?难道世界上再没有水了
吗?”

    “女人,”大夫说,“你以为这是一瓶清水吗?不是的,这是一瓶叫人安眠的药水。”

    他还告诉她这瓶药水是因为要替病人开刀,特地配制起来的。他的太太听见这话,立刻
明白鲁杰利必定是喝了麻醉药,所以睡得象死人一般,就说:

    “大夫,我们怎么知道这是药水呢,你还是再配制一瓶吧。”

    大夫没法,只得又配制了一剂药水。过了一会儿,那使女依了女主人的吩咐,已经打听
鲁杰利的消息回来,这样说道:

    “太太,我只听得大家都在说鲁杰利的不是,也没听说他有哪个亲戚朋友肯挺身出来救
他,一到明天,官府就要把他绞死了。此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件新鲜事儿,我已经弄明白他怎
么会到放高利贷的人家去的。听着,是这么一回事。你知道,我们把鲁杰利放在木匠门外的
箱子里;方才那木匠和一个男人争吵得面红耳赤。看样子那人就是箱子的主人。他口口声声
要木匠赔他的箱子钱,那木匠坚决不承认他把木箱卖掉,说木箱是在夜里给人偷去的。‘这
话就不对了,’对方说。‘你分明是把木箱卖给那两个放高利贷的家伙,昨天晚上,在捉住
鲁杰利的当儿,我看见木箱就在他们家里,而他们就这样亲口对我说的。’‘他们在胡说八
道,’木匠回答。‘我从没把箱子卖给他们过,一定是昨天夜里给他们偷去的。让我们找他
们说话去吧。’

    “他们就一起到放高利贷的人家去,我也回来了。这样看来,鲁杰利怎么会弄到了放高
利货的人的家里去,就很明白了;不过他怎么又会活过来,我可猜不透了。”

    那太太这时候才明白原来事情是这样闹出来的,她就把大夫的话告诉了侍女,请她帮忙
救救鲁杰利的性命。因为这位太太既要搭救鲁杰利,又不愿坏了自己的名誉。

    “太太,”侍女说,“只要你给我想好主意,我一定替你尽力。”

    在这刻不容缓的当儿,亏得那位太太急中生智,她仔细一想,就计上心来,如此这般的
指点了侍女。那侍女听着她的话,先来到大夫跟前,哭着说道:

    “先生,我来向你请罪,因为我做了对你不起的事。”

    “什么事啊?”大夫问。

    那侍女哭得好苦,一边哭一边说:“先生,想必你也知道鲁杰利这么一个小伙子;新近
他看中了我,我呢,又是怕他,又是有些爱他,终于接受了他。昨天晚上,他知道你不在
家,就要来和我睡觉。跟我说好说歹,求我把他带到我的房中去。我只得依了他;他忽然又
口渴起来,我一时到哪儿去弄水弄酒来呢。客厅里倒是有着茶水,我又不敢去拿,因为太太
正坐在那儿。我忽然想起你房中放着一瓶清水。就去拿来给他喝了,把空瓶放回原处。没想
到这是一瓶药水,害得你刚才和太太吵了一场。我承认我做错了事——不过一个人哪儿能免
得了不做一二桩错事呢?我心里真难过呀,倒还不是因为做了错事,而是因为闯下了大祸,
鲁杰利的性命要不保了。所以我怎么也得求求你原谅我,同时让我出去想法把鲁杰利救出
来。”

    那大夫本来是一肚子的气恼,听了她的话,反而打趣地说道:“这就叫做自作自受。你
还道昨天晚上请了一个小伙子来捣你的裙子,不想请来了一个瞌睡虫!快去救你的情人吧,
只是请你记住,以后不许再领他上门了,如果给我撞见有这样的事,那么我决不会饶过你,
一定要两笔账并做一次算。”

    那侍女看见第一步总算很顺利,就直奔监狱,对狱卒说了一番好话,因此得以进去见到
了鲁杰利,嘱咐他以后法官再问话的时候应该怎样回答;于是自己又设法去求见法官。

    那法官看见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年青姑娘,别的不问,却先张开双臂,非要让他搂一下
不可。那姑娘只望法官肯把她的话听进去,乐得依了他,让他搂个称心如意,然后说道:
“老爷,你把鲁杰利捉了来,当做窃贼惩办,其实冤枉极了。”

    于是她把编好的一套故事有头有尾地说出来,说她是他的情妇,怎样把他领到大夫的家
里,怎样错把麻醉药水当作饮料给他喝了,怎样误以为他死了,把他藏在木箱里,接着又把
她在街上听到木箱主人和木匠争论的那番话告诉了法官,向他说明鲁杰利是怎么会到了放高
利贷的人的家里去的。

    法官听了她这番话,觉得案情的真相不难查明。他先把大夫传了来,查向麻醉药的事,
果真跟侍女所说的相吻合,又传询木匠、箱主和两个放高利贷的青年,盘问了半天,证明确
是那两个家伙在半夜里把木箱偷了去。最后又提鲁杰利到庭,问他昨晚究竟睡在哪里。鲁杰
利回说他不知道,只记得他本来在马才奥大夫家里,想跟女仆过夜,一时口渴起来,在她的
房里喝了一瓶水,但后来怎样,他完全不知道,等到醒来,已经躺在放高利贷的人家的一只
箱子里了。

    法官听了这段曲折复杂的案情,十分好笑,又叫侍女、鲁杰利、木匠和放高利贷的青
年,各人把自己经过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讲一遍。最后,鲁杰利得到无罪释放,两个偷箱的
家伙处罚十个金币示儆。鲁杰利有多么高兴,这也不必提了,就是他的情人也是欢天喜地。
此后大夫太太和鲁杰利两个继续打得火热,感情更浓厚了,每当他们提起那个了不起的侍
女,要在他身上扎上几刀,大家总是笑个不停。但愿我也在恋爱上得到成功——可是别叫我
关在箱子里吧!*



    前面几篇故事,听得我们那几位好小姐很是伤心,幸亏最后第奥纽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值得大家哈哈大笑,尤其是在听到法官张开双臂,要把侍女搂在怀里这一段,更是笑得起
劲,方才的一点愁闷全部消散了。

    国王看见太阳变成金黄色,就要下山,知道自己的任期将满。就趁这时候,向各位小姐
道歉,请求她们原谅,因为他今天指定大家专拿情人们的悲惨遭遇作为故事的总题,未免太
煞风景;他的措辞很是恳切动人;说完,就站了起来,摘下桂冠,在众目睽睽下,把它轻轻
加在菲亚美达的披着金发的头上,说道:

    “我把王冠放在你头上,因为你比大家更能想出明天的适当的故事总题,让大家听得津
律有味,把今天的愁闷都打消了。”

    菲亚美达长着一头金黄的鬈发,一直披到洁白细腻的肩膀上。她那鹅蛋脸儿才真象是百
合花般洁白,腮帮子上泛着玫瑰色。一对眼睛象鹰眼一样明亮,两瓣嘴唇好象两颗红金石。
她听了菲洛特拉托的话,微笑着回答道:

    “菲洛特拉托,我乐于戴上这顶桂冠。为了使你反省一下,我要大家明天每人讲一个这
样的故事:历尽艰难折磨,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这个建议,得到大家一致的拥护。于是她把总管召来,作了些必要的吩咐。过后,大家
都站了起来,女王以和悦的声调,允许各人自由活动,到晚餐的时候再行集合。

    于是有的人到花园里去游玩,那园中的美景真是百看不厌;有的人到花园外去参观正在
转动的磨坊,也有几个人随兴之所至,随意漫游。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照常聚集在美丽
的喷水泉边吃了丰盛的晚饭,十分欢乐。饭后,大家离席,象向来那样,又是唱歌,又是跳
舞。女王看见菲罗美娜带头一曲舞罢,就说:

    “菲洛特拉托,我不打算独出心裁,更改向来的制度,现在我也要指定一个人唱歌。我
料想你的歌曲跟你的故事是不会有什么两样的,好在明天我们再也不会听你那种悲切的故事
了,所以我现在命令你唱一个歌曲,由你爱唱什么就唱什么吧。”

    菲洛特拉托欣然从命,立即唱了下面的一首歌曲:

    这首歌曲很清晰地传达了他的心绪,也清楚地表明了他为什么会落到这样悲苦的地步。
假使不是暮色苍茫,那么在这些舞蹈的姑娘中间。可能看到有人脸上染了红晕,那么内中的
情节,更耐人寻味了。

唉,痴心人遇着了负心人,
叫我如何不痛心?
当初的山盟海誓到哪里去找,
叫我如何不把泪儿掉?

爱神啊,自从我对她一见倾心,
我为了她朝思夜想想不尽。
唉,这分明是一片妄想和痴心!
我只想着她的容颜多么姣好,
却忘了自己在受痛苦的煎熬,
我铸成了大错,等到悔恨,
已经太晚,叫我黯然魂销。

自从她不顾我的深情,把我遗弃
我才知道受了爱神的欺。
我自以为博得了她的欢心,
做了她跟前的心腹仆人,
做梦不曾想到,
一声霹雳,痛苦已经来到,
她迎新弃旧,把我抛掉!

旧恨新愁都涌上了心头,
日以继夜我把一个时辰诅咒,
在那个时辰里我第一次
瞻见了我那情人的丰姿,
她那华美的光彩照得我两眼昏眩。
使我的灵魂好象在打转。

爱神啊,你知道我的心已经碎掉,
爱神啊,我一声声悲叹你应该听到,
为了要把生存的痛苦减轻,
我渴望着死神的来临,
死神啊,快来了结我的残生,
我觉得阴间比人世还光明。

除了死,我再没有其他慰抚,
除了阴间,我看不见第二条路;
爱神啊,你就开开恩吧,
让我一死就把万愁抛,
人生的乐趣都丧尽,
我对人世还有什么留恋?
爱神啊,但愿我一死她更欢乐,
她和她的新欢享尽幸福。

我这歌曲,要是没谁唱给你听
那也没什么,因为谁也不能
唱得象我这样悲惨伤心。
我只托付你一件事情,
请你找到爱神跟前去,
只对他一人,诉一诉我的苦衷,
对他说我厌倦人生,
只望他超度我一下,让我
脱离苦海,换一个环境。

唉,痴心人遇着了负心人,
叫我如何不痛心……

    等他唱完了歌,大家又接着唱了好些歌,直到时间晚了,女王才命令各人回房安寝。

    [第四天终]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日

               序            


    《十日谈》的第五天由此开始。菲亚美达担任女王。讲的都是历尽艰难折磨,有情人终
成眷属的故事。

    东方已经发白,旭日的光芒照亮了东半球。鸟儿们正在枝头尽情欢唱,迎接这新的一天
来到;菲亚美达被这片婉转的歌声唤醒了。她起了身,把她的女伴和三位青年绅士一一叫
醒。然后大家有说有笑,脚下踩着露水淋琳的小草,一块儿到辽阔的田野里去漫步。直等太
阳高升,大家觉得太热了,这才回到别墅,吃了些美酒和糖果提提神,又到那可爱的花园里
去游戏了。

    他们在花园里唱了好些歌曲,又唱了一两支民谣,不觉已到了吃中饭的时候。小心周到
的管家照着女王的心意,把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大家称心如意地吃过中饭,又照着惯例奏乐
唱歌,跳起舞来,直跳到午睡时分,女王才吩咐大家散去。于是睡的去睡,不睡的仍然待在
美丽的花园里作乐消遣。

    不久,大家依着女王的吩咐,照旧在优美的喷泉旁边集合。女王登上王座,笑盈盈地望
着潘菲洛,叫他带头讲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潘菲洛欣然允诺,开始讲下面的故事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第一

西蒙受了爱情的启发,在海上抢亲,被罗得岛人捕获,关入大牢。那里的长官又把他释
放出来,两人协力齐心,把伊菲金妮亚和卡珊德拉两位新娘从喜宴上劫走,双双逃往克里特
岛,正式结为夫妻,各回家园,安乐度日。

    可爱的小姐们,我本来有很多故事都可以讲,给今天这样一个愉快的日子开个头;不过
其中有一个故事我特别喜欢。不仅因为这个故事结局圆满,切合我们今天的题目,而且从这
个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出,爱情的力量有多么神圣,多么伟大,可以给人带来多大的好处,并
不象好些人所指责的那样猥亵淫邪。这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这个故事包管会叫诸位听得十
分欢喜,因为我想诸位都一定正在尝着爱情的滋味。

    凡是读过塞浦路斯这个岛国的古代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个岛上曾经有过一位绅士,名叫
阿利提帕斯。说到尘世的荣华富贵,全岛要数他第一。若不是命运有意和他为难,使他有一
件事美中不足,那他就是人间最幸福的人了。这美中不足不是别的,只因他有个儿子,名叫
加莱苏,虽然长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可惜愚顽异常,简直是个白痴。

    这孩子实在不成器,尽管良师谆谆训诲,严父好言劝告,甚至加以鞭笞,又有亲友人等
费尽心思,想尽办法,也无法灌输他一点学问,增进他半点教养。他说起话来声音粗糙,举
止态度又极端粗野。与其说他象个人,不如说他象头畜生。人家为了嘲弄他,就给他取了个
绰号,管他叫“西蒙”。“西蒙”这个名词,在他们的语言里。就相当于我们所说的“畜
生”。他父亲眼看他白白浪费光阴,好不难过。他对这个儿子再也不存希望了,只得吩咐他
到庄园上去和那班庄稼汉住在一起,这样眼不见为净,倒免得烦心。西蒙一听非常中意,因
为他就喜欢和那班村夫樵民混在一起;城里的阔人们他倒反而讨厌。

    于是西蒙来到了庄园,就此在那里干着农活。有一天,刚吃过午饭不久,他肩上扛着一
根木棍,从一个农庄走到另一个农庄,进入了一座小树林。这一带的树林本来很美,加上又
是暮春天气,长满了密密层层的绿叶。也是他命里注定有这段艳遇,他一路走去,不觉来到
一块小草坪上。草坪周围长满了大树,那边角落里有一粉清澈阴凉的山泉,泉旁的绿草地上
睡着一位秀丽的小姐。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雪白的肌肤让人看得一清二楚。一条
轻柔的白被单齐腰盖在下半身。她的脚跟前还睡着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看模样都是她的佣
人。

    西蒙一看到这位小姐,就停住了脚步,用那根木棍支住身子,不吱一声,凝神望着她,
有说不出的爱慕,好象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女人似的。他本是胸无点墨,一窍不通,虽然人家
千方百计地开导他,仍然无从教他懂得半点风雅,谁知这会儿他却是茅塞顿开,觉得从来也
没有看见过这样一位美貌的小姐。他于是把她那黄金似的头发,她的额头、鼻子、嘴唇、脖
子、手臂,都细细欣赏到了,尤其她那一对微微隆起的乳房,更使他陶醉。

    他简直是在一眨眼之间就从一个村夫俗子变成一位审美家了。他恨不得能看一看她的眼
睛才好,偏是那姑娘睡得正甜;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因此他好几次想要把她叫醒。但是他
觉得自己几曾看见过这样一个美貌的姑娘。莫非她是仙女下凡吧?他真是一下子聪明起来
了,竟懂得不能把天仙当作俗物一般看待,需要格外敬重,不可亵渎,因此只有耐心等她自
己醒过来。虽然他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他越看越爱,哪里舍得走开。

    这位姑娘名叫伊菲金妮亚,睡了好久才醒过来,总算比她的几个仆人醒得早。她睁开眼
来,看见西蒙正倚着一根木棍站在她面前,不禁大为诧异。原来西蒙是个出名的粗鲁男子,
加上他父亲家资多富,门第高贵,所以附近一带没有哪一个人不认识他。她随即对西蒙说
道:






    “西蒙,你这时候到树林里来干什么呢?”

    西蒙没有回话,只是朝着她那一对张开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看着,只觉那双眼睛把一般柔
情直送到他心坎里,这真是他生平从来不曾领略过的一种愉快呢。姑娘看见他那样盯牢着她
看,唯恐他粗鲁的脾气要发作,会对她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情来,便站起身来,一面喊醒两
个女佣人,一面说道:

    “看天主面上想些吧,西蒙!”

    不料西蒙说道:“我要跟你一块儿走!”

    尽管姑娘怕他,不肯让他一块儿走,可是怎么样也摆脱不掉他,只得让他跟到自己的家
门口。

    西蒙接着就回到城里他父亲那里,说是从此再也不回到庄园上去了。他父亲和家里人虽
然不愿意,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随他的便,看他这次忽然改变主意,究竟是为了什么原
因。

    西蒙的心本来是好比一块无法点化的顽石,谁想自从看见了伊菲金妮亚的美貌仙姿,这
颗顽石般的心也给爱神的箭射穿了。没有多少时间,他就由愚钝一变而为聪颖,使得他父亲
和家里人,以及许多亲友,都大为惊异。

    他开头第一件事就是请求他父亲给他做一些华丽的衣服,还要加上许多皱边做装饰,让
他打扮得象他兄弟们一样漂亮,阿利提帕斯欣然答应了。然后他又结交了一批有身分的朋
友,从他们那里学会了绅士应有的仪表风度,尤其是学会了一套对待情人的礼貌举止。说来
谁都要吃惊,不消多少时候,他不但精通了文字,就连在学者中间也很显得出类拔萃。到后
来(这当然完全由于他爱上了伊菲金妮亚,受了爱情的感化),他非但说起话来由粗声粗气
一变而为温文尔雅、悦耳中听,而且居然精通音乐,熟谙骑术,甚至练得一身武艺,陆战海
斗,无一不能。他的多才多艺,这里不多细说。总之,自从他那一次受了爱情的启发,不到
四年工夫,就出落得俊俏无比、才艺出众,不愧为一个年青绅士。在塞浦路斯岛所有的后生
当中要数他第一,没有哪一样不比别人强得多。

    可爱的小姐们,你们说西蒙怎么会一下子变了另外一个人呢?那无非是这么一回事:上
天本来赋予了西蒙颖慧的资质,却遭到命运之神的妒忌,把他这些资质紧捆牢缚在他心田里
最狭窄的一角,幸亏爱神来解放了他的捆绑,又执行了那启蒙点化的职司,把他天赋的聪慧
资质从那荒蛮倔僻的暗处解放出来,使其重见天日,显示出爱神原来比命运之神更其神通广
大:凡是他所主宰的生灵,不管怎样愚顽鲁钝,他都能用爱的光芒照引着你走到绝顶聪明的
境界。

    且说西蒙为了爱伊菲金妮亚的缘故,虽然也象情场中一般哥儿们一样,有些地方未免过
于狂热,可是他父亲见这个傻儿子在爱情的陶冶之下,竟一变而为一个象模象样的人,就非
但宽容了他的一切所作所为,而且还极力怂恿他呢。西蒙(他因为记得伊菲金妮亚曾经叫过
他一声“西蒙”,所以他始终不愿意让人家管他叫加莱苏)为了要名正言顺地达到自己的心
愿,一再请求伊菲金妮亚的父亲奇帕梭斯把女儿许配于他,谁知奇帕梭斯总是回答他说,他
已经把女儿许配于罗得岛上一个有身分的后生帕西蒙达,不能轻诺寡信。另许他人。

    伊菲金妮亚的婚期终于到了,新郎已派人前来迎娶,这时西蒙心里想道:“伊菲金妮亚
呀,这一下我该向你表明我是多么爱你啦。多亏了你,我才变得象个人,只要我一旦获得了
你,我比神仙都光彩呢。我若不能把你娶来,这条命也不要了。”

    于是他暗地里招来了几个高贵的年青朋友,又私下装备了一条战船,只等男家接伊菲金
妮亚到罗得岛去的船开过来,就去与它决一死战。再说那个新娘等她父亲宴请了男家的宾客
之后,便由男家派来的人们护送着上了船,朝着罗得岛开驶而去。西蒙时时刻刻都在留神,
第二天便开了船来追,站在船头上对着伊菲金妮亚那条船上的人大喊道:

    “停住,收起帆来:否则就把你们的船打沉到海里去!”

    那边的人听了,马上拿起武器,站在甲板上,准备应战。西蒙这么吆喝之后。随手抓起
一只铁钩,朝着罗得岛人那条加速飞驶的船头上摔过去,用力一拉,竟把那条船拉到了自己
船头跟前。西蒙简直象头猛狮一般,把他的同伴们撇在后面,单凭一股爱情的力量,奋不顾
身,跳上他们那条船。以万夫不当之勇向敌人猛扑过去,挥动手里那把短刀,一刀一个,就
象宰羊一般,杀伤了不少人。罗得岛人一见苗头不对,慌忙放下武器,表示屈服。于是西蒙
对他们说道:

    “年青的朋友们,我这次带了武装人员,离开塞浦路斯岛,赶到海上来追击你们,既不
是为了抢劫钱财,也不是为了报仇雪恨。我到这儿只是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如果让我得到
了,乃是无价之宝,而你们把它放弃,好好地让给我,也算不上什么。我要的不是别的,就
是伊菲金妮亚。我爱她甚于一切,我曾好言好语地求她父亲把她许配于我,偏是他固执不
肯,我只得听从爱情的驱使,前来抢亲,跟你们为难一下。我的意思就是说,我要代替你们
的帕西蒙达做她的丈夫,只要你们赶快把她交出来,包管你们平平安安地赶路。”

    罗得岛人为武力所迫,只得把伊菲金妮亚交给了西蒙。西蒙见她泪流满面,就安慰她
道:

    “高贵的小姐,不要难过。我是你的西蒙,我爱你爱了这么久,而帕西蒙达只不过和你
订了个婚约而已,所以更配娶你的是我。”

    说着,他就把伊菲金妮亚扶上了自己的船,放走了那些护送她的罗得岛人,碰也没有碰
一下他们的财物。西蒙获得了这样一个心肝宝贝,真是欢天喜地。他先安慰了一下这位哭哭
啼啼的姑娘,然后和伙伴们商量了一番,决定暂时不回塞浦路斯岛。大家都一致赞成掉转船
头,开往克里特岛去,因为在那边,人人都有不少的故友新交,西蒙的亲友尤其多。大家都
说,带了伊菲金妮亚投奔到那边去,万无一失。

    但命运之神最是反复无常。她一时高兴,让西蒙获得了那位高贵的小姐,转眼之间又来
作弄这位情场得意的后生,把他满腔的欢喜顿时化作无限悲痛。

    原来西蒙离开了那些罗得岛人以后,不到四个钟头,天就断黑了;西蒙本来指望消受一
个生平最愉快的夜晚,可是哪里料想得到,天色一黑,气候就骤然变化。空中乌云密布,海
上狂风呼啸,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了。大家都张皇失措,也不知道把船开到哪里去是好,甚至
根本管不住那条船了。

    西蒙这时的焦急,自然不消说得。他觉得上天所以让他称心如意,只是为了叫他死得更
痛苦,否则,如果得不到伊菲金妮亚,他会毫不留恋地死去。他的伙伴们也都悲叹不已。尤
其是伊菲金妮亚,比谁都伤心。每一个浪头打过来,她都吓得痛哭,一边哭。一边狠狠地责
骂西蒙不该爱上她,骂他不该这样胆大妄为,又说,这暴风雨的降临,原是神明显灵,不许
他违背着神明的意志,换取她为妻,神明不容西蒙痴心妄想,不让西蒙享到这个福分,要叫
她自己先死,然后让西蒙也惨遭横死。

    大家连声悲叹,叫苦连天。狂风越吹越猛。水手们不知所措,也辨不清航行的方向,更
不知如何改变航道,竟把船开到了罗得岛附近。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这就是罗得岛,只是为了
顾全性命,不得不用尽气力,把船往岸上靠。幸亏命运之神照顾他们,把他们带到一个海湾
里。西蒙所释放了的那批罗得岛人,也是刚刚不久才驶着他们那条船在这儿登陆的。直等到
第二天拂晓时分,天色渐渐亮起来,他才知道自己到了罗得岛,看见昨天释放的那条船离开
他们只有一箭之地。西蒙大为狼狈,唯恐那些罗得岛人报复,——后来他们果然受到报复,
这是后话,暂且不谈——便立即吩咐伙伴们赶快用力把船开走,听凭命运之神把他们带到哪
里去都行,因为,不管开到哪儿去都比待在这里好。于是大家用尽气力把船开走,可是无济
于事。狂风猛烈地向他们迎面刮来,好象有意跟他们为难,使得他们非但不能开出海湾,反
而越来越向海边靠拢。

    他们到了这里不久,那些上岸的罗得岛的水手就把他们认出来了。其中有个水手立即奔
到邻近的一个村庄里去,原来刚刚下船的那些罗得岛青年绅士都往那边去了。水手找到他
们,告诉他们说,西蒙和伊菲金妮亚所乘的那条船,也象他们所乘的那条船一样,被狂风吹
到了这里,这也许是出于天意。他们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要命,立即带了一大群村民,赶
到海边去。这时西蒙已经带着伊菲金妮亚一齐人等登了陆,商量好逃到一个树林子里去,不
幸一个个都被捉住,给带到村里去。消息传到帕西蒙达耳里,他马上到岛上的官府里去告了
一状。这一年的官长是李西马柯,他立即答应受理这件事,率领一群警卫,出得城来,把西
蒙一行人等押进大牢。

    于是西蒙这个可怜的、在爱情上遭到不幸的人,刚把伊菲金妮亚弄到手,一转眼又失去
了她。他只不过吻了她一两下而已。再说伊菲金妮亚,自有罗得岛的许多高贵仕女们接待
她,安慰她,为了她在半路上被劫受惊,又在海洋上受到风暴之苦,因此她们一直陪着她到
结婚大典的那一天。

    帕西蒙达极力劝说官府,要把西蒙和他的伙伴人等统统处死,但是官府念他们前一天在
海上释放了那批年青的罗得岛人,未加杀害,所以从宽发落,赦了他们的死罪,判以终身徒
刑。狱中生活可想而知,极端凄苦,哪儿还能把幸福指望呢。

    帕西蒙达可是得意洋洋,赶忙筹备婚礼。那命运之神给了西蒙这么一个突然的打击,这
时候仿佛倒有些后悔之急,便又对他施了一次恩。

    原来帕西蒙达有个弟弟,名叫奥米斯达。虽然他比他哥哥小几岁,可是论长处,并不在
他哥哥之下。他早就和城里一位名叫卡珊德拉的高贵小姐订婚了,偏偏官长也热爱着这位小
姐,使得好事多磨,婚期一延再延。如今帕西蒙达婚期将届,准备大摆喜筵,新郎心想:最
好让奥米斯达同时举行婚礼,免得以后再举行婚礼,又要铺张一次。于是他就向女家的父母
去求情,获得了圆满的结果。他又和他弟弟商量好了,就在帕西蒙达和伊菲金妮亚结婚的那
一天,奥米斯达把卡珊德拉娶过来。

    李西马柯听了这消息,眼见自己满腔的希望从此就要成为泡影,万分沮丧。他又想道,
若不是奥米斯达要娶她,那他一定能把她弄到手的。不过他究竟是一个有头脑的人,虽然一
肚子都是怨气,嘴上可并不说出来。他再三思量,务必使奥米斯达这次结不成婚,可是想来
想去都想不出好办法,除非是把卡珊德拉劫走。

    他觉得这个办法最是妥善,因为他可以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所欲为。可是他转而又想
到,既是身居官长的要职,这样的做法未免太不体面。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让爱情占了上
风,于是也顾不得后果如何,决定无论如何非把卡珊德拉劫走不可。接着他便盘算着应该如
何进行这件事,需要什么样的人来帮忙。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关在大牢里的西蒙一伙人等,认
为要办成这件事,除了西蒙以外,更也找不到更好更可靠的人了。他就连夜私下把他召到自
己房间里来,对着西蒙说道:

    “西蒙,神明仁慈慷慨,把多少美好的事物赐予人,但他们也异常精明,总要试验试验
蒙恩受赐的人有没有这个福分消受。谁能够果断坚决,百折不挠,神明便认为他配受他的赏
赐,对他福上加福。我知道你父亲家资豪富,因此神明对你的考验更其严格,以便断定你是
不是配享受更大的福分。他们先叫爱神竭力来挑逗你,使你一下子从无知无识的野兽变成了
一个人(我这样听说)。接着又让你获得一位意中人,你把她一弄到手,就又叫你交上背
运,坐进监牢,这无非是要看看你的意志是否坚定,如果坚定,他们就要赐给你莫大的幸
福。我跟你说这番话,只为了要让你振作精神,鼓起勇气来,千万不要意气消沉。

    “伊菲金妮亚本是属于你的。命运之神先是慷慨地把她赐给了你,后来一生气,突然间
又把她从你手里抢走。帕西蒙达千方百计,只想把你置于死地;目前他正忙着张罗和她成
亲,要消受你的伊菲金妮亚。如果你当真象我所想象的那样多情,自然会万分心痛。我因为
和你有同样的遭遇,所以能够体会这种痛苦。他的兄弟奥米斯达也准备在同一天结婚,新娘
就是我最心爱的卡珊德拉。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来逃避这天大的屈辱和不幸,除非凭着我
们的胆量和力气,拿起刀剑,杀出一条路来,把我们的意中人劫走。这在我还是生平第一
次,而你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你当真看重——我的意思并不说你看重自由,我知道你没有
了意中人,自由对于你也就无足轻重;我意思是说,如果你当真看重神明赐给你的意中人,
你只消依照我的办法,助我一臂之力,自然不难失而复得。”

    西蒙一听这话,精神百倍。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李西马柯,你要干这种事,除我以
外,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得力、更忠心的朋友了。只要事成以后,果真如今天所说,让我得到
这分收获,我一定拚着性命来报答你。”

    于是李西马柯说道:“再过两天,那两位新娘就要走进她们丈夫的家门。到了那天,你
可以率领着你的伙伴,带着武器,我也带领我的几个心腹朋友,趁着天黑时分走进他们家里
去,冲开众宾客,把我们的心上人抢走,谁敢阻挡,就一刀一个。我已私下吩咐预备好一条
船,人抢到手以后,立即送上船。”

    西蒙很赞成这计划,回到牢里,静待时机来到,照计行事。

    转眼婚期来到,这两位新郎的家里少不得大摆喜筵,极尽富丽堂皇的能事。到处都是一
派喜洋洋的气象。再说李西马柯,这时各事也都备办齐全,叫西蒙一伙人和他自己那批心腹
朋友身上都各藏了兵器;分成三队。他先对他们讲了一大篇话,鼓动他们为他卖命效力。然
后派了一队人悄悄驻守港口,等到上船的时候就不怕有人阻挡了。过了一会儿,他认为已是
下手时候,便率领其他两队人奔往帕西蒙达家里;又留下一队人把住门口,使得谁也不敢留
难他们或是截断他们的退路。他和西蒙带了其余的一队人直奔楼上,来到客厅里,只见两位
新娘正和许多太太小姐端端正正地坐在桌上宴饮,于是他们一涌而上,推翻桌子,各人抱起
自己的意中人,交给手下人,吩咐他们火速逃上船去。

    两个新娘大哭大叫,别的太太小姐以及仆人等,哪一个不跟着哭嚷起来?整个屋子里顿
时哭喊连天,闹成一片。西蒙和李西马柯一伙人立时抽刀拔剑,往楼梯口奔去。众人见了,
谁也不敢哼一声,只得乖乖地给他们让路。再说帕西蒙达在里面听到叫嚷的声音,立即拿起
一根大棒走出来。凑巧这伙人下楼,双方碰个正着。西蒙照准他的头颅猛一刀劈过去,对方
竟裂成两半,当场倒地而死。他的弟弟奥米斯达也是活该倒霉,救哥哥没有救成,叫西蒙一
刀送了命。另外还有几个人胆敢走近来的,不是受伤就是挨打,都被西蒙和李西马柯的手下
人杀退了。

    他们抢着他们劫来的意中人,冲出这座遍地血污、痛哭哀号的宅子,和门口一伙人汇齐
了,直奔港口,一路上没有遇到一点阻碍。到得港口,和两位新娘以及伙伴们都上了船。不
料这时岸上已站满了人,个个手执兵器,那是前来搭救这两位姑娘的。可是他们眼明手快,
立即划桨开船,扬扬得意地去了。转眼来到克里特,多少亲友都高兴非凡,置酒款待。后来
他们又大摆喜筵,和两位新娘正式成了亲,好不快活。

    塞浦路斯岛上和罗得岛上都为了这事闹得天翻地覆,最后,两个岛上的亲友们再三从中
调停,总算把这件事作了妥善的安排,言明让他们在异地待一个时期以后。西蒙可以带着伊
菲金妮亚回到塞浦路斯,李西马柯也可以带着卡珊德拉回到罗得岛。此后各在自己的故乡和
妻子和谐到老。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第二

高丝坦莎听说情人马杜丘死了,悲痛欲绝,驾了一条小船,飘泊海上,以图自尽。不料
船被风吹到苏沙城。她在那里打听到马杜丘仍然活在人间,而且成为突尼斯国王的宠臣。她
设法见到了他,结为夫妇,衣锦归乡。

    潘斐洛讲完了这个故事,女王连连称好,叫爱米莉亚接下去讲。爱米莉亚说道:

    人人都喜欢听取爱情获得报偿的故事;男女相爱,本当团圆收场,而不应抱恨终天,因
此,我今天依从女王的命令来讲这一类的故事,比起昨天依国王的命令来讲另一类的故事,
更高兴。

    美丽的小姐们,你们都知道,在西西里附近,有个小岛,名叫列帕瑞。不久以前,那个
岛上有位小姐,名叫高丝坦莎,容貌姣好,出身高贵。也是天公有意安排得巧和,那岛上又
有一个年青后生,名叫马杜丘·高米多,仪表堂堂,和蔼可亲,真算得上一个德才兼备的
人。他爱上了高丝坦莎,女的也十分爱他,只要一天不看见他,就坐立不安。马杜丘向女方
的父亲表明心意,要求娶他女儿。那父亲嫌他是个穷小子,不肯答应。

    马杜丘心想,自己不过穷了点,就遭人家白眼,想攀亲也攀不上,一怒之下,和他的亲
友们商量一番以后,就装备了一条小船,决意离开列帕瑞。他向他的亲友们发誓说,这辈子
如果发不了财,便再也不回来了。从此他就当上了海盗,在巴巴里沿岸一带行动;凡是路过
的商人,只要是他能够抢劫,一个也不漏过。他的运气真算不错了,可惜就是贪心不足。不
久,他那一伙人都攒下了不少的钱,却是富了还想再富。有一次,有几条伊斯兰教徒的船开
入他的地界,他虽然抵抗了好久,终于被劫掠一空,船给打沉了,伙伴们都给抛到海里喂
鱼。马杜丘本人给押到突尼斯,关入大牢,吃了不少苦头。

    且说那个姑娘自从马杜丘一走,就悲伤万分,如今吸听到民心爱有人死了,哭得死去活
来,简直不想再活下去了。可是想自尽,却又狠不下心来,便决心另想一个办法,让自己不
死也得死。一天夜里,她偷偷走出家门,来到港口,看到有一条小渔船,和别的几条大船相
距不远,帆桨一应俱全,原来船主人刚才上岸去了。她赶快跳上了船,向大海划去。说起
来,这个岛上的妇女十有八九都会划船,她也不是例外,所以她就张起了帆,又把船桨都丢
下水,将自己的命运交给风浪支配,她满以为这条小船既轻,又没有人掌舵,一定会被海风
吹翻,或是在岩石上撞个粉碎,那么,她即使想逃也逃不掉,少不得葬身鱼腹。她把身子缩
在船底,头埋在斗篷里,只自痛哭。

    可是出于她的意料,这天凄巧吹的是北风,风力很小,海上很平静,小船没有颠簸,第
二天晚祷时分,漂流到了苏沙城附近的一个沙滩上,离开突尼斯足足有一百英里。

    这位姑娘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曾抬起过头来,所以根本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海上还是在
陆上。也是事有凄巧,船搁浅在沙滩上的时候,有一个给渔夫们帮佣的穷苦女人在收渔网。
她看见这条船张着满帆停在沙滩上,很是惊异,还以为渔夫们睡熟在船上了。她走上船去一
看,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位姑娘睡得正熟。她便一声声叫她,叫了多少次,才算把她弄醒
了。从姑娘的服装看来,可以断定是一个基督徒。她便用拉丁话问她,为什么孤单单的一个
人乘船来到这里。姑娘听见她说的是拉丁话,禁不住起了疑心,只当作一阵逆风把她吹回列
帕瑞来了。她顿时大吃一惊,一跃而起,向四下看了一看,只见自己身在陆上,又是在一个
陌生的地方,便问那女人这是什么地方。那女人回答道:

   




    “姑娘,你现在是在巴巴里的苏沙城。”

    姑娘听到这括,知道自己求死不成,很是悲痛。她唯恐会遭到什么丢脸的事,不知怎么
是好,只得坐在船跟前,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那个善良的妇人见了这番光景,非常可怜她,再三劝她到她住的那间小屋里去坐坐。进
了屋子,又再三拿好话劝她,使得姑娘终于跟她讲明白了来到这里的根由。妇人听得她这样
说,知道她已经整整一天不曾吃饭,肚子一定饿了,当即拿出自己吃的干面包,还有一些儿
鱼,一些儿水,一定要请她吃一些。

    高丝坦莎听她说着拉丁话,便问她的姓名。她回答道,她是特拉帕尼人,名叫卡拉帕瑞
莎,在这地方服侍着几位信奉基督教的渔人。姑娘这时虽然心里依旧十分悲痛,但是一听到
卡拉帕瑞莎|1~这个名字,也不知是什么道理,总觉得这是一个吉兆,而且不知不觉中就减
少了几分轻生求死之心,渐渐透露出了几分希望。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分,以及来自何
方,只是恳求那个妇人看在天主面上,可怜可怜她年幼落魄,多多给她指点,如何方能免于
受辱。卡拉帕瑞莎真算得一个好心肠的妇人,听了这话,便把姑娘留在小屋里,一面赶快出
去收了渔网回来,然后又用自己的斗篷把姑娘从头到脚裹住,送她到苏沙城去。

    到了那边,那个妇人跟她说道:“高丝坦莎,我要把你送到一个伊斯兰教徒老大娘那里
去。她心地善良,我常常替她帮忙做事,我去尽力替你说情,她一定乐意收容你,把你当做
亲生女儿看待;你和她住在一起,也当尽心竭力地服侍她,讨她的欢喜,等到你运气好转
了,再作别的打算。”说过以后,她就照她的话做了。

    且说那个老大娘年迈力衰,一面听她说,一面眼睁睁地望着她,竞感动得哭了起来;听
完之后,她就牵着姑娘的手,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带到屋里。住在这里的除了这老大娘以
外,还有几个别的女人,男人可一个也没有。她们做着各种手艺,有的纺织丝绸,有的做芭
焦扇,有的鞣皮制革。高丝坦莎不久也学会了一些手艺,跟大家一块儿干活。因此老妇人和
其他的人对她都大有好感;她不久又把她们的语音也学会了。

    这姑娘就这样在苏沙住了下来,她家里人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都当她死了,痛哭不
已。这时突尼斯的国王名叫马列亚台拉,他正遭到格拉那达地方一个很有权势的世家子弟侵
袭,那人派了大批人马来和他争夺王位,要把他撵下王座。马杜丘在大牢里听到了这个消
息。他本来精通巴巴里一带的土语,又听说国王竭力进行防御,就对狱吏说道:

    “如果我能够见到国王,那我就可以献上一计,包管他必胜无疑。”

    狱吏把这话报告了上司,上司立即奏闻国王。国王命令把马杜丘带来,问他计将安出。
他回答道:

    “陛下,从前我曾多次来到贵国,但见你制敌取胜,在三军之中多靠弓弩手。如果我没
有看错你的战术,我想,只消用一条计策,使敌军缺箭,而我军的箭又比充足,那么你这一
仗一定会打胜的。”

    国王说:“如果能办得到,那我也相信必胜无疑。”

    马杜丘说:“王上,只要你愿意这样办,就一定能够办得到。我且来把计策说给王上
听:你得去定做一些弓,弓弦要比一般的细得多,再去定做一些箭,用来配上这些细弦的
弓。这事必须做得十分机密,不让敌军知道,否则这条计策就施不成了。至于你若问我为什
么要用这个计策,理由是这样:我军与敌军交锋,双方弓箭齐发,然后我军把敌军射过来的
箭捡起来用,敌军亦是如此。但是敌军捡到我军的箭,因为箭太小,配不上他们粗弦的弓,
而我军所捡来的敌人的箭,配上我军的细弦弓,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这样一来,我军便有了
足够的武器,而敌军就等于解除了武装。”

    国王本是个聪明人,听了马杜丘的计策,岂有不依之理。他立即照计行事,果然打了胜
仗。从此马杜丘十分受他器重,身价百倍,享受富贵荣毕。这消息传遍了四处八方,不久就
传到了高丝坦莎的耳里。她早就以为马杜丘已经死了,想不到如今他还活着,于是她心中冷
却了的爱情,突然之间又重新燃烧起来,而且只有比以前更加炽热。她的绝望又变成希望。
她把这一切的情形都告诉了那位收留她的好心的老大娘,又说想要亲自到突尼斯去一趟,亲
眼看看这些传闻是不是事实,然后才放得下心。老大娘极力赞美她这个心愿,就象亲娘一
般,用一条小船把她送到那里,卡拉帕瑞莎也跟着她们一块去,她们住在老大娘的一位女亲
戚家里,受到殷勤的款待。到了那里,她打发卡拉帕瑞莎出去打听马杜丘的下落。结果卡拉
帕瑞莎打听回来,告诉老大娘说,他当真还活着,而且有钱有势。老大娘欣喜不尽,要亲自
向马杜丘报喜,告诉他高丝坦莎到这里来找他。有一天。她就到他那里去,对他说:

    “马杜丘,你有个仆人从列帕瑞逃到我家里来,要和你私下谈几句活。他因为信不过别
人,所以我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亲自到这里来告诉你一声。”

    马杜丘谢了她,就跟着她到她家里。高丝坦莎一见到他,真是欢喜得要命。她再也控制
不住自己,便张开两臂扑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起往日的悲惨,
今日的欢乐,她不由得轻声地哭起来了。

    马杜丘一见到自己的意中人,一时直惊异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哎
哟,我的高丝坦莎,原来你还活着吗?好久以前,我就听说你失了踪。家乡的人们也不知道
你的下落。”说着,他就抱住她,把她吻了又吻,也不由得掉下泪来。

    于是高丝坦莎就把自己所经历的种种风险,以及这个老大娘当初如何收容她,优待她的
经过,都一一说给他听;马杜丘和她尽情地倾诉了一番衷曲之后,就向她暂时告辞,到国王
那里去,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自己受了多少波折,那位姑娘又历尽了多少艰险,都一
一启奏了国王,还说,希望国王允许他正式和她举行结婚仪式。国王听了他的这番叙述,非
常惊异,立即把那个姑娘找来对证一遍,果然说的与马杜丘一般无二。于是国王对她说道:

    “这么说来,你这个丈夫可真是挑得不坏啊。”

    他又命令手下人备了好多豪华的礼物,分赏给他们两人,又吩咐他们该怎样就怎样,事
后马杜丘礼貌周全地告辞了那们收容高丝坦莎的老大娘,感谢她对高丝坦莎的种种照顾,送
给了她好些礼物,还祈求天主保佑她。临别时,高丝坦莎还说了许多眼泪。接着。国王又准
许他们带了卡拉帕瑞莎上了一条小船,一帆风顺,到了列帕瑞,自然是说不尽的欢喜。他们
在列帕瑞举行了隆重的婚礼,从此两人恩爱弥笃,和谐到老。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第三

彼得与阿袅莱拉私奔,路遇盗贼,女的在林中迷了路,幸有城堡主人收留了她;男的为
盗贼所擒,又侥幸脱逃,受了一夜的惊恐,也到得那里,和情人结成良缘。

    爱米莉亚讲的这个故事,没有哪一个不说好。女王见他说完了,便转过身去吩咐爱莉莎
接着讲下去。爱莉莎立即高高兴兴地遵命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美丽的小姐们,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是说一对青年男女,因为粗心大意,吃了一夜的
苦,后来恶运过去,又过了不少的快活日子,这个故事也还切题,所以我很乐意讲给大家
听。

    诸位都晓得,罗马如今固然冷落了,当初确也曾盛极一时。就在不久以前,那城里住着
一个后生,名字叫做彼得·卜卡马查,是城内一个权贵人家的子弟。他爱上了一位小姐,名
叫阿袅莱拉。那小姐的父亲纪利奥卓·邵络是个平民,然而很受罗马人尊重。彼得既是爱
她,便用尽心机,逗得那位姑娘同样倾心于他。彼得落入情网,神魂颠倒,再也受不了相思
的煎熬,便打定主意向她求婚。

    他的亲友们一听到他这个主意,都赶来狠狠责备了他一顿,叫他千万不可做出这种糊涂
事来,同时又去关照纪利奥卓,叫他不要把彼得的话当真,否则他们决不会认他做亲友的。
彼得本来打定主意,不管家里人对这事如何拦阻,只要纪利奥卓答应把女儿许配于他,他诀
计和她结婚;如今眼见得这唯一的一条和心如愿的路子也给截断了,他真是悲痛欲绝。可
是,他毕竟想出了一个办法,只要他的情人能够同心合意,这段良缘依旧可以成功。他就挽
人去试探她的心意,她果然赞成他的做法,于是他便决定带她私奔,逃出这罗马城。

    彼得先把一切事情都准备就绪。到了约定的那天,他一大早就起了床,和那位小姐一同
上了马,向安那尼进发,到那里去投奔几位知己朋友。他们行程匆促,也来不及举行婚礼,
唯恐后面有人追来。两人一路上情话绵绵,频频亲吻。谁知彼得并不熟悉路途。出得城来才
走了八英里路,本当向右边转弯,他却拐到左边去了。

    走了六英里路光景,不觉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城堡附近,为寨中人窥见了。突然之间,寨
中出来了十来个彪形大汉,那女的眼看这些人就要来到跟前,立即喊道:

    “彼得,快跑。有人来袭击我们了!”

    说着,她就赶着马儿向一座大树林奔去。她扶牢马鞍,使劲踢着马腹,那马给踢痛了,
飞也拟的奔进树林子里去。

    谁知彼得一路上眼睛并不望着道路,倒是在忙着看阿袅莱拉的脸蛋儿,所以不象他情人
那样一下子就注意到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他听了她的话,正回头张望,还没有发现他们,就
被他们抓到了。他们把他拖下马来,问明白了他的姓名,大伙儿商量了一阵,说道:

    “这个人是我们敌人的一个朋友,我们可要剥掉他的衣服,牵走他的马,把他吊在那边
橡树上,这样才好让奥森尼气坏了。”

    大家一致同意这样做,立即叫彼得脱下衣服。彼得眼见大祸临头,只得依从他们。谁料
这时草木丛中突然又钻出足足二十五个人,向这一伙人大声喝道:“杀呀!杀呀!”这伙强
盗惊惶失措,立即放下彼得,准备自卫。但一看众寡不敌,只得落荒而逃,那二十来个人就
在后面紧追不舍。





    彼得见了这番光景,立即趁机捡起衣服,上了马,快马加鞭,朝着刚才阿袅莱拉逃去的
方向奔逃。奔了一阵,不但找不到人,树林里连一条象样的路也找不出,更没有看见一个马
蹄的印子,这时候他真成了普天之下最伤心的人了。他又跑了一阵,认为那些抓他的强盗,
以及追赶强盗的那批人都去远了,可以放得下心了,这才赶着马儿在树林子里东奔西走,边
哭边喊着姑娘的名字,可是没人答应一声。他既不敢回头走,往前去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他想起森林中时常有野兽出没,除了给自己担心外,还一直担心着他的姑娘,仿佛眼看他已
被野狼或大熊咬住了。

    不幸的彼得整天就这样在树林里转来转去,一声声喊着他的情人。他自以为是在向前
走,其实却是在向后退;他就这样叫着,哭着,又害怕,又饥饿,到最后精疲力尽,一步也
走不动了。眼看天色已晚,前不把村,后不把店,他只得下了马,把马儿系在一棵大橡树
上,自己跟着爬上了树,免得晚上被野兽吃掉。转眼明月上升,夜色清朗,他怎么样也睡不
着,只是唉声叹气,埋怨自己命苦。他一方面固然是不敢睡,生怕从树上跌下来;但即使有
个地方让他好好睡觉,可是一想到意中人而心焦如焚,也还是合不上眼睛。

    再说那位小姐,她当时只顾逃跑,也不知道往哪里逃是好,只有听着她的马儿把她带到
哪里就是哪里。一直往林子深处走,到后来再也找不到原来入口的地方了,只得在那块人迹
所不到的地方转来转去。她也象彼得一样,一会儿停下来听听,一会儿在前走一阵。一路走
一路哭喊,悲叹自己的命苦。最后,天已黄昏,依然不见彼得的影踪。这时面前出现了一条
小路,马儿拐弯走到小路上去。约莫行了一两英里路,只见远处有一座小房屋。她催马加
鞭,急急忙忙赶到那里,看到屋子里住的是一对老夫妇。他们见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便招呼
她道:

    “姑娘,天晚了,你独个儿赶到这儿来做什么呀?”

    姑娘哭哭啼啼地说,在树林中走失了伴,又问从这里到安那尼还有多远。

    那老者回答道:“姑娘,你要到安那尼去,可走了岔路啦。此去还有几十里路呢。

    姑娘又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客店可以借住一宿?”

    好心的老人说:“天快黑了,即便那个客店你也赶不到了。”

    于是姑娘说道:“既是找不到借宿的地方,您老是否可以做做好事,让我今夜在府上借
宿一宵?”

    老人说:“小姐,你要在我们这里借宿,非常欢迎,只有一件事,我必须事先向你声
明:这一带日夜都有成群结队的歹徒出没。他们有的是同党,有的是冤象对头。为非作歹,
害得我们好苦。你寄宿在这里,万一碰上这一班人,他们看见你这般年青美貌,难免要对你
做出无礼的举动来,到那时候我们救不得你,你可休怪我们没有早跟你说一声啊。”

    姑娘听了老人的话,虽然有些害怕,可是看看天色已黑,只得说道:“但愿天主保佑您
和我都安然无恙,万一不幸,遭到这些歹徒的欺侮,总强似待在树林里被野兽吃了。”

    说着,她就下了马,走进这个穷苦老人的家里,将就吃了些素菜淡饭,然后跟这一对老
夫妇挤在一张小床上,和衣而睡。她整夜唉声叹气,怨自己命苦,又怕彼得这次凶多吉少,
越想越睡不着。

    天快亮的时候,她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连忙爬起身,走到屋后的一个大院子里去,
看见院角里有一大堆草。马上往草堆里一钻,心想,如果当真有什么歹人来了,也可以避一
避。不至于一下子就被人发现。她还没有躲好,一群歹徒已经来到门前,用力把门撞开,走
进屋来,看见阿袅莱拉那匹鞍辔俱全的马,便问谁到这里来了,好心的老人看见姑娘不在
场,方才放心说道:

    “除了我们两口子,这里并无外人。这是一匹无主的马,昨天逃到这里,我们把它牵了
进来,免得给豺狼吃掉。”

    为首的一人说道:“既是无主之马。归了我们也好。”

    这伙人一走进屋子,就东奔西闯。有些人走到院子里去,扔下枪矛箭盾。其中有一人闲
得无聊,随手把一根枪向草堆上摔过去,只差一点就戳在那个躲在草堆里的姑娘身上。那根
枪正好摔在她的左乳附近,把她的衣服戳破了一大块,吓得她差点儿失声喊叫起来,幸亏她
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所以尽管吓得要命,还是忍住了没有做声。然后这一伙人烹羊煮肉,
大吃大喝一顿,吃过以后就牵了姑娘的马,各奔东西,各干各的营生去了。等到他们走远
了,老人对他妻子说道:

    “昨夜在我们这儿借宿的那位姑娘,不知怎么样了?我们起床之后,还没有看见她
呢。”

    他的老妻回说不知情,一面马上就去找那个姑娘。姑娘暗中听得歹徒已走了,便从草堆
里走出来。老人见她并未落入歹人之手,真是高兴,又见天已大亮,随即对她说:

    “姑娘,现在天已亮了,从这里前去五英里,有个城堡,我们就陪送你到那里去。很是
安全。不过你的马已经给刚才那伙歹徒牵走,你只有步行了。”

    姑娘这时全不把什么马儿放在心上,但求老夫妇看在天主面上,赶快把她带到那个城堡
去。于是三人立即启程,到晨祷过半,就赶到那里。

    这个城堡的主人原来是奥森尼族的一个子弟,名叫廖纳罗·狄·康朴迭福。他的夫人为
人虔诚善良,这时凄巧在家,看到这位姑娘来到,一眼就认出了她,高高兴兴把她让进屋
里。问她怎么会来到这里的。阿袅莱拉就把前因后果,都一一告诉了她。夫人也认识彼得,
因为他是她丈夫的朋友。她听说彼得不幸落在歹人手里,很是悲痛,又恐他这回必定性命难
保,便对阿袅莱拉说:

    “你既是不知道彼得的下落,不妨就住在这儿再说,等我有空,便把你护送到罗马。”

    再说彼得一直伤心失望,待在橡树上,到了通常睡第一觉的时分,他就看见一二十头狼
出现,围在他的马儿四周。马儿一闻到狼的气息,便用力挣断缰绳,企图脱逃,可是四面都
是狼,逃也逃不掉。它用利齿劲蹄,猛踢狠咬了好一阵,终于寡不敌众。被狼群扑倒咬死,
吃了一饱。连五脏六腑都吃个干净,只剩得一堆骨头。彼得失了这匹马,就等于失了一个良
伴,一个患难与共的朋友,非常伤心。只怕这一辈子休想逃得出林子了。

    黎明时分,他在橡树上冷得快要死了,不住向四下张望,只见约莫一英里外的地方。有
一大堆火。等到天大亮了,他畏畏缩缩地下了树,在那堆野火那里走去,看见一群牧羊人围
着火吃喝作乐。大家见他可怜,就让他一块儿吃些东西,取取暖。他吃也吃饱了。身上也暖
了,便把他不幸的遭遇说给他们听。说他怎样孤单单的一个人来到这里。又问他们,此外前
去是否有什么乡镇城堡。

    牧羊人告诉他说。大约前去十英里路光景。就是廖纳罗·狄·康朴迭福的城堡,主妇现
在正住在那边。彼得听了大喜,央求他们派一个人带他去,立即有两个牧羊人欣然愿往。到
了那里,他找到了几个熟人,正要请他们想办法到树林里去找寻他的情人,这时夫人正好召
他进去,到了里边。他看见阿袅莱拉也在那里,实在是说不出的欢喜。他恨不得把她一把抱
牢,可是又碍于夫人在跟前,不敢造次。至于那位姑娘的高兴,自然也同他一般无二。夫人
热烈地欢迎过他、款待过他以后。就请他讲述这次惊险的经历。她听完了。责备他不该违背
家里人的心意,做出这等事来;随后见他执意坚持,又见女方和他同心合意,心想:“我何
必徒劳心力,从中作梗呢?他们两两相爱,心心相印,而且都是我丈夫的朋友。他们的愿望
是正大光明的,而且天从人愿,一个从绞索中逃了命,另一个在枪矛下九死一生,同时两人
都险些儿被猛兽吃掉,出不了树林。那么,何不成全了他们。”想罢,她就转身对这一对情
人说:

    “如果你们俩一定要结为夫妻,我也乐意成全,你们不妨就在这里成婚,一切开销都由
廖纳罗负担。婚后我再到你们家里去为你说情。”

    彼得听了大喜,阿袅莱拉更是得意。于是二人结为夫妇,夫人为他们办了体体面面的婚
宴,凡是山城中备办得到的东西,莫不件件办到。少男少女享受着初欢的果实,自是说不尽
的快乐。过了几天,双双启程回乡,夫人也陪着他们去,而且派人一路护送,平安抵达罗
马。彼得家里人见彼得擅自做出这种事情,果然大为震怒,不过后来总算言归于好。彼得和
阿袅莱拉就此和睦幸福地过了一辈子。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第四

卡德莉娜和她的情人好梦正浓,被她的父亲发觉;那情人乐得俯首听命,当场和她结
婚,平了老头儿的气恼。

    爱莉莎讲完故事,等小姐们赞美停当之后,女王就吩咐菲洛特拉托接下去讲一个;他笑
容可掬地开始道:

    你们这些小姐老是埋怨我,不该要你们尽讲些悲惨的故事,害得你们掉了不少眼泪;为
了补赎这个罪过,这一回我要让你们发笑发笑。我想讲一个短短的爱情故事,结局十分美
满,中间虽然也有些风波,但那无非是几声叹息、夹杂着短暂的惊恐和羞涩罢了。

    尊贵的小姐们,不久以前,在罗马纳地方住着一位很有修养的高贵绅士,叫做利齐
奥·达·伐朋纳。在将近晚年的时候,他的妻子贾康米娜给他养了一位千金;这女儿长大成
人,出落得十分秀丽,当地再没有哪个姑娘比得上她那样娇艳动人。她的爹娘只有她这样一
个独养女儿,所以把她钟爱得什么似的,还把她管束得好紧,一心想给她攀一门好亲事。

    常到利齐奥家里来走动的,有一个人才出众的后生,他是勃莱蒂诺洛地方玛纳第家的子
弟,名字叫做理查;他和这家人家来往熟了,所以老夫妇俩都不当地外人看待,视同自己的
儿子一般。谁想这个后生看见他家的闺女正当豆蔻年华,模样儿长得标致,一举一动、又活
泼优雅,见了几面就深深爱上了她。他不敢冒失,只想有事装得没事一般;可是爱情的火焰
怎么能压得住呢?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那个姑娘,她不久就觉察到他的心事,非但不躲
避他,反而拿自己的柔情来回报他,理查看见这情景,快乐极了,几次三番想向她吐露衷
情,可又怕说错了话;有一次他找到机会,鼓起勇气向她说道:

    “卡德莉娜,救救我吧,我害相思病快要死啦!”

    那姑娘立即回他道:“天哪,你也别叫我想死了吧!”

    这句答话叫理查听得心花怒放,胆量顿时增添不少,就向她说道:“只要能博得你高
兴,我什么事都乐意去做;只是要救活你我两人的性命,全得靠你想个办法才好。”

    “理查,”她说,“你看,我父母管得我多么紧,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能够来亲近我,但
是,如果你有什么好办法,又不至于叫我蒙受羞耻,那么就请你告诉我吧,我一定照办。”

    理查左思右想,居然有了一个主意,就跟她这么说道:

    “我的好卡德莉娜,旁的办法我也没有,你家不是有个面临花园的阳台吗?如果你能设
法睡到那个阳台上去,或是到阳台上去等我,事先跟我约好,那么不管那阳台有多高,我一
定想法爬上来会你。”

    “只要你有胆量爬上来。”卡德莉娜说,“那我准有办法睡到那边去的。”

    理查一口答应,两人只匆匆地亲了一个吻,就分别了。

    那时候正好五月将尽,第二天,那姑娘去向她母亲撒娇,说是昨晚上可真热,害得她觉
都睡不着。她的母亲就说:






    “我的孩子,你说热,是指什么呀?天气可一点不热啊。”

    “妈,”卡德莉娜回答道,“你应该添上一句‘我觉得,天气一点也不热’,那么或许
你这话才对了。你不能忘了年青的姑娘比上了年纪的女人体质要热得多啊。”

    “我的孩子,”她的母亲说。“话是不错,可是我不能依着你的心意要天气热就热,要
它冷就冷呀,我们年年都得过一个夏天,你还是忍耐些吧。今儿晚上也许可以凉爽些,那你
就能好好地睡一觉了。”

    “这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卡德莉娜嚷道,“不过季节渐渐入夏了,天气怎么会反
而一夜比一夜凉快呢?”

    “那么你要我怎么办呢?”那母亲问。

    “要是你和爸爸同意的话,”卡德莉娜说,“我想在他卧室外边临花园的阳台上放一张
小床,晚上我就睡在那里,听着夜鸳歌唱,又凉快得多,那一定比睡在你的房里来得舒
适。”

    “孩子,你放心吧,”那母亲说,“我会去跟你爸爸说的,只要他答应,我们就这么
办。”

    可是利齐奥是个老头儿了,老头儿总有老头儿的怪脾气,听了他老伴的话之后,却说:
“夜鸳是样什么好东西呀,她要听着它唱歌才能睡觉?我倒要叫她听着蟋蟀叫睡觉呢。”

    卡德莉娜得知了她父亲这么说,那一夜,她不但自己不睡,并且也不让她母亲安心睡
觉,口口声声说是天气太热,跟她唠叨个没完——其实哪里是天气热,只是她心里有着气恼
罢了。第二天早晨,她母亲就去向利齐奥说道:

    “老头儿,你真是太不知道爱怜自己的孩子了,她要到阳台上去睡,又碍你什么事呢?
昨儿晚上她为了天热,整整一夜不曾安睡。再说,你如果想到她还只是个小孩子,那么她爱
听夜莺唱歌,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年青人自有他们年青人的一套玩意儿。”

    利齐奥拗不过他的妻子,只得说道:“好吧,就照你的意思给她在那儿摆一张床吧,再
替她挂上一顶帐子,让她睡在那儿、称心如意地去听夜莺唱歌吧。”

    那姑娘一听得父亲答应了,赶忙在阳台上把床搭起来,准备当夜就睡在那儿。一切安排
停当,等到理查一来,照着事先的约定,向他打了一个暗号,他看到她的表示,就知道该怎
么办了。

    到晚上,利齐奥听得女儿上床睡觉之后,就把那扇由卧室通向阳台的门上了锁,自己也
跟着上床安睡了。

    再说理查,他等到夜深入静之后,就在利齐奥家的围墙上搁了一张梯子,爬到墙顶,也
顾不得一失手跌下来有多么危险,只是紧扳着另一垛墙、爬了过去。就这样好不容易的给他
爬到了阳台上,跳了进去。

    那女孩子早在阳台上等候着他了,这时就热情地扑进他怀里,快乐得差点儿叫出声来。
他们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吻了又吻,亲了又亲。于是手牵着手,一起上床睡觉,差不多玩
了一个通宵——也不知叫那夜莺唱了多少遍美妙的歌曲。

    夏夜苦短,他们贪图着眼前的无穷欢乐,却不知道东方快要破晓;等到尽兴畅欢之后,
又热又累,不多一会儿就双双入睡了,身上连一丝遮盖都没有。卡德莉娜的右手钩住了理查
的脖子,左手却握住了那个——你们小姐在男子面前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东西。

    不多一会,天亮了,这对青年却正睡得十分香甜。利齐奥起得身来,想起女儿睡在阳台
上,就轻轻开了门,自言自语道:“让我去看看昨儿晚上,夜莺叫卡德莉娜睡得怎样了。”

    于是他走上阳台,上前去轻轻揭开了帐子,一眼看见他的女儿正跟一个男子拥抱着睡在
一起,两个都光着身子,没有一些遮盖。他再一看,认出那个男子就是理查,连忙退了出
来,到他妻子房里去叫醒了她,说道:

    “你这位妈妈,快快起来,去看看你的女儿吧!你的女儿喜欢夜莺到这么个地步,竟把
它捉了来,现在还握在她手里不放呢。”

    “哪儿会有这样的事?”他的妻子问。

    “你赶快去还可以看得到,”利齐奥回答。

    她听得这话,赶紧穿好衣服,跟着丈夫悄悄来到女儿床边,揭开帐子,这才明白她女儿
怎么会捉到夜莺,而且现在还握在手里不放,却原来这么一只夜莺,难怪她要听夜莺唱歌
了。她顿时又怒又恨,觉得理查欺侮了她的女儿,就要喊闹起来,斥责他一顿,可是她的丈
夫拦住了她说道:

    “孩子的妈,要是你愿意听我的话,那就别闹。说真话,她既然把他捉到手了,就不该
把他放掉。理查是一个世家子弟,家产又殷实,我们认他做女婿没有什么不好啊。他想从我
这里平平安安走出去,就先得娶了她。那他就会明白他是把夜莺放进自己的笼子,并不是胡
乱放在别人的笼子里。”

    那妻子看见事情已经闹到这般地步,丈夫却并不动怒,因此松了一口气,再想到女儿享
受了一个良宵,正睡得香甜,夜莺也已经捉住了,她也就没有话说了。

    他们正这么说着,理查一觉醒来,看见天已大亮,不由得喊了一声哎呀,就慌忙把身边
的卡德莉娜推醒了说道:

    “不好了,我的心肝,我们怎么办?天已亮了,我还想溜得了吗?”

    他话刚说完,利齐奥已走了过来,一手揭开蚊帐喝道:“你们干的好事!”

    理查一看见她的父亲来了,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赶紧坐了起来说道:“先
生,求你看在天主面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人的事,死有余辜。我听凭
你发落;只是请你可怜可怜我,饶了我这条命吧。”

    “理查,”利齐奥说道:“我一向器重你,拿你当一个人看待,不想你竟要出这一手来
回报我!现在木已成舟,年青人已经干下了糊涂事,这里只有一条路给你走,既可以保全你
的性命,也可以遮盖我的羞耻,那就是说,要你正式娶了卡德莉娜,那么不只是这一夜她是
属于你的,她从此永远是你的人了。只有走这条路才能使你获得我的饶赦、你自己的安全。
否则的话,快向天主作最后一次祷告吧!”

    在情人和父亲两个说话的当儿,卡德莉娜已放走了夜莺,把自己遮盖起来、开始嘤嘤哭
泣了,她求爸爸饶了理查吧,一面又回过头来求理查依了她爸爸的话吧,那么他们俩从此夜
夜可以象今夜那样亲密了。

    其实哪消这许多眼泪和哀求,理查又羞惭又害怕,一方面想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一方
面又想逃命——单凭这两层,也不提他多么爱慕卡德莉娜、只想跟她做个终身伴侣,就够叫
他毫无困难、心甘意愿地把利齐奥的条件答应下来了。

    利齐奥就从他太太手上捋下一只戒指交给了理查,也无需多费周折,理查就在床上,当
着两位老人的面,把卡德莉娜认做了妻子。这么一来,利齐奥和他的太太觉得可以出去了,
临行时嘱咐小两口子道:

    “再安睡一会吧,或许你们还不想起来呢。”

    等二老一走,这一对年青人又拥抱在一块儿了,昨天一夜工夫他们不过跑了六英里路,
现在又继续赶了两英里路程,这才完了第一天的事。

    他们起身之后,理查就跟利齐奥进一步讨论婚礼的种种手续,一切都得到满意的解决。
几天之后,他又在诸亲好友之前跟卡德莉娜结了婚,用隆重的仪式把她迎回家中。从此以
后。他们两个称着心意,日里夜里玩弄着夜莺,过着和睦快乐的光阴。
 楼主| 发表于 2007-8-27 11:2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第五

吉岛托临终,将女儿托付给好友。后来姜诺与敏纳两个青年同时爱上了这位姑娘,引起
械斗。经过一段曲折,终于查明姜诺和她原是同胞兄妹,她遂嫁给敏纳为妻。

    小姐们听了夜莺的故事,一个个都笑得前俯后仰,等到菲洛特拉托把故事讲完了,她们
还是笑个不住。女王等到大家笑完了,然后说道:

    “你昨天的确使我们姐妹苦够了,今天可也叫我们笑够了,所以我们再也没有理由来埋
怨你。”说着,她就叫妮菲尔接下去讲,妮菲尔开始愉快地讲下面的故事:

    既然菲洛特拉托讲的故事发生在罗马纳,我也来讲一个那地方的故事。从前凡诺城中住
着两个年老的伦巴第人,一个叫做吉岛托·达·克来蒙那,另一个叫做贾考明诺·达·巴维
亚。他们年青时经历过戎马生涯,在疆场上显过一番身手。吉岛托临终时既无儿子,也没有
可靠的亲友,膝下只有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儿,无处可托,只得连同他的财产,一并托付给
贾考明诺。他把后事交代清楚以后,就与世长辞了。

    贾考明诺教养这小女孩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他本住在费恩查城,只因那边连年征战,民
不聊生,所以才搬到凡诺城来暂住。如今那边情势已有好转,凡是愿意迁回的都可以迁回,
贾考明诺原是十分喜爱那个地方,所以收拾家产什物,带着这个小女孩,一同回到那边去。

    后来这女孩长大了,出落得十分美丽。可与全城任何姑娘比美。她不光是长得好看,而
且德性也好,教养也好,真是个十全十美的姑娘,因此城里许多后生都争着向她求婚,其中
有两位身价相仿佛的风流少年尤其爱她。彼此争风吃醋,怀恨不己。这两个人一个叫做姜
诺·狄·塞佛林诺,另一个叫做敏纳·狄·明哥。他们眼见这位姑娘已经到了十五岁,都巴
不得娶她为妻,怎奈他们的家长都不答应。既是不能正大光明地把她娶了来,两人只有钩心
斗角,另想办法把她弄到手。

    贾考明诺家里有两个仆人,一个是个老太婆,另一个是个男佣人,名叫克里维罗,为人
谦和,颇重情义,姜诺和他很要好,后来看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把满腹心事都说给他听,求
他多多帮忙成其好事,还答应他一旦事成,一定重重谢他。克里维罗当即对他说道:

    “我只有一点能够帮你的忙,那就是,等哪一天贾考明诺到别人家吃晚饭去了,我就设
法把你带到她那里去;因为我要是在她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那她是怎么也不会听我的。这
办法你如果中意,那我可以答应替你办到,等见面以后,你自己觉得怎么着好就怎么做
吧。”

    姜诺说,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双方就此一言为定。

    再说敏纳那边,也同时买通了贾考明诺家的女佣人,托她捎了好几次信给小姐,打动了
小姐的心,答应等哪一天晚上贾考明诺出去了,把敏纳带进来幽会。

    过了不久,克里维罗想了一个办法,让贾考明诺到朋友家里吃晚饭去,一面立即将这消
息告诉姜诺,叫他到时候就来,门开在那里等他,看他的信号进屋。女佣人对这一切都不知
情,但知老爷今天要出去吃晚饭,就立刻通知敏纳,叫他晚上在附近等着,看她的信号进
屋。

    到了晚上,这两个情敌互不知情,只是彼此存着戒心,各人带着三四个随从,拿了刀
枪,准备把这位姑娘弄到手。敏纳的一伙人就驻在小姐隔留的一个朋友家里,姜诺和他的朋
友驻守的地方,离开这座屋子稍微远一些。

    这时在那位小姐家里,贾考明诺一走。两个男女佣人立即想办法把对方打发走。男的
说:

    “你怎么还不睡觉去?为什么要在这屋子四周转来转去?”

    女的说:“你为什么不去接老爷?你晚饭也吃过了,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就这样你要打发我走,我要打发你走,彼此争执不下。克里维罗看看跟姜诺约定的
时间已经到了,心里想道:“我何必把这个老太婆放在心上?要是她不肯安分,只落得自讨
苦吃。”于是他就打了信号。开了门,姜诺连忙带着两个朋友走进屋来,在客厅里遇到小
姐,竟把她抱了就走。小姐竭力挣扎,大声叫喊。不料那个女拥人,也是同样做法,打了个
信号给敏纳一伙人,他们马上一涌而来。走到屋跟前,只见姑娘已被拖到门口,他们便一个
个抽刀拔剑,大声吆喝:

    “坏蛋:你们莫不是在找死?不许这样无法无天!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行凶!”

    说着,他们就向对方猛砍过去。街坊邻舍听到这一片叫嚷,都打着火把,带着武器赶
来。大家都责备姜诺无理,帮着敏纳说话。双方争执了好久,敏纳终于把那位小姐从情敌手
下抢救出来,送回家去。正在闹得厉害,巡丁赶来,当场逮捕了好多人,姜诺、敏纳和克里
维罗等都给押进监狱,一场风波到此暂告平静。贾考明诺回得家来,见了这般光景,好不气
恼,便追问究竟,但看到姑娘安然无恙,才又心平气和,决定赶快把她嫁出去,免得再惹
祸。

    第二天早晨,两位后生的家长听到这项消息,唯恐贾考明诺提出控告,使得他们的子弟
在监狱里受苦,便来到贾考明诺家里,说尽好话,求他原谅他们年幼无知,冲撞了他,请他
看大人的面上。不要计较,随便他提出什么赔偿,不论是要他们还是要他们的子弟赔,都
好,他们无不照办。贾考明诺是个饱经风霜、深有见识的人,马上回答道:

    “诸位先生,即使我现在身在故乡,我跟诸位也要讲交情,决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诸位
的事来。何况我正在贵乡作客,对于这件事就尤其要同从诸位的心意。讲起这件事来,你们
并没有得罪我,而是对不起你们自己。要知道,大家都认为这位姑娘是克莱蒙那人或是巴维
亚人,其实她是费恩查本地的人。无论是我还是她自己。甚至连那位临终把她托付给我的老
人,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家的女儿。所以诸位无论叫我怎么办,我也只有依从你们。”

    诸位绅士听了他的话,都很纳罕。他们感谢了他的宽宏大量,又请问这位姑娘是怎样归
他收养的,又问他怎么知道她是费思查人。他说:

    “我有个朋友,也是个疆场上的战友,名叫吉岛托·达·克来蒙那,临终时对我说,当
年本城被腓特烈皇帝占领,士兵在城中到处劫掠,他和他的士兵兄弟们走进一幢屋子,看见
里面堆满了财物,都是这家人家扔下不要的。人都逃光了,只剩下一个两岁的女孩,看见吉
岛托走上楼来,便叫他‘爸爸’。他动了怜悯之心就带了这小女孩和屋子里的财物,去到凡
诺。他临终时把这女孩儿交给我,关照我到时候就把她出嫁,凡是她的财物都给她作陪嫁。
她现在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我还没有替她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非常乐意把她早
些嫁出去,免得再发生昨天晚上那种事情。”

    到场的人里面有个名叫吉格勒明诺·达·梅地契那的,当年费恩查城遭劫时,他是和吉
岛托在一起的,知道吉岛托抢劫的是哪一家人家,而且那个被劫的人现在也在场,他就走到
那人跟前,说道:

    “白那布丘,你听见贾考明诺的话没有?”

    白那布丘回答道:“听见了,我正回想这件事情。记得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头,我确是
丢了一个小女孩,年纪跟贾考明诺说的正相符合。”

    吉格勒明诺说:“那一定就是这个姑娘了。我曾有一度和他在一起,听他说过他劫掠的
地点,因此知道他那次抢的就是你家。你再想一想,那女孩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
可以把她认出来。你当然希望找到失踪的女儿吧。”

    白那布丘沉思了一会儿,于是记起了那女孩儿左耳的上方有一个十字形状的伤疤,那是
因为在遭劫以前,她生了个疮,开刀留下的。这时他看看贾考明诺还没有走开,便心急慌忙
地去到他跟前,要求贾考明诺带他到房里去看看那位小姐。贾考明诺立即表示同意,把他带
到房里,叫小姐出来相见。白那布丘的眼睛一落到她脸上,就好象看到了自己那位风韵未减
的妻子。不过他还是不大放心,就请求贾考明诺允许他把她左边耳朵上的头发掠开一点,贾
考明诺表示同意。他这才走到那个羞答答的姑娘跟前,用右手掠开她的头发,果然看见一个
十字形状的伤疤。他这才断定她确实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由得一阵心酸,哭了起来,伸
手要抱她,姑娘不肯,他就转过身去对贾考明诺说道:

    “老兄,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吉岛托抢劫的就是我的家。事出突然,我们夫妇一时
慌忙,忘记把她带走。我的屋子就在当天被烧毁了,我们一直都以为她给烧死了呢。”

    姑娘听了这一番话。又看看他是位老人家,方才深信不疑。她受到一阵说不出的天性的
感动,让他紧紧地拥抱,和他一块儿伤心地痛哭起来。白那布丘立即把她的母亲、兄弟姐妹
以及其他亲人等都找了来,向他们讲明了这一切的经过。等大家一个个跟她拥抱之后,他这
才欢天喜地地把她接回家去,连贾考明诺都十分满意。

    且说本城的市长也是个贤明人士,听见了这件事情,又听说关在监牢里的姜诺就是白那
布丘的儿子,也即这位小姐的哥哥,便把他从轻发落,与敏纳、克里维罗以及其他牵连在本
案的一应在押人员,一起释放。此外,他并且为这事去和白那布丘、贾考明诺商量,使两位
青年言归于好,又亲自做媒把那位姑娘阿涅莎许配给敏纳为妻,叫敏纳一家人都高兴到极
点。敏纳自己自然得意非凡,办了十分体面的喜筵。把姑娘接回家来成亲,与她和睦幸福地
生活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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