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有须秀树

马法尔年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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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9:2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二月底到三月五日这段期间,库尔兰特军对马法尔所发动的军事行动似乎是成功了。由一万二千名骑兵、与四万五千名步兵所组成的库尔兰特军,已经突破了马法尔帝国的国境界线。他们的指挥官叫波雷斯瓦夫公爵,是一名与库尔兰特王室有深厚关系的名门贵族。在他的带领之下,库尔兰特军终於在夜战的最後,突破了设置在连接库尔兰特与马法尔两国,一条名叫鲁梅里克街道上的关卡,当时的战况堪称是精采。峰顶的残雪被流血给染成一片血红,库尔兰特军侵入马法尔境内,距离国界线将近一百斯塔迪亚(大约二十公里)的领地,为了夸耀他们的胜利,甚至用长枪将被杀死、击毙的马法尔士兵四百多个首级给串刺起来耍弄。库尔兰特军沿着街道在村庄上四处放火,杀死抵抗、以及来不及逃走的人,并且奸淫妇女,掠夺人民的谷物、家畜、和藏酒。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种事物的存在比丧失自制力的军队更凶恶的了,而库尔兰特军此时的所作所为,就正是这种穷凶极恶的鲜明写照。在他们行动之後所遗留下来的痕迹,累积了民众深切的悲叹与憎恶。
  就在库尔兰特军节节入侵马法尔之际,龙牙国公渥达是库尔兰特军所遭遇到的第一道防御墙。接获皇帝卡尔曼二世的命令之後,渥达这个拥有圆熟统率手腕的军事指挥官,立刻就从奥诺古尔郊外的阵营发兵,朝东北国境行军,为了快速到达目的地,行军所经之处可见满地翻溅的残雪泥泞。距离库尔兰特军此时所在的位置,大概需要四天行军的时间,卡尔曼如果御驾亲征,再怎麽快也得要多花两天的时间,才能将大军编整好。在这段期间内,库尔兰特军仍然可以在他国的境内恣意肆虐,库尔兰特军的主将波雷斯瓦夫公爵在内心里如此盘算着,而这想法同时也是耶鲁迪九柱将军拉萨尔心中的如意算盘,在皇帝大军杀到之前,这个算盘似乎就要得出正确的解答了。
  不过,当这个算盘正在拨弄着的时候,却也开始出现计算错误的情形,渥达所率领的龙牙公国军出现在库尔兰特军面前的时间,竟然比原先的预料还要快了两天。原来渥达先率领骑兵从帝都急速行军,在库尔兰特军前方将阵势布好,再召集行动较迟缓的步兵。库尔兰特军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再三地发动快速攻击,但是渥达顽强地抗战到底。骑兵们甚至还跃下马来,将地上的冰雪与泥土给聚集起来,筑成一道防御墙,然後从那墙後射出弓箭。库尔兰特军一时束手无策,於是放弃了进击的念头,正要开始撤退的时候,渥达竟驱兵向前,咬着库尔兰特军不放。
  就这样,库尔兰特军错失了撤退的机会。虽然渥达持续发动执拗的攻击是他们无法撤退的原因,但是在卡尔曼接近之前,库尔兰特军其实有个不能撤退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正是金鸦国公蒙契尔面对皇帝询问时所提出的回答。也就是说,库尔兰特军与他国军队连动的真正目的,便是要诱出卡尔曼。而这一切都是在耶鲁迪九柱将军拉萨尔的秘密指示下所进行的。
  对拉萨尔来说,反马法尔的联合军根本不需要在战争中获得全胜。各国只要发动庞大的兵力,让卡尔曼疲於奔命,消耗马法尔军的兵力就够了。待库尔兰特军将卡尔曼诱出之後,他国军队就从兵力较薄弱的另一个方向侵入马法尔境内。方法本身虽然非常单纯,就是让七国完全连动,并且执拗地持续下去,但是如果在马法尔农忙期、或者收割期进行的话,不但可以让马法尔军疲於奔命,还可以减少马法尔的农业生产,动摇马法尔的人心。这种战法如果持续两年下去,卡尔曼一定会不堪其扰,然後在明知不胜负荷的情况下,挥举大军,竭尽全力来寻求一条解决之道。到那时,拉萨尔认为,就是卡尔曼头顶上的太阳开始要西沉的时候了。
  事实上,库尔兰特对拉萨尔来说,不过是棋盘上的一只棋子,其他国家亦然,甚至连他的祖国耶鲁迪也是一样。在拉萨尔的眼里,参加“札伊歇尔会盟”的七个国家,不过是在巨鸟猛禽的振翅膊动声下,显得软弱无力的小小鸟儿罢了。
  “卡尔曼的武力,迟早有一天会席卷掉整个大陆,我们就像是一群弱小的雏鸟,在大蛇面前显得惊慌无助,惟一所能够等待的,或许就是被大蛇给吞噬掉的那一天。”
  在拉萨尔三寸不烂之舌的煽动下,各国惟恐被吞并的恐惧感更加速地膨胀、扩大,最後终於成立了反马法尔的七国同盟。只是,这个同盟不过是各国基於本身利己的目的而成立的暂时性组织。虽然所谓列国同盟的这种存在,本质上就是基於利己的目的,但是目的像七国“札伊歇尔会盟”这麽样露骨的,大概还是世上所罕见的吧。事实上,这个同盟完全是因为耶鲁迪人拉萨尔那巧妙、不应该说是欺诈的外交手段才成立的,一旦他的舌头和双手停止运转的话,这个同盟一定当场就会瓦解。
  不过,不管怎麽说,眼前的事实是“札伊歇尔会盟”已经成立,而库尔兰特军也因此派兵侵犯了马法尔的边境。於是,在三月三日这一天,皇帝卡尔曼亲自率领三万六千名骑兵、和八万步兵,从帝都奥诺古尔出发。从去年以来,卡尔曼就持续在全国各要冲街道上,设置屯积粮食与武器的聚集地,只要军队的编组一完成,马上就可以全军出发,无需再担心後备补给的问题。除了这个作用之外,这些聚集地也可以作为军队的汇集地,所以各公国军在会合时也非常便利。有了这种种的设置与准备,卡尔曼的军事行动更加地迅速了。然而,当卡尔曼像大鹫鸟似地振翅从奥诺古尔出发之後,西南国境立刻就传来了不祥的动静,原来是乌鲁喀尔王国的军队集结在国境界线上,士兵的人数是骑兵二万名、步兵四万五千名,主将是为卡拉裘尔侯爵。
  三月五日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乌鲁喀尔军突破了国境界线,侵入马法尔帝国境内。在国境界线上驻守的八千名马法尔警备军,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遭乌鲁喀尔军以多数的力量完全粉碎,乌鲁喀尔军也因此前进到距离马法尔国境界线六十斯塔迪亚(约十二公里)的境内。乌鲁喀尔军一面前进,一面烧毁经过的村庄,进行掠夺、残杀等各种暴行,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库尔兰特军在马法尔东北国境上所进行之各种丑恶行动的翻版。虽然藉口说是为了激怒马法尔军的这个目的,但他们其实正毫无自觉地向世人作一种示范,也就是手持武器的人究竟能够对手无寸铁的人残暴到何种程度的示范。
  三月六日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阴天,不过到了中午过後,微弱的阳光便开始照耀在地面上。这或许是具有象徵性意义的现象。在浓厚血腥的醺迷之下而晕醉的乌鲁喀尔军,这时发现在他们行军路线的前方,有座微高的山丘,而在那微高小丘的山脊上,出现了一个单枪匹马的骑影。
  “你们这群四处搜寻腐肉的胡狼,为甚麽侵犯我马法尔的国境?我乃皇帝卡尔曼,你们可得好好用心回答我的问题!”
  乌鲁喀尔军的将兵听见这声音,惊愕之余立刻煞住了身底下战马的步伐,当他们发见马法尔军的皇帝旗正飘扬在铅灰色的天空底下之时,更是不自觉地大吃了一惊。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不知何时已经埋伏在他们行军行列的左右,一片金属色的光波正荡漾在他们的两旁。乌鲁喀尔军这时才发觉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引诱进入马法尔大军所布置纵深阵势的中心。铁甲的威胁正从三个方向紧紧地向他们逼近。
  “说甚麽笑话!卡尔曼这时候不是应该到东北国境去迎战库尔兰特军了吗?”
  卡拉裘尔侯爵呻吟似地说道,但是短短沉默一瞬间之後,他立刻就迸发出败北的惊叫声:
  “怎麽、怎麽会这样?啊──!我们竟然全让卡尔曼给耍了!”
  他这时终於明白了。原来卡尔曼向众人宣布“讨伐库尔兰特军”的时候,其实是一种欺敌的假动作。事实上,查明与库尔兰特军串通侵犯马法尔入侵者,然後再以铁锤予其一记迎头棒喝,才是卡尔曼真正的用意。原本是想让卡尔曼落入陷阱,但是真正被陷阱给困住的却是乌鲁喀尔军本身。
  “撤、撤退!”
  卡拉裘尔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就像是从音阶上踩空而滑下来似地。乌鲁喀尔军原本的阴谋,是打算趁着骁勇无双的卡尔曼远征东北国境的期间,可以毫无忌惮地掠夺马法尔的国土。但是头戴皇冠的马法尔雷霆大帝,此时却以完全武装的姿态,双脚叉开地阻挡在这群面对美食而急着舔嘴唇、咽口水的夜贼面前?血腥的浓醺已经完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充满恐怖的冰水,正朝着乌鲁喀尔军的头顶上淋下来。
  乌鲁喀尔军的主将掉转马头之後,其余将兵也纷纷狼狈地追随主将,企图逃离现场。但是马法尔军怎可能宽宏大量地任由这批厚颜无耻的敌军从他们的眼前逃走。於是战意鼎沸的马蹄声,立刻就包围在乌鲁喀尔军的四周。
  “这群不自量力的鼠辈,竟然也学着人样,穿起了战甲,现在又想逃到哪儿去躲避罪恶的惩罚呢?”
  尖锐的叱吒声後,随之响起的是一阵刀剑的撞击声,卡尔曼的剑扫落敌军的二、三名骑兵之後,一场混战紧接着上场了。白刃激烈地突刺着,箭翎像是一阵大雨,汇聚成一道银色的水平急流。战马用身体相互冲撞,鲜血像是泉涌似地四处飞溅,人的身体也纷纷滚落到地面上。包含两国语言的怒吼声与哀号声此起彼落,生存与死亡在士兵的前後左右蹦跳着。
  不过,这场混战并没有持续太久,从主将企图逃走的那一刻开始,乌鲁喀尔军便开始作战了。但是由於乌鲁喀尔军在最初一开始的时候,整个心理上便处於劣势,所有的将兵在阵前都慌了手脚,马法尔军发动第二次波状攻击之後,他们再也无法抵挡,整个阵势一下子溃决。骑兵纷纷掉转马头,步兵则一面对父母生给他们的双脚大声吆喝,死命地从战场上逃走。这时的乌鲁喀尔士兵,与其说是军队,倒不如说是盗贼集团还来得恰当些。当面对卡尔曼所亲自统率的马法尔精英时,自然是无从抵挡起。败阵的士兵纷纷扔下手中的剑,离弃自己的袍泽於不顾,只拼命从战场上逃走。“一兵一卒都不可放过!”卡尔曼的号令可说是极度严苛,但士兵们对於皇帝的命令与自己本身的愤怒都非常忠实。他们用长枪朝企图逃走的乌鲁喀尔兵背後刺去,也有的用白刃砍向敌兵的後脑勺和肩膀。
  这场剑击一直持续到太阳沉没到厚厚云层的另一端时才宣告结束。只是这整个过程早已脱离了战斗的性质,反而更像是单方面的杀戮。乌鲁喀尔军原有的六万五干名将兵,能够勉强从马法尔的包围中逃脱、摆脱追兵追击,最後回到祖国的生还者还不到二万人。三分之二以上的出征将兵没能回归祖国是个相当惨痛的战果,就算翻遍大陆各国的战史也是相当罕见的。这场战役在卡拉裘尔侯爵因身中三箭而落马成为俘虏之後,终於宣告结束。总计投降与被俘虏的人超过一万名,不过他们的命运却比那些战死沙场的人更为悲惨,因为卡尔曼将这些俘虏交给了当地深受侵略之害的农民。
  “这些就是毁坏你们田地与牧场的外国士兵。你们有权力可以报复,现在我把这些士兵交给你们,任凭你们自由处置。”
  投降者一起发出了悲惨的哀号声。尽管口里不断请求慈悲的待遇,但是胸中充满愤怒与憎恶的农民哪里听得见?根据年代志上的记载,在这些侵略者所受到的报复之中,最可怕的似乎就是活埋。尽管如此,大约还是有二千名的幸运者并没有丧失性命,只是被带到许多村庄去从事重劳役的工作。也有更幸运的则是在几年之後,便被释放回到祖国去,或者就此在异国成为平凡的农民,渡过了他们的余生。
  卡拉裘尔侯爵并没有被交到愤怒地发狂的复仇者手中。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受到马法尔随军医师非常仔细的看护,但是卡拉裘尔侯爵始终无法对自己的幸运感到高兴。因为他在受了箭伤之後,不久便失去神志,在意识还没有恢复以前,又并发了败血症,以致最後终於还是加入了死者的行列。
  卡尔曼接见了农民的代表,抚慰他们所遭遇到的迫害,并且承诺将从国库拨出慰问金、种子、与家畜,送给这些受害的农民。
  “卡尔曼万岁!”
  全体军民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欢呼着。这个从婚礼宴席上直接赶往战场的年轻皇帝,已经完全消灭了西南方的敌人,再度将马法尔军的强悍展现在世人的面前。卡尔曼举起一只手一面回应着士兵们的欢呼,一面召唤军队当中的一名将军,对他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伊利亚逊,连络留守帝都的拉库斯塔,马上逮捕耶鲁迪国的大使拉萨尔。”
  “臣遵旨,但是否可请陛下说明逮捕耶鲁迪国大使拉萨尔的理由呢?”
  “理由很明白,拉萨尔这狡猾的家伙,怂恿库尔兰特、与乌鲁喀尔两国来侵犯我马法尔帝国的边境,他的所作所为,罪该万死。逮捕拉萨尔这家伙之後,接下来就轮到对耶鲁迪王室,进行适当的外交处置。”
  卡尔曼的座驹低声地嘶啼着,卡尔曼一面轻拍着座驹的颈部,一面继续说道:
  “乌鲁喀尔军的主将卡拉裘尔侯爵,已经告发了拉萨尔的罪状。侯爵此时负伤正在我军阵营中。整件事情就是这样,明白了吧?”
  伊利亚逊明白了。他於是向皇帝恭谨地低头行一鞠躬,然後匆忙从皇帝御前退下,迅速准备一匹快马好即刻出发。卡尔曼作了个深呼吸,然後才回过头来命随身侍卫菲连兹,为他斟来一杯葡萄酒。卡尔曼从少年手中接过那银杯之後,便开始将酒杯送到嘴边,脸上绽放出一种属於霸者的无畏表情。
  卡尔曼已经厌倦了,厌倦让一只像拉萨尔这麽样危险、而且犀利的毒蛇,继续在自己的脚底下自由爬行。卡尔曼确信库尔兰特与乌鲁喀尔两国这回的妄动,完全是因为拉萨尔的怂恿才发生的。在这个关节上,就算自己的判断有误也不会碍事。卡尔曼在胸中已经决定,应该利用两国军队非法入侵本国的这个好机会,把最危险潜伏的敌人给解决掉。
  “陛下,您对乌鲁喀尔会采取怎样的处置呢?”
  菲连兹恭谨地发问。卡尔曼笑着一面将空了的银杯递还给少年,一面回答道:
  “不管了,随他们去。他们之所以前来侵犯我国国境,到底不是出自他们自主的意思。只要战败的消息一传回去,乌鲁喀尔国王那家伙,大概要吓得毛骨悚然,连饭也吞不下去了吧!”
  不过,迟早还是会让乌鲁喀尔的王室和政府,打从骨子里知道他们轻举妄动会有甚麽样的下场,马法尔年轻的霸王用表情这麽说着,一面又饮乾重新斟满的葡萄酒,然後在心里低声自语:
  “现在这个时候,库尔兰特那批夜贼大概也因为他们的贪欲与罪状,受到相当的惩罚了吧!”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9:38 | 显示全部楼层


  库尔兰特军的遭遇只比乌鲁喀尔军稍微幸运一些,因为他们的胜利推进在时间上稍微久了一点。不过,他们迟早所要翻落的那个洞穴,无论在深度、或者漆黑的程度上,一点也不比乌鲁喀尔军来得逊色。三月六日这一天,整个东北国境都笼罩在密厚黑云的支配之下。或许是渥达已经没劲儿再持续执拗的抗战了吧,此时的马法尔军竟开始撤退了,而库尔兰特军也因此而得以更前进五十斯塔迪亚(约十公里)的距离。不过,就在黑夜即将来临之际,前行的先锋部队将下述的报告传回了本营:
  “弗拉马修桥的上方,有两名马法尔骑士在防守,由於他们的缘故,致使我军无法再继续前进。”
  这个报告传回之後,立刻惹起主将的怒气。区区的两名敌军,怎可能阻挠我大军的前进?好不容易才把龙牙公国军的抵抗给排除掉,大军总算得以再继续前进,现在这说的是甚麽话呀?
  波雷斯瓦夫将军一面斥责部下的懦弱无能,一面驱马向前去确认那两名骑士究竟是何方神圣。难不成是卡尔曼皇帝?这麽一想的时候,波雷斯瓦夫的心里突然一阵紧缩,不过他随即又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给甩开,因为依照常理来推断,卡尔曼那家伙现在应该还在二百斯塔迪亚(约四十公里)距离远的地方。只要卡尔曼一出现,己方就赶紧撤退。这麽一来的话,就可以无所畏惧地顺利进行了。
  街道的幅度开始变得狭窄,然後一直延续到弗拉马修桥。这是一座具有一百二十年历史、有名的砂岩桥梁。超过二十名以上的库尔兰特将兵,此时已经变成一具具的屍体,从桥畔到街道四处散乱着。扎在他们身上的箭,正为敌手的弓箭技巧作着无言的证明。
  顿时闪现的雷光,将一件苍蓝色的薄纱铺撒在地面上。将士身上的盔甲闪耀着苍银色的光芒,桥上的两名骑士似乎已经将死亡具体地呈现出来了。
  一阵寒风吹拂过波雷斯瓦夫将军的巨大身躯,这时他终於和部下们拥有相同的恐惧感了。马法尔是强兵之国,除了皇帝卡尔曼之外,其他多的是骁勇的战士。波雷斯瓦夫环顾左右,对着稍迟才跟上来的部下们下达命令,命他们在他面前筑起一道盔甲的壁垒。而这幕景象也清楚地映入桥上敌人的眼帘。
  “来到那边的,可是库尔兰特军的主将?”这彷佛带有韵律的美妙声音,乃是属於女子所有。波雷斯瓦夫将军一听,原有的恐惧感便反射性地降低,但是仅只一刹那间,这感觉又马上急遽上升。因为在马法尔帝国当中,确实有一名即便是他这个异国人也耳熟能详的武勇女子。
  “我叫安洁莉娜。是金鸦国公蒙契尔的妹妹,与利德宛大人同为黑羊公国军的统帅。应该是个足以与你交手的敌人。来单打独斗吧!”
  眼看着那战马高高地抬起前脚,细长的长剑反射着远处的雷光,马上就向前逼近过来。波雷斯瓦夫将军全身的毛孔一下子张开,冷汗从那毛孔里喷泄出来,他甚至无法将身上的配剑拔出来应战,只知用两手使劲地扯住缰绳,掉转马头,死命往相反方向冲。在这同时,原本寂静的黑夜顿时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喧扰声,包括胄甲的金属撞击声、军马的嘶啼声,以及几千枝箭翎像是扯开褴褛布疋似地,撕开了整片夜气,朝库尔兰特军飞来的声音。
  弥漫着恐怖气氛的寂静,突然转变成一片恐慌与狂躁。库尔兰特军陷入了一个与乌鲁喀尔军所曾经遭遇相同的陷阱,整个行军行列已经被诱入一个纵深阵势的正中央。沿着街道呈纵长形进军的库尔兰特军,自动形成了一个容易遭敌人夹击与分断的形势。库尔兰特军原本以为已经将龙牙公国军的抵抗给排除掉,正值志得意满的时候,如果再有一天的时间,待骄傲的狂热稍稍减退,同时也将卡尔曼的来袭一并列入考虑的话,库尔兰特军或许就可以几乎全然无伤地撤退了。但是整个事态的进展并没有库尔兰特军所想像的那麽顺利。因为黑羊公国继承人利德宛与安洁莉娜公主在接获皇帝的口谕之後,突如其来地率领了一万名骑兵,赶来支援渥达的龙牙公国军。
  而且渥达也配合着援军的行动,刻意作出退却的姿态,将士兵埋伏在街道的两旁,布置成一个巧妙的阵势,将库尔兰特军引诱到利德宛等人的面前。
  波雷斯瓦夫将军舍弃了他的部下,独自从安洁莉娜公主的剑下逃走了。经过一阵快跑,波雷斯瓦夫将军以为自己好不容易逃离了死神的下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冰冷无情的宣告:
  “你的血不配弄脏公主的剑!”
  这声宣告像一把冰刃似地,砍中了波雷斯瓦夫将军的颈项。遭此恐慌袭击之余,波雷斯瓦失仍转过身来,企图挥剑反抗,但利德宛漆黑的骑影就在此时与波雷斯瓦夫的影子完全重叠。
  一阵钝重的剑击声之後,波雷斯瓦夫将军的首级随着飞溅的暗色血柱,呈抛物线地画出一道弧形,随即落入路旁的草丛当中。失去头颅的躯体呈大幅度地摇摆,然後自马鞍上落下,发出胄甲落地的沉重声响。
  库尔兰特军原本早已经陷入溃乱的状态,此时更因为主将的死而完全失去应有的秩序。在马法尔军充满强烈复仇心的刀剑与弓箭之下,血淋淋的屍体愈堆愈高了。不久,浓厚的云层开始对地面洒下雨水的帘幕,形成一片揉和着雨水与血液的凄惨泥泞。
  露梅里克街道上,到处堆积着残兵败将的屍体。黑羊公国继承人利德宛、与他的未婚妻安洁莉娜公主,在作法上与皇帝卡尔曼二世有所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特别对士兵发出格杀勿论、不可放过一兵一卒的严苛命令。不过却也没有伪善地要求士兵,让这群迫杀民众、奸淫妇女、烧毁村庄的侵略者安然无恙地逃走,所以这群恣意行凶逞暴的库尔兰特士兵,在马法尔士兵与民众的围剿之下,也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了充份的代价。从三月六日到七日这段期间,约有超过两万名的库尔兰特军,成了永远无法落叶归根的异国死者。
  “一日之中击溃二国军队。”
  年代志上这麽记载着。库尔兰特军与乌鲁喀尔军两国串联的作战,原本是七国同盟对付马法尔之壮大战略中的一环,但是在一天之内,却转眼成了“壮大的愚蠢举动”。马法尔军自豪的捷战宣言,无疑是给了列国心头上重重的一击。
  经由这麽一个血淋淋的教训,邻近诸国不得不被迫地进一步承认,马法尔帝国的确是一个拥有无数强兵与勇将的国度。对於这个事实最有深切体认的,或许就是勉强才从马法尔的逮捕与帝都奥诺古尔当中逃脱出来的耶鲁迪大使拉萨尔了。乌鲁喀尔国的大使由於逃脱的脚步稍微慢了一些,於是落入一个与库尔兰特国大使相同的境遇,共同拥有彼此的恐惧。
  到此为止所发生的种种事件,尽管蒙契尔人已经回到金鸦公国的领土之中,但一切仍在他冷静的观察之中。虽然他并没有被派上前线,但这并不意味他会就此在一旁享受安逸。
  蒙契尔为夺取皇位所筹划的计谋并非十分具有独创性,不过,其实也不需要甚麽独创性,只要是“历史上所常有的事情”就可以了。首先是把卡尔曼赶下皇帝的宝座,然後扶植卡尔曼年幼的侄子鲁谢特即皇帝位,接着再让鲁谢特把皇位让给蒙契尔就可以了。所以,於此时蒙契尔所需要的,当然就是历史上司空见惯的前例。
  蒙契尔的心腹手下米克罗逊,为了实现君主庞大的野心,一直依照主公的指示在进行着一些秘密活动。为了从铜雀国公拉库斯塔这个负责监视的人手中救出鲁谢特,然後把鲁谢特带到蒙契尔的身边,米克罗逊一直秘密地拟订计划,然後将所有参预此计划的人组织起来。行动所需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整体准备与计划却需要耗费相当长的时日。
  鲁谢特是个五岁的幼儿,如果硬要把他从母亲的身边拉开,肯定是一种违反人道的作法。但是,这名幼儿并不是一般百姓的儿子,虽然这孩子本身是无罪的,但是他个人的存在却具有政治性的意义与罪恶。鲁谢特的母亲爱蓓谢特大公妃虽然也同样遭到禁锢,但是蒙契尔不认为有必要特意将她从软禁之中解放出来。因为一个有野心的母亲,不论是对年幼的皇帝、或者是对於摄政大臣来说,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益的。
  “不管怎麽说,拉萨尔这个家伙倒是把能动的都动了,只是到头来还是徒劳无功。”
  蒙契尔冷冷地嘲讽着。拉萨尔首先在东北方面挑起事端,接着又在西南方向,就因为方位完全是在一个对角方向,反而让卡尔曼看出了整体的动态。虽然拉萨尔研判阴谋已经东窗事发、以及逃亡的速度之快,着实叫蒙契尔佩服,不过,拉萨尔接下来会怎麽作呢?蒙契尔暗暗希望,拉萨尔仍能够尽最大努力在暗地里活动,这样才能够对蒙契尔有所帮助。
  蒙契尔早已经完成了金鸦公国六万名将兵的调动。接着下来,便是慎重地研拟着计划,思考着如何发挥、活用这六万的兵力。他非常清楚地知道,一旦这次行动失败了,就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挑战的机会。
  ……耶鲁迪王国的首都普勒逊,有超过一万名的外国人居住在其中,这些人有的从事交易、有的在学院中研究学问、也有的流亡自外地而睡卧在街头上。普勒逊这里有家叫做“牡鹿亭”的小酒馆,是最多这类外国人聚集的地方,这时就有一名蹲在角落圆桌旁的客人,对着另一名酒客搭讪地说道:“你不就是过去曾经统率马法尔虎翼公国的西米恩大人吗?”
  低沉、而且具有试探性的声音,将尘封已久的过去给重新挖掘了出来,西米恩抬起了他那张深埋在手臂之中,被烈酒给醺得通红、髭须不整、而且两眼浑浊无光的脸。
  “你是甚麽人?”
  “好久不见了,西米恩国公,我是宋尔坦呀!”
  自从去年在萤火虫原野上夜谈之後,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然而在西米恩内心油然升起的,是一股充满不悦的愠怒,而非是昔日的怀旧之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长得像松鼠的矮小男子在背後煽动,西米恩也不至於兵败潦倒,陷入丢官弃国的窘境。但是在他的愠怒还没有化作具体的声音之前,这个长得像松鼠的男人立刻就开始发挥他缠绕舌头的工夫了:
  “我有话要告诉你,是有关虎翼国公格尔特露特夫人的下落唷……”
  “格尔特露特……”西米恩的两只眼睛,开始浮现出沾满油脂的油光。宋尔坦在看到西米恩的反应之後,嘴唇的两端便开始向上扬,嘴角旁的皮肤嵌入一个薄得大约只有二根头发厚度的微笑。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29: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穿梭不停的纺织机

 
 



  拉萨尔满身的血污、残雪与泥泞,剑丢了、弓也没了,全身上下仅存的只是满怀的野心与复仇的意念,三月十五日这天,他终於活着回到耶鲁迪的首都普拉逊。在尚未突破国境界线之前,拉萨尔总共杀死了十三个马法尔人,不过却也牺牲了五名随从。惟一能够跟随拉萨尔回到祖国的,只有副使古恩纳尔一个人。但是他身上也已经是伤痕累累,所以当两人一越过国境界线,进入耶鲁迪位於边境上的第一个城市欧拉德亚之後,拉萨尔便将他托付给医生照顾,自己则稍稍打盹片刻之後,便朝着首都普拉逊出发了。不屈不挠的拉萨尔终於独自进入了耶鲁迪的首善之都。
  经由国王任命而派驻他国的大使,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离开驻在地而回国的作法,当然会在宫中引起若干的争议。而且归国的大使原本应该要即刻前往宫廷去晋见国王,但是拉萨尔却彷佛目中无人地回到自己的宅邸,先行沐浴更衣,洗去浑身的脏污,命侍女将他身上的伤给包紮妥当,将侍者所准备的酒和食物全部一扫而空,然後从容地上床,舒服地将手脚伸展开,好好地睡上一觉之後,隔天早上将脸上的髭须剃乾净,接着才进宫晋见国王。
  此时的宫廷早已经笼罩在一片紧迫的黑云之中。马法尔皇帝卡尔曼二世的国书已经到达宫中,谴责耶鲁迪大使拉萨尔所犯下的罪行。国书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拉萨尔唆使库尔兰特与乌鲁喀尔两国侵犯马法尔国境,罪行深重,应即刻将拉萨尔本人引渡到马法尔,生死勿论。不过有一个重点是国书当中所没有提到的,那就是耶鲁迪王室如果拒绝此项要求的话,那麽马法尔势必会发动军队,以武力取得拉萨尔的首级。
  耶鲁迪国王吉古摩顿七世,对於拉萨尔的才干评价很高,也就因为如此,才会让拉萨尔年纪轻轻就登上九柱将军的宝座,并且赋予他出任驻马法尔大使的重任。如此身负厚望的拉萨尔,为何会僭越他身为一名外交官的职份,招惹马法尔皇帝的愤怒呢?吉古摩顿七世真是感到百思不解。去年乘着兹鲁纳格拉继承战役爆发之际,吉古摩顿顺水推舟地攫获兹鲁纳格拉富饶的十个州。就一代国王的功绩来说,这已经是一项值得大书特书的功绩。但是如果这十州又失去的话,那就真可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虽然吉古摩顿七世绝对不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君主,但是在尚未将这十个州的新领土完全融合到耶鲁迪王国之前,至少要维持五年之内绝对平稳无事。
  拉萨尔跪在国王面前,吉古摩顿七世不悦的视线如同锐利的刀,砍向这名大使兼将军的人身上:
  “拉萨尔,看样子你是做得太过份了。虽然朕并不是特别希望与马法尔之间维持永久的和平,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朕也不愿意见到与马法尔发生任何争端。坦白说,朕觉得十分为难。”
  “由於臣下个人的作为使陛下痛心,拉萨尔自知罪该万死,愿受任何惩罚,绝无怨言。”
  拉萨尔这种八股式的回答,只是更加让吉古摩顿七世哭笑不得。在这个时候,朝廷的文武百官早已齐聚国王的左右,甚至连九拄将军的每个成员也都到齐了,在这麽多朝臣当中,无一不对拉萨尔个人这种独断独行的作为感到深切痛恶。
  “米罗斯拉夫,你的意见如何?”
  国王所徵询的对象,是一位身经百战的着名老将,在前年所发生的米亥峡谷战役中,曾经与拉萨尔共同指挥作战。
  “米罗斯拉夫个人非常了解拉萨尔将军的才干。但是,这次无法为他多加辩护。臣下发挥才干的前提,是必须先有国家存在。如果因为臣下的才干而反过来危及国家安全的话,完全是本末倒置的作法。”
  “嗯、奥布拉希特你认为呢?”
  国王接着所垂询的对象,是以“独臂将军”这个别号着称的一名壮年骑士。奥布拉希特对拉萨尔那张傲慢的脸投以短暂的一瞥之後,随即对国王进言:
  “臣下也认为米罗斯拉夫老将军的意见是正确的,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如果因为屈就於他国蛮强的要求,而致使我国有力的朝臣受害的话,恐怕会成为列国的笑柄。”
  “嗯……”
  “况且,请国王陛下体谅吾等为朝臣者之苦衷。凡人难免有失败与过错,如果因为一次的过失,便处断一个颇具才能的大臣,那麽吾等在朝为官者的内心可能将因此而惶恐不安,甚至产生疑虑,是否我耶鲁迪朝臣的命运,得取决於马法尔皇帝个人的意向呢?”
  奥布拉希特进言完毕之後,吉古摩顿七世不由得锁紧眉头深思起来。奥布拉希特一向与拉萨尔不和,但此时却否决处死拉萨尔的提案,这一点对国王来说,是绝对无法漠视的。
  “奥布拉希特所说的确实也有一番道理。朕也不想屈就於马法尔皇帝傲慢的要求,眼看着我九柱将军当中被除去一柱。”
  就算把拉萨尔的首级送到卡尔曼二世的面前,也难保他不会进一步提出其他更强硬蛮横的要求。吉古摩顿七世的内心,存在着如此的不安与疑惑。耶鲁迪与马法尔长年以来就是水火不容的敌国,去年虽然曾连手参与兹鲁纳格拉继承战役,但那只能说是空前绝後的特例。面对卡尔曼此次所提出的要求,吉古摩顿七世是想毫不容情把它给踢回去,但是一想到马法尔那突飞猛进的强大国力,又使得他不能这样作。看来是得要玩弄一些外交策术,才能够躲避马法尔皇帝的要求。
  “陛下隆恩,微臣没齿难忘,拉萨尔自知不才,但仍请求陛下赐予臣一个机会,臣当竭尽微薄的智慧,解决马法尔皇帝不合理的要求。”
  拉萨尔在国王面前迅速低下头来,因为国王如果再徵询其他九柱将军的意见,难保不会有人说出一些令人出乎意料外的话,好比“拉萨尔大人应主动把自己引渡到马法尔当局,如此才是报答国恩的忠臣之道”等等。所以拉萨尔必须在国王尚未开口之前就抢先谢恩。
  “可是,拉萨尔呀,你必须要认清楚一个事实,尽管七国联合的同盟,在表面上看来是一个壮举,但其实只是个不堪一击的组织哪!”
  吉古摩顿七世瘪着嘴说道,而国王如此的反应并非毫无道理。因为库尔兰特军与乌鲁喀尔军所遭遇的惨状,只是更加强世人对於马法尔强兵的印象而已。这两国的王室一定会为了自己竟大胆与马法尔为敌的战略性过失而感到後悔,所以这两国究竟会在甚麽时候脱离同盟,是尚未可知但迟早发生的事。甚至可能产生一种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这两国可能会为了自己不幸的遭遇,反过来将矛头指向耶鲁迪,与耶鲁迪国为敌也说不定。自古以来,没有任何国与国之间的友谊能够永久长存,如果相信这种情谊能够永久存在的话,这样的人贞可说是愚蠢不堪。只是经过吉古摩顿七世这番挖苦之後,拉萨尔接下来所要说的并非是历史哲学,而是有关於外交上的策略:
  “国王陛下,库尔兰特与乌鲁喀尔这两国的作战确实是惨败而不足取,当然会使得陛下您有所忧虑。但是,正因为这些国家无一可取,我耶鲁迪便可以反过来掌握整个主导权。”
  拉萨尔这种论调并非十足高明,充其量只不过具有“问题看你怎麽想”的水准而已,所以吉古摩顿七世看起来只是不甚感兴趣地点点头。当然,前面这些话只不过是开场白,为了引起国王的兴趣,拉萨尔稍稍玩弄了一点技俩:
  “因此,我们这一次同样要把这些国家当作道具来使用。”
  “怎麽用呢?”
  “请陛下将微臣放逐到库尔兰特或者利斯阿尼亚。”
  “甚麽?把你放逐出去?”
  国王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不知道这个拉萨尔究竟想的是甚麽。
  拉萨尔一面在心里暗自窃喜,因为他已经成功地使得所有人,包括其他九柱将军在内,对於他所说的话感到兴趣。
  “不是的,只是请陛下对列国发布这样的消息,像这样,对列国发布拉萨尔已经被驱逐到库尔兰特等其他国家之类的消息。接下来,只要任由库尔兰特独自跳着灭国之舞就行了。”
  拉萨尔的策略可说是毒辣至极。马法尔帝国此时对耶鲁迪提出引渡拉萨尔的要求。但如果耶鲁迪帝国提出以下的声明,说“拉萨尔由於害怕被逮捕,已经逃亡到库尔兰特去。所以请要求库尔兰特交出拉萨尔。”的话,那麽马法尔帝国可能就会转而对库尔兰特王国提出引渡拉萨尔的要求。到时库尔兰特将不会回应马法尔的要求,事实上,拉萨尔并不在库尔兰特,所以库尔兰特根本无从回应起。这麽一来的话,马法尔可能就会发动武力,对库尔兰特加以惩罚……。
  吉古摩顿七世在国王的宝座上将两脚交叉,一面用指尖拨弄着他那茶色的络腮胡子:
  “听起来像是蛮有趣的,不过如果马法尔与库尔兰特一对一作战的话,马法尔一定会战胜,这麽一来的话,岂不是徒然让我们的敌国得以继去年的兹鲁纳格拉之後,又可以将库尔兰特纳入他们的版图吗?”
  吉古摩顿七世的指责其实是相当尖锐,但是拉萨尔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
  “库尔兰特军在先前的战役当中,之所以有那麽无谋、懦弱的表现,是因为他们入侵马法尔国内,没有得到地利之便;而且对於战役本身,也没有必死的决心。但是如果轮到他们得在本国境内面对马法尔军入侵的话,那将会是一场生死存亡的决战,不至於会再有先前的丑态了。”
  拉萨尔说明着。就连一向被讥讽为弱兵之国的兹鲁纳格拉,也曾经在奇利亚河畔的决战当中,让马法尔军受制於一时。所以马法尔如果入侵库尔兰特的话,卡尔曼未必能够那麽样轻易获胜。
  “你的意思是说,趁着马法尔入侵库尔兰特之际,我们便可以有所行动吗?”
  吉古摩顿七世的两眼开始闪亮了起来,拉萨尔知道国王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我们可以举耶鲁迪全军突破国境,攻陷马法尔帝都奥诺古尔城。”
  拉萨尔气势磅礡地断言。但是其他的几位九柱将军却开始喧嚷了起来。有好几个人纷纷上前意欲对国王进言,但是吉古摩顿七世举起手,制止了臣下的举动,并且示意拉萨尔再继续下去。
  “攻陷马法尔帝都之後,即刻拥立卡尔曼二世的侄子鲁谢特登基,这麽一来的话,将致使卡尔曼无处可归。就算卡尔曼紧急将军队撤回,库尔兰特军也会从他们背後咬着不放。到时候来个前後夹击,要取那卡尔曼的首级也并非难事。”
  “嗯、嗯……”
  吉古摩顿低声地认同着,脸颊上出现一片兴奋的红潮。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乱世君主,不但有野心,同时也有着相当的欲望。如果能够除去卡尔曼,使幼年弱君取而代之,将长年的宿敌马法尔降为耶鲁迪的属地、乃至於保护国的话,那麽吉古摩顿的名声将遍及全大陆,也将能够凌驾在耶鲁迪历代国王之上了。
  吉古摩顿七世调整着自己因兴奋而愈显急速的呼吸,一面将控制自己的缰绳给勒紧。
  “不过,拉萨尔啊,万一你的计谋没有奏效,马法尔皇帝没有上当的话,那该怎麽办呢?难道卡尔曼就不会反过来要求耶鲁迪军自行进攻库尔兰特,将逃亡者的首级摘下来给他吗?”
  这个质疑可说是一针见血,但是拉萨尔丝毫没有动摇的神色。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没甚麽不妥之处。在马法尔的认同之下,我耶鲁迪大可倾出所有的兵力,攻入库尔兰特境内,将该国并入我国的版图之中。这既然是卡尔曼主动要求我国出兵进攻库尔兰特,所以他也就没有理由对我国加以谴责了。”
  “确实也是,不过那库尔兰特真是活该倒楣哪!”
  吉古摩顿七世展颜一笑。这时,从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奥布拉希特将军向国王请求发言。
  “甚麽事啊,奥布拉希特?”
  “陛下,请求陛下打消此意。拉萨尔大人方才的提案,看似完美但其中有漏洞存在。如果无视於该漏洞的存在而贸然进行的话,势必会陷入洞底而无法翻身。”
  “不知您所谓的漏洞所指为何?”
  拉萨尔面带从容地反问时,奥布拉希特整个转过身来,面对着拉萨尔说道:
  “卡尔曼二世具有一种不可预测的霸王本质。一旦我军倾全力朝库尔兰特进军的话,理所当然地,我耶鲁迪最紧要的本土将是空白状态。我不认为卡尔曼二世会对我国这个状态袖手旁观。”
  奥布拉希特的意思是指,马法尔军可能乘着耶鲁迪全军出击的时候,侵入耶鲁迪本土。
  “就算我国取得了新领土,却可能要付出丧失先祖领土的代价。如果为一时的欲望所蒙蔽而犯下亡国之愚行的话,势必将会迨笑後世。拉萨尔大人,吾等为人臣者,应该要谨言慎行,不可劝说国王陛下从事无用的冒险,您说是不是呢?”
  这是一番刚正不阿的言论,拉萨尔也无法立刻反驳。就连吉古摩顿七世也只是尴尬地沉默不语。面对奥布拉希特这麽样一个刚直的人物,就连身为君主的人有时也会火冒三丈,但是对於他所说的话却也无法反驳。拉萨尔一面偷窥着国王的表情,接着又重新提出另外一个建议:
  “奥布拉希特将军的意见,确实是忠臣的肺腑之言,臣下亦感到佩服万分。不过,陛下,微臣另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让卡尔曼亲征之时有後顾之忧,让他无法安心地任由本土放空城。”
  “哦、你的意思是?”
  吉古摩顿七世热心地从国王宝座上探出身子。拉萨尔看出国王对於野心的计划比对任何正确的议论更兴趣盎然,於是更加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就是离间计,陛下。在皇帝卡尔曼与马法尔势力最庞大的贵族金鸦国公之间制造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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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法尔帝国第二十五代皇帝卡尔曼二世的私生活,与他那忙碌多变的公务生活比较起来,显得非常地平稳。至少在目前这个时候,确实是如此的。皇后亚德尔荷朵在闺房中,并不能像他死去的情人艾菲米雅那般,以沉静优雅的柔情环绕在他身边。但是卡尔曼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打算对亚德尔荷朵有如此要求。
  三月二十号这一天,耶鲁迪王国派遣一名使者前来晋见马法尔皇帝,主旨是在说明前大使拉萨尔已经逃亡至库尔兰特的消息。卡尔曼於是传唤金鸦国公蒙契尔到皇宫里来,在办公室中,他将耶鲁迪国王的亲笔信交给蒙契尔,然後徵询他的意见。
  “蒙契尔国公你认为如何?”
  金鸦国公只用视线稍微瞄了一下那封亲笔信,然後就很快地把信重新摺叠起来。冷静的声音从他那端正的嘴唇之间流泻出来:
  “陛下,请恕臣下冒昧直言,相信耶鲁迪王国的主张,就等於是相信饿狼与食草兽同样是不具危险性的动物。耶鲁迪的意图很明白,就是希望我国将矛头指向库尔兰特。可怜的库尔兰特被他们当成了用过即丢的道具。”
  “蒙契尔国公的判断与朕完全相同哪。耶鲁迪的意图虽然狡猾,不过却是显而易见的。”
  两人一致达成了共识,不过接下来的才是问题所在。要如何对付耶鲁迪如此狡猾的答覆呢?当然不能只是笑笑而不采取任何行动。此时在帝都奥诺古尔,已经聚集了二十万兵马,就等着领导的皇帝发号施令,看皇帝的皮鞭究竟指向哪个方向。如果指东北的话就是库尔兰特,如果指东南的话就是耶鲁迪,所有的将军都已经屏气凝神地注视着皇帝最後的决断,看看究竟是哪一国,会成冯马法尔年轻霸主的饵食。
  “对耶鲁迪来说,最麻烦的恐怕就是我方提出由他们自己去攻打库尔兰特的要求吧。蒙契尔国公,假使你是耶鲁迪的拉萨尔的话,你会采取甚麽样的对策,来打开眼前的困境呢?”
  当面对这样一个具有多重意味的质问时,蒙契尔的回答却相当的清晰明白:
  “只有一个方法,陛下。”
  “哦,是甚麽样的方法?”
  此时若要从皇帝与国公这两者当中,判断出哪一方的内心已经采取着某种防御准备的话,这判断事实上是很微妙的。
  “就是离间计。他会故意放出流言,说陛下所信赖的重臣与他国有通敌行为,相信在不久之後,这个流言就会从某个地方传到陛下的耳里了。”
  “……离间计是吗?……”
  “依照拉萨尔的作风,他是会这麽做的。我彷佛可以看到拉萨尔在说服国王吉古摩顿七世时,那张洋洋得意的面孔。”
  蒙契尔的嘴边优雅地绽放着嘲讽的笑容,一面生动地描绘着那距离有五千斯塔迪亚(约一千公里)远的邻国王宫中所呈现景象。
  “或者也会有类似这样的流言,说蒙契尔企图利用卡尔曼陛下不在帝都的期间发动叛乱。这麽一来的话,陛下可能会因为顾忌蒙契尔,而不敢轻易地御驾亲征,这也是在敌人算计之内的。不过,这也只是那些无法了解陛下之雄心大志的小人所施展的策略罢了。”
  如果这世上有人能够洞穿世间所发生的所有事,大概会对拉萨尔的策略发出惊异的咋舌声;但是在同时,更可能会对蒙契尔凌驾在拉萨尔谋略之上的智谋感到毛骨悚然。拉萨尔倾注所有智能才编织而成的策略罗网,蒙契尔竟然可以一一识破,甚至还反过来将那原本要降临在他身上的灾厄加以利用,使之成为他巩固己身立场与地位的工具。
  对卡尔曼来说,蒙契尔此时的一番话,彷佛是在试探他身为君主对於臣下的度量。蒙契尔已经举出自己的名字,来预测离间策略发生的可能性。尽管如此,卡尔曼如果还要对蒙契尔有所警戒的话,似乎是显得度量太过狭小了。
  “蒙契尔国公的意见很能够针对问题的核心哪,只是你把朕说成是一个英雄,似乎是对朕的评价过高了。”
  卡尔曼对蒙契尔笑着说道。蒙契尔则以默然的一躬身来回应。弥漫在皇帝办公室中的沉默,既不凝重也不漫长,但是在这沉默中所蕴含的深刻意义,却不是他人所容易想见的。
  当天下午,马法尔帝国第二十五代皇帝卡尔曼二世,在皇帝的谒见室里,召见了所有主要的朝臣、诸侯、以及将军等九十名,明示了自己的方针:
  “库尔兰特王国的态度极为不逊且不诚实。所以朕决定亲征以纠弹其过失。”
  卡尔曼做了这样的决定:
  “朕亲征的期间,帝都奥诺古尔将交由铜雀国公拉库斯塔镇守,此外,金鸦国公蒙契尔将在本领内留守,担任全帝国的重镇。”
  这项宣言,同时也是卡尔曼的决定。虽然明知道耶鲁迪王国的用心,但是他仍决定这麽做。
  “如果让蒙契尔就此夺去江山的话,那麽我卡尔曼也不过如此,更别提甚麽称霸天下了!”
  这是卡尔曼的想法,不过,真正促使他作出此项决定的要素,并没有这麽简单。卡尔曼之所以决定讨伐库尔兰特而不是耶鲁迪,而且刻意让蒙契尔留在本领上,事实上还有一个非常充份、而且还蛮讽刺的理由。就是当耶鲁迪军大举入侵马法尔境内的时候,金鸦国公蒙契尔将成为最强大的一道防御墙。铜雀国公拉库斯塔虽然也很有能力、而且忠实,但终究只是个率直的武士,如果让他去面对耶鲁迪那个老奸巨猾的拉萨尔,恐怕是不太恰当。
  卡尔曼认为,能够凌驾在拉萨尔的谋略之上的,除了蒙契尔以外别无他人。如果他两人在战役之中,落得两败俱伤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这是卡尔曼作出这种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当然,这个决定有个前提,就是卡尔曼确信蒙契尔与拉萨尔之间绝无联手的可能性。
  对於库尔兰特来说,一个充满巨大灾厄的春天即将要来临了。自从先前入侵马法尔东北国境的侵略行为遭到惨败,平白失去一名有能力的朝臣之後,库尔兰特国王沂瓦聂斯克四世一直显得意气消沉。然而就在这时候,很不幸又遭遇马法尔帝国强硬地要求库尔兰特将耶鲁迪人拉萨尔引渡到马法尔境内。
  “拉萨尔根本没有来到我国境内,对於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我国又如何加以引渡呢?”
  面对这样一个接近哀嚎的回答,马法尔的态度却显得盛气凌人:
  “拉萨尔潜入贵国境内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贵国既不把人交出来,又不加以调查,显然是极度缺乏诚意。我马法尔帝国的人民,在忍耐到一个限度之後,将不得不付谙於武力。”
  这样的胁迫事实上已经形同宣战布告。同时也有消息指出,马法尔军已经开始聚集在国境界线上。所以,战争即将开始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全国上下,国境地带的居民也纷纷开始迁移避难。
  这麽一来,库尔兰特王国彷佛成了单方面的受害者,但是就在大约一个月前,入侵马法尔的东北国境,恣意对当地居民逞凶行暴的,就是他们库尔兰特人。因果循环的结果,这次轮到库尔兰特要接受外来、且毫无缘由的侵略行动了。
  抱头不知所措的沂瓦聂斯克四世,还是勉强地召集全国所有的军队,并且任命札摩斯基将军担任应击外敌的主将,但是到三月二十九日的时候,却因为腹痛而病倒,原因像是神经性的胃炎。於是整个宫廷上下开始动摇,甚至在贵族之中,还有些人慌忙收拾了财产,以便伺机逃亡。
  另一方面,在耶鲁迪王国的首都普勒逊之中,拉萨尔也针对马法尔展开了宣传战。他开始在马法尔国内四处散布谣言,动摇马法尔人心,企图使皇帝卡尔曼产生後顾之忧。这谣言的内容,当然就是马法尔国内势力最大的贵族金鸦国公蒙契尔,怀有篡夺皇位的野心,企图趁着皇帝卡尔曼亲征他国的时候,举兵造反,致使皇帝无处可归……。
  这个谣言最讽刺的地方,在於其内容几乎完全是真正的事实,而且知道这一点的人,正是此流言的被害者蒙契尔,而不是企图加害於他的拉萨尔。拉萨尔同样是一个充满野心与谋略的人物,虽然可以看穿蒙契尔的野心,但是却没有掌握任何证据。
  就在致使库尔兰特蒙受不幸的罪魁祸首拉萨尔,正蠢蠢欲动之际,库尔兰特也抱着必死的决心,对耶鲁迪提出以下的主张:
  “最初一开始的时候,主张要成立反马法尔同盟的不就是贵国吗?所以现在正是贵国应该要派兵,与我国共同对马法尔作战的时候,无论如何,请贵国发兵与马法尔一战。”
  这是一个完全正确,但是却软弱无力的主张。以耶鲁迪的立场来说,当初之所以将库尔兰特拉进反马法尔的同盟中,完全是由於自己国家的利益。如果有更好的利益出现时,把库尔兰特牺牲掉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在面对库尔兰特如此近乎哀求的救援声明时,耶鲁迪也只是在表面上恭谨客气地回答道:
  “吾国对於贵国所遭遇的困境感到万分同情。但实在因为拉萨尔个人独断独行的作为,也同样使我国蒙受相当程度的困扰,而且在财政上、军事上,也实在没有余力对贵国提供援助,故只能祈求天上众神,拯救贵国尽速脱离眼前的困境。”
  如此毫无情义的回答当然叫库尔兰特感到失望、而且愤慨,但是以他们眼前的处境,当然不能只是一味沉溺在无益的情感当中,於是库尔兰特接着对马法尔提出了这样的主张:
  “所有的罪过都是耶鲁迪引起的。贵国如果要对我国行使武力,应首先针对耶鲁迪才是。”
  事实上,库尔兰特所提出的主张根本是马法尔早已知道的。尽管如此,马法尔仍然出动军队攻打库尔兰特,这表示无论库尔兰特的主张是正确的、或者根本就是诡辩,马法尔都不可能接受,这一点与去年征服兹鲁纳格拉的时候是一样的。
  “顺便再做另一件与去年征服兹鲁纳格拉时一样的事情吧!”
  卡尔曼的脸上浮现出毒辣的微笑之後,随即派遣使者前往晋见耶鲁迪的国王吉古摩顿七世。主旨是在说明,“面对贵我两国共同的敌人,请贵国也出动军队共同讨伐。待消灭库尔兰特之时,便将库尔兰特西南部的十州赠与贵国。”
  接获马法尔皇帝所致送的亲笔信之後,吉古摩顿七世忍不住愤恨地啐舌唾骂:
  “哼,瞧卡尔曼这家伙,还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竟然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颐使我军,难道他真以为我军会因为区区的一点土地就感到满足吗?”
  尽管吉古摩顿七世的反应如此激烈,但是在回覆马法尔皇帝的亲笔信时,却不能将他的愤怒真正地表达出来。毕竟耶鲁迪没有十足的自信,能够在与马法尔军正面交锋的时候击溃对方,而且也因为没有将拉萨尔引渡到马法尔,而形成了一个掌握在卡尔曼手中的把柄。无论如何,在表面上还是必须作出赞同的样子,然後尽量拖延事态的进展,吉古摩顿七世於是撰写了一封仅表达“将竭尽所能来努力配合”的内容,但文中却充满文藻虚饰的冗长书信,派人送往马法尔。另一方面,他也对军队下达了全体总动员的布告。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时期,无论如何是绝不能够为了贪图优闲安逸的日子,而将军备解除的;因为战火总是不知会在甚麽时候蔓延到自己的国家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耶鲁迪开始盛传一个流言,国都普勒逊也因而引起了一阵骚动。这个流言是关系到无论在他人、或是在自己眼中,都是以一个谋士身份自居的拉萨尔本身。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3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月五日晚上,在国王吉古摩顿七世的秘密召见之下,此时应该是不在普勒逊的拉萨尔,匆忙地赶到王宫。面对急忙前来谒见的拉萨尔时,国王冷淡地告知有关该谣传的内容:
  “外面正在盛传,你其实是与马法尔帝国互通的国贼。”
  一向胆量十足、且手腕毒辣的拉萨尔听国王这麽一说,竟也目瞪口呆、无言以对。谣传中所指马法尔的密探不是别人,偏偏是拉萨尔,由此可见这谣传根本就是虚构,但是拉萨尔此时仍得要小心应付,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一向树敌众多。
  “难道陛下相信这种流言吗?”
  “不相信,不过朕对於这种将你指为马法尔密探的说法,相当有兴趣。朕是在想是否把朕的想法也说给你听听,所以才传唤你前来晋见。”
  “无论如何请告知臣下。”这是拉萨尔此时所唯一能够说的话。
  以下便是吉古摩顿七世所说的话。自去年以来,拉萨尔即不断玩弄着各种外交的策略,宣称是为了削弱马法尔帝国的国力,但实际的结果如何呢?去年在拉萨尔的计谋之下,马法尔帝国非但没有被削弱实力,反而并吞了兹鲁纳格拉王国,获得史上空前的大版图。而今年呢,也因为拉萨尔的策谋而征讨库尔兰特,如果其结果更使得马法尔帝国的领土与势力更加扩大的话,那麽拉萨尔不就意外地变成最有贡献的人吗?
  经由国王这麽一道破,拉萨尔竟也反常地产生了些许动摇,原来会有人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拉萨尔真是觉得太意外了。不过他仍然将心中的动摇给抑制下来,然後向国王进言,说这一切只是暂时的表相,无论如何,自己绝不可能是马法尔的密探。
  “是吗,不过这麽一来的话,是不是会产生这样的结论呢,拉萨尔。你一心一意为打击马法尔帝国所研拟的策略,最後都一一落败,虽然你的计谋极为精心巧致,但是成功的果实却全部被马法尔亲手给摘下来,最後是不是会落得人们如此的说法呢?”
  “……”
  拉萨尔此时的模样,正是“无言以对”这句话的鲜明写照。的确,依照目前事态发展的结果,拉萨尔一直是让马法尔帝国给玩弄於股掌之间。如果只依照事态的表相来加以判断的话,应该有两种见解可以成立,一种就是拉萨尔其实是马法尔的密探、而另一种则是拉萨尔本身是个无能的谋士。虽然这些见解并不具有真实性,但是却足以严重刺伤拉萨尔的自尊心。
  因为这就好像在告诉他,“从背叛或者无能当中,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说法吧!”,拉萨尔感到自己已经因为屈辱而开始晕眩了。
  国王在宝座上稍微地转动身体:
  “朕不认为你是甚麽密探,也不认为你真的无能,因为当初提拔任用你的人是朕,如果你真是密探或确实无能的话,那朕岂不是个昏庸不明的国君?”
  吉古摩顿七世发泄似地吐出这些稍微有点拐弯抹角的台词之後,一面捻着自己的髭须说道:
  “拉萨尔,朕知道这些谣传听在你的耳里,一定非常无可奈何。但如今能够恢复你名誉的,就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竭尽你的才智,让马法尔那班人闻风丧胆。朕也期待着你能有所表现。”
  “臣着实惶恐。臣下一定会让卡尔曼颜面尽失,脸上无光。”
  如果这席话就此结束的话,那麽他两人之间这种乱世名君与名臣的信赖关系,或许可以被後世传为美谈。但是,姑且不论吉古摩顿七世真正的想法如何,拉萨尔本身对於这种甚麽後世名声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他来说,祖国和主君都不过是实现野心的道具罢了。
  吉古摩顿七世虽然比卡尔曼二世还要年长十五岁,但实际年龄也还不到四十五,目前正值壮年时期的他,其实是个相当年轻、而且充满未来性的国王。虽然不具有伟大英雄的特质,但是他的器量与才干其实也非比寻常,不是一个能够让拉萨尔随意耍弄的傀儡。所以,对拉萨尔这样一个怀有称霸全大陆之野心的人来说,耶鲁迪的吉古摩顿七世和马法尔帝国的卡尔曼一样,都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迟早都要解决掉的。只是首都普勒逊当中所盛传的流言一旦已经发生,那麽把国王解决掉的时间,可能必须比他原先所预定的时机还要更提早一些了。
  从王宫退出後,拉萨尔立刻回到自己的宅邸,因为客人来访的时刻已经到了。这客人与宅邸的主人有着相同的境遇,都必须刻意避开人们的耳目,在二楼最里间的谈话室中,一个长相酷似松鼠的矮小男子,正在等待主人的来临,这人便是到去年为止,还一直担任马法尔帝国宰相的宋尔坦。谈话室的桌上摆着葡萄酒和乾酪,主客形式性地互相寒喧之後,立刻切入了主题。
  “前天晚上我已经见过西米恩,说服他为拉萨尔大人效力。不过西米恩那家伙说,如果要他协助拉萨尔大人的话,必须要有一个条件。”
  “甚麽条件?”
  “他说,如果能够把前任虎翼国公的未亡人格尔特露特送交给他的话,就愿意永远为大人效忠。唉,这个人就是太贪恋了。”
  宋尔坦坏心眼地笑着。他去年因为毒杀皇帝卡尔曼的情人艾菲米雅,而逃亡到国外,在流亡诸国之後,终於潜入耶鲁迪,与今年一月曾一度回国的拉萨尔谋面,双方结下相互协助的互助关系。虽然他们这种盟友关系,在各为己利的程度上,比起七国同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在卡尔曼尚未被打倒之前,这种盟约关系对宋尔坦与拉萨尔两人来说,确实有其存在的价值。而宋尔坦之前会见西米恩,就是希望同为流亡身份的西米恩也能够一并加入。
  对西米恩而言,让人把他和宋尔坦以同样的眼光来看待,或许是极度无可奈何的事情;因为他到底没有特别要反叛皇帝卡尔曼二世的意思,而且对於他的祖国马法尔也不特别痛恨。但是,只要卡尔曼二世的统治体制一天没有被打倒,西米恩就一天不能得到幸福。不但不能恢复虎翼公国旧有的权势,也见不到心爱的格尔特露特,甚至连故乡都回不去。如果透过对耶鲁迪王国、或者拉萨尔的协助,而能够使这些愿望均得以实现的话,那他还有甚麽踌躇的理由呢?
  这个条件对拉萨尔来说,简直是太容易了。於是他便承诺,待成功之时,一定正式将虎翼国公的地位与十州的领地赐予西米恩,并且让他再见到格尔特露特。西米恩於是不再犹豫,誓言为拉萨尔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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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马法尔帝国军入侵库尔兰特的军事行动中,为帝国军担任先锋的部队,便是黑羊公国军的三万六千名将兵。主将是国公继承人利德宛,副将则是主将的未婚妻安洁莉娜公主。根据士兵们最喜欢开的玩笑,利德宛和安洁莉娜公主被说成是“全马法尔最强的一对”,而这样的玩笑是出自於善意的。自前些年来,利德宛以黑羊公国继承人的身份,在内政与军事上都立下了显着的功绩,不过他的名字之所以众所皆知,其实是由於他身为“金鸦公国安洁莉娜公主的未婚夫”。对於人们所给他的这个称呼,利德宛并不觉得有甚麽特别的不满。在两年前,当他离开虎翼公国时,其实就已经有所觉悟,将带着他年幼的儿子帕尔,一起在流亡的日子中渡过一生。如今拥有如此风光显赫的地位,反而让利德宛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当然也就更无意去大声嚷嚷,“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怎样怎样”的了。利德宛同时也有着另一种想法,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与安洁莉娜公主闪耀着同等的光辉,不过这可能是恋爱中的男人自以为是的想法罢。
  当安洁莉娜公主为激励後方的步兵队伍,而暂时离开他身旁的时候,利德宛一时没有了说话的对象,只是独自驱马前进。这时他不由得想起了他那许久不曾见面的儿子帕尔。
  原因倒不是因为担心他儿子的安全。因为如果有人想要加害帕尔的话,就必须要付出与黑羊公国全体为敌的代价。帕尔此时正在黑羊国公阿尔摩修大老的身边,同时有随着安洁莉娜公主一起过来的金鸦公国侍女在照顾他。帕尔今年已经七岁了,一定比去年更长高了许多。阿尔摩修大老虽然两眼失明而无法自由行动,对於帕尔却相当疼爱,帕尔也经常陪伴在大老的身边,结结巴巴地为大老朗诵一些诗曲和历史的书籍,大老因此而相当欢喜。依照正常的情况,帕尔将成易下下一任的黑羊国公,而且也还有某些可能去继承虎翼公国的领地。在年轻父亲的眼中,儿子对於文学与音乐等文艺科目的兴趣,似乎比挥剑骑马的武功还要来得高。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无妨,因为与其成为一个夸耀勇猛、喜好无益地滋生战争的君主,倒不如成为一个保护学艺、促进民众福祉的君主还来得好一些。只是在帕尔继承国公地位之前,国内的和平如果还不能确立的话,那麽帕尔成为一个仁德君主的资质,可能就变成单纯的文弱也说不定。虽然利德宛如今统治黑羊公国的地位并不是他个人积极的希望;不过既然是卡尔曼的建议,而且他也接受了这个地位,那麽他就有责任必须要对现在以及将来负责。所幸的是,截至目前为止,人们对於他在职务上的评价是相当高的。
  尽管如此,也并非黑羊公国所有的文武官员,都能够以善意来对待利德宛和安洁莉娜。虽然他二人在为人方面,并不属於特别会制造敌人的个性,但是他们毕竟不是黑羊公国出身。这一点对於上流阶级的贵族和一般平民百姓来说,根本是无关紧要,但是对於一些中层阶级、而且世袭观念强烈的人来说,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令他们满意,甚至还有人感觉是他们家主子的地位让人给篡夺了。此时身在远征库尔兰特的军中,名叫积加的骑士便是这种类型的人,他对着一名同样是骑士阶级的同僚魏乐,全盘托出了心中的不满:
  “其实有时候想起来,利德宛大人根本是和黑羊公国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你认为还有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骑士,能够像他这麽样飞黄腾达、一步登天的呢?”
  “这麽说来,积加啊,你认为除了利德宛大人以外,有谁能够成为我黑羊公国的主人呢?你到底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骑士,不过我总觉得你对利德宛大人似乎太过於苛刻了,你该不会是想要平地起波澜吧?”经魏乐这麽一规劝,积加看似不满地沉默下来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危险的想法如鬼火般诡异地照亮了积加的内心深处。
  没错,如果利德宛有资格成为国公的话,那麽我积加不也同样有资格吗?自己身为骑士为公国尽心尽力也已经有二十五年,不但立下了许多功勳,过去在担任行政官时也颇有建树。利德宛会有今天,是任谁都想像不到的,那麽又有谁能够预测在经过几年以後,会有甚麽样的变化产生呢。积加感觉到有个模糊不明的东西,正逐渐在他的心底冒出热热的泡沫,但此时在同僚的面前,他赶紧将这种感觉勉强给压抑下来……。
  黑羊公国军的行进队伍当中,有四条猛犬随行,这四条猛犬的战力足以匹敌、甚至超越四名战士。饲养他们的主人叫作霍尔第,虽然没有官衔、也没有职位,却受到黑羊公国军的主将与副将彷佛客人般地礼遇着。
  “霍尔第,在想些甚麽呀?”
  经利德宛这麽一喊,霍尔第巧妙地操控自己身下的座驹,朝他的友人靠过去,然後抬高他那圆圆的下巴,指着在前方行进的一名骑士背後说道:
  “那个叫积加的人,要对他小心一点才好唷,利德宛大人。”
  先说了这麽一句之後,霍尔第接着说出方才积加所对魏乐说的话。霍尔第对於几种能够在某个距离内,得知他人谈话内容的技术很有研究,读唇术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利德宛稍微皱着眉头说道:
  “积加对於我确实是不太友善,不过我看他的为人,应该不至於会怀有恶意和野心才是。”
  “时代的剧毒足以叫人迷醉哪,利德宛大人。”
  霍尔第接着拿起他随身装有兹宜加酒的皮酒囊,拔起栓子,将强烈的酒精注入他的口中,然後对着春日下的天空,满足似地吐着气:
  “只要人一有野心和才能,任何梦想都能实现,如今所有人都有种想法。这不能说是由於哪个人的缘故,就像虎翼公国的西米恩,在他还没有误入歧途之前,不也是个磊落的骑士吗?”
  霍尔第虽然没有说错,利德宛却回避说出赞同的话。因为不论如何,他如今获得的地位,在别人眼中是超越了他个人的野心和才能,所以利德宛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来发表任何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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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库尔兰特战役

 
 



  马法尔原本就是一个北国,而库尔兰特又是一个与马法尔的东北国境相比邻的国家,所以库尔兰特境内冬季的漫长与寒冷,丝毫不亚於马法尔。四月十日,马法尔军已经越过两国边界,不由得感觉到季节彷佛倒转了一个月。大半个春天都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山野也还披着好几层厚厚的雪衣。
  对於马法尔军的将兵来说,寒冷原本就不是他们所畏惧的自然气候,况且他们还带着非常充份的御寒装备。唯一叫他们真正感到困难的,是此时正值雪溶的季节。道路上是一片泥泞,河川的流速也因为水量增加而更显得湍急。尽管马法尔军知道这是一个最不利於军队前进的时节,但仍挥动军旗,入侵库尔兰特境内。
  “尽管时值溶雪季节,但马法尔大军仍选由陆路前进,这是卡尔曼骄傲自大的地方。就算我军无法从战争中获得戏剧性的大胜利,但是只要我军能够不屈不挠地顽强抵抗,马法尔军迟早也会感到疲惫。而趁着这个时候,其他诸如耶鲁迪这样的国家,可能会举兵攻入马法尔本国。所以我军此时最重要的作战纲领便是竭尽全力迎击。”
  札摩斯基将军对着部下们如此说道,同时指示军队应该如何迎击强悍无比的马法尔军。他们在街道上分四十几个处所,利用木材、石粒、和沙袋堆积起来,筑成一道道的防御堡垒,并且在每个防御墙的前面,挖出防御壕沟,就在这些防御作业即将全部完成的时候,马法尔军的先锋部队杀到了。深红色的布底上描绘着一只黑羊,而且还有着金黄色镶边的军旗,正是属於黑羊公国军所有,而这支黑羊公国军正是鼎鼎大名的利德宛与安洁莉娜公主所率领的。库尔兰特军并不打算一开始就立刻与敌人展开正面决战,於是全数躲到防御堡垒里边去了。
  库尔兰特军一面躲藏在防御堡垒中,一面对马法尔军发射如雨水般倾泄而下的箭雨。由於道路泥泞的影响,马法尔军的机动力被削减了许多,所以士兵们也只能将手中的盾牌并排起来,并利用运载装备的拖车当作挡墙,来抵挡库尔兰特军所发射的箭雨。不过,马法尔军虽然能够防守库尔兰特军的箭雨攻势,整个军队的前进却受到了阻挠。尽管马法尔军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库尔兰特军叫阵,大声吆喝他们出来、堂堂正正地对决,但一切仍无济於事。就这样白白地耗损了大半天的时间之後,黑羊军终於没有能够获得任何能够与他们勇猛的威势相辉映的战功。
  “不妨放出火箭,烧了他们的堡垒吧!”
  安洁莉娜公主此时提出了这个建议,利德宛也认为这的确是一个好计策,於是立刻采取了行动。五百枝火箭穿梭过黄昏的天空,在库尔兰特军防御堡垒的上方落下,此时的情景,就像是无数金黄色与深红色的小龙正成群结队地聚集在猎物的身上。
  堡垒烧起来了。马法尔军从远处可以看到敌兵正在浓烟与烈火当中,仓惶地东跑西窜,到此为止的情景完全就像原先的预测一般,但是库尔兰特军接下来的反应就出乎意料之外了。在堡垒遭火焚烧之後,他们非但没有慌张地救火,反而亲手把油洒在燃烧物土;甚至还将木材、布疋之类的易燃物投进火中,以增长火势。如此一来,防御堡垒起火燃烧之後,反而成了一片火墙,将整个街道堵塞起来,所以真正受到阻挠的反倒是马法尔军本身。
  身在本营的卡尔曼二世,也接获了前线不尽理想的战况。
  “不需要勉强进击。如果我军在此停滞的话,耶鲁迪军就会伺机蠢动。到时我军再突然折返,给耶鲁迪军迎头痛击,这才是朕真正的本意。黑羊公国军不用急着在短期内立功。”
  皇帝卡尔曼二世苦笑着安慰好友。利德宛听得感到羞愧,但安洁莉娜公主的反应就不仅仅是羞愧了,她摇摇自己那一头颜色宛如冬阳余晖的头发,叹道:
  “我真是愚蠢得无可救药,就算把那几十个堡垒一个个给烧了,也只是徒然让敌人能够争取更多的时间哪。利德,你有甚麽好计策吗?”
  “我可想不出比公主更好的主意!”
  “那我们可要让人在背後说成是全马法尔帝国最没用的一对夫妇了。”
  此时的安洁莉娜公主一点也不像是平常的她,竟说出这种丧气的言词。利德宛也和皇帝一样地苦笑着,然後交叉着双臂。经过一段思考之後,他独自低声自语着:“看来就只有用那个方法了。”於是他将霍尔第和魏乐召唤过来,作了一些商谈。摊开地图经过一番检讨之後,於四月十五日这一天,利德宛向皇帝卡尔曼提报了一个作战计划:
  “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卡尔曼稍微地皱着眉头。面对这样的一种反应,另一方通常都会说:“危险早已经有所觉悟。”这样的回答在吟游诗人的故事当中是相当常见的;不过利德宛的回答却是:
  “这是臣十五岁的时候,曾经自己一个人做过的事。这一次应该可以较轻松地完成吧!”
  利德宛少年时代的流浪癖好,经过十几年之後,竟能够在此时发挥作用。利德宛对於库尔兰特境内所拥有的地理知识,是连库尔兰特人本身也不见得具备的。於是他和安洁莉娜公主、霍尔第,共同率领一万二千名精心挑选的精兵,秘密离开了库尔兰特的街道。
  当他们离开之後,马法尔军又开始对堡垒发动进攻,但堡垒屡攻不下,马法尔军只得又退回原处。就这样接连着几天,马法尔军始终是徒劳无功。
  库尔兰特军眼见敌军无可祭何的窘状,竟然也开始有余暇来嘲笑敌军“没有技巧的攻势”,但是到了四月二十二日,突然有敌军从他们的背後发动攻击。
  此时的库尔兰特军真可说是人仰马翻,他们禁不住要怀疑马法尔军是否飞跃过天空才来到他们的背後,不过这毕竟是不可能的事情。利德宛与安洁莉娜公主所率领的黑羊公国军,其实是穿越了那一片库尔兰特军原以为绝不可能有人可以翻越的东毕达纳山地,才来到库尔兰特军的背後。
  东毕达纳山地这片丛山峻岭,尽管已经到了四月下旬,仍然是满山深雪、大地冻结。原本就已经是属於险峻的地形,骑兵在经过这里的时候,都必须要下马徒步,用手牵引着爱马的缰绳,小心翼翼地走过这一片冰天雪地。冻结的雪道此时正开始要溶化,正是最容易滑倒的危险季节。只要脚下一个不小心,就只能在战友的耳畔留下一声惨叫,然後就滑落到深邃的谷底去了。在利德宛的指示之下,士兵们用绳子先把彼此的身体给串绑起来,然後在雪道上铺上木材,才用脚踩在木材上前进。虽然雪道上的前进如此困难,但是有路总比没路好,因为在途中遭遇雪道中断的时候,他们就必须要挥动斧头来破除坚冰,把雪铲到两旁,用脚把雪踩得紧密结实之後,才能够再继续前进。这一切的作业是由霍尔第来指挥,在整个过程之中,甚至连利德宛、与安洁莉娜公主都亲自动手来铲雪。尽管路程如此艰辛,但是在粮食与御寒装备都非常充份的情况下,黑羊公国军还是超越了这个难关。只是在途中,仍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不幸事件,其中最叫人哑然失声的,大概要数是军乐队为了鼓舞士气,在丛山峻岭中吹奏喇叭时,喇叭声音竟然诱发雪崩,而使得一百八十名士兵惨遭冰雪浊流的吞噬。这算是最大一宗的不幸事件,除此之外,再加上一些大大小小的灾难,黑羊公国军在尚未展开作战之前,已经失去了三百名勇猛的士兵。
  翻越毕达纳山地总共需要七天的时间。在这期间,与库尔兰特军的防御阵展开正面对峙的马法尔主力部队,只是反覆地发动看似愚钝的执拗攻击,以便将敌人的注意力给吸引到正面的攻势上。就这样,到了四月二十二日的时候,马法尔军终於得以从前後两方来夹击库尔兰特军。
  当黑羊骑兵队身上所穿的战甲,光辉灿然地出现在东毕达纳山地通向街道的丘陵脊背上时,库尔兰特军整个阵营可说是天翻地覆,慌忙间正想要编列阵形,但黑羊公国军已经抢先发动了猛烈攻击。在大陆各列国当中,若论及野战能力最强者,一向是首推马法尔军的骑兵队。而马法尔军的骑兵队当中,最出类拔萃的队伍便是在利德宛与安洁莉娜公主的指挥之下,穿越过东毕达纳山地的这群精英。当他们牵引着爱马,从翻越群山雪道的苦难中被解放开来,然後重新跨上马背的那一刹那,他们的战意也在瞬间达到沸腾。那首先从正面遭遇猛烈进击的库尔兰特军正是最不幸的一群。
  两军激烈冲突的那一瞬间,库尔兰特军的整个防御线完全遭到粉碎。激昂的马法尔骑兵一面咆哮着,一面以刀身击碎了库尔兰特军的头部,刺穿步兵的咽喉,以狂乱的马蹄践踏死者的屍体,然後呼啸而过。街道上於是充满了血腥羶味,根据库尔兰特年代志上的记载,这股腥味甚至在一年之後,仍然还弥漫在古战场一带。不过这当然是较为夸张的说法……。
  “全大陆最强的骑兵却受到最差劲的指挥。”
  安洁莉娜公主在日後追忆时曾经这麽说,因为黑羊公国军此时的进击,全然是在一片超越限度的狂热中进行,甚至连安洁莉娜公主和利德宛也无法加以抑制。如果库尔兰特军能够冷静应对的话,应该可以发动有效的反击,但是库尔兰特军在恐慌的驱使之下,只知一味地四散奔命,全然没有抵抗的余力。
  库尔兰特军所建造的堡垒,在火箭二度的攻击之下,此时又开始起火燃烧,街道上四处弥漫着黑、灰、蓝等各种颜色的浓烟。马法尔军趁机从这阵浓烟中穿梭而过,在猛烈的攻击之下,逃窜的库尔兰特士兵纷纷遭到长枪的串刺。
  皇帝卡尔曼所率领的主力部队也在探测时机之後,发动了全面的攻势。从二十二日开始到隔天二十三日这段期间可说是库尔兰特军自本世纪以来,所遭遇之历史上最悲惨的一页。战死者人数总计有三万名,而马法尔军相对的战死人数则还不到五百人。
  主将札摩斯基将军也战死了,只是他在临死前所遭遇的情况并不甚清楚。直到四月二十三日的早上,才有人在路旁的草丛中发现了他的遗体,身上总共受了二十几处刀伤,竟使得致命伤在何处也难以辨认,死状可说是相当凄惨,全然是在混战之中,遭乱刀砍剁而致死的。卡尔曼於是命人取下他的首级,以蜜蜡保存的方式送到库尔兰特的王宫里去,同时也命人完全依照武士礼仪,将札摩斯基将军的遗体予以埋葬。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30:56 | 显示全部楼层
II

  札摩斯基将军的死,更让库尔兰特军的士气一蹶不振。看到将军被人以蜜蜡方式保存下来的首级,宫廷中的上上下下无不胆战心惊。朝臣们最後还是决定请求国王裁决,於是纷纷拥入病人的房间。国王一听到札摩斯基的首级被送进王宫里来,甚至还没真正见到人头,脸上就已经失去了血色。
  “已经没有办法再抵抗了。现在只能向敌军投降以解救战火中的国土和人民,保住我国的王统。”
  库尔兰特国王沂瓦聂斯克四世,勉强忍住胃部的疼痛,作出了这个决断。宫廷之中也有反对的声浪,只是这声浪既不大、也不强烈。沂瓦聂斯克四世於是命宫廷书记官,修书向马法尔表达降服的意愿。书中所记载之各项投降条件,有的甚至大方得不禁让朝臣面面相觑:
  “将沿着国境边缘的十五州割让给马法尔,并且由王族当中推派出人质,马法尔此回远征所花费的军费由我国支付。此外,向马法尔递交誓约书,保证今後绝不再对马法尔采取任何含有敌意的行动。”
  朝臣当中有人心里认为,不需要作到这种程度来讨好马法尔,但是如果反对的话,却又势必要提出替代的方案,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朝臣当中任谁也不愿意担负起责任。
  库尔兰特所派遣的使者於是来到卡尔曼的本营当中。听到库尔兰特国王求和的时候,年轻的皇帝不由得扬起嘴角的一端,绽放出毒辣且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库尔兰特要求投降的时间,比卡尔曼的预料还要早了些,不过这并不表示卡尔曼心中还没有一个定夺。只是卡尔曼内心还怀有其他许多的打算,库尔兰特所提出的条件虽然优厚,但是卡尔曼此时还不能立刻接受。
  卡尔曼於是带着嘲讽的口气,对着眼前这个像是在拼命压抑内心恐惧的使者说道:
  “你们的国王在亲笔信当中提到,将割让十五州与我国,但不知实际上是哪几州?”
  使者於是举出几个州的名称,但卡尔曼却故意露骨地笑出声音说道:
  “那些都说不上是甚麽肥沃的土地哪。老实说,朕并不想只是平白地扩充疆域,如果说把十五州份的租税,当作年贡献给我国的话也是可以的,不知道你们的看法怎样呢?”
  “这、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是麽,那麽你就回到王宫去,请示你们国王的批准,然後再来吧!”
  卡尔曼於是用一只手挥了挥,然後就把使者给撵回去了。花了三天时间,好不容易才来到马法尔本营的使者,就这样带着满身的疲惫,重新踏上回国都的路途了。卡尔曼也并非如此硬心肠地,丝毫不为这可怜的使者角色感到同情,只是现阶段还是必须要采取强硬的高压姿态。反正外交的磋商谈判也不是一次就能够谈成的,关於这一点,那库尔兰特的朝廷也应该是知道的。
  只是就整个状况来说,似乎让人有些奇怪的感觉。因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胜利的一方,故意在拖延交涉的进行。不过事实上确实也是如此。在翻越东毕达纳山地的军事行动还没有进行以前,卡尔曼就曾经对利德宛说过,他真正的意图其实是要讨伐耶鲁迪。环绕马法尔各周边列国所有的一切妄动与蠢动,都是起源自耶鲁迪。就算不是如此,耶鲁迪也是马法尔自有史以来便一直存在的伤痛。只要把这个国家完全消灭,那麽库尔兰特这些国家就算继续存在,也根本不会对马法尔造成任何威胁。卡尔曼的这种想法,究竟要算是气馈宏大、或者是一种属於胜利者的傲慢,在某个相当微妙的分界线上,或许只能依靠最终的结果来加以评断了。
  “只是,耶鲁迪那匹饿狼,怎麽还没开始有动作呢?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让我本国放空城,替他制造了这个好机会哪!”
  卡尔曼所指的“耶鲁迪饿狼”,并不是国王吉古摩顿七世,而是拉萨尔将军。原以为只要卡尔曼率领大军,亲征库尔兰特的话,拉萨尔就会立刻舔嘴唇、流口水地,对马法尔本土发动攻击,但是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却始终不见他有任何行动。在这段期间当中,由於利德宛的奇谋奏效,仅只一战就让库尔兰特军完全地崩解。尽管如此,卡尔曼却有一种彷佛是捡到别人掉下来的钱包似的那种感觉。
  当利德宛提出翻越东毕达纳山地的提案时,卡尔曼曾经回答“这不是太危险了吗?”。事实上这回答并非单纯仅指利德宛等人所可能遭遇的危险,同时也是因为考虑到卡尔曼本身的状况。一旦翻越行动付诸实行之後,马法尔军所可能遭遇最糟糕的状况,很可能是当利德宛等人前进到东毕达纳山地中央的时候,耶鲁迪军从另一面对卡尔曼发动攻击。果真有这种情形发生的话,卡尔曼将被迫必须要面对二选一的抉择。如果立刻将大军折返,这麽一来,利德宛等黑羊公国军,将成为被遗弃在敌方境内之中的孤军。但若是等着利德宛依照原先约定出现在敌人的後背,则可能会丧失战胜耶鲁迪军的一个重要时机,而且万一利德宛等人在山中有过多士兵罹难的话,那麽卡尔曼更是想动而不能动,只能平白枉然地浪费掉这段时间,最後甚至还有可能遭到耶鲁迪军与库尔兰特军前後两方的夹击。
  不过情况并没有作这样的演变,这一点对马法尔军来说,实在是太幸运了。尽管如此,卡尔曼并不只是一味地欢喜,甚至还有些着急。为甚麽耶鲁迪那匹饿狼会放着这样的一个好机会而不采取行动呢?
  事实上,拉萨尔并非不采取行动,而是想动却不能动。因为九柱将军当中的奥布拉希特,正在一旁牵制着他的行动。
  奥布拉希特对於拉萨尔一直怀着很深的不信任。他怀疑这个具有杰出才能的青年,是否正发挥着他本质当中那种好赌博的劣根性,而将整个耶鲁迪王国作为他孤注一掷的赌注。
  这样的怀疑并没有明显的证据,所以奥布拉希特也并未将自己的怀疑宣扬开来。他是一个非常刚毅耿直的军人,怎麽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肆意主张他人的罪行。但是,他的眼睛一直严密地监视着拉萨尔。另一方面,拉萨尔当然也感觉到奥布拉希特怀疑的视线正投注在他身上,而且奥布拉希特的怀疑完全就是事实,所以拉萨尔怎麽也无法采取行动了。
  “如果是卡尔曼或者蒙契尔的话,尚且有话可说,但此时妨碍我的人,竟是同为本国人的奥布拉希特,真是个顽固该死的家伙!”
  拉萨尔心中自然而然地充满自私利己的愤怒。在这之间,马法尔军的捷报也已经传到耶鲁迪王国来了。
  “太可惜了,这麽好的一个机会,难道就这样平白错失了吗?又得要重头再做起了!”
  拉萨尔气得咬牙切齿。不过依照他最初的构想,要让卡尔曼疲於奔命的话,至少也需要两年的时间,就算这次失败,往後还是有很多机会的。拉萨尔一面这麽想,一面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他的遗憾还是无法消除,心中甚至聚结了更多的怨气,对奥布拉希特的憎恶也更加地深刻了。
  就这样,当这场戏里面的主角都不禁感到无可奈何与为难,而整个情势也胶着着的时候,命运的女神在这季春日,却非常地勤勉芽梭着。四月二十六日这天,任谁也预料不到的紧急报告,震惊了列国。三月才刚刚遭遇惨败,此时应销声匿迹的乌鲁喀尔王国竟然发动大军,总计七万五千名的骑兵与步兵,越过了国境界限,侵略马法尔的领土。而这片领土正是在去年的“大合并”之後,才刚刚成为马法尔帝国领地的旧兹鲁纳格拉王国。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31:07 | 显示全部楼层


  皇帝卡尔曼二世因御驾亲征而身在征伐异国的前线之时,统治马法尔本国的责任,便归到皇后亚德尔荷朵的身上。不管是就国家制度、或者就过去的习惯而言,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就事实来说,亚德尔荷朵不过是一个还未满十九岁的女子,与卡尔曼正式举行婚礼以来,也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更重要的一点,她是个出身於兹鲁纳格拉王国的人。所以朝臣们普遍认为,要她代替丈夫,以摄政的身份来掌管这个统领二百州土地的大国,会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特别是在宋尔坦畏罪潜逃之後,马法尔的宰相职位一直空缺,所有国政都是由皇帝亲自统辖,这样的体制,惟有在卡尔曼雄才的领导之下才能够成立,对一个十九岁的小女子来说,简直是太不可能了。
  但是对於朝臣们的不安与冷眼,亚德尔荷朵却非常泰然地不以为意,仍然亲自出面来执掌国政。她首先在皇帝办公室当中,召集了朝臣三十余名,堂而皇之地对他们宣布:
  “本宫乃卡尔曼之妻,也就是大马法尔帝国的皇后。得在丈夫外征不在本国的期间,以摄政身份负起总揽国政的义务与权利。此乃天经地义,原本亦无须多加声明。但惟恐有不明究理者,乃特此说明之。”
  帝国朝臣听到这话,原本已开始发出嘈杂声,但是在亚德尔荷朵冷冷的环顾之下,此时只是将视线集中在这个原本被他们眨为小女子的年轻皇后身上。皇后於是再度张开她那珊瑚色的嘴唇:
  “大概有人正在想,这个亡国的小女子在胡说些甚麽。可是各位要明白,皇帝并未将本宫纳为後宫妾妃,而是正式册立为皇后。凡是将本宫贬谪为亡国的小女子之人,就是违背了皇帝的旨意。若有人仍执意对本宫加以蔑视的话,可先要有违背圣旨的体认。”
  “……”
  “看来各位似乎都没有甚麽异议,非常好。接下来本宫将对各行政领域的担当大臣一一提出质询。请各位依照传唤的顺序进入办公室,首先是财政总监,其余的人请到隔壁等候。”
  从办公室里面被撞出来的高官重臣真是傻眼了,在一阵茫然之後,愤慨的情绪使他们个个满脸涨红,这个顶多也不过十九岁的小女子竟敢这样对他们呼来喝去。但是一旦被扣上“皇帝御旨”的大帽子,他们却又无从反抗。於是他们低声商量,待皇帝凯旋之後,便直接面奏皇帝,请皇帝对皇后的行为加以训斥,只是这一天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遭遇挫败了。
  自从这一天,也就是四月十一日之後,皇宫整个被纳入皇后亚德尔荷朵的支配之下。而辅佐她的人,就是名叫裘拉杰的这名男子。
  裘拉杰原本是兹鲁纳格拉王国的宫廷书记长,最後一任国王达尼洛四世生前,对他非常信赖,不但将他从平民阶层中提拔起来,而且还授与他男爵的封号。有关兹鲁纳格拉旧有领地的行政、人文地理和水利等方面,再也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不管是租税也好,国库也好,甚至是哪条河上架设了几座桥梁,哪个州有最丰富的小麦产量,或者哪个州的耕地最肥沃,在他头盖骨里面所储藏的知识,远比任何人还要来得丰富且正确。
  因此,如果要选择一个能够统领前兹鲁纳格拉旧领的总督,那麽这个人一定非裘拉杰莫属。这一点卡尔曼当然也充份考虑过,但是卡尔曼并不喜欢将权限过度集中在某个臣下的身上,好比他趁着宋尔坦逃亡的这个契机,把宰相职位给空悬出来,便是为了这个理由。但由於亚德尔荷朵希望能够有一个同国的人在她身边,所以裘拉杰才以宫廷顾问官的身份,侍奉在亚德尔荷朵身旁。
  对亚德尔荷朵来说,裘拉杰是她非常重要的心腹部下。这个十九岁的美丽皇后,最终的目标是要成为大马法尔帝国的女皇帝,以前兹鲁纳格拉王室的血统来独占各列国的王位。利用杰出的武力来消灭列国,这是卡尔曼的工作,但是,一旦整个大陆已经在流血与浩劫的大火中完成统一之後,统治权的存续就没有道理非让卡尔曼一个人给控制不可了。亚德尔荷朵对於本身的政治手腕与意志力有着充份的自信心,但无论如何,她还是需要一个自己的心腹。虽然她迟早能够获得马法尔出身的心腹,但是就眼前看来,还是一个知心的兹鲁纳格拉人比较好。因为除了有共同的亡国怨恨之外,对亚德尔荷朵也比较能够表示同情与尊敬吧。
  裘拉杰虽然拥有杰出的才能,但是却有着一副极不协调的丑恶面貌,所以亚德尔荷朵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把他当作可能的恋爱对象。况且两人的身份根本是天壤之别,亚德尔荷朵生来就是王族,而裘拉杰原本既不是贵族、甚至连骑士阶级都谈不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百姓。就亚德尔荷朵这方面来说,这应该不会有甚麽问题的。但是,裘拉杰的想法就不是这样了。自从随着亚德尔荷朵来到马法尔之後,他愈来愈没有办法以平静的心情,来对待这个旧王国的公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7-7 09:31:17 | 显示全部楼层
IV

  在库尔兰特战役呈现短暂胶着状态的期间,马法尔的帝都奥诺古尔在表面上也持续着平稳状态。不过这一切终究只是表面的,因为这片虚伪矫饰的寂静,究竟何时会出现裂痕,仍然是无法预测的。
  马法尔帝国势力最庞大的贵族,也就是统领十五州的金鸦国公蒙契尔,此时正闲居在领地内的都城内,看似平淡地过着日子。但是国内外所发生的大小波乱,全部都在他双眼冷澈的注视之中。皇帝卡尔曼在超越国界的战火之中逐渐消失的背影,虽然没经由肉体上的双眼,但是他看见了。而年轻貌美的皇后,在皇帝奥诺古尔城内威压众朝臣的姿态,也同样映在他的视线之中。蒙契尔一面在愉悦地享受着庭园繁花的香气,一面在心中低声自语着:
  “玩火的这种游戏,必须要在心里有一种自己也可能被火烧伤的觉悟之後才去玩。可是那皇后到自己被烧死的时候,是不是会有这种觉悟呢?”
  他自己本身是有充份的觉悟,甚至可以说,就算被自己所点燃的火给烧死了,他也会安然地毫不在乎。虽然蒙契尔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但是就算失败了也全然无悔。对那些被他所点燃的火给烧死的人们来说,或许是毫无道理,但这一点也只能请他们理解了。耶鲁迪的九柱将军拉萨尔同样也属於这类即将被他点火烧死的人,但是蒙契尔对於他丝毫没有一点同情。因为这名男子自有他的作法,像七国同盟便是。
  然而,无论是如何宏伟壮观的谋略,在蒙契尔眼里都是无法遁形的。耶鲁迪与其他六国之间,一向只会为各自利己的目的才连手,如今耶鲁迪的作法已经太过露骨,其他各国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大概不至於会再有共同合作的念头了。
  “有句话说得好,拙劣的画家就算画的是狮子,可是看起来也会像猪一样。不管是如何精心巧致的谋略,如果所用的织线太粗,那麽从网中漏出的东西也就多了。”
  蒙契尔对於事物的评论非常严格。对他来说,必须要打倒的敌人只有卡尔曼一个人,其他人都只是道具而已。不管是皇后亚德尔荷朵也好,九柱将军拉萨尔也好。
  不过这世界上有三个人,是蒙契尔尽可能不想去伤害的,那就是妹妹安洁莉娜、妹妹的未婚夫利德宛、以及蒙契尔主动求婚的对象依德莉达小公主。但是最终有必要时,连他们三个人也是可以牺牲的。因为蒙契尔整个人的身心已经完全献给那个名叫野心的美女,自然就没有心情再去顾到其他的人了。
  蒙契尔此时正打算以自己的手,来加速命运的变化。而他所利用的第一个道具,便是去年惨遭亡国的兹鲁纳格拉。
  兹鲁纳格拉的民众对於卡尔曼二世的统治,并没有甚麽特别的不满。虽然是来自异国的支配者,但是卡尔曼为他们降低了一成的租税,没有人会在租税减轻之後还一直愤愤不平的。而且,今後遇有外敌侵略的时候,还有勇猛的马法尔军来为他们击退敌人。在战争这一方面,马法尔军确实是比原兹鲁纳格拉军队更值得信赖的。过去曾经隶属於兹鲁纳格拉军的士兵们,有八成都已经解甲还乡。有的从事农田耕作,有的从事木工行业、盖房子、建桥梁,也有的卖起了葡萄酒,总之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如果卡尔曼的统治能够同样以公平的形式继续下去的话,那麽兹鲁纳格拉将可能完全成为大马法尔帝国的一部份,共同走进未来的历史之中。但是对蒙契尔来说,这样就没甚麽趣味可言了。
  那些幸福的百姓现在就由着他们去吧。蒙契尔所要下手的对象,就是那些遭遇不幸、或者深信自己遭遇不幸的贵族们。蒙契尔设法拉拢了部份被卡尔曼没收领地、或者剥夺特权的贵族。他以不告知真正身份的方式,提供他们资金、借给他们武器,并且告诉他们起义的日子就要来临了。这些贵族原本就像是一堆火种,只要稍微替他们加温就会燃烧起来。只是就算这些个贵族同时起火,卡尔曼也是不痛不痒。为了把这场火灾更加大一些,蒙契尔需要一个更大的火种。
  於是蒙契尔所利用的,就是乌鲁喀尔王国。乌鲁喀尔的王室、政府和库尔兰特差不多,只要受到一点煽动就很容易鲁莽行事,这一点从马鲁喀尔於今年三月发军侵略马法尔边境的行为当中,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既然如此,这就是一个值得利用的道具。
  蒙契尔故意让流言在乌鲁喀尔国内满天飞。而流言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卡尔曼是一个记恨的男子。现在他找藉口去讨伐库尔兰特,但是接着下来就要轮到乌鲁喀尔了,这一点实在再清楚不过。凭乌鲁喀尔一国的国力,是怎麽也敌不过马法尔武力的。如果要向耶鲁迪请求救援的话,从库尔兰特的例子,就可以知道是绝对靠不住的。那麽该怎麽办呢?只能先置之死地而後生,也就是趁着卡尔曼不在本国的时候,侵入旧兹鲁纳格拉。旧兹鲁纳格拉的民众非常憎恨卡尔曼这个征服者,如果乌鲁喀尔能够以解放者的身份出现的话,旧兹鲁纳格拉应该会很高兴和乌鲁喀尔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现在正是独一无二的好机会,赶快毅然决然地发动军队,侵入旧兹鲁纳格拉吧。不这麽做的话,昨日的兹鲁纳格拉以及今日的库尔兰特所遭遇的不幸,就将成为乌鲁喀尔明天的命运哪……”
  这是流言大致上的内容,不过在散布的过程中,蒙契尔还利用了一些心理上的花招,来加强乌鲁喀尔的恐惧感,使他们更容易受到煽动。不过虽说是流言,如果以民众为对象来加以散布的话,在目前这个情况下,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这个流言应该是要散布在王宫主要的支柱之间。对一些贪欲甚深的宫廷贵族来说,马法尔金币也好、乌鲁喀尔金币也好,其实并没有甚麽差别。而蒙契尔所编织的谋略网,当然是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四处撒在列国的宫廷之中了。
  就这样,在全身血液一古脑儿地往上冲的情况下,乌鲁喀尔王室就随着金鸦国公从远方所操控的线,乖乖地让大军入侵旧兹鲁纳格拉王国的境内了。
  比任何一个马法尔人都还要更早知道这个消息的蒙契尔,有些无聊似地点点头之後,便对驻守在帝都的铜雀国公拉库斯塔,发出了一个很亲切的忠告,而所谓的亲切,当然是在暗中进行,是故以拉库斯塔为收信人的密函是以不具名的方式送出的。这密函的内容是说──这次入侵旧兹鲁纳格拉境内的外寇,是由亚德尔荷朵皇后所唆使的。皇后企图借助乌鲁喀尔王国的力量,复兴她的祖国,而她所付与乌鲁喀尔的代价,就是马法尔本国的领土。
  在密函送出之前,蒙契尔临时在计划上作了一些修改。他将密函改成是由乌鲁喀尔王室致亚德尔荷朵皇后的一封信,并且加上一句“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束”。这封密函应该会很不幸地,在中途就落入拉库斯塔部下的手中。由皇帝亲自任命,驻守在帝都的拉库斯塔,认为皇后的所作所为乃是异国人的专横,此时正苦不堪言。密函落入他手中之後,尽管觉得非常不可能,但也应该会试图对皇后加以牵制。只是皇后会乖乖听从他的安排吗……。
  不经意间,蒙契尔发出了咋舌声。原来他发见自己耽溺在思考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把一枝花茎给折断了。蒙契尔在这瞬间,彷佛充满忧愁地注视着那枝被自己亲手折断的淡红色银莲花,不过他马上又把那枝花给抛向空中。不幸的花飘舞着,正要落到花丛之中,可是蒙契尔却更快速地往回走,他一边从阳台走回自己房内,一边高声传唤马提亚修将军:
  “通令全军准备出征。帝都奥诺古尔将在近期之内,成为骚动的场所,惟有我金鸦公国的军旗,才能够平定这场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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