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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20 02: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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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还亮着;灯影在红木做的床头桌上形成一个黄色光圈。现在出现了第二个光<br>
源——竟然是蓝色的!凯尔立即停止睡觉,笔直地坐在床上。当然是哈里·基奥来<br>
了。<br> 卡尔·昆特只穿着睡裤,通过连接两个房间的门从容不迫地往前走,又突然停<br>
了下来,往回退了一步。“噢,天哪!”他被吓得合不拢嘴。基奥的幽灵——成人、<br>
睡着的小孩子及一切——转身九十度正对着他。<br> “别害怕!”基奥说。<br> “你能看见他吗?”凯尔还未完全醒过来。<br> “天哪,嗯,”昆特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即使不能<br>
看见他,我仍然知道他在这里。”<br> “你是个心智敏感者,”基奥说,“这种能力也有作用。”<br> 凯尔把双腿伸出床外,关了灯。黑暗中的基奥非常精美的霓虹光,显得好看多<br>
了。“卡尔·昆特,”凯尔介绍。他感觉一种从未习惯的奇怪东西在刺扎皮肤。<br>
“这是哈里·基奥。”<br> 昆特跌跌撞撞地在凯尔床边找了把椅子,“扑”地倒在上面。凯尔已经全醒了,<br>
也已经完全镇定了。他问:“哈里,你来这里干什么?”当时感觉到自己的问话一<br>
定是多么无关大旨、多么空洞与俗气!<br> 昆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嘲笑幽灵的回答:“我以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利用时间<br>
和西伯·费伦茨交谈——因为我几乎没有可以浪费的宝贵光阴。随着小哈里不睡觉<br>
时间的增加,他越来越强壮,我也越来越无法抵制他。我被包括于、甚至是吸入他<br>
的体内。他的小脑袋中充满了自己的东西,正把我从里面挤出来或压成一团。我很<br>
快就得离开他,然后不知道是否还能融入他人的体内。所以在从西伯那里回来的路<br>
上,我想拜访你。”<br> 凯尔几乎能感觉到昆特近于歇斯底里的情绪,借着柔和的蓝光警告性地看着昆<br>
特。“你一直在和地下老物交谈?”他重复道,“为什么,哈里?你想从他们口中<br>
得到什么?”<br> “他是,或者说曾经是吸血鬼中的一员。死者很少跟他打交道,他是死者中的<br>
弃儿。我如果不算他的一个朋友,至少也是一个他可以与之交谈的人。所以我们进<br>
行交换:我与他交谈,他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告诉我。不过与西伯·费伦茨打交道不<br>
容易,即使死了,他还是心术不正,他知道自己拖得越久,我回去就越早。他用同<br>
样的手法对付德拉哥萨尼,记得吗?”<br> “噢,对,”凯尔点头,“我也记得发生于德拉哥萨尼身上的事。你得小心,<br>
哈里。”<br> “西伯死了,阿勒克。”基奥提醒他,“他再也无法伤害他人。可是他留在身<br>
后的东西可能……”<br> “他留下了什么?你是指尤连·博德斯库?在我腾出时间对付他之前,我派人<br>
一直在德文监视那个地方。我们了解了他的情况并且评估你向我们提供的一切之后,<br>
就进驻那里。”<br> “我并不是确指尤连,虽然他肯定是其中之一。你是指已经派人去干这项工作<br>
了?”基奥似乎吓了一跳,“他们知道自己被派去干这项工作以后要面对什么吗?<br>
他们知道一切底细吗?”<br> “他们完全知道底细,也做好了准备。如果可能,下手前我们要更多地了解他<br>
们的情况。你讲的情况,我们仍然知之甚少。”<br> “你知道乔治·雷克的情况吗?”<br> 凯尔感觉头皮刺痛,昆特也是。这次昆特作了回答:“根据你的意思,我们了<br>
解到他已经离开布拉格冬公墓的墓穴。医生给他诊断为心脏病发作,他妻子和博德<br>
斯库参加了他的葬礼。我们了解的就这么多。我们也去了那里,亲自考察了一下,<br>
发现乔治·雷克离开了他应该呆的地方。我们推测他和其他人一道回到了那个宅子。”<br> 基奥的形象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他现在并未死。这就等于已经向尤<br>
连·博德斯库确切或不确切地表明了他的身份!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一定知道自己<br>
是个吸血鬼了。事实上,他不过是半个吸血鬼。另一方面,乔治又是个真人!他已<br>
经死了,所以他体内的东西一定已经完全控制他了。”<br> “什么?”凯尔感到茫然,“我不——”<br> “听我讲西伯故事的其余部分,”基奥插话道,“看你如何理解。”<br> 凯尔只能点头表示同意。“我认为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情,哈里。”房间里<br>
更冷了。凯尔给昆特一块毯子,给自己围上另一块。“好,哈里,”他说,“一切<br>
听你的……”<br> “西伯记得见过的最后一件事情是费伦茨野兽般的动物脸;费伦茨张开下颌,<br>
好像在笑,嘴里现出一条腥红的叉状舌,样子像一条尖矛似的蛇,奇特而狂热地颤<br>
栗。他记起了这一切;也记起来了他被下了麻醉药的事实。然后他掉进一个无法抵<br>
制的漩涡中,一直沉入黑暗无光的深渊;从那里重新上来的过程缓慢,充满噩梦。”<br> 他梦见黄眼狼,梦见像魔鬼头一样的读神旗帜——这个魔鬼的叉状舌头,除了<br>
在旗帜上滴了一些血以外,很像费伦茨自己的舌头;梦见建于山中峡谷之上的一座<br>
黑色城堡和一个非人主子。因为他知道自己做过梦,知道自己一定在苏醒。他开始<br>
想:多少是梦,多少是真?<br> 西伯感觉地下寒冷,四肢痉挛,太阳穴像一个大回响洞里敲响了的锣一样震动。<br>
他感觉手腕上和脚踝上有镣铐,仰卧的背上有冰凉的黏性物质,头顶上不知什么地<br>
方液体下渗,“嘶嘶”经过他的耳朵,溅到他锁骨上。<br> 他被赤身裸体锁在费伦茨城堡的某个黑色地窖中。现在没有必要问其中多少是<br>
梦。一切都是真的。<br> 西伯在咆哮声中苏醒过来,想以巨人之力挣脱把他捆绑得无用武之地的铁链,<br>
不顾头脑中的震动、四肢与身体的刺痛,在黑暗之中像一头受伤的牛一样吼叫。<br>
“费伦茨!你这条狗,费伦茨!阴险、丑陋、畸形——”<br> 瓦拉几亚头领不再叫喊,只是谛听在远处消失的诅咒的回声和其他东西。听到<br>
头上“砰”的关门声回应着他的吼叫,听到不慌不忙的脚步离他越来越近。发冷的<br>
皮肤有刺痛感,鼻孔因狂怒和恐惧而张开;戴着铁链等待。<br> 几乎一片黑暗;只有硝石斑在墙上发出化学荧光。西伯屏住气息,空荡的脚步<br>
逐渐逼近,闪烁的光亮出现了;从一堵实心石墙建成的拱形石头门廊发出不平衡的<br>
强烈黄光。西伯屏神注视,光越来越强,脚步声越来越大,牢房中更多的阴影被反<br>
射。<br> 然后突然从拱门进来一盏光明四射的灯,接着费伦茨自己也弓着腰进来了,以<br>
防碰着拱顶石。在灯后,他的眼睛在脸的阴影中像两团红火。他高举灯光,对着所<br>
见到的一切冷峻点头。<br> 西伯原来认为自己是孤身一人,但此时发现又不是。在强烈的黄光中,他发现<br>
周围还有人。死的还是活的……?至少其中一个好像是活的。<br> 费伦茨的灯发出强光,照亮了整个地牢,使得西伯眯起了眼睛。对,周围有三<br>
个囚犯,而且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份。至于城堡主人如何以<br>
及为何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谁也难以猜中。他们当然是西伯的瓦拉几亚伙伴以及斯<br>
兹加尼老人阿弗斯。三人之中,似乎只有粗短的瓦拉几亚人还活着:他只剩胸部和<br>
手臂了;蜷缩在地上,石板搬开了,现出下面的黑土。他的身体似乎受到了严重破<br>
坏,但他的桶状胸仍然有规律地起伏,一只手臂有点抽搐。<br> “幸运,”费伦茨以极深沉的语调说,“或不幸运取决于各人如何看。他还活<br>
着的时候,孩子们把我带到他身边。”<br> 西伯摔打链条。“是吗?老兄,他现在还活着!你看不到他在动吗?看,他在<br>
呼吸!”<br> “噢,对!”费伦茨悄悄地间接地走向西伯,“血液在他的静脉里涌动,头脑<br>
在他破碎的脑袋里思考,想着恐怖的主意——不过,我告诉你,他又活了,他未真<br>
死,他还未死!”他好像对某个下流笑话报以一笑一样。<br> “活着,未死?二者有区别吗?”西伯邪恶地猛拉链条。他多想把链条绕在对<br>
方的脖子上,不断勒压,直到他的眼睛突出来为止。<br> “差别在于不朽。”折磨他的费伦茨的脸靠得更近了。“如果活着,就意味着<br>
曾经死过;如果未死,除非自毁或发生事故,否则就意味着‘永生’。瓦拉几亚人<br>
西伯,想永生吗?生命多么甜美?你相信生命也有厌烦的一天吗?当然不相信。因<br>
为你不了解数世纪以来的无聊。女人?我的女人多么好!食物?”他的声音中透出<br>
狡猾。“啊!都是些你做梦也不会想到的食物。过去一百,不,二百年来,这些东<br>
西一直令我生厌。”<br> “活得不耐烦了,是吗?”西伯咬牙切齿,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想把链条的u形<br>
钉从壁石中猛拧下来,却无济于事。“只要把我放了,我就能了结你的——呸!—<br>
—厌烦情绪。”<br> 费伦茨像一只吠犬一样发笑。“你能?你来这里已经了结了我对生命的厌烦,<br>
孩子。你知道,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来到。厌烦生命?对,我厌烦过。<br>
你是治愈我厌烦之病的良药,不过这剂良药要按我的方式服用。你会杀了我,是不<br>
是?你真是这么想吗?我要参加斗争,但不是和你斗。什么?我要和自己的儿子斗<br>
争?永远不!不,我要去战斗和屠杀,方式不同于我的任何前人!我要像二十个男<br>
人一样纵欲和爱恋,谁也不许对我说‘不’!我要长此以往行为超常,直到世界末<br>
日,以让我的名字永存,或从人类历史上永远抹掉!像我这样一个注定永生的人,<br>
有着这样的热情,还能干别的什么呢?”<br> “你说的话像谜语,”西伯对着地上吐唾沫,“你是个疯子,因为在这里只能<br>
以狼为伴的孤独生活而疯狂。我不明白自己也是疯子的弗拉基米尔会怕你。但我能<br>
明白为何他要你死。你……令人憎恶!你是人类的暇疵。丑陋、叉舌、疯狂;死亡<br>
或是囚禁于自然人类不必照看你的地方,它们是你最好的选择。”<br> 费伦茨似乎惊讶于西伯的凶猛,后退了一点。他把灯挂在托架上,坐在石凳上。<br>
“你是说自然人类?你跟我说自然?但自然中的东西不止于眼睛所能看到的,孩子!<br>
确是不止。你认为我不自然,对不对?可以肯定吸血鬼是罕见的一族。黑牙族也不<br>
多见。唉,我三百年来都未见过一只山猞猁的牙齿像镰刀!也许已经没有猞猁了。<br>
也许人类已经将它们赶尽杀绝了。不错,也许有一天吸血鬼也会灭绝。如果有这么<br>
一天,相信我,不是法瑟·费伦茨的过错,也不是你的过错。”<br> “又是谜语——毫无意义的演讲——疯狂!”西伯脱口而出。他知道自己孤独<br>
无助。如果这位魔鬼要他死,他就死定了。跟一个疯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疯子的<br>
道理何在?不如当面羞辱他、激怒他,与他了结。呆在这里发腐,看着蛆在同伴的<br>
肉上爬行,是不会感到舒服的。<br> “你说完了吗?”费伦茨以最深沉的声音问,“最好现在把你一切伤人的话都<br>
骂出来,因为我有许多话要告诉你,有许多东西要给你看,还有伟大的知识与更伟<br>
大的技巧要传播给你。你知道我厌烦这个地方,但是它需要一个人看守。我出去闯<br>
荡时,这儿应该有个跟我一样强壮的人呆在这里替我看守。这是我的地方、我的山<br>
脉和我的土地。将来某一天我可能想回来。那时,这儿应该有个像我费伦茨一样的<br>
人在。因此我称你为我的儿子。瓦拉几亚人西伯,此时此地我收养你。从此你就是<br>
西伯·费伦茨。我把自己的姓和旗帜——魔鬼的头都赐给你!我知道你还无法企及<br>
这些荣耀,而且力量还不及我。我要把它赐给你!我要赐给你最伟大的荣耀——庄<br>
严的秘密。你成了吸血鬼以后,就——”<br> “你的姓?”西伯吼叫,“我不要你的姓!我对你的姓嗤之以鼻!”他拼命摇<br>
头,“至于你的标志:我有自己的旗帜,也不稀罕你的。”<br> “啊?”那个东西站了起来,靠得更近了,“你的标志是什么?”<br> “骑在基督龙身上的瓦拉几亚平原的蝙蝠。”西伯回答。<br> 费伦茨的下颌张开了。“这是极为吉祥的标志。一只蝙蝠?太棒了!骑着基督<br>
龙?那更棒了!再加吉祥标志!让撒旦君临二者。”<br> “我不需要你的吐血魔鬼。”西伯绷着脸,摇了摇头。<br> 费伦茨缓慢地发出邪恶的笑声:“你会需要的,你会需要的。”他大声笑道,<br>
“而且,我会利用你的标志。我外出闯荡世界时,会挥舞魔鬼、蝙蝠和龙三种标志。<br>
看,我是多么抬举你!从此我们扛着相同的旗帜。”<br> 西伯眯着眼睛。“法瑟·费伦茨,你像猫玩老鼠一样玩弄我。为什么?你称我<br>
为儿子,把你的姓和标志赐给我,却用链条把我锁着悬在这里,让我看着脚旁一个<br>
朋友死了,另一个朋友面临死亡。说,你是个疯子,我是你的下一个牺牲品。难道<br>
不是吗?”<br> 对方摇了摇他的狼头。“这么不相信我,”他几乎是悲伤地低语道,“等着瞧,<br>
等着瞧。告诉我,你对吸血鬼有什么了解?”<br> “一无所知,或者说略知一二。那是个传说,是个神话。它们是一群怪异的人,<br>
躲在偏僻遥远之处,不时扑向农民和小孩,以吓唬他们。这帮人偶尔也很危险,做<br>
夜间吸血的杀人犯和魔鬼,发誓血能给他们增加力量。俄国农民称他们为‘维斯茨’,<br>
保加利亚人称他们为‘欧布尔’,而希腊人称他们为‘维里科拉克斯’。上述名字<br>
都是神智迷幻的人的自称。但有一点是所有语言共同的,那就是他们都是骗子和疯<br>
子!”<br> “你不相信?你观察过我,见过我指挥的那些狼,以及我给弗拉基米尔和他的<br>
牧师们内心造成的恐惧。可是你不相信。”<br> “我已经说过,现在再说一遍,”西伯最后又沮丧地猛拉链条,“我杀过的人<br>
都死了!是的,我不相信。”<br> 费伦茨用火辣辣的眼睛盯着他的囚犯。“这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他说,“我<br>
杀过的人,如果我喜欢以某种方式杀害他们,就不会死。他们从此变成不死物……”<br>
他站起来,又走近了点。上嘴唇缩到一边,露出针一样锋利的倒钩毒牙。西伯扭过<br>
头去,避开对方像毒液一样的气息。瓦拉几亚人突然觉得虚弱,饥饿和焦渴。<br> “我来这里多长时间了?”他问。<br> “四天了。”费伦茨开始来回踱步,“四天前的晚上,你从那条狭窄的小道爬<br>
上来。你的朋友都倒霉了,记得吗?我给你东西吃,给你酒喝,可是你感觉我的酒<br>
有点太浓了!然后,你休息时,我的伙伴把我带到那些阵亡的人身边。忠实的阿弗<br>
斯老人死了。你肌肉发达、身体强壮的瓦拉几亚同伴也被尖利的巨石砸死了。我的<br>
孩子们要他们,但是我想把他们用在其他方面,所以让人把他们拖到这里来。”他<br>
用穿着靴子的脚轻碰了一下结实的瓦拉几亚人,“这个人还活着。他当时扑向阿弗<br>
斯!虽然受了一点伤,但还活着。我明白他活不过第二天早晨,但我需要他(即使<br>
只是为了证明一个问题)。所以,像‘神话’和‘传说’中所说的那样,我以他为<br>
食:从他身上吸取血液,又给他一些补偿夺取他的血,又把我的血还给他一点。他<br>
死了。三天三夜过去了,我给他的东西在他身上起作用了。他的骨肉接合了,他也<br>
开始痊愈了。破碎的部分开始修补。他很快就会崛起为吸血鬼的少数精英之一,但<br>
永远臣服于我;他未死。”费伦茨停了下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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