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有须秀树

马法尔年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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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金鸦国公蒙契尔在皇帝的御前会议结束之后,来到帝都里的一座宅第,拜访未来将成为他妻子的那个女孩。
  晚春的午后,帕萨罗威兹侯爵的宅第正埋在一片丰富的绿意和多彩的花朵之中,显得十分静谧。虽然这宅第坐落在帝都奥诺古尔的城内,却是一块不属于繁华的土地,而且也不像其他有势力的大贵族那样,门前总是挤满一长列的访客。在庭院的树木间飞来飞去的鸟鸣声,交织成一片自然的乐章,打破了原有的沉默。
  “真是一片闲雅的好气氛……对我来说似乎太高尚了些。”
  蒙契尔骑着马钻过那绿意盎然的树丛之后,那栋温室和阳台朝南方建造的二楼宅第已经将它的全貌展现在蒙契尔的眼前。阳台上有个小小的人影晃动着。
  “蒙契尔先生!”
  人影和声音同时跑了过来。轻快的动作就像是在草原上跳跃的兔子,金鸦国公对着这个精神抖擞,一头茶色的头发和同色眼眸的小人影笑着说道:
  “你好吗?依德莉达公主。”
  “好,蒙契尔先生呢?”
  “托公主的福,我也很好。”
  蒙契尔从马背上下来,和小公主面对面,这小公主的年龄应该还算不上少女,只能算是个小女孩。蒙契尔用一只脚跪在草坪土,让自己的视线和依德莉达在同样的高度,然后用温和的表情把一个小小的盒子放进小小的手掌里让小公主握着。
  “这是给公主的礼物。如果你收下来的话,那我会很高兴的。”
  “谢谢。不过依德莉达真正高兴的是蒙契尔先生你……不、您能够到这里来。”
  小小的盒子里放着用水晶雕琢而成的可爱手环。小公主欢喜地再度向蒙契尔道谢。蒙契尔看着小女孩的眼睛,一半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说着:
  “公主的眼睛好清澈、好漂亮。”
  “你的……嗯,您的眼睛颜色也很漂亮唷!依德莉达好喜欢蒙契尔先生的眼睛。”
  经小女孩儿这么一说,这位统辖十五州领土的大贵族不禁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真是个赛过天上神仙的男子哪。我的眼睛应该没甚么漂亮的,不过让公主这么一夸奖,我也很高兴。”
  蒙契尔张开自己的双手,公主便天真无邪地把身体靠近蒙契尔的怀里。金鸦国公从草坪上抱起公主小小的身体,然后住宅第走了过去。依德莉达从金鸦国公的头上开口说道:
  “蒙契尔先生,今天会在这里吃过饭再走吗?”
  “这个嘛,公主的父亲大人大概会允许我坐上餐桌吧……”
  蒙契尔笑了笑,然后把视线转向宅第的方向。只见一个比金鸦国公年长大约十岁,中等身高的人有些犹豫地走近他们。这人便是宅第的主人帕萨罗威兹侯爵,有着一副骨瘦如柴的体格,是个有智慧的人,无论外表、或者内在都是个十足的文人。
  “金鸦国公阁下,承蒙您拨冗前来,实感惶恐。”
  “不,我擅自前来,还感到过意不去呢!”
  “非常感谢您日前对小女所作的提议,我们实在感到非常地光荣,可是小女实在还太小……”
  侯爵的话说得有些太心急,让人感觉他似乎有拒绝的意思,蒙契尔于是拐着弯问道:
  “大概是我不够格当您的女婿吧,侯爵大人。”
  “不,正好相反。”
  “……哦?”
  蒙契尔把依德莉达的身子放到地面上,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帕萨罗威兹侯爵。依德莉达天真地对着父亲和求婚者绽放无邪的笑容,然后就精神抖擞地朝着花岗岩所建造的阳台跑去。作父亲的目送着女儿的背影,然后将他那稍微显得怯懦的视线重新放回到蒙契尔身上。
  “我、该说是帕萨罗威兹家,虽然是继承皇室血统的世家,但是代代从未曾参预过政事或军事,今后也不打算接近权势或是武门之家。”
  “真是了不起。”
  蒙契尔低声说着,声音里并没有丝毫讽刺的成份。
  “金鸦国公,我自知这个要求有些过份,不过是不是请您再重新考虑一下您与依德莉达的婚事?”
  对着沉默的金鸦国公,侯爵接着又说道:
  “请容我说句僭越的话,像蒙契尔国公您这样的人,大可以和一国的公主结婚不是吗?”
  “嗯……您把我估得太高了。”
  蒙契尔笑着说道。那清澈无阴影的笑容,令人很难以想像这名青年的心中竟然怀藏有篡夺皇位的野心。依德莉达公主的歌声从阳台的方向飘扬了过来,让国公与侯爵之间充满了春日跃动的音符。蒙契尔仍然保持着笑容,他启动嘴唇说道:
  “请恕在下不才,难以了解侯爵究竟有何忧虑,但是请让我对您作一个承诺,我一定不会作出任何让依德莉达公主陷于不幸之中的事情。”
  这个委婉的拒绝表现出蒙契尔坚定的意念。蒙契尔对着呆立不动的帕萨罗威兹侯爵展颜一笑,便应依德莉达的呼唤声,朝阳台走了过去。
  而史称“兹鲁纳格拉继承战役”在几天后便展开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前后左右的敌人

 
 



  五月的最后一天,皇帝卡尔曼二世发表了一篇出兵宣言,主旨是讨伐兹鲁纳格拉,以便断绝该国对马法尔施展阴谋的根源,同时建立起永久和平的基础。此时的马法尔军已经完成编整,备妥了粮食,通往兹鲁纳格拉的道路也已经修复完毕。
  在御前会议的席上,卡尔曼宣布:
  “金鸦国公对于朕来说,是一位他人所无法替代的贤明友人。所以将在朕的本营中担任幕僚长。”
  这道命令同时包括了好几种复杂的意义。表面上看来,卡尔曼如此的安排似乎是为了要让蒙契尔的智略发挥最大极限,所以才请他担任全军的幕僚长,坐居皇帝顾问的位置。但是在这项安排的背后,真正的目的是要把这个真正的危险人物蒙契尔安置在皇帝的身边,以便就近监视。另外还有一个更大的意义,那就是把蒙契尔和他所领有的金鸦公国四万五千名的兵力分开来。所以统率指挥金鸦公国军的将领其实是安洁莉娜公主。卡尔曼并不认为安洁莉娜会举起叛旗,不过一旦真有反叛的情况发生,卡尔曼便可以把身在本营的蒙契尔押作人质。蒙契尔当然早已洞察卡尔曼的真正用意,不过他所能说的,当然只是恭谨的回答:
  “一切遵照皇帝陛下的御旨。”
  就这样,马法尔军于大陆历一○九二年六月,由皇帝卡尔曼二世亲自率领,踏上了远征南方邻国的路途。
  在帝都奥诺古尔城留守的,便是铜雀国公拉库斯塔的士兵二万各,以及黑羊国公阿尔摩修的士兵三千名。阿尔摩修大老的军队其实只是对皇帝竭尽忠诚的象征,因为就算仅由数目上来看,首要的主力应该是拉库斯塔的军队。而拉库斯塔的任务绝不是只作个轻松的留守部队。因为卡尔曼将监视、并应付国内潜伏之敌对势力的重责大任交给了他心腹的部下,所以拉库斯塔所肩负的责任其实比亲自参与野战还更要重大。
  马法尔出征兹鲁纳格拉所出动的军队总共二十五万名。各公国的兵员各为金鸦公国军四万五千名、黑羊公国军三万名、龙牙公国军一万八千名、虎翼公国军三万三千名,其余则为皇帝的直属军队。
  年代志上有关于出征当天的记载是这么写的:
  “皇帝卡尔曼英武骁勇,具有统领大军的天才。在他的率领下,金鸦国公与下任黑羊国公分别担任霸王的左右两翼,共同踏上讨伐兹鲁纳格拉的征途。帝国武威的光辉显赫以今日为最……”
  年代志的记载经常都流于华丽文藻的过度修饰,而缺乏对事实冷酷面的描写。不过,当皇帝军旗在四支公国军旗的左右簇拥之下,开始出发向南行的时候,整个景象的确是相当壮观。
  就这样,卡尔曼、蒙契尔、利德宛三人马首一同踏上了兹鲁纳格拉继承战役的征途,不过这也是他们三人最后一次共同面对同一敌人作战。
  再者,还有一件受众人议论纷纷的罕见情形发生了,那就是马法尔与耶鲁迪在这个战役当中,竟共同联手形成对兹鲁纳格拉的统一战线。虽然这多年的仇敌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暂时联手,不过在他们伸出右手来握手的同时,放在背后的那只左手也迟早会抓起短剑的剑柄来伺机下手吧!眼前的事实正是所谓的“今日的盟友在于昨日的敌人与明日的对手之间”。
  耶鲁迪动用了七万五千名士兵,担任主将的便是九柱将军当中,享有猛将之威名的“独臂将军”奥布拉希特。马法尔军与耶鲁迪军分别从北方和东方突破了兹鲁纳格拉的国境线,可能会在国都的前方合并为一气。将兵的总数是三十二万五千。自古以来,兹鲁纳格拉一国从未曾有过这么庞大的敌军压境。
  报信的人横越了兹鲁纳格拉的国土,将紧急消息传到王宫里来。不祥的阴影遮蔽了整个王宫内部,阴影的双翼振翅鼓动的声音更叫人们感到一阵阵的不安。贵族和朝中重臣再度在会议室里相互较量嗓门。
  “北方有马法尔军二十五万,东方有耶鲁迪军队七万五千。敌军光是在数量上就已经凌驾兹鲁纳格拉国内所有的军队了!”
  “就算人数相同的话,我们也不见得能够胜过马法尔,更别提再加上耶鲁迪军,而且听说耶鲁迪军的主将是独臂将军是吗?”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积极检讨和平策略哪!与其失去整个领土,毋宁割让一部份就好,所谓的政治不就是如此吗?”
  以意见本身来说,这的确是正确的,不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把这个意见付诸实行。这或许该说是“焦土政策”吧?
  不管怎么说,既然到了这种地步,兹鲁纳格拉势必要动用军队了。至此,整个会议的议论好不容易终于进入了检讨实战用兵的阶段。
  可不可能在马法尔军和耶鲁迪军汇聚成一气之前,先予以各个击破呢?如果采用这种战略的话,眼前可预期的将是一场短期的决战。又如果先让马法尔军深入兹鲁纳格拉国土的内地,然后再切断补给线使其陷入苦境的话,那么非得要订定持久战的计划不可。从马法尔皇帝所发出的诘问书到实际动用军队,大约已经过了四十天。在这段期间当中,兹鲁纳格拉究竟在作甚么呢?
  “耶鲁迪之所以出兵不过是对马法尔献殷勤罢了,战意其实非常地薄弱。一旦看到马法尔军败北的话,应当会不战而宣告退兵。也就是说,我兹鲁纳格拉惟一的机会,就是在两军合并之前,先攻打敌人的主力。”
  勇将伊普席朗特果断地说出了他的看法。朝臣们顿时一片骚动,但不久后,文官们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不过听说耶鲁迪军的主将是那个独臂将军。由此可见他们的战意并不薄弱吧?”
  “这正是耶鲁迪的策略所在!”
  “如果让著名的猛将独臂将军担任主将的话,任谁都会以为耶鲁迪的确有心要放手一搏。而这也正是耶鲁迪军真正的意图。”
  其实就算这场战役打胜了,对于耶鲁迪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吞并兹鲁纳格拉之后,只会让马法尔更形壮大而已。试问有哪个国家会乐意见到他们的邻国强大呢。耶鲁迪内心里真正希望见到的,应该是马法尔惨遭滑铁卢。他们绝不是真心要来打这场仗。
  “到底这回战争的原因在哪里呢?答案全部都在马法尔的帝都奥诺古尔城里面。所有的灾厄都是从那块土地发起的,我兹鲁纳格拉不过是受到了余波的波及罢了。”
  伊普席朗特作了上述的断定,他的冷静和透彻几乎让人为之感到惊愕。
  他的主张以气势与清楚的条理压倒了各方的意见。所以整个会议的进行的方向便流向了──立刻火速编组成军,对马法尔军发动快速攻击,利用地形上的优势先取得胜利之后,再与马法尔讲和。
  伊普席朗特所提出的主张后半部份,其实是代替宫廷书记长裘拉杰所发表的意见。伊普席朗特的内心并不存任何面对马法尔这样的对手时有任何讲和的机会。第一、想要发动快速攻击然后先取得胜利的想法,也就是“一战之后求一胜”的本身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此时的伊普席朗特其实是打算把自己的性命给豁出去,断然采行先前曾经对书记长提过的那个奇谋。
  那时,书记长裘拉杰正在国王达尼洛四世的病床边,向国王报告他和伊普席朗特两人所苦心研拟出来的策略。国王了解之后,表情非常地苦涩,他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对着臣下说道:
  “真多亏了你们这些好部下,但是我却无法给你们任何奖赏。原谅我的无能吧!”
  “陛下,请不要这么说,这一点都不像以往的您哪。我国今日的困境并非是陛下您的责任,完全是马法尔人的野心所致哪!”
  书记长安慰着国王。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安慰并不会产生甚么建设性的效果,不过裘拉杰希望至少能够为卧病在床的国王减轻一些心理负担。
  “属下所介意的是目前耶鲁迪驻在马法尔的大使,名字叫做拉萨尔的这名男子。”
  “拉萨尔……就是九柱将军当中年纪最轻的那一个……”
  “微臣曾经听说他是一个相当富有智谋的人。”
  “所谓的智谋,通常都是野心的双胞胎兄弟。就像善感与好色经常都是在一起的好朋友哪!”
  尽管罹患了重病,但达尼洛四世仍躺在床上对属下笑了笑。达尼洛四世过去不但是个大情圣,同时也是个达练的政治家,如果他的身体状况仍然像过去一样健康的话,这场兹鲁纳格拉继承战役或许会有个完全不同于现在的发展过程,也或许从最初一开始就不会爆发也说不定。
  “那么就试着期待拉萨尔能不能……”
  国王咕哝地低声说着,话还没说完,疲劳的深色阴影已经像布幕似地笼罩下来,重病的国王又落入混浊朦胧的睡梦中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卡尔曼不在帝都。竟然让自己的巢穴放空城哪。这回他将会得到一个很好的教训,那就是大意招灾厄哪,哈、哈、哈……”
  马法尔帝国的大公妃爱谢蓓特兴奋地笑着,笑声不断从她那鲜红的嘴唇里流泄出来。
  当士兵们身上所穿的胄甲反射着初夏的阳光,像是一阵阵闪闪发亮的波涛,行列整齐地步出帝都城门的时候,在爱谢蓓特的眼里看来,就像是一大群大蠢蛋。就算那可恶的卡尔曼夺得了兹鲁纳格拉,却也得要失去马法尔,这么一来又有甚么好值得夸耀的呢?这下子就要让你好好尝尝班师回朝时,竟无家可归的悲惨滋味。
  爱谢蓓特就像是被人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鸟,正匆忙慌张地开始各种活动。兹鲁纳格拉的大使札伊歇尔公爵被杀害的时候,爱谢蓓特也畏罪地蜷伏在宅第内,害怕得一步也不敢踏出去,但是卡尔曼非但没有间接追究爱谢蓓特的责任,甚至就是完全无视于她的所作所为。正确说来,是假装完全无视于她的行为,但是爱谢蓓特却将这一切解释成自己的手段高明,她判断卡尔曼根本就甚么都不知道。爱谢蓓特根本不了解卡尔曼在方针一旦决定之后会有多么惊人的一面。对她来说,卡尔曼不过是她丈夫的弟弟,过去长久以来就一直漠视、轻蔑他的存在。于是她秘密地进行了许多叛乱阴谋,其中之一便是要求耶鲁迪大使拉萨尔协助自己叛乱。
  但是,拉萨尔当然不可能接受她的摆布,像条蛇似地随着她的笛声而起舞。他和爱谢蓓特一样是个利己主义者,而且是个远比爱谢蓓特更为危险的人物。大公妃是个凡事以感情为优先的人,他怎么可能陪着她一起玩火而最后惹火焚身呢?所以反过来说,光就爱谢蓓特要求拉萨尔协助以及她不得不寻求拉萨尔之协助的这二点,都早已注定了爱谢蓓特的失败。
  当大公妃派遣使者前来寻求协助的时候,拉萨尔当场就杀了使者伊萨库奇亚男爵。然后把血淋淋的首级送到铜雀国公拉库斯塔的面前。
  “爱谢蓓特大公妃有大逆不道的举动。我耶鲁迪时时都竭诚为保持我国与马法尔双方之友好关系而努力,如今特献上一名叛臣的首级以兹证明。”
  对拉库斯塔来说,拉萨尔的言词就像是戏言般地毫无价值。但是此时正是完成皇帝所托付之任务的时机。所以他当天夜半时,便率倾军队包围了爱谢蓓特的宅第。
  钢雀国公拉库斯塔所率领的军队按着就破门而入。马蹄和军靴踩在铺石的地面上不断发出刺耳的声响,阵阵的怒吼与哀号声更撕裂了夜晚的空气。
  “此处乃鲁谢特大公殿下与爱谢蓓特大公妃殿下所居住的宫邸。汝等擅自拔剑闯入皇族的住处便是违反国法与正义!”
  宫邸的管家拼命地提出抗议,但是他的声音完全遭到了漠视,拉库斯塔带头走在士兵们的前面,身上的甲胄在灯火照耀之下闪闪发亮,他昂首阔步地走进宫邸里面。当拉库斯塔每前进一步,宅第内的空气就随着惨叫声而震荡了起来,宅第的女主人爱谢蓓特把她的小儿子抱在胸前,在房间之间到处乱窜,嘴里还一面叫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事实上,除了她本人以外,这屋子里面的人大多已经知道了为甚么会这样。但是她自己却下意识地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失败了。她逃避着冷酷的答案,只一个劲儿拼命在眼前这片料缠不已的混乱当中寻找逃脱的地方。
  但是在空间上可以逃脱的地方毕竟是有限的。不久之后,爱谢蓓特和鲁谢特母子在少数几个侍女和卫兵的守护之下,已经被逼进了西边的阁楼,再也走投无路了。
  拉库斯塔喝令部下,凡是手持武器者一律格杀勿论。因为根据年代志上的记载,“剑就是有罪的证据”。武断主义正高唱着压倒阴谋的胜利。
  房间的门扇被冲破之后,勇敢抵抗的卫兵受到敌人多数的包围,在一片血雾弥漫之中,纷纷被斩杀身亡。爱谢蓓特眼神僵硬地目睹着眼前的这一幕。而拉库斯塔则手持长剑的柄,毅然地伫立在爱谢蓓特的正前方。
  “请恕铜雀国公拉库斯塔失礼,拉库斯塔参见大公妃殿下。”
  拉库斯塔恭谨地对着大公妃行一鞠躬,不过这只是个形式而已。爱谢蓓特用嘶哑的声音愤怒又屈辱地怒骂着:“拉库斯塔,你原本不过是一介武夫,如今却能当上铜雀国公,可真是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哪!”
  “在下之所以能够攀上如此非份的地位,全是皇帝陛下的恩宠,在下实真是不胜感激。”
  或许是因为胜者从容的态度吧,爱谢蓓特面对沉着应答的拉库斯塔,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在她怀中年幼的鲁谢特,却因为深夜里的睡意,以反超越睡意的恐惧感而哭闹不休。
  拉库斯塔接着又开口说道:
  “大公妃殿下,方才您口中一直说着怎么会这样,敢问您知道我之所以前来此地的原因吗?”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有甚么理由,竟敢前来冒犯!”
  “那么就让在下向您禀告。大公妃殿下,卡尔曼陛下其实早已经知道您的阴谋。尽管如此,陛下仍刻意让帝都呈空城状态,就是为了让您以为有机可乘。”
  “……啊!”
  爱谢蓓特的叫声非常地悲痛,因为她此时已经顿悟到自己其实是上了卡尔曼的当。爱谢蓓特就像是愚蠢的猎物,竟然毫无知觉地扑向敌人所投下的钓饵。
  “大公妃殿下的使者伊萨库奇亚男爵已经被诛杀。大逆不道之罪行既已明朗,您已是无路可逃之人,这一点请您务必了解。”
  “……哼、呸……”
  “大公妃殿下,事到如今,您最好能够自我了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作一个干脆的了断。”
  当拉库斯塔近一步逼近时,爱谢蓓特不禁发出呻吟的声音。落败感已经完全笼罩在她惨白的脸颊之上,全身无力地几乎要瘫痪了。但是这名相当于皇帝兄嫂的女子,却又勉强地支撑起自己即将要崩溃的身子,双手扶住那出自名匠之手的胡桃木镜台,缓缓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然后回过头来重新面对拉库斯塔。在这一瞬间,拉库斯塔态觉到一股被抑制住的压迫,化成了一道阴火,在她两眼里燃烧着。
  “那么,你把卡尔曼叫来好了。我绝对不会自我了结。至少也要让他背负弑杀兄嫂的罪名,让他的手沾染血腥。如果想要我死,就亲自来杀我吧!”
  这番言词所带给他人的惊骇,远比说话者本身的自觉还要更为深刻。拉库斯塔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所敬爱的君主其实正背负着弑父的罪名,但是他却不由得感到一股战栗的冷汗正沿着他的背部往下流。好不容易他终于让自己的背脊重新挺直起来,他回答大公妃的话说道:
  “不,陛下有令,不得让皇族的血沾污双手。所以我们不会亲自夺取您的性命。”
  “那么就是要幽禁我们啰?把我们关在终生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是吗?”
  “我们不会作这种事。大公妃殿下您有充份的自由,可以在自己的宅第里做任何您想做的事,除了外出和接近钦差以外的访客。”
  拉库斯塔说完之后,看到大公妃的脸因为意外而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又以激烈的声音攻击对方:“不过,这一切只和大公妃殿下您一个人有关。至于鲁谢特皇子就请暂时由鄙人拉库斯塔代为照顾。”
  “你们要把鲁谢特……?”
  爱谢蓓特发出清晰的哀号声。双手呈反射动作地用力抱紧,在她怀中的鲁谢特因而挣扎着哭出声音。爱谢蓓特的脸颊整个地发白,白得好像一张没有生命的纸。
  “你们要把一个四岁的幼儿从母亲的身边带开是吗?这么残酷的事情真是人可以做得出来的吗?”
  “那么究竟是谁惹来这场灾厄的呢?”
  拉库斯塔的双眼和声音都像是被冰的甲胄给覆盖了似地,冰冷地毫无感情。因为他如果不刻意将自己的心给武装起来的话,可能就无法完成这件事情。
  “大公妃殿下,这一切只能怪您自己思虑浅薄。原本您应该随着您父亲亚波斯特尔侯爵的阴谋一起丧命的。您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全是卡尔曼陛下所赐。但是您竟然恩将仇报,大公妃殿下的所作所为将使鲁谢特殿下沦落于不幸之中。”
  “别想,别想要我交出鲁谢特……!”
  爱谢蓓特跟跆着企图逃走,却让身穿甲胄的行列给挡住了去向。几只泛着银灰色光泽的手臂,像巨大的常春藤似地延伸出来,夺去了爱谢蓓特的行动自由,并且也从她的手臂中拖走鲁谢特小小的身体。母亲和儿子就这样让人给分开了。
  “鲁谢特、鲁谢特……!”
  母亲悲痛的呼唤,并没有得到儿子相对的答应。幼儿在被一个彪形骑士给强力抱住不让他动的情况下,早已经害怕地失去了一半的神志,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不得粗暴。鲁谢特殿下乃皇帝陛下的侄子。况且陛下还曾经说过,亲罪不及于子。”
  经拉库斯塔这么一叱喝,骑士有些羞愧地重新将幼儿小小的身子给抱好。
  拉库斯塔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士兵们也解除了对爱谢蓓特的包围。爱谢蓓特跌落到地面上,对着皇帝代理人的背后,一面诅咒、一面哀号地痛哭着。
  “虽然这工作让人觉得不愉快,不过为了避免日后的流血牺牲,现在不得不这么做。”
  拉库斯塔一面这样地告诉自己,不过当他从大逆不道的犯人宅第里出来,策马前进的时候,却感觉到周围有他人的存在。拉库斯塔放眼一看,只见一个令他讨厌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线前方。这人便是耶鲁迪大使拉萨尔。
  “看来一切都结束了,这么一来我也安心了。铜雀国公阁下的办事本领果然非同凡响!”
  “感谢大使的协助。”
  尽管只是一句短短的回答,却已经是拉库斯塔拼命将自己的感情给抑制住之后才吐出来的结果。拉萨尔的嘴唇上绽放着半月形的笑容,并骑坐在马背上,目送钢雀国公的士兵拥着皇子穿过街道的那一头。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0:08 | 显示全部楼层


  当马法尔军来到与兹鲁纳格拉的交界线时,皇帝卡尔曼接见了铜雀国公所派遣的紧急使者。当卡尔曼得知紧急使者带来的消息时,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爱谢蓓特已经爆发行动了吗?倒是比原先预料得还要更快哪!”
  这番推测当然是应验了。卡尔曼已经确认了拉库斯塔将鲁谢特皇子留置为高级囚犯的事实。他面无表情地听完使者的报告之后,便对拉库斯塔的功绩加以称许,并表示自己仍期待拉库斯塔日后的表现。将使者遣回,卡尔曼于是仰头深思,像是在眺望初夏天空的样子。不久后他便交代随从武官菲连兹前去传唤他所要见的人。于是在菲连兹的带领之下,黑羊公国军的指挥官利德宛在皇帝的营帐前出现了。
  “朕真羡慕你能够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来去各处,就像是手里拿着风的缰绳似地。不过,你大概也有你自己的苦处吧!”
  卡尔曼露出了清澈且毫无污浊的笑容。基本上,卡尔曼可以像过去一样,一直把利德宛当作是王立学院里的亲密朋友般地对待。而利德宛当然也相同,尽管身份有上下,但是要超越这些障碍并不困难。在这个时候,蒙契尔人并不在本营里,他代替皇帝前往视察尾排部队的行军状况去了。
  “如果我马法尔与兹鲁纳格拉之间掀起一场无意义的战役,那耶鲁迪一定会鼓掌叫好。过去已经有过太多这种例子,首然是在达尼洛四世登基以前了!”
  所以,卡尔曼当然不会让耶鲁迪袖手旁观,站在高处观看两军相争,于是硬把耶鲁迪给拖进这场动乱的漩涡当中。在第一个阶段的政略上,卡尔曼是成功了。但是在一个阶段的成功之后,马上就会跟着产生另一个不同的忧虑。也就是耶鲁迪大使拉萨尔接着会采取甚么动作,来因应这全新的状况呢?或者换一个说法,就是拉萨尔本身,又会为目前的状况带来甚么样的影响呢?有关于这一点得随时加以留神注意。
  “耶鲁迪一定是打算花最少的劳力,获取猎物身上最美味的部份。当然,他们要这么想也就随他们啰!”
  卡尔曼的嘴角旁绽放着仿佛顽童般的笑容。利德宛不禁想问问皇帝,就这么不去留意潜伏在国内的敌人好吗?但是利德宛却也有所顾忌,他真的说不出口,他无法告诉皇帝要好好警戒蒙契尔。不过,从卡尔曼将蒙契尔调离他金鸦公国的主力军队,而且刻意将利德宛所率领的黑羊公国军配置在金鸦公国军背后的这种种安排上看来,皇帝的心理似乎也很清楚地显示出来了。
  “……这些暂且另当别论。朕把你叫到本营里来,是另外有别的事情。”
  卡尔曼转头命菲连兹把一卷文书拿过来。
  “宫内省已经正式承认由你利德宛成为黑羊公国的国公继承人,而你的儿子帕尔也同时被认定是为你利德宛的后继者。这是宫内省的正式文书。”
  如果反过来说的话,这项认定便等于是否决了帕尔将来继承虎翼公国国公地位的资格。自从卡尔曼即位以来,虎翼公国的未亡人格尔特露特与西米恩两人,表面上便一直对卡尔曼宣誓忠诚。姑且不论他们内心真正的想法为何,就国内政治而言,如何保障他们的地位,令他们感到真正的安心,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利德宛仍然一语不发地沉默着,卡尔曼于是用手里拿着的那卷文书,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西米恩这个人应该不是个无能的人,但是自从和格尔特露特这名女子扯上关系之后,他原有的锐气似乎已经都被磨灭了。”
  “陛下……”
  “经过这项认定之后,西米恩应该不会再出手想伤害你们父子了。如果他还不知歇手……”
  卡尔曼的眼神显得非常严厉。
  “如果他还不知歇手的话,也就等于是犯了漠视勒令、轻蔑皇帝的罪名,朕就要对虎翼公国追究责任了。危害黑羊国公利德宛,便是危害朕的亲友和重臣,犯人将必须用他自己的性命来弥补他所犯的这项罪责。”
  卡尔曼突然出人意料地把那卷文书扔过去,利德宛只能不由自主地接住那卷文书。卡尔曼于是爽朗地笑道:
  “觉悟吧!利德宛,你赶紧死了心好接掌国公的职务。虽然你想把国家所有的重责大任都推给我一个人,好让自己一个人过得悠哉悠哉地,不过这可不成哟!至少也得要扛个黑羊公国是吧?”
  利德宛走出本营之后,便回到自己部队扎营的地方。不久之后,安洁莉娜公主从金鸦公国军的营地来访。两人在帐棚里天南地北地谈论这各种公或私方面的话题,当安洁莉娜说到蒙契尔的婚约时,不禁耸耸自己的肩膀,感叹地说道:
  “对帕萨罗威兹侯爵家来说,这或许是个值得感谢的困扰。看来我就和帕尔定个婚,和哥哥相对抗。”
  “那可就伤脑筋了。我可不想和我儿子成为情敌哪!”
  利德宛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安洁莉娜整个人呆住了。一对闪闪发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黑发的骑士看,不过她随即又若无其事似地,唇边堆满了恶作剧的笑容:
  “哦!嘿、嘿,下任的黑羊国公可真是会说话哪!不过嘴巴的任务应该不只是说话吧?应该还可以做点别的事不是吗?”
  就算利德宛再怎么不解风情,也懂得安洁莉娜话中的意思。他凝视着公主那美丽的脸庞,却又让自己的视线往周围扫一周。后面是棵大榆树,左右两旁有帐棚的布幕张开挂着,前面有茂密的灌木丛,虽然有马法尔军的人马在那里来来去去,但是距离够远,而且如果稍微挪一下这边的位置,就不用担心有人偷看。
  迅速地确认过周遭的情况之后,利德宛终于要做出像是恋人的动作了。就在这时候,帐棚的布幕让人给掀了开来。利德宛赶紧将前倾的身体直立起来,只见霍尔第迎面走来,以悠哉的语调对利德宛直喊着:
  “唉,利德宛大人,看我弄到上好的兹宜加酒啦。日后一战也不知是输是赢,我们就先来喝它一杯,预祝我方旗开得胜吧!”
  “啊,是吗?听起来好像不错。”
  利德宛笨拙地敷衍着,不过霍尔第并没有注意到,或者是故意装做没有注意到吧。
  安洁莉娜公主紧绷着脸,站起身来正打算往外走,不过却又回头来以冰冷的眼神看着这两个男人,抛下一句更冰冷的话,然后就走出帐棚了。
  “只有做事不积极的男人,才会从白天就开始灌酒。那被喝掉的酒也真是糟蹋了。”
  利德宛此刻才猛然顿悟,那值得记念的一瞬间已经远远地离他而去了,利德宛不禁开始痛骂起自己的不积极。而迷恋杯中物的霍尔第则抱着兹宜加酒的瓮子,就地盘腿坐下了。
  “偶尔与好酒邂逅是我人生的第二愿望。我的第一愿望就是集马法尔全土之民间传说的大成,建立一个完整的体系。我只是一个善良但没有大才能的学者,不过当天才有一天出现的时候,或许就会根据我所做的记录,创立一个伟大的学说哪!这才是我真正的愿望。”
  霍尔第很高兴似地喋喋不休。
  “一个善良的学者却擅长舞剑,又操练大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利德宛大人,这是因为,我们这个世界上除了有善良百姓之外,很可惜地还有一些为非作歹的恶人。虽然我心地善页、又爱好和平,有些时候还是得要保护一下自己呀!”
  “说得也是……”
  利德宛苦笑一番之后,也不打算再继续问下去,其实他并无意去追究霍尔第的过去。虽然从霍尔第和帕尔那四个奇妙朋友的表面上看起来,必定有过一番无法一语道尽的经历;不过现在的他们却是十足可以信赖的自己人,根本也没有必要穷追不舍地去揭发他们的过去。
  “呀!这酒的确是香。”
  霍尔第舍弃了杯子,而用自己的角笛来斟酒,当他把鼻子凑近角笛时,不禁有些飘飘然。兹宜加酒是用李子酿造,经过蒸馏以后所制成的酒,冬天里人们通常都把它温热了来喝。马法尔人喝了这种酒之后,经常都会爽朗地一边跳着舞,一边唱著「窗外是寒冬,但盛夏在我身,而春天在我心”。在漫长而严寒的冬季里,人们就这样彼此维系着感情,建立起共存的关系。
  利德宛拿起自己的角笛一仰而尽。液体状的火便顺着咽喉流进咽喉的内部,然后又在胃的底部重新燃起一把熊熊的烈火。第一杯干了之后,霍尔第开始斟第二杯酒,这时他突然冒出一句:
  “有时想想,利德宛大人,卡尔曼陛下的在位期间也实在是很不安定。”
  “安定还需要一些时间,卡尔曼陛下应该会成为一个贤能的明君。这不就是今后我们所乐于见到的吗?”
  利德宛的这些话其实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当他们同在王立学院的时候,少年们曾经趾高气扬地彼此说着自己的未来。他们说,卡尔曼当皇帝;而蒙契尔当金鸦国公、兼首席选帝国公;至于利德宛则随兴之所至,周游于列国,当卡尔曼有难时,立刻就赶来救助。在那个时候,三个少年们都相信,所谓的未来便是无限量之可能性的同义辞,而且也都深信人生的春天之后,紧接着便是人生的夏天。如今,他们确实都正迎向耀眼的盛夏,在这一片鲜红的烈日之下。迟早有一天,属于他们人生中的和缓秋天也终将会到来。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0:22 | 显示全部楼层


  兹鲁纳格拉王国的求和使者从王宫中出发后,于六月十日这一天来到马法尔的阵营。由六个人所组成的这个使者团,在西比伍伯爵的率领之下,身上没有任何配剑,也没有携带一兵一卒地来到了马法尔的阵营。他们身上所穿的并非战袍,而是宫廷用的礼服,令人产生一种距离战争相当遥远的感觉。这六个人面对敌国皇帝恭恭谨谨地行了一个礼:
  “皇帝陛下,我兹鲁纳格拉究竟有何过错,让贵国一定得发兵呢?”
  这话一说出来,显示这六个人的确尽了最大的勇气,企图以热切的抗辩来促使卡尔曼改变初衷。马法尔皇帝一面让对方慷慨激昂地讲演,内心则一面开始数数儿,数到将近一千的时候,对方好不容易说完,卡尔曼却只淡然地说了这么几句话:
  “兹鲁纳格拉只有一个过错,那就是国土与我马法尔帝国有交界。如今出兵便是要惩罚这个过错。这样的回答你们满意吗?”
  “这、这不是太无理了吗……!”
  就算再怎么能言善道的人,遇着卡尔曼如此的论调,大概也无法反驳吧。卡尔曼于是对着这群无言以对的使者们淡淡地笑了笑:
  “这是开玩笑的。不过就刚刚那么一句话,你们大概也可以知道我卡尔曼是个凶残霸道的人了。如果想来向我请求慈悲或通融都是没有用的。劝你们还是快快回国,看是要投降或者抵抗,赶紧想个好法子吧!”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马失前蹄,人有失算吧;开始前来求和时,兹鲁纳格拉的使者们整齐一致的出现在马法尔皇帝面前,此时却惊慌失措地作鸟兽散。不过他们来此求和的时候,还背负着另一个任务,就是拖延与马法尔军交涉的时间,好让敌方暂时停下侵略的脚步。不过卡尔曼怎可能上了他们这种小当。皇帝传令给近卫军的士兵,让他们把兹鲁纳格拉的使者们带走,强迫他们上马,然后将他们绑在马鞍上,用长有荆棘的灌木树枝鞭打马的屁股。于是在一阵混杂着失望的叫喊和哀号声中,这六名使者在一片飞扬的尘土里走远了。
  虽然马法尔军和耶鲁迪军合计起来,总人数有三十二万五千名之多,但是在卡尔曼的眼里,其中的十二万,也就是耶鲁迪军与金鸦公国军其实是潜在的敌军。所以,尽管兹鲁纳格拉人对联合军的人数之多感到畏惧,但是卡尔曼对于本身的有利条件并不是那么确信。虽然明知如此,却仍然将潜在的敌军迎进自己的阵营中,这其实是卡尔曼本身的霸气使然。
  在最后的那一瞬间,耶鲁迪军的獠牙究竟会朝向哪个阵营呢?这个猜测让人不禁感到战栗,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耶鲁迪军总是会靠向占有优势的那一边。所以在这场战役当中,最重要的就是不可以让耶鲁迪军有机可乘,只要把耶鲁迪拉进来,成为征服兹鲁纳格拉的共犯就好了。
  “就算耶鲁迪倒戈,只要是发生在战场上,那么就不值得畏惧。”
  卡尔曼身为军事家的自负使他产生如此的想法。对他来说,最值得忧虑的应该是,耶鲁迪军趁着他远征兹鲁纳格拉,国内空虚的这段期间,偷袭马法尔本土。虽然眼前马法尔与耶鲁迪联手形成暂时的同盟关系,但是卡尔曼对这种关系丝毫不信任。在这个乱世之中,国家的利益经常都在信义之上。事实上,卡尔曼之所以与耶鲁迪王国结成同盟关系,理由之一便是他早已预料这种同盟关系迟早会破裂,到时马法尔便可以此为借口,出兵讨伐耶鲁迪。此外,将耶鲁迪拉进这场战役里来,如果可以顺便让耶鲁迪在攻打兹鲁纳格拉的实战中损耗一些兵力的话,那就更好了。
  就这样,所有的事态似乎都依照马法尔的想法在进行着,不过耶鲁迪其实也不是真的这么好对付。他们所派遣的兵力是七万五千名,这个数字其实是经过微妙的计算和考虑才决定出来的。和马法尔的二十五万大军比较起来,七万五千当然是少数,但是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来,耶鲁迪怎么也没道理出动超过马法尔军以上的兵力,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再者,如果要倒戈的话,七万五千名的兵力将可带来极大的打击。不过耶鲁迪此次出兵并不一定志在倒戈,如果联军将来战胜了,耶鲁迪即可主张己方所派出之七万五千名兵力对于胜利有着何等的贡献,然后再进一步要求分配领土、或者财宝等战利品。而且这么一来,耶鲁迪还可以在国际间宣扬己方对于同盟国的忠实,而这一点将成为今后外交上极为有利的筹码。
  百年以来相互敌对的两国,如今竟结成同盟关系,此举不仅是兹鲁纳格拉感到不可思议,其他像库尔兰特、札拉、利斯阿尼亚、和乌鲁喀尔等邻近各国也是目瞪口呆。不过马法尔与耶鲁迪两国的敌对情势原本就是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才形成的,如今为了共同的利益而联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耶鲁迪的用心除了表现在士兵的人数上,另外军队指挥官的人选──九柱将军之一的奥布拉希特,也如同兹鲁纳格拉军的伊普席朗特将军所洞察的,是一个相当具政策性的必要条件。而且在形式上的宣传效果极为重大。不过,就算摒除政略上的考虑,而单从军事上来看的话,这个人选也是绝对可以叫众人心服口服的。“独臂将军”不仅勇猛,具有优秀的统御能力,而且在战术方面也是个非常练达的领导人才。加果真要一战的话,耶鲁迪军的七万五千兵力,或许可发挥匹敌十万人的战斗力。奥布拉希特骑马时,是以左手持缰绳。如果在马上与人交战的话,则把缰绳衔在口里,以左手舞剑。即便如此,他在马上的剑术也非凡人所能够抵挡的。
  原本耶鲁迪军的指挥官或许该是由拉萨尔将军担任。因为耶鲁迪军以及马法尔军之所以会入侵兹鲁纳格拉,完全是他在幕后导演出来的。不过他目前担任耶鲁迪驻马法尔大使的这个立场却对他有些许束缚。虽然,如果他主动提出要求的话,他其实还是可以得到这次战役的指挥官职务,但是奥布拉希特将军既然已经志愿担任,那么他也不便再提出任何异议。
  猛将奥布拉希特对于拉萨尔怀着不信任,他怀疑拉萨尔是否因过度滥用自己的才略而误导了祖国耶鲁迪。但是他不能当众声明,因为他并没有掌握任何确实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测,所以只得毅然用行动来牵制拉萨尔危险的意图。
  对拉萨尔来说,眼前的情势是他亲手造成的,他也想亲自参与其中,但是却横遭阻挠,在背地里他大概会恨得咬牙吧。虽然他揭发了爱谢蓓特大公妃企图发动叛乱的阴谋,卖了个恩情给马法尔,但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奥布拉希特如果在战场上建立了堂堂的功勋,或者在阵前倒戈,打败马法尔军,进而取下皇帝卡尔曼二世的首级,那么他的功劳就根本不是拉萨尔所能够比拟的。因此,此时的拉萨尔也只能够在远离战场的马法尔帝都奥诺古尔,向上天祈祷不要让奥布拉希特建了大功。
  不过,对卡尔曼来说,拉萨尔身在奥诺古尔的这个事实,却也让他时时得回顾背后。总之,这一切彼此相关的事态,使得三个国家卷入了野心、阴谋、策略的漩涡中,彼此相互冲突碰撞,一时之间似乎也不容易解决。
  “就这么样相互料缠,倒也是件愉快的事情。就看看哪个人最狡猾、哪个人最不幸吧!”
  金鸦国公蒙契尔一面像是在品尝葡萄酒似地,一面在心里低声自语着。虽然他并非全能,但是对于横跨在三国之土地上的混乱事态,却大致能够掌握其全貌。因为促使拉萨尔演出这幕戏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蒙契尔。虽然他所描绘的构图已经呈现在地面上,但是他本人却又被卡尔曼调离本国的军队。尽管如此,他仍是以一副讽刺的态度嘲笑着自己此时的立场。人毕竟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不见得能够完全照着自己的招数来驱使,随时都可能有意外产生。不过,对天上的众神来说,蒙契尔本身或许也只不过是命运棋盘里的一只棋子罢了。
  兹鲁纳格拉所采取的基本战略,就是在马法尔军和耶鲁迪军合并之前,出兵先攻打侵略军的主力,也就是马法尔军。但是这个基本战略终于还是无法实现。六月十二日这一天,马法尔军突然改向西南方前进,在托尔古.德.弗洛奇平原先行布阵,目的就是为了和耶鲁迪军会合。因为不管是主将卡尔曼也好,是幕僚长蒙契尔也好,都早已猜到兹鲁纳格拉所可能会采用的基本战略,为了把耶鲁迪军拖进实战当中,当然得优先让两军会合。
  “耶鲁迪军到达!”
  当龙牙国公渥达送来这个消息时,卡尔曼下令全军暂停行军。这一天,空中有着薄薄的云层,平原的尽头是一片亮灰色的朦胧,地平面上笼罩在半透明的云霞当中,当一批批身穿胄甲的骑马将士从地平线的那端不断涌现的时候,马法尔军在心理上仍然采取了狙击的姿态。他们当然知道对方和己方是站在同一阵线上,不过他们更了解这层关系只是形式上的。
  耶鲁迪军布好阵势之后,只见五、六个人骑马步出阵营。走在最前面带头,而且军衣的右袖随风飘动着的,便是耶鲁迪军的将军。当到达卡尔曼的面前时,他跃下马来,用自己的一只膝盖顶着大地,非常恭谨地行礼。
  “耶鲁迪军指挥官奥布拉希特,首度参见马法尔皇帝卡尔曼陛下。”
  “你就是人称独臂将军的奥布拉希特将军吗?”
  “歇禀皇帝陛下,确是臣下。”
  “久闻将军的威名,朕一直想有个机会见见你。”
  “陛下言重,学疏才浅如臣下者,真是受之有愧。在下当专心致志,竭尽一己之绵力,但求不耽误陛下精妙的用兵大计……”
  奥布拉希特的态度和声音从容淡泊,丝毫没有傲慢之气,卡尔曼不由得对他产生一股信赖感,这奇妙的信赖感倒不是表示耶鲁迪军由这名男子指挥的话,就不会阵前倒戈,而是指挥官如果是像他这样的人,那么就算要临阵倒戈的话也会堂堂正正。奥布拉希特的忠诚无论如何都是为祖国耶鲁迪奉献的,这一点毫无令人怀疑的余地。
  马法尔、与耶鲁迪两军会合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在首都城外布阵的兹鲁纳格拉军立刻被一股紧张的情绪给团团包围。
  “就算打不过他们,至少也要对马法尔报一箭之仇,叫他们知道光是夸耀自己的强兵也不见得能打赢!”
  伊普席朗特将军一面在内心低声自语,一面跨上他的爱马,然后将右手高举,下达出征上阵的指令。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奇利亚河畔的血战

 
 



    即位前的六月有内乱,
    即位后的六月向外征,
    皇帝陛下呀,喜欢那──
    喜欢那夏阳和战血啊!
    我们也分啊,分了一些些哪,
    片刻的小睡和兹宜加酒哟……

  卡尔曼在战场上是个常胜将军,而且在政治上公正严明,民众对于他的评价绝对不是负面的。但是在大陆历一○九二年的当时,这首民俗歌谣确实也曾经在一小部份的百姓间流传。虽然马法尔是个崇尚武力的国家,但是仍有百姓会认为:“与其出征上战场,倒不如喝点酒,然后小睡片刻来得惬意。”。对他们来说,不管是亡国了,或者国王被杀了,都不过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们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一定要让自己卷进这些纷争当中。
  但是,跟随卡尔曼踏上远征兹鲁纳格拉的二十五万士兵,却是打从心里面尊敬、而且信赖他们的皇帝兼总指挥官的这位人物。就连金鸦公国军的士兵们也不例外。如果有人下令要他们背叛皇帝的话,只怕这四万五千名士兵要惊愕地目瞪口呆吧。蒙契尔当然也深深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那远大的野心如果想要获得实现,只怕必须要以更洗练的方法来达成。
  六月十六日,马法尔军和耶鲁迪军到达了奇利亚河的北岸。如果用马法尔的度量衡来计算的话,这是一条河面宽达八百斯塔迪亚(约一千六百公尺)的大河。在这个时期,水量并不算太多。除了春季溶雪的增水期之外,平常时候人马要渡河并不算困难。
  此时,河的南岸也已经集结了众多的兹鲁纳格拉军,而且也开始在展开阵势了。主将拉多将军与副将伊普席朗特将军已经商谈数次,绵密地研拟著作战计划。
  “我方占有地利之优势。而且此次战役是为了抵抗侵略者、守护国土而战。如果再大意地藐视我兹鲁纳格拉军为弱兵的话,只怕马法尔人也要被火烧伤。”
  伊普席朗特无言地点了点头,附和着主将拉多将军所说的话。但是伊普席朗特的心中其实还藏着最后一个奇谋并没有对主将言明。
  兹鲁纳格拉军的总兵力有二十万名士兵,不过是马法尔和耶鲁迪联军的六成。不过,如果耶鲁迪军倒戈而靠向兹鲁纳格拉的话,那么就形成二十七万五千对抗二十五万的局面,总兵力甚至还凌驾马法尔军一些。但是兹鲁纳格拉军的首脑们并没有笨得要指望这美梦来拟订作战计划。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和耶鲁迪军真正打起来。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是不能指望的。
  十六日这天,全军已经决定要在隔天早上展开正面决战。不过在夜半的时候,马法尔军的某个角落却出现了几条蠕动的黑影。
  “利德宛大人已经走出营帐了。现在正一个人走向金鸦公国的阵营。”
  “哟,大概是打算探访金鸦公国的阵营,和安洁莉娜公主共渡良宵吧。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坐拥国公的地位和美女,真是叫人不胜羡慕。不过,嘴唇和杯子之间可是咫尺天涯,自古以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这一阵充满恶意的低语声在黑暗中响起之后,紧接着是一阵剑环的撞击声。
  “就算利德宛再怎么刚强,光凭他一把剑也杀不了一百个人。所以,只要人多的话,他是打不赢我们的。虎翼国公那儿已经有了明确的承诺,凡是能取利德宛首级者,便赏金币千枚,就算只让他受伤流血,也可以得到五十枚金币的奖赏。况且,那利德宛是斯托尔萨国公的仇人,绝不能放过他。”
  一阵低语声热切地表示赞同之后,十几条全身上下笼罩着恶意、贪欲和复仇心的漆黑人影,便从黑夜中走了出来。
  ……有时以为思虑周全的事,反而会招致反效果。
  “皇帝陛下已经正式指认利德宛大人接掌黑羊国公。听说这次凯旋之后,便要举行国公地位的授与仪式。”
  这个传闻已经在马法尔的阵营里流传开来,而且也的确是一个事实。这么一来的话,黑羊公国后嗣者的问题不仅已获得解决,而且虎翼公国实质上的国公西米恩也应该要安心了。
  但是,以虎翼公国军指挥官的身份参战的西米恩却对这个传闻作了另一种解释。马法尔的内乱平定之后,龙牙公国的领地被灭半,而且被削灭的五州纳入了金鸦公国的领地中,西米恩断定,黑羊公国与虎翼公国之间说不定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西米恩原本是想以本身的理性来作推断,但是只要事情是与利德宛父子或者格尔特露特有关的,他的思考就会失去原有的理性,进而奇妙地扭曲起来。虽然他过去也曾经考虑过主动献出五州领土来博取皇帝的欢心,但是这些事情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他脑子里惟一所想的,便是如何确保他手中的利益。
  利德宛的儿子帕尔如今被安置在金鸦公国的公邸里,有安洁莉娜所信赖的侍女保护着,所以要想袭击帕尔绝非容易之事,而且他还得尽量避免与金鸦公国为敌。他过去就曾经一度用了名叫霍尔第的男子而惨遭失败。
  所以,西米恩这一次便打算要在远征兹鲁纳格拉的战场上,杀害利德宛。当然,这得要假装是兹鲁纳格拉的刺客所作的。这其实是一个粗浅的阴谋,但是西米恩却满心以为这个阴谋一定会成功。虽然他在心理上已经被逼进绝路,但是从这一点或许可证明西米恩在谋略上其实已经退化不少。
  利德宛停下了步伐,脚底下的靴子不再踏草前进。他透过眼前的一片黑暗环顾四周。由于他仍然清晰地记着白天那宝贵的时刻因为霍尔第的善意而遭到破坏,所以此时的他特别地留意四周的动静。不过霍尔第这次并没有出现,他凭着身为战士的本能,查觉到周围所笼罩的,是一股由多数人所形成的不祥杀气。
  那十数条像是从周围的黑暗上剥落下来的黑影,对着利德宛攻击了过去,原来是一群身穿黑衣的刺客。他们挥动刀剑带动了空气从利德宛的面前掠过,然后与利德宛手中的剑相互撞击,飞溅出一阵阵蓝色的火花。
  双方在这场打击中一直都保持沉默。因为利德宛很清楚地知道质问对方的行为根本就毫无用处,而刺客们则不能让利德宛知道自己是马法尔人。
  令人嫌恶的惨叫声刺耳地几乎要震破鼓膜。剑和剑互相擦撞,新产生的火花照亮了黑暗的一隅。天空的云层也似乎被剑气切开了似地,青蓝色的月光像一层薄膜覆盖在人的视野。利德宛一左一右地抵挡刺客的攻击,接着朝正面的敌人用剑猛力一挥,剑刃击中了刺客右身。
  “啧……”
  利德宛自口中发出一阵啐舌声。由于方才一阵猛烈的擦撞,利德宛手中的剑刃似乎产生了缺角。被利德宛击中的刺客并没有被剑斩伤身体,倒像是被重物痛打的样子,虽然侥幸逃过一死,不过经过那猛力的一打,差不多也骨折了,这刺客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声,接着就滚倒到黑暗的地面上去了。
  这时候,利德宛已经击毙第二名刺客了。由于剑刃已经有了缺口,所以不能用斩击的方式,而必须要用刺的。第二名刺客的左胸被剑给刺中,威猛的气势使得剑尖直贯穿到背后,这刺客仅留下一声短暂的哀号声,便立刻倒地而死。但死者紧绷的肌肉却将剑夹住,利德宛没有办法立刻把剑给拔出来。当失败两字从利德宛的脑海中闪现的那一瞬间,偷袭的刺客们却突然乱了起来。持续作响的刀剑撞击声,表示刺客的另一个敌人出现了。经过一阵短暂的混乱之后,刺客们纷纷逃走了,只留下两名还活在世上的人以及笼罩在一片蓝色月光下的黑暗。
  “利德宛大人,您没事吧?”
  解救利德宛性命的恩人如此问道,原来他就是皇帝卡尔曼二世身边的随从武官菲连兹。由于他并不像利德宛那样已习惯于战斗,所以呼吸显得非常急促。
  “真是谢谢你,托你的福,看来我还可以吃到明天的早餐哪!”
  “这件事要不要向陛下报告呢?”
  “……不、不用了,请不要让陛下知道,如果让事态更混乱的话反而不好。”
  利德宛表示了自己的意见之后,接着便转移话题:
  “感谢你及时伸出援手,不过你是陛下的侍从,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睡不着,所以想出来吹吹夜风。”
  原来是这样,利德宛点了点头。他原本是想去见安洁莉娜公主,实现他俩的宝贵时刻,不过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他那满身像是青年般的热情最好还是稍微按捺一下。就在这个时候,菲连兹突然地开口,声音之中似乎充满了久经挣扎的痛苦:
  “利德宛大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幽灵或者是鬼魂的存在吗?”
  利德宛一语不发地望着少年的眼睛。在月光的笼罩之下,菲连兹低下了头,不过他终于下定决心,将发生在他身边的离奇事情,简短地告诉了下任的黑羊国公。利德宛当然也知道菲连兹的身世,听完之后,他很同情地拍拍少年的肩膀,然后说出他自己的感觉:
  “我只是一介武夫,有关灵魂或者是幽灵的事情我并不太清楚。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来没听说过父母亲的灵魂会在孩子的身上作祟,或者孩子诅咒父母亲的事情。我想,可能是有些人为了他们的不良企图,故意要迷惑你的心智,所以你最好不要被迷惑才好。”
  这虽然不是非常具有说服力的说辞,不过却是利德宛衷心的劝告。听利德宛这么一说以后,或者是因为内心的苦楚与疑惑已经有部份从嘴里说出来的原故,菲连兹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而表情似乎也更开朗了些,他对着利德宛行了个礼,然后就消失在这片夜色之中。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0:47 | 显示全部楼层


  马法尔的骑士们左手拉着座驹的缰绳,右手以水平姿态持长枪。在大陆历一○九二年六月十七日这一天,天空的云层像天井似地开了几个口,太阳从洞口中射出淡金黄色的巨大长枪,直直地投射到地面上,骑士们的盔甲与刀枪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扩散出阵阵金黄色的光彩,像极了一片即将要收割的麦田。集结在奇利亚河畔的战士们,确实也期盼有一场大丰收,只不过他们所要收割的不是麦穗,而是血淋淋的头颅。
  “开始渡河!”
  超过一百只的号角同时嘹亮地响了起来,马法尔军的人马开始跃入河面,溅起一道道清凉的水花。
  马法尔和耶鲁迪联军的阵营划分为左右两翼与中央部队,以及后方清一色由骑兵所编组而成的预备军力。左翼部队有七万五千名将兵,是由安洁莉娜公主所指挥的金鸦公国军,与利德宛所统率的黑羊公国军所组成。右翼部队同样也有七万五千名将兵,是由独臂将军奥布拉希特麾下的耶鲁迪军所组成。中央部队则是卡尔曼亲自率领,兵员有十五万名;至于预备部队则是由龙牙公国军再加上增援部队所组成,总共有二万五千名,由龙牙国公渥达所率领。整体的配置符合一般的用兵法则。
  在这场正面决战即将展开的时刻,卡尔曼并没有刻意要安排出一个奇特的阵容来加以夸耀。
  兹鲁纳格拉军的人马同时也跃进了河内,不久之后,双方人马便在河中央展开了极度不友善的接触。
  刀剑与盔甲激烈地冲撞着,当战士被击垮、盔甲产生一道道裂痕时,滚烫的鲜血便从那裂缝中泉涌而出。当长枪折断、长剑断缺,而盾牌也破裂时,一阵阵的哀号与流血也都跟随着产生。人马的血混浊了奇利亚河的河水,沉入水底的尸体在敌方与我方的践踏之下,逐渐化成河底泥土的一部份。
  虽然眼前所展开的只是前哨战,但是空气中的血腥臭味却已是十足浓厚。此时的联军已经越过了河流的中央,正逐渐朝河的南岸靠近中。右翼部队,也就是位于河上流位置的耶鲁迪军,在前进的速度上和其他部队比较起来,显得缓慢一些,这究竟是刻意的呢?或者是湍急的水流阻挠了他们前进的速度?其中原因并不容易判断。
  河岸上的兹鲁纳格拉军并没有非常顽强地抵抗。虽然他们曾经两度将马法尔军逼回河里面,但是当遭受第三波攻击时,他们便像是受到压迫似地开始往后退。
  “哼!是想把我军引入内地吧?”
  对兹鲁纳格拉军来说,眼前的决战绝对是他们豁出性命也要并上一拼的战役。卡尔曼认为他们此时的后退一定是另有企图,于是他回过头来,征询幕僚长蒙契尔与耶鲁迪军主将奥布拉希特的意见,这两个人也都肯定皇帝的见解。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策士也好或者猛将也好,大概都不会有其他的意见。
  奇利亚河的支流和分流众多,周围附近的小丘和沙洲都被这纵横的大小河流给切割得细细碎碎。如果从远方看过来,人们还以为这是一片平坦宽广的原野,可是其中的地形却出人意料外地富于变化。所以即便是像卡尔曼如此杰出的军事家,想要使武装的军队在这地形上做迅速的移动也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兹鲁纳格拉军此时的动作很显然是想利用地利而另有所图。
  在马法尔军持续前进的路上,有一座座被灌木给覆盖的小丘,而兹鲁纳格拉军的弓箭手便躲在那小丘上,发动飞箭的攻击。
  一只只的箭从天空中落下来,像是下着一场银色的雨。马法尔军把盾牌高举过头,一面抵挡这场具有杀伤力的银色雨,一面以整齐的长枪筑成一道杀人的墙壁,仍然继续保持前进。接近正午时分的时候,连行动最缓慢的耶鲁迪军也成功地在南岸筑起了桥头堡,大半的联军已经都渡过河来了。
  卡尔曼也率领蒙契尔和菲连兹等重要的幕僚人员骑马渡到河的这一岸来,卡尔曼跨下的座骑抖着身体好把水滴给甩掉,卡尔曼骑在马背上将身体延长,眺望着远方的丘陵,然后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他回过头来对着骑马在他右边身后,保持半匹马距离的蒙契尔说道:
  “蒙契尔,你的王妹真是个不让须眉的勇者!”
  此时的卡尔曼已经确认了远方段丘上所飘扬的军旗,正是占领了该处的金鸦公国军所有。蒙契尔一脸苦笑的表情,默默不言地向皇帝行礼致谢。
  在这个时候,黑羊公国军正位在段丘左侧的低地,骑士魏乐对着主将说道:
  “利德宛大人,人人都说兹鲁纳格拉的士兵很衰弱,可是,怎么他们没现出兵败如山倒的难看样子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这里是他们的国家,就算逃走的话,也根本无处可去。”
  利德宛如是地回答属下的问题,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黑羊公国军正前方所面对的兹鲁纳格拉军却已经开始后退,而且是以很快的速度后退,阵形一面改变着,整体的排列由绵密转为疏松。不久之后,黑羊公国军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个相当广大的可前进范围。
  利德宛皱着眉头,仔细地眺望前方,然后他将自己的右手臂举起,顺着水平方向前后摆动,作出全军停止前进的暗号。
  “为甚么不前进呢?这可是个向天下人展现黑羊军实力的好机会呀!”
  黑羊公国军当中一名相当有能力的统率干部对利德宛提出如此的异议,这人便是积加骑士。他是个富有勇气与才干的人,可是世代家系的观念却太过浓厚,所以对于利德宛这个原本既非贵族、也不是在黑羊公国长大成人的长官并没有甚么好感;如今甚至还得要奉这名男子,甚至还有他的儿子为新任君主,心里的滋味当然是很不痛快。利德宛这么想着,所以也就没有想和积加计较的意思。更何况积加无论是担任部队将领,或者是身为官吏,都绝不是个无能的男子,在前国公斯托尔萨的时代,他曾经管理过一整个州,无论在文武方面都未曾犯下大过,完满地达成他所被托付的任务。虽然他过于重视家系传承,但如果对他加以轻视的话,阿尔摩修大老的颜面也有些挂不住。到上一刻为止,利德宛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一次,利德宛却无视于他的意见,断然地阻止全军再继续前进。
  中央部队当中的成员之一,虎翼公国军的主将西米恩面对这种情况时,盔甲的帽檐下所遮盖的那对眼睛也闪闪地发着亮光。一股充满不安的预感驱使着他,对幕僚当中的一人问道:
  “这些家伙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
  “兹鲁纳格拉原本就不是甚么强兵之国……不过,也不见得那么脆弱。”
  “暂时停止追击,先停下来集合,重新编组阵势。”
  西米恩终于下定决心,对他身边的随从士兵下了这个命令,于是号角吹响了。这号角的声音传遍奇利亚河畔的原野,使得虎翼公国的每个士兵都停下脚步──应该是这样的,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由南向北吹的强风却使得虎翼公国军当中听到号角声的人意外地少。虎翼公国军的三万兵员应该可称得上是一支大军,可是此时却遍布在奇利亚河的主流两侧,南北绵延大约十斯塔迪亚(约二公里)的距离,整个阵容称不上是绵密。
  所以,当号角声一旦停止的时候,战场上便发生了意外的变化。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西米恩突然觉得好像有一万只蚂蚁爬过他皮肤的表面,这股酥痒刺激的感觉直贯穿到他的心脏,整个胸膛感到一种窒息般的痛苦。连跨下的马也好像感应到骑士的心理似地,开始不安地嘶鸣起来,马蹄扒着地上的泥土,眼睛不停地左右转动。
  大气中充满了浓厚的敌意,连树木也似乎感应到而不停沙沙地作响。西米恩的脖子明显地感受到一股寒霜正向自己袭来。
  “撤、撤退!”
  紧张得有些走调的喝令,被周围突然迸出的呐喊声给完全抹去。虎翼公国的骑士们指着天空中某一处,有一道又黑又细的烟正奋力往天空中冲。
  兹鲁纳格拉军开始反击了。
  刚刚一直躲藏在山野之中等待暗号的兹鲁纳格拉士兵,此时纷纷持闪亮的刀枪,一口气通通拥了上来。眼前的情景就像是刮起了一阵夹带砂砾的暴风,只不过猛烈落下的不是雨滴,而是锐利的箭翎。人和马的惨叫声此起彼落,转眼间,虎翼公国军所失去的兵力必须要以千的单位来计算。由于兹鲁纳格拉的攻击来自左方,所以士兵们拼命朝右方回避,可是那原本应该是低地的地方,不知何时竟已变成一片湖水,在敌人穷追不舍的情况下,士兵们已经被逼退到水泽边缘。
  虎翼公国军的士兵彼箭翎逼得无处可走,只得纷纷跃进水中,眼看着全军就要崩溃了。就连高喊抵抗的主将西米恩本身,在己方士兵不断后退的情况下,转眼间竟被夹带着后退了十斯塔迪亚(大约二公里)的距离。
  兹鲁纳格拉军的作战策略奏效了。一向将他们视为弱兵的马法尔军遭到意外的反击时,果然无法一下子反应过来,只得不断地一直后退,不,应该说是不断被击退。就在虎翼公国军持续后退,再差一点就要全面溃散的时候,兹鲁纳格拉军立刻趁机攻入,突破了马法尔军整体战线的统一性。
  过去当虎翼国公伊姆列以及国相利德宛还在的时候,虎翼公国军可说是一支精厉强悍的队伍。尽管如此,如今的他们竟然在兹鲁纳格拉军拼死的反击之下,被迫付出了庞大的流血牺牲,甚且如此难看地败北溃逃。兹鲁纳格拉军之所以选中虎翼公国军作为他们集中攻击的点,倒不是因为主将西米恩比较无能;而是虎翼公国的内政经过连续两年的混乱之后,将兵的士气已经非常低落了。虽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理由,不过总归起来,结果只有一个事实,那就是虎翼公国军的脆弱,导致了马法尔全军此时的颓势。
  当虎翼公国军溃败的消息传到本营的时候,皇帝卡尔曼回过头来看着金鸦国公蒙契尔,仍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卡尔曼虽然年轻,却早已身经百战。
  “原来如此,他们先把河水给堵住,然后再引到低地里去。看来这些兹鲁纳格拉军真是存心要和我们玩一玩。”
  卡尔曼笑着说道,可是双眼之中却有一股霸气,一股属于勇猛的统率者,而非是征服者的霸气在翻腾着。
  “不过,这终究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命渥达立刻率银狼公国军急速前进,攻击敌军的左侧面。”
  如果这命令能够完全执行的话,那么这一举便可以立刻决定胜负。但是渥达所指挥的骑兵大部队,却在进入主战场前遭到敌军的阻挠而无法展开进击。
  兹鲁纳格拉军早已设下陷阱,等着马法尔军。他们不但在洼地上布下了无数狩猎用的圈套,挖了许多的坑洞,在各处结挂了许多锁链,甚至还将水引进整片洼地当中。银狼公国军开始渡河之后,立刻就中了他们的圈套,战马摔到水里面去,人和马一起沉到河水当中,形成了一片大混乱。
  “混帐,太狡猾了!”
  渥达气得咬牙切齿,可是对兹鲁纳格拉军来说,这却是他们所必须采取的殊死战略。因为骑兵大队一旦从侧面进攻他们,那么兹鲁纳格拉所占有的优势立刻就会被瓦解。所以当银狼公国军陷入混乱的时候,他们便更进一步射出高密度的箭翎,成功地给了银狼公国军一记迎头棒喝。不过后来由于黑羊公国军的主将利德宛亲自率领骑兵,冲散了兹鲁纳格拉的弓箭手,才使得银狼公国军免于全军覆没。尽管如此,黑羊军进军的速度其实也无法太快,所以黑羊军对于战友的救助也只能够到此为止,立刻就得回头迎击前方的敌人。
  “这的确是巧妙的圈套。可惜的是,兹鲁纳格拉军的兵员配置太过于平均。他们其实应该选定重点,把兵力全部集中到这些点上才是。”
  满脸通红的安洁莉娜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敌军的缺失,透明的汗珠在她的额头上像是宝石般地闪闪发亮。依照安洁莉娜的观点,如果己方的兵力并不足以完全超越敌方兵力的话,那么企图要对敌军采取完全包围的战略其实是相当危险的。当然也有一种极为巧妙的战术,就是让敌人陷入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让敌方给完全包围了。不过,如果要采用此种巧妙战略的话,还必须要能够对地利与天候作完全地活用才行。
  “那么,公主,我们是不是要突破敌军的包围呢?”
  金鸦公国军一名经验颇为丰富的宿将马提亚修将军问道,安洁莉娜公主稍微歪着头说道:
  “不,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只有我军突破包围并没有甚么意义,至少要有黑羊公国军和我们一起配合,如果不这样,我们还是无法改变整体的战况。”
  安洁莉娜放眼过去,看着己方军队的动态,然后愉快地笑着说道:
  “照我看来,黑羊公国军的主将应该没有那么笨,所以现在一定也在找机会和我金鸦军连动吧。暂时,我们还是专心巩固我们的阵势。”
  安洁莉娜作了如此的指示,不久之后,兹鲁纳格拉军的猛烈攻势已经逼迫到金鸦公国军的眼前,突破了金鸦军的防御线,一时之间,整个战局陷入一片混乱,一名兹鲁纳格拉的彪悍骑士甚且朝安洁莉娜挥剑过来。
  两把敌对的剑在经过一番猛烈的撞击之后,便脱离了骑士的手飞向天空,看起来像是从人们的手中被扯下,可是仍一面相互啃咬似地。这时,双方都变成手无寸铁了。不过安洁莉娜接下来的动作显然较敌方快了许多,转眼间她已经从侍卫兵的手上抓起了一把长枪,对着兹鲁纳格拉这名手里挥舞着茅槌,口中一面高声呐喊,一面才开始要发动第二次攻击的骑士射了过去,一举就准准地刺穿了他的咽喉。
  这名体型魁梧的男子就这样应声倒地,咽喉里仍然被那支长枪贯穿着。这时,安洁莉娜再度又变成赤手空拳,不过这次她同样很快速地从侍卫兵手中接过另一把剑,一左一右挥动之后,两旁又多出了几道人血的喷泉。
  这时,金鸦公国的掌旗骑士,变成数支敌方剑翎攻击的目标。虽然这骑士用剑挥落了两支剑翎,而且身上的胄甲也弹落了另外两支,但最后还是被一支箭翎扎中了脸部,骑士禁不住落马了,那手中原本高举的军旗也随风飘舞着,眼看着就要落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手矫捷的骑士,在军旗即将落地的那一刹那,以燕子低空掠过地面的姿态,将军旗给重新举了起来。白马也像是在夸耀骑手巧妙的身手似地,仰天高声嘶啼起来。年轻的骑手骑在马上挺起了胸膛,这就是金鸦公国当中最勇敢、也最美丽的骑士。
  “金鸦公国的军旗,永生永世不坠地!”
  安洁莉娜公主一面挥舞军旗,一面高声地呐喊,同时还吆喝身下的座骑往前冲刺。
  “保护公主!”
  “不要落在公主身后,落后是军人的耻辱!”
  军队的士气一下子整个高涨了起来,气势如虹的金鸦将兵荷着长枪,枪尖整齐一致地向外,像是一股人马交错形成的洪流,攻向了兹鲁纳格拉军。
  安洁莉娜公主不仅仅擅长鼓舞己方的士气,同时也具备有优越的战略眼光,当兹鲁纳格拉军的攻势已经到达极限而正要开始收缩的时候,她抓住了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带领己方军队开始逆势反击。
  “公主真是一位名将。我们能够在公主的领导下作战,真是身为骑士的荣誉。”
  当马提亚修将军发出如此赞叹的言词时,公主手里一面仍挥鞭策马,一面应声回答道:
  “称赞的话留到胜利后再听吧,我现在就像是从弓弦上射出来的箭,没有时间停下来啊!”
  由于金鸦公国军的逆势反击,兹鲁纳格拉全军的攻击已经完全停止了;眼前正是平衡战况,将整体战局给扳回的最佳契机。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兹鲁纳格拉与马法尔两军正展开这场殊死对决战的时候,耶鲁迪军当然不会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袖手旁观。当兹鲁纳格拉军攻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攘退了敌方的攻击,然后将敌方的攻势给屏退到一旁,严谨地维持着己方阵容,一方面不让己军的阵线后退,可是也不前进,俨然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地一动也不动。
  在这期间,发生一件不寻常的事情。有个骑士快马赶到耶鲁迪军主将奥布拉希特的跟前,自称是拉萨尔将军的使者,特地前来传送有关此次作战的意见书。
  “回去告诉拉萨尔将军,这次作战是由我指挥。”
  语气强硬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奥布拉希特将军随即缓和了自己的表情,然后教诲似地告诉使者说道:
  “拉萨尔将军虽然很有才干,可是他的人远在奥诺古尔,怎么来指挥这场战役呢?我奥布拉希特此时身在战场,纵使他有些许不安,可是请回去告诉大使,这一战就交给我吧!”
  这番言论经对是正确的,所以这使者一语不发地折返了。不过在这之后,又再度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
  有一群没有骑手驾驭的战马,一面嘶啼着跑过战场上的一端。碰巧那附近有一队因为战况并不甚激烈而闲着的耶鲁迪军:
  “哟!那可真是好马呀,就这么样让它们跑走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些士兵顿时起了贪欲,纷纷争先恐后地赶过去抓那些战马。不过就因为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岗位,耶鲁迪军的阵形显得有些零乱,人马所组成的队形也开始疏密不一了。就趁着这样一个间隙,那俨然已沦为困兽之斗的兹鲁纳格拉军立刻冲锋攻入耶鲁迪军的阵营。
  这真是一次猛烈至极的攻击。兹鲁纳格拉军集中了所有的箭翎与长枪,杀入了耶鲁迪军的阵营,挥舞的刀枪冲破了耶鲁迪军原本严密的阵线。最初的第一波攻击便迫使耶鲁迪军牺牲了三百名士兵,一时之间,耶鲁迪军的士兵都慌了手脚,纷纷涌进奥布拉希特将军的本营,整个战况让人不禁以为耶鲁迪军几乎要全军覆没地撤退了。兹鲁纳格拉的箭翎紧接着射进了奥布拉希特的本营,甚至有一名骑士闯进了本营,对奥布拉希特刺出长枪。
  奥布拉希特的剑于是往空中一挥。
  这名兹鲁纳格拉骑士的咽喉立刻被刺穿,飞溅的血柱与惨叫声同时高高飞起,然后整个人便从马上落下来。奥布拉希特用力把剑上的人血甩掉之后,对着所有的士兵高声喊道:
  “众将官,我们这就去告诉兹鲁纳格拉军,凡是轻视我耶鲁迪军者,得以鲜血来弥补他们的过错!”
  这并不是甚么具有独创性的说辞,不过奥布拉希特此时所说的话,其实有着相当重大的意义。因为他已经看穿兹鲁纳格拉军绝对没有胜算,如果耶鲁迪军此时不好好作战的话,日后恐怕会留给马法尔一个找碴的借口,无论如何,耶鲁迪军也得要有个作战的实绩,以便日后能够高声主张:“我军也奋力在作战。”
  于是,耶鲁迪军带着高昂的战斗意志奋勇前进。先前一直有所保留的战力,此时转变成一股强烈的压力,开始迫近、冲陷兹鲁纳格拉军的阵线。
  就在整个战况不断产生新转变的时候,原本一直处于孤立状态的金鸦公国军获得了友军的支援。
  那援军阵前飘扬所的军旗,正是深红色的布质上画着一只黑羊的旗帜。只要是马法尔军的将兵,应该都不会看错才是。
  “是黑羊公国军!”
  转眼间,黑羊公国军的主将已经跃马而至。利德宛在金鸦军主将的面前停住了马,身上的战甲、手中的剑,甚至连马鞍上都沾满了人血。
  “参见安洁莉娜公主,请让在下与公主携手作战,取得胜利。”
  “我取胜的实力是属于我自己的。而利德宛大人您应该要凭着自己的实力来作战不是吗?”
  安洁莉娜辛辣地回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接着便立刻像是大花朵盛开似地绽开笑靥:
  “不过呢,我很愿意和你一起分享胜利的酒杯。看你黑羊公国的军旗在战场上所绽放的光彩,可丝毫不比我金鸦公国军逊色哪!”
  安洁莉娜公主巧妙地让马靠近利德宛,用手接过了黑羊公国的军旗,在那只黑羊的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又再度笑颜逐开地露齿一笑,接着突然“喝!”地发出音韵优美的吆喝声,一面飞快地策马向前冲。
  “跟随公主!”
  利德宛高声喊道,并且亲自跟随在公主的马后。霍尔第也爽朗地鞭策自己的马跟进,两公国的军队则跟随在他们三人之后,身穿战甲的将兵整齐地移动着,像是一片战甲的波浪淹没了整片原野。
  兹鲁纳格拉军彻底被击灭了。因为兹鲁纳格拉军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始终还是敌不上马法尔军的强势。不过这一向被讥讽为弱兵的兹鲁纳格拉军居然能够如此地勇猛杀敌,甚至让马法尔军陷入一番苦战,这一点大概是敌方和己方从没有想像过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任谁也没有想像到的事情发生了。在兹鲁纳格拉军当中,名叫波莫杰和维耶尔可勃的这两名有势力的将军,竟然开始对己方的军队发动弓箭的攻击。同时,有一名密使来到马法尔军的大本营,向马法尔军密告,说是兹鲁纳格拉军里面有两名倒戈者愿意作为马法尔军的内应。
  “吾等怎可能以礼仪与感谢来对待背叛祖国的人?只要是了解朕的人,就应该会觉悟到这一点。如果以为朕会欢迎背叛的行为,那么就等于是侮辱朕!”
  卡尔曼的两眼里闪耀着雷霆爆发前的火光。此时的马法尔军不但已经扭转了方才短暂的劣势,而且整个战况已逐渐转为马法尔的优势,这两个人在这种时候作出倒戈的行为,还自以为是卖了马法尔一个大恩情是吗?皇帝于是下令给左右的侍从,将这名密使暂且拘留在大本营内,并且让战场上的士兵不要理会波莫杰和维耶尔可勃两人的举动,继续前进作战。
  “菲连兹,按照你的看法,你觉得目前的战况怎么样呢?”
  经皇帝这么一问,担任随从武官的少年回答道:
  “或许还会有一些来回的震荡,不过我方的胜利已经无庸置疑。就像那边,黑羊和金鸦两公国的军旗始终都在战阵的前面,从刚刚到现在,已经又前进了一大步了。”
  而在黑羊军的阵营当中,两名骑在马上的宿战老将也正在交谈着。
  “利德宛大人的作战指挥一直都是顺乎兵法,以因应万变,真是太了不起了!”
  当魏乐这么一说的时候,积加脸上的表情尽管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得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黑羊公国军先前之所以能够避开敌人的陷阱,的确是完全仰赖利德宛的正确判断与指示。如果连这点也不予以认同的话,其他人一定会批评积加的度量太过狭小。
  “希望他以后也能够继续作出正确的判断,这可是为了阿尔摩修大老哪!”
  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积加便骑着马走开前去指挥士兵了。
  在这个时候,兹鲁纳格拉军方面另外又准备了一个求胜的战略。与伊普席朗特同是身经百战的布拉修伍将军,率领了三万名士兵,开始发动了大规模的绕回运动。也就是包围主战场的外围,企图从马法尔军背后杀出,以便由前后对马法尔军夹击的战略。虽然在时机上稍嫌太晚,不过此战略一旦成功,那么马法尔军可就要浪费更多的人命与时间了。
  当布拉修伍将军所率领的步兵部队到达奇利亚河的两条支流,也就是尼斯托拉河与法拉加逊河一带的时候,刚好遇上一群兹鲁纳格拉士兵,正企图要渡过河川的浅滩逃亡,一时之间,整个河面的浅水处都被这些逃亡的士兵给占满,而布拉修伍将军所发动的大规模绕回运动也因此而受到阻挠。在这么样一个重大的时机,竟然因为己方的士兵而白白浪费更多宝贵的时间,这岂是布拉修伍将军所能够忍受的。
  “溃逃的士兵竟然阻挠己方的作战行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有人碍事,不要留情,一律格杀勿论!”
  由于布拉修伍将军这么样一道激烈的命令,兹鲁纳格拉军开始对己方的士兵放箭了。以士兵们的立场来说,虽然将军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但是要他们下手去射杀己方的人,总是怎么也下不了手。所以他们便央求逃亡的士兵尽快散去,然后不从正面去射杀,只瞄准适当的地点射去。但是从被射杀的那一方看来,他们不得不对己方军队所采取的射杀行动感到惊愕,于是纷纷发出哀号声,整个逃亡行动显得更为紊乱旦毫无秩序。
  由于布拉修伍的想法,单纯只是不能让这个全军反击的最后机会给失掉,但是他如此性急的处置,却导致了最后失败的结局。当黑羊公国的继承人利德宛发现兹鲁纳格拉军在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骚动的时候,他开始有些怀疑,于是派出了侦查兵前往一探究竟,所以,当他从侦查兵口中得知兹鲁纳格拉军正采取新战略的时候,便立刻洞悉了敌方的企图。
  所以,当兹鲁纳格拉军好不容易终于冲破了逃亡士兵所造成的混乱烟霭而来到主战场的时候,布拉修伍将军所看到的,正是早已布妥四段阵势,荷着无数整齐的弓箭、石弩,正严阵以待的黑羊公国军。
  当数千枝的箭翎像一阵强风似地袭来时,兹鲁纳格拉军便像是要避免被强风吹走似地,纷纷趴下抓住地面上的草,虽然他们也尝试要用盾牌来抵挡,然后继续拼命前进,但是军队的侧面却于此刻遭受到金鸦公国骑兵队的突击,阵线的最前头正是安洁莉娜公主的身影。
  布拉修伍将军于是开始对安洁莉娜公主展开一对一的剑击。白刃过招经过二十多回合之后,安洁莉娜的剑刺穿了布拉修伍身上战甲的接缝处,在他的心脏上给了一记致命伤,布拉修伍的身躯于是随着一声带着遗憾的哀号落马,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了。而他所率领的三万名步兵则有的化为山野间的尸首,有的溃败潜逃,原先的目的当然也不可能达成了。
  由于金鸦、黑羊两公国的猛烈攻击,兹鲁纳格拉军的阵形出现了明显的破绽。兹鲁纳格拉之所以被讥讽为“弱兵之国”,便是因为他们在遭遇困难战况的时候,往往显得积弱不振。虽然在进攻的时候,兹鲁纳格拉军也可以发挥相当的强度,但是他们的殊死战法一旦被敌人给破解,接下来又没有其他再反击的策略,而节节被逼进守势的时候,他们便开始显得后继无力。
  “已经没有胜算了。”
  兹鲁纳格拉士兵已经开始要弃甲逃亡了。
  “不准逃!通通给我回来,好好打下去,我们还没有输哪!”
  勇将伊普席朗特一面挥舞着满是鲜血的剑,一面喝叱着麾下的士兵,尽管如此,却还是无法让兹鲁纳格拉士兵停下脚步,站立在原地。他们开始往后退五步,向后走十步、然后再往后撤十五步,没多久,这些缓缓后退的士兵便化作了一股汹涌的急流。有的抛弃了武器、有的脱下战甲,兹鲁纳格拉军全面溃逃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大合并

 
 



  兹鲁纳格拉王国另外有一个别名叫做“野葡萄之国”,据说这个国度的山野上,曾经遍地都是野葡萄,王家的徽章甚至还使用了葡萄的果实和叶子来做标记。和马法尔比较起来,这个国家的夏天显然更长了许多,从三片到十一月里,田里面因为种满了各种作物而显得多彩多姿、生气盎然。对于生活在北方国度的人民来说,这样的天然景象无异是一种奇迹。
  “真是个富饶的国度,这个国家能够成为马法尔的一部份,真可说是上天的庇荫。”
  卡尔曼骑在马上,强烈的阳光使他不禁眯起了双眼;他回过头来对着随侍在他身后两步的下任黑羊国公利德宛说道。然后高傲地提了一个问题:
  “利德宛,你认为把这个国家定位在马法尔当中怎样的一个地位比较好呢?”
  “臣等实在难以衡量,不过陛下想必已经有所决意了吧!”
  “是啊,马法尔.兹鲁纳格拉联合帝国这个名称,确实是太长了点。”
  卡尔曼仅仅做了如此的回答。但是从这样简短的回答当中,大致已经可以看出他确实有意将兹鲁纳格拉设置为马法尔国内的一个地方。尽管如此,像兹鲁纳格拉这样一个拥有八十州领土的国度,能够单纯地把它当作是一个地方来管理吗?利德宛不禁有些怀疑,不过卡尔曼像是看透了利德宛的心思,他随即又接着说,脸上的表情极为胆大无惧:
  “朕与亚德尔荷朵之间如果生下男孩的话,朕就立刻将他立为皇太子,并赐予他兹鲁纳格拉藩王的封号。此后,世世代代的皇子也都沿袭这封号,这么一来,兹鲁纳格拉的国号就将会永远留在历史和传统之中了!”
  听了这番话,利德宛不禁有些冲动地想要“啊!”地一声叫出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总算理解了卡尔曼在身为征服者时有着多么惊人的一面。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在尊重兹鲁纳格拉这个名号,但其实是完全将这个名号给埋葬在过去的历史之中。利德宛不禁迷惑了起来,眼前的卡尔曼显然不仅仅是个英武的君主,而且还具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概。面对这样的一位君主,这样的一位昔日旧友,利德宛真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来给予他一个适当的评价。在利德宛的眼里,此时的卡尔曼就像是万里晴天里的太阳,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遮盖他耀眼的光芒。
  不过,在这一天,却有个算不上是吉报的消息,秘密地从帝都奥诺古尔传送到前线阵营里。
  根据消息指出,卡尔曼的情人,也就是宫中的女官艾菲米雅正因为发高烧而卧病在床。虽然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但是她身为皇帝情人的身份早已是个公开的事实,所以负责在帝都留守的钢雀国公拉库斯塔在获知她的病情之后,立刻就安排了医师,以及颇具看护经验的侍女来照顾艾菲米雅。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她腹中已经怀有延续皇帝血统的小生命,卡尔曼在出征之前,还特地将她托付给拉库斯塔照顾,所以拉库斯塔自然是大意不得。卡尔曼接到这个消息时,曾经一度皱起了眉头,不过却也没有怎么担心,不,应该是说以他的立场根本不能一味地担心下去,因为摆在他前方的,还有一连串他必须要去做、或者必须要去思考的事情。
  此外,宰相宋尔坦也还留在帝都奥诺古尔城里。这名男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奸巨猾。至少,卡尔曼是打从心底不相信这个松鼠脸的男子。而宋尔坦最近将会从马法尔本土来到前线,说是为了前来向君主做内政报告,以及有关新领土经营的进言。在这个时候来说虽然是太早了些,不过迟早应该都会有需要。
  “对于宋尔坦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朕从一开始就不曾期待过他会有甚么忠诚的表现。”
  “既然如此的话,请恕臣下大胆妄言,陛下您为何还加以重用呢?”
  “留着他还有用处,只有这个理由。”
  事实上,卡尔曼也未必完全坦白,因为留着宋尔坦如果有用处的话,那么真正的问题点应该是在于这用处指的是甚么样的用处;或许可以消极地说,卡尔曼之所以让这个松鼠脸的男子承接自先帝以来的宰相职位,就是为了等待他造反的那一天到来。
  “算了,我们现在没有必要把宋尔坦的事情拿来当作话题吧?反正再过不久就得见到他的脸,难得现在是万里无云的晴空,我们不要把这个阴影挂在口头上,弄得心里面一团乌烟瘴气。”
  卡尔曼昂首挺胸地笑了笑,然后稍稍加快了座骑的脚步,随从武官菲连兹,和其他随侍人员则慌忙地跟随在君主的身后。利德宛并没有追随过去,他让身下的座骑保持着相同的步伐,让自己的身心随着马鞍缓慢地摇摇摆摆。这真是个温暖地教人浑身舒畅的南国夏季。耀眼的阳光正随着小鸟儿的鸣叫声,从万里无云的晴空洒向地面。二、三天前的血腥味,此时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而人世间残酷的杀伐争夺竟像是一场虚幻。
  “……离开这里到异国去吧!”
  利德宛经常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如果就这样继续留在马法尔的话,或许有一天自己会被卷进卡尔曼和蒙契尔两人争夺王位的漩涡当中。虽然利德宛也经常想着要如何制止他们俩人的争斗,但是却不知怎地,利德宛深信这场争斗将无可避免。
  既然是无可避免的,那么惟一不去面对的方法,就是离开这里,前往他乡异国。这是利德宛的想法,也是他的一个坏习性。就在几天前,安洁莉娜公主还曾经针对利德宛的这个坏习性加以严厉的指责,批评他每次在厌倦世事的时候,就想要丢下所有的事务,抛开烦扰的尘世,当时利德宛真的是哑口无言。
  安洁莉娜公主的境遇其实与利德宛有些许相似,甚至比利德宛更为难堪,但是她无法从当中逃出来,而且也从不曾企图从当中逃出来。“她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哪!”利德宛入神地想着,不过他随后便发觉到自己不知甚么时候开始又再度和卡尔曼并驾齐驱了。
  “利德宛。”
  “是的,陛下。”
  “你重视皇帝的命令吗?”
  这个问题着实叫利德宛吓了一跳。
  “这是当然的,陛下。”
  “很好,那么你就在今年内正式与安洁莉娜公主订定婚约吧!”
  “陛下!”
  “仪式就在明年春天好了。到时候你以黑羊公国继承人的身份,要好好盛大地举行。你说好不好啊?蒙契尔?”
  皇帝往相反的那一边回过头去,原来安洁莉娜的哥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皇帝的身边,只见他策马向前,向皇帝回答:“谨遵陛下御旨。”。皇帝点点头,接着对金鸦国公提出另外一个问题:“有关于耶鲁迪军的报酬,你觉得该怎么做好呢?”
  皇帝仿佛若无其事地问道,但是对蒙契尔来说,这可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因为皇帝正在猜测他会怎样回答。
  “臣下认为,真正的重点或许是在于要将报酬给予耶鲁迪军的哪个人。”
  蒙契尔的回答充满了暗示性──因为如果只是给与耶鲁迪报酬的话,在实质上并没有甚么特殊的意义。蒙契尔了解,卡尔曼真正的意思,是想藉着给予报酬本身,来削弱耶鲁迪整体的力量。
  “奥布拉希特是个勇猛的将领,不但深得士兵的信赖,而且为人也颇值得尊敬。对于身为君主的人来说,能有如此的名将在其麾下,的确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一旦他受到赏识的时候,一定会有人无法心平气和地看待。”
  “陛下所言甚是。”
  蒙契尔的回答极为简短,因为他没有再多说的必要。如果说奥布拉希特获得名声与荣誉的时候,会有人不高兴的话,那么这个人大概就是九柱将军之一的拉萨尔了。从拉萨尔的角度来看,当奥布拉希特正在建立辉煌战功的时候,自己却是在马法尔的帝都看守大使馆,这一点使得他怎么也无法心平气和地来看待这件事。或许正因为他具有优越的能力,而且对自己的才能也多有所仗恃,所以往往有显得焦躁轻浮的时候。
  如果要削弱耶鲁迪整体的力量,那么最好的作法就是在奥布拉希特与拉萨尔之问制造间隙。如果要讲谋略的话,奥布拉希特是及不上拉萨尔的。如果奥布拉希特因为拉萨尔的关系而被逐出耶鲁迪王国的话,那么卡尔曼就可以延揽奥布拉希特成为马法尔帝国的将军。如果奥布拉希特不幸被推入死亡深渊的话,固然是一件可惜的事,不过对马法尔来说,也未尝不具有正面的效益。因为最终是耶鲁迪王国失去了一位忠心的名将。就算最后是奥布拉希特回过头来声讨拉萨尔的话,那么也等于马法尔除去了一个危险的阴谋家,同样也是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耶鲁迪军驻守在兹鲁纳格拉国都喀尔罗札的前方,正要与马法尔军分道扬镳回到本国去。独臂将军于是来到大本营致告别言词。卡尔曼陈述了一些感谢的话之后,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追加说道:“如果你是朕的臣下,那么现在将不只是一个九柱将军,朕应当会予你更为枢要的地位。”
  “臣下不过是一介武夫,陛下如此厚爱,实在是承受不起。如果臣下有幸生在马法尔的话,想必已竭尽忠诚为卡尔曼陛下效力了。”
  一阵风吹来,使得独臂将军的那只空袖子也跟着飘动起来。但是奥布拉希特本身却像是岩石般地实质厚重,丝毫不予人可乘之机。
  “然而,鄙人是生在耶鲁迪。仅只一条国境线,却与卡尔曼陛下处于全然不同的立场,实在十分遗憾。不过鄙人仍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作为一个完全的耶鲁迪人,一直到死为止。”
  “这么说来,就算朕基于好意要赐你任何奖赏,可能会反过来造成你的困扰了?”
  “除了耶鲁迪王国的国王之外,臣下没有其他理由来接受他人的赏赐,不管对方的地位有多么高贵。臣下不才,惟一想请求陛下赐予的,便是对我耶鲁迪国与耶鲁迪军的友好保证。”
  “这真是个了不起的请求哪!好,朕明白了,你的志向,朕将会铭记在心。”
  卡尔曼一边回答,心里一边低声地说着:
  “你只对耶鲁迪王国的国王效忠是吗?也好,等我有朝一日成为耶鲁迪王国的掌权者时,一定会再来要求你竭尽忠诚。”
  于是,兹鲁纳格拉继承战役就这样以马法尔帝国全面的胜利,或许应该说是皇帝卡尔曼的全面胜利作为收场而结束了。
  看起来似乎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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