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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0 13: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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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各位不要把焦點放在拜索斯,而是放在哈修泰爾家族。萬一克拉德美索真的接受了托爾曼•哈修泰爾,以哈修泰爾家族的立場來說,是換掉了基果雷德這頭喜歡鬥爭的龍,而得到具有消滅中部林地戰力的克拉德美索。”
可能是因為溫柴這番話像是打開了窗戶的感覺,我感覺桌上的煤油燈似乎晃動了一下。吉西恩表情暗沉地看著溫柴,說道:“你說的是有道理。而在這句話的後面所潛藏的意圖卻相當令人不高興。”
“我沒有義務讓你心情快樂吧。”
“……你的意思是,哈修泰爾家族並不關心拜索斯的安危嗎?他們全都只是為了擁有更強大的龍嗎?”
“我是認為有可能。”
“如果沒有拜索斯,哈修泰爾家族要如何立足呢?”吉西恩用熱切的聲音說道。我的耳朵一聽到這番話,整個耳朵都熱得快燒起來了。可是溫柴還是一副冰冷的表情,一點兒也沒變。
“真是可笑啊!拜索斯與哈修泰爾的存續有什麼相關啊?哈修泰爾家族是功臣的後代子孫嗎?”
溫柴根本沒有必要儘量冷淡地說話。因為他的這番話是真實的,真實是冰冷的。吉西恩正在把自己的嘴巴當做樂器,製造出刺耳的音樂。溫柴繼續說道:“就我所知,哈修泰爾家族原本對拜索斯而言是叛亂者的立場。那個家族擁有侯爵之名,代代維持了相當的權力,都是因為那個家族有無與倫比的忠誠心嗎?你是想這麼說嗎,笨王子?”
“不是的。”
吉西恩雖然還是那副正直的樣子,但是他的聲音……正顯示出他內心感受到腹部下方被撞擊的感覺。王子大人,您總是不太會掩飾內心想法啊。您太過率直了。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吉西恩從現在開始應該要說的話是身為貴族很難啟口的話。我來幫他說吧。我把啤酒杯稍微往旁邊移動,並且把手臂放到桌上,支撐著下巴,說道:“溫柴,所以你就是要說,只要有力量就一切沒問題這種簡單的處世哲學嗎?”
溫柴表情生硬地看了看我。我繼續說道:“你的意思是,哈修泰爾家族想要盡可能繼續擁有強大的龍,以及可以與這龍協調的龍魂使,盡可能繼續保有權力,至於自己在誰的旗下,對誰下跪,都無所謂,是嗎?”
如果是吉西恩,應該無法說出這種話來。因為這種說法等於是把騎士道丟到泥沼裏。吉西恩先生,下一次別忘了找機會報答我。
溫柴露出有些像是在微笑的表情,說道:“你真是聰明啊。他們想要盡可能繼續保有強而有力的龍,所以即使是受傑彭支配,或者即使是受海格摩尼亞支配,他們都無所謂。不過,當然還是受拜索斯支配最好了。拜索斯王室對於曾是建國仇敵的哈修泰爾家族,才不過四代就忘得一乾二淨了,不是嗎?”
溫柴現在說的是第四代國王耶裏涅大王的北方征伐。雖然耶裏涅大王成功討伐了神龍王的殘存勢力,安定了北方,但是當時卻對於如何處責哈修泰爾家族大傷腦筋。這個家族是能夠代代輩出龍魂使的家族。於是,耶裏涅大王就保證會給哈修泰爾家族很高的地位,使其成為歸屬于拜索斯的貴族。這便是一個在實際利益之前可以不要名份的好例子。
吉西思瞪視著溫柴,說道:“你應該要小心你的嘴巴……我說不定會反悔當時在地下室的約定。”
世界上的所有戰士之中,不對,因為我沒有遇見了所有的戰士,所以不能隨便斷言,但至少現在在這大廳裏面,遭受到這種脅迫還能屹立不搖的戰士,好像只有一個人做得到。溫柴用冷酷的眼神看著吉西恩。
“那我也可以這麼說。現在我的行動自由,而且也帶著武器。所以忘記約定並不只是你的特權。我大可砍你一劍之後逃之夭夭,快活地去過我的人生。”
吉西恩差一點就站了起來。他差一點就要站起來踢開桌子,拔出端雅劍。要不是卡爾即時說話,真的可能就會發生這種事。我保證!
“好了,夠了!”
吉西恩轉頭看了一眼卡爾。卡爾用深邃的眼神緊緊迎視著吉西恩的目光。吉西恩大聲地喘息著,就連旅館老闆也用不安的眼神一直在看我們。卡爾用滿是疲憊的臉孔,像是在喃喃自語似的無力說道:“情況和行為的關係大致分為三種,我聽說按照其關係就可以判斷出一個人的能力。”
嗯,嗯,這是誰說過的話呢?吉西恩皺起眉頭,說道:“……你說的是查奈爾說過的話。”
啊,對。卡爾引用的是查奈爾所說過的話。這是傑洛丁在開玩笑地問查奈爾能幹的戰略家應該是什麼樣的人的時候,查奈爾回答他的話。
情況和行為的第一種關係,是指能夠做出與情況相符合的行為。
做出這種行為的人很敏捷,而且是聰明伶俐的人。如果與情況相符合,當然就必須要有能夠廣泛瞭解那個情況的伶俐頭腦,以及能夠配合時間做出適切行為的敏捷性。第二種,是指做出會惡化情況的行為。做出這種行為的人雖然很敏捷,但是不夠聰明伶俐。通常會造成情況惡化是因為太趕時間所致,雖然這種人會被認為很敏捷,但是因為不夠伶俐,所以無法讓情況好轉。而第三種,是指做出和情況毫無關係的行為。做出這種行為的人既不敏捷也不夠伶俐。而且這是三種之中最糟糕的。惡化情況是指至少會讓現在情況有變化,但是如果是做出毫無相關的行為的時候,投入行動的時間和物資和力量都只是浪費而已,只是維持現況。哼嗯。我的記憶力還不錯吧。哈哈哈。
卡爾點了點頭,像在歎息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但各位在五分鐘前明明還在追求著情況和行為的第一種關係。可是現在卻看起來像是在追求第三種關係。”
溫柴凝視著天花板,吉西恩則是臉紅地對卡爾說:“對不起。”
要是有一天我有寫書的話。我一定要把這一段給寫上去。如果說有誰是身為王族卻能夠對人講出對不起三個字,那吉西恩•拜索斯就是屬於其中之一。而如果說有誰聽到王族說了對不起卻還是不變臉色的,那卡爾•賀坦特就是屬於其中之一。哦哦!看來我的才能實在是太過廣泛發展了。
我們這次的討論就這樣在卡爾的一聲大喊之下完全結束了。吉西恩說是要出去透透涼風,用這麼不像樣的理由搪塞,就走出大廳外了。溫柴則是坐在大廳角落的一張長椅上,不發一語地開始抽煙。
“你真的是個老煙槍。你一直這樣不斷抽煙,頭或喉嚨都不會痛嗎?”
“你在擔心我嗎?”
“不。因為如果你說會痛的話,我好像會睡得比較好。”
“……這是矮人制的煙斗。品質當然是很好啦。”
溫柴用這種方式反彈回去,旅館老闆立刻表情變得很憂鬱。他把椅子推過去又再拉回來,然後還去觸摸吊在天花板上的燈之後,立刻用很令人失望的語調說道:“各位客人,我現在必須去睡覺了。”
嗯。可能因為這裏是偏僻地方的偏僻旅館,所以就連旅館老闆也很早就睡覺的樣子。我可是第一次看到有旅館老闆這麼旱睡的。
溫柴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旅館老闆,並且說道:“那您先去睡吧。”
“客人如果在這裏,我不就無法睡了嗎?”
“您在這裏睡覺嗎?”
溫柴這番冰冷的答話使老闆露出了更加為難的表情。他當然有權力對這無禮的答話發火,甚至有權可以大喊“你們給我出去!”可是各種情形加起來,使他忘記了自己的權力。
事實上,我一眼看去就知道老闆很怕我們。因為不管是我們剛才討論的戰爭和國家,以及不斷談到國王和貴族的名字,還有我們令人難以置信地跑了這麼長的旅程,而且我們一行人除了拿著劍的四名戰士,還有一名很少見的巫師夾雜在其中,甚至也有一個祭司,再加上一個矮人和一個身手敏捷的小姐、一個少女等等成員,構成了一個很神秘的團體,他看到我們,到底會用什麼想法看我們呢……真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
於是,他用不知所措的表情看了看溫柴。幸好杉森即時考慮了老闆的立場,他說道:“起來了,你這傢伙。明天我們也得像今天這樣賓士。上去睡覺吧。喂,修奇!你出去找吉西恩回來。”
“知道了。”
被杉森硬拉著起身而且火氣很大的溫柴一走,我就往旅館外面走出去了。
我一開門,立刻吹來一陣夾帶著沙子的猛烈狂風。我把手臂舉到額頭擋風,啷嚷著:“真是他媽的。杉森!你相信有人說想要去吹吹這種風嗎?”
杉森咯咯地笑了出來。
我怕老闆會不喜歡灰塵和沙子飛進大廳裏面,所以很快地往外走出去,關上了門。可是我的熱心全用到旅館老闆身上了。我再也不願意往前走去找吉西恩了。所以**在門上,大喊著:
“喂!吉西恩!吉西恩!”
沒有人回答,所以我就以喊得更大聲來代替往前走。我喊道:“你如果說要在這種狂風之下透透涼風,那可能會被封個奇怪的封號,啊,對了!人們如果看到你在這種狂風之下透氣,一定會以為你是犯了極惡重罪,需要受什麼苦行的戰士。”
過了不久,在黑暗與吵雜的狂風之中,出現吉西恩走回來的模樣了。他把衣領豎直,用兩隻手臂環抱著頭部,並沒有說什麼話,只是做手勢要我快進去,然後我們兩人就全都進了大廳裏面,吉西恩隨即一邊拍身上灰塵,一邊說:“沒錯,呼。這真的不是讓人吹得很爽快的風!”
※ ※ ※
確實,這不是讓人吹得很爽快的風。
這座都市就好像是在荒野之中長錯了的犄角,它對於從四方吹來的沙子和灰塵用的是最為完美的抵抗方式,也就是不抵抗的方式。
我們進城時看到的都市週邊的城牆實在是太了不起了。可是城牆並沒有辦法把沙子和灰塵都阻擋住。不管怎麼樣,交易都市卡納丁的城裏能有旅館容得下我們這麼多人員,實在是不勝感激之事,我們全都贊同這一點,所以對於旅館只有兩個房間的事實,我們當然也就無法生什麼氣了。
妮莉亞和蕾妮占了一個房間之後,剩下的另一個房間總共有四張床鋪。現在四張床鋪上面已經有亞夫奈德、卡爾、傑倫特、艾賽韓德被拋在上面了,所以我們這些持刀劍的戰士們根本沒權選擇床鋪了。
於是,吉西恩、杉森、溫柴還有我決定要佔據在大廳裏。雖然我們也考慮到可以睡在臥房的地上,但還是覺得睡在有暖爐的大廳會比較好。老闆表情驚慌地說:“各位想要睡在大廳?”
“實在沒辦法了。您不會想把我們趕到馬廄去吧?”
老闆是不會把我們趕到馬廄去的,所以溫柴就奸笑了一下。不管怎麼樣,我們從行李裏面拿出毛毯,打算鋪在地上之後就臥倒下去。
溫柴眼尖地跑去占了大廳角落的長椅。在那裏,可以靠近大廳壁邊的暖爐,而且可以全身躺平,真的是個非常好的位置,不過溫柴在我們考慮到那個位置的時候就已經即時跑過去了。呃。
吉西恩在暖爐正前方鋪了毛毯之後躺下來。當然啦,他和溫柴不同的是他比較有風度,留了一個很大的空間,隨即這個空間就被杉森給擠了進去。傷腦筋,真是傷腦筋耶。我想了一下之後,把大廳裏的兩張桌子並在一起,在那上面鋪了毛毯躺著。我在想如果是睡地上,因為從地上會冒出寒氣,明天一早起來鐵定會沒辦法走路吧。
可是不久之後,我就被迫慌慌張張地從桌上下來了。因為只要我稍微動一下身體,桌子就會發出嘎吱的悲鳴聲,而每次這樣子就會讓其他三個人聽得不安地發出慘叫。我把杉森往旁邊推了之後,在他旁邊躺了下來,我極力想要靠近暖爐,即使是多靠近一點點也好。
雖然這樣一來引起了一陣騷動以及嘟嚷聲,但最後每個人終究還是全都有位子可睡了。就這樣,地上排著三個人,旁邊的長椅上躺著一個人。四個男的躺在黑漆漆的大廳裏,不過我們全都望著暖爐的微弱光芒所照映著的大廳天花板。
暖爐裏的柴棍熊熊地燃燒著。而在外面的風沙也不停息地吹襲著。
杉森頭頂著暖爐,他的頭髮簡直就快燒了起來。他說道:“真是的。明天早上說不定需要用到鐵鍬。”
“鐵鍬?”
“我看是需要挖沙子才有辦法走,不是嗎?”
“那倒不如去買駱駝會比較好吧。啊,對了,溫柴?”
溫柴一直都沒有翻身。他靜靜地看著天花板,說道:“幹嘛?”
“駱駝在沙漠上跑的時候,為什麼它的腳不會陷在沙裏面呢?它是不是比馬還要來得矮小?”
我這麼一問,就差點笑了出來。因為我感覺躺在身旁的杉森和吉西恩同時都往溫柴的方向轉身過去。溫柴回答我的問題時還是望著天花板。
“駱駝?呼。駱駝的肩胛高度大約四肘左右。”
“四肘?哇啊!比馬還要高很多耶。可是為什麼它的腳不會陷進沙子裏呢?”
“因為駱駝和馬不同的是它有兩個腳趾。而且腳趾之間分得很開。即使是在沙漠之中也不會陷落進去。”
“是嗎?哼嗯。可是,駱駝真的比我想像得還要高大耶。這麼高要如何騎上去呢?是不是每次都得用墊腳台之類的東西啊?”
“不是。駱駝會跪下來讓人騎上去。它們懂得表達對騎乘者的完美遵從態度。”
“跪下來?”
“駱駝雖然很壯,但同時也擁有柔軟的腿。它會跪下來靜靜地等待,等到騎馬者或者行李都上去之後才站起來,走向滾燙的沙漠遊絲。”
“呵。駱駝長得什麼樣子?”
“長得什麼樣子?”
“是。馬,嗯,長得很敏銳淩厲。看起來就像是會搶先跑在風的前頭的種族。”
“駱駝則是和風沒有什麼相關。它既不會操心沙漠的動物們,而且也不擔心有沒有草可吃。駱駝對於時間也是不怎麼掛念操心。馬則是對時間太過掛念了,所以才被賦予了四條快跑的腿。可是,駱駝根本一點也不在意時間,所以才被賦予了駝峰。”
“駝峰?”
溫柴突然坐了起來。他用優雅的動作舉起腿,放到長椅下面,然後把丟在桌上的煙斗以及煙袋拿了起來。他利用一根細長的樹枝點火之後,黑暗的大廳裏面就嫋嫋地升起了微藍的煙霧。
“駱駝長有駝峰。這可以說是上天看它們命苦而給予的禮物,在所有生物之中,很少有生物能像駱駝這樣擁有如此堅韌的禮物。”
“駝峰算是禮物嗎?不會不方便嗎?”
從溫柴的嘴裏吐出的煙霧使得視線變得很模糊。天花板像是在跳舞般,我閉上了眼睛。隨即暖爐的柴火燃燒聲以及外面的風聲就更加清楚地傳來。
“我突然想起一個遊牧少年的故事。”
“什麼故事?”
“有一個少年住在廣大沙漠的某個綠洲裏。他總是喜歡發牢騷。
所以人們都叫他‘Dsifauum Villlethena,也就是‘一直發牢騷的少年”的意思。”
“他為什麼要一直發牢騷呢?”
“因為在那個少年的眼裏,事物的不合理以及萬物的缺點都看起來太過刺眼而不舒服。所以他認為自己生錯了世界,一直處於不滿的狀態。那個少年對什麼都不滿意。”
“哈哈,然後呢?”
“然後,那個少年的Afra—bi ganumosa,用你們的話來講,大概是酋長之類的人吧。比較帶有父親性格的……不管怎麼樣,酋長看到少年總是愛發牢騷,有一天,他看不下去了,就想把他送到沙漠去。”
“到沙漠去?”
“是啊。大沙漠。在廣大的沙漠裏看不到什麼東西,而且很荒涼,但是會給問問題的人答案。賢明的酋長當然很清楚這一點。雖然那個少年對於酋長的建議發現到有很大的矛盾之處,但還是聽從了酋長的建議。於是,他拿著一個裝有駱駝乳的袋子,就往沙漠走去了。”
我突然只聽到風聲。我睜開眼睛一看,溫柴正在吸著煙斗。他又再度用煙霧將大廳的模樣弄得令人看起來頭昏眼花,然後他繼續說道:“那個少年是在太陽出來的時候出發的。而且在太陽最為炎熱的時間還是繼續朝沙漠走。這簡直是很瘋狂的行為。沙漠最為炎熱的時候是任何生物也無法受得了的。而且非常有可能會迷路。太陽熱燙地直射下來時,沙漠是會移動的。”
“會移動?”
“會蠕動……會跳舞。嗯。用你們的話來說,實在是沒有適當的話來形容沙漠之舞。不管怎麼樣,就是那種狀態。沙漠實際上是活生生的,會移動的。雖然那裏只有一大片的沙子。”
沙漠會跳舞?那些沙子會跳舞嗎?我想像了一下,在腦海中畫出隨風蠕動的沙田模樣。在沙子上面,熾熱的空氣在移動著,而且風一吹,沙子就會浮起來又再沉落下去。而且每次風一吹,就會悄悄地出現仙人掌碎塊、毒蠍子、黑色昆蟲以及紅蛇,忽隱忽現。在我想著這幅情景的時候,溫柴的說話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似的傳到我耳中。
“可是那個少年還是一直走。走了一段路之後,他被漸漸變得熱燙的陽光給照得汗流浹背,他拿出駱駝乳,開始喝了起來。然後他看到了一隻比如,嗯,應該就是你們所說的毒蠍子吧?他見到那只毒蠍子時,雖然已被曬得很熱而且又累,但他看到毒蠍子的樣子,還是忍不住了。他甚至忘記去擔心自己的安危,他對毒蠍子說:‘喂,你看看你自己。簡直是可笑極了。毒蠍子的武器應該是那支可怕的毒針吧。可是為什麼會是長在身體後面呢?毒蠍子又不是往後走路的動物啊。你是往前走路,所以當然應該要把那毒針武器放在前面才對。你看,因為毒針是長在後面,尾巴無法彎上來,結果還得連腰都彎起來才能攻擊。不是嗎?’
少年發牢騷地如此說道。”
我聽到吉西恩起身的聲音。我轉頭一看,他上半身稍微起身,用左臂撐著身體,正在聽溫柴講故事。
“毒蠍子隨即冷笑著說了:‘你這個笨少年。毒針是我最寶貴的東西。如果這個東西掉了,我就會無力對抗敵人。但是一定要把這毒針很招搖地拿到身體前面嗎?然後任人把它扯掉?’隨即,愛發牢騷的少年就說了:‘這是你在強詞奪理。你的毒針是要拿來用的,並不是要你保護著不用。’‘這個嘛。萬一我真的處在非用不可的情況時,不管是它是在前面還是在後面,都不是很重要。我可不希望一直需要用到這毒針啊。’那個少年雖然不滿意毒蠍子所說的話,但毒蠍子說完之後就走掉了,而少年也因為自己有事有事在身,所以就跟毒蠍子分道揚鑣了。”
“毒蠍子這樣說好像很有道理。嗯,說得也是,我們是不可能一直為了安全而拿著劍。因為有時也需要空著手才能吃飯。”
杉森這麼一附和,溫柴立刻微笑了一下。
“少年頂著大太陽繼續走著。過了不久,他停下來,拿出袋子來潤喉嚨。他喝了駱駝乳之後就看到了一隻Pifmack—voe,嗯……一隻響尾蛇。那只蛇一面搖著尾巴,一面盯著兩隻老鼠。也就是它在老鼠背後要準備攻擊它們。老鼠們則是在忙著找吃的東西。”
“搖著尾巴?”
“響尾蛇會搖著尾巴發出響尾聲。我們稱之為死亡音樂。不管怎麼樣,它們一聽到背後傳來響尾蛇的聲音,就站著不動。那個少年看到那幅景象又忍不住了。他自言自語地說了:‘這簡直是種嚴厲的刑求拷打啊!響尾蛇是肉食性的動物,所以一定要獵殺動物。可是上天竟然讓響尾蛇長了會發出聲音的尾巴!這樣簡直就跟一輩子銬上了腳鐐是沒有兩樣的。’少年說完這番話的同時,突然間,響尾蛇咻地飛了起來。然後兩隻老鼠之中比較小的一隻就被咬住了。因為小的被捕了,大的那只才得以逃走。少年覺得很是啼笑皆非。”
“啼笑皆非……”
“逃走的那只較大的老鼠在遠處用淒然的眼神看著響尾蛇吃東西。少年啼笑皆非地說了:‘喂,難道你沒聽到蛇的響尾聲嗎?’‘我當然聽到了!你沒看到我長著這對耳朵嗎?’少年隨即生氣地說了:‘可是你們為什麼不逃走呢?響尾聲就在你們背後響起了,不是嗎?’老鼠雖然很悲傷,但還是像在勸導這個笨少年似的,靜靜地說了:‘響尾聲又怎麼樣了?響尾聲又不會把我們給吃了!我們怕的是蛇的牙齒,又不是它她尾巴。”
杉森捧腹咯咯地笑了起來。溫柴他用那副安靜冷淡的態度說出這句愚蠢的話,讓我們聽了更是覺得好笑。溫柴繼續嚴肅地說:“那個少年啼笑皆非地正要說話的時候,響尾蛇卻已經結束用餐了。隨即,和少年講話的那只老鼠就趕緊逃走了。那個少年看到它那副模樣,嘀咕著:‘這只笨老鼠實在是可笑到了極點。聽到響尾聲的地方當然就會有響尾蛇,這是任誰都會懂的呀!難道尾巴會和身體分開行動嗎?’那個少年就這麼喃喃自語地走了。”
02
屋外正吹著北方荒野的風沙,我們在聽到沙塵風聲的同時,傾聽沙漠戰士述說古老的故事,大家都沉浸於一股神秘的氣氛之中。
大廳裏面仍然很昏暗,我只看得到溫柴的右半面臉孔。他右臉頰被火光照得泛紅著,左臉頰則是黑漆漆的。而在他左臉頰上面,溫柴的左眼閃爍了一下。
“然後,過了不久,那個少年實在是非常疲累了,他用駱駝乳滋潤喉嚨之後,便看到了一頭駱駝。他雖然是潤了喉嚨,但還是忍不住發火,氣得喉嚨都快被哽住了。他幾乎像是爆發出來地喊著:‘你看看你自己,你這駱駝!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駱駝可以跑得比馬還要快!駱駝的腿不但長而且也比較有力,可是就因為背上長了駝峰,所以才會沒辦法跑得很快!’”杉森歪著頭疑惑地問道:“駱駝可以跑得比馬還要快嗎?”
溫柴對杉森露出像是嘲笑的表情,說道:“快多了。你要是到傑彭去,一定要去看駱駝賽跑。你會看到它們的速度是馬匹所無法比得上的,它們可以像急風般賓士。”
“有這麼快嗎?”
“速度很快。但是它們無法像馬那樣一直持續賓士,這是駱駝的缺點。”
“嗯,是嗎?”
“不管怎麼樣,那個少年像是喉嚨快被哽住地生氣發火著,對駱駝如此大吼了一番。隨即,駱駝看了看那個少年,對他說:‘年輕人,我好像沒有必要賓士。’‘就算有事需要賓士,你也跑不快吧?’‘沒有必要去擔心還未發生的事吧。不是嗎?’‘你以為現在沒有必要跑,以後就永遠都不會有需要跑很快的時候嗎?’‘當然是有可能永遠都不需要嘍。’那個少年突然很想再大罵一番。可是駱駝已經走掉了,去做它自己的事。少年已經連續三次都被當做笨蛋,所以因此更是火大。
不過,也不能無視于酋長的命令,所以總是愛發牢騷的少年又再繼續走著。然後,走沒多久,那個少年看到一片最為荒涼的沙漠。那是在沙漠之中完全只見得到沙子的那種沙漠。少年站在沙丘上面,因為沙子的關係,又用駱駝乳潤澤了一下乾渴的喉嚨之後,不高興地說著:‘喂,嗯,我既然都來到這裏了,就一定要說句話才行。我對全世界的所有東西發出疑問之後,應該就會像你一樣老了吧。因為我是個正常人,所以我累倒的時候就不會發問了。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沙子呢?在沙子上面又長不出農作物,而且也沒有任何生物可以存活在這上面。毒蠍子其實也是無法在這種天氣下走在沙子上的,仙人掌在這種沙漠之中無法存活,不是嗎?這片毫無用處的沙漠為什麼這麼多沙子,而且還積得這麼廣闊?這片沙漠所能做的事大概也只有吸收太陽的熱,滾燙地發著熱,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做了,不是嗎?’少年大概就是這樣問的。”
在我都還來不及回答之前,杉森就說道:“啊,說的也是。嗯。所以怎麼樣了?沙漠有沒有回答什麼?”
“你是笨蛋啊?沙漠怎麼可能會答話?”
溫柴有時雖然只是說了幾句很平常的話,但卻會讓聽者感覺像是聽到生平所聽到最為難聽的罵人的話,他這個本事實在是很特別,而且無人能比,這一點我可以非常確定。杉森突然火冒三丈地說:“喂!就連毒蠍子也會說話,老鼠也會說話,駱駝也會說話,那麼沙漠為什麼不會說話?”
隨即,溫柴的表情像是從未看過這麼可憐的人,他看著杉森。
然後靜靜地說:“因為沙漠沒有嘴巴。”
杉森從喉頭發出了一個怪異的聲音,我和吉西恩則是咯咯地笑了起來,可是溫柴無視於大家的反應,繼續說道:“沙漠會做何回答呢?只有沙子到處堆積著。少年當然也並不期待沙漠會回答。他雖然滿懷著不滿,但至少不會像北方的笨蛋,他不會因為沙漠不回答而感到不滿。”
我聽到杉森發出像是被勒緊喉嚨的呻吟聲。
“那個少年用憎惡的眼神瞪了一下寂靜的沙漠之後,就直接轉身,打算循著剛才走過的路走回去。”
杉森像是在惹事生非地說道:“所以怎麼樣了啊?”
嗒嗒!每次風一吹,就會傳來旅館窗戶晃動的噴噴聲。
“沙漠當然是移動了。”
“沙漠移動了?”
“沒錯。移動了。那個少年迷路了。他怎麼樣也無法辨認出回家的路。”
“可以看太陽,嗯,或者影子之類的東西,不就可以了?”
“你這個北方的笨蛋……看太陽或者影子是在有路的時候才行得通。沙漠裏沒有路。只要方向稍微偏了,就會走到完全不對的方向,這就是沙漠啊。”
“是嗎?”
“是的。那裏既沒有Kahnat,啊,也沒有水井,連石頭也沒有,完全只有沙子,根本無法向任何人問路。商隊也不會去到那種地方。那個少年一面生氣一面走著,並且期待會出現他有看過的仙人掌或石頭等東西。可是並沒有出現。他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對著天空大喊大叫。主要都是罵一些很可笑的話。”
杉森聽到溫柴的這番話,張嘴笑了出來。我想像一個少年在一片沙田之中對著天空大喊大叫地走著的模樣。哼嗯。溫柴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繼續說道:“他就這樣像瘋了似的走著走著,就看到剛才遇到的那頭駱駝了。駱駝看到那個疲累而一副狼狽模樣的少年之後,對他這麼說:‘年輕人,你要不要丟掉那個袋子啊?’‘你說什麼?’少年一聽到駱駝所說的話,就看了一眼拿在手裏的那個袋子。
駱駝指的就是那個袋子。
‘你如果丟掉那個袋子,身體負擔就會變得比較輕,就可以走得更快了。不是嗎?’‘不可以的。為了要讓自己走得快一點就丟掉它,結果說不定會害我自己渴死。這個袋子可以讓我有更多時間去找到路。’‘是嗎?’少年沒有回答它。他瞪了一眼駱駝之後就開始繼續走路。至少,碰到剛才遇到過的駱駝,表示他走的方向是對的。所以這使得那個少年開始振作起精神。然後,他轉到某個沙丘之後聽到了響尾聲。少年一時慌張了起來。聽到響尾聲就是有響尾蛇的意思。可是他後來又想到了,剛才響尾蛇吃掉了一隻老鼠。一般說來,響尾蛇在吃完東西之後需要時間消化,所以有一段時間不會移動。所以他就這麼走了過去。此時在沙丘上出現了老鼠,對他說:‘喂。你沒有聽到響尾聲嗎?’‘我當然是有聽到!’‘啊,是嗎?’這一次,少年也是不作回答。他表情不高興地瞪了一眼那只老鼠之後,繼續走著。雖然響尾蛇真的沒有攻擊他,可是他卻非常不高興。而且又因為他已經累壞了的關係,他感覺手裏的袋子實在是非常重。雖然他很想把它丟掉,卻不敢這麼做。精疲力盡的少年走著走著,就遇到了在炎熱的沙田之中走著的毒蠍子。毒蠍子一直盯著少年看,然後用沈鬱的聲音說。
‘喂。你為什麼一直拿著這個東西呢?’‘什麼呀?你是要我口渴而死嗎?’‘反正那裏頭的東西也沒辦法全部進到你嘴裏了。所以全喝掉之後再走,不就好了?為什麼要這麼費力地拿著走呢?’‘我現在又不渴!’‘是嗎?原來你是要在口渴的時候用它的,所以才帶著它。那麼你就應該小心一點才對啊。’‘什麼意思啊?’‘那個袋子已經破了。’少年驚訝地看了看袋子。果然,駱駝乳正從袋子下面一滴滴流了出來。剩下沒多少的駱駝乳竟然被浪費掉了,少年的心裏頭很難過。他先將袋子反拿。這種袋子如果反拿會很難拿。所以他就得把那東西抱在胸前,精疲力盡地走路。在沙漠的沙子轉為紅色的時刻,他終於回到自己的帷幕了。雖然他都快昏倒了,但還是費力地移動步伐走到酋長的帷幕去。酋長正在一邊抽煙一邊等著,他看到少年之後,說道:‘你看到什麼東西,覺悟到了什麼?’‘沙漠裏什麼也沒有。怎麼走都只有沙子、沙子。所以我沒辦法覺悟到什麼。’酋長隨即茫然地看了那個少年,然後說道:‘是嗎?真是奇怪。駱駝、老鼠和毒蠍子都已經跟我說了。’‘什麼?啊,你是說那些愚蠢的動物?’隨即,充滿智慧的酋長就說了:‘我聽那些動物說,它們說你拿著一個很重的袋子,重得像駱駝背上的駝峰,而且還像毒蠍子保護它的尾巴那樣,一直抱著那個袋子,你聽到響尾蛇的聲音卻還是走了過去。’‘……是的。可是沙漠本身並沒有任何東西啊!沙漠根本不會作任何回答。’‘是嗎?在我認為,沙漠會讓我們看到駱駝、毒蠍子和老鼠啊。’然後少年當然也就無話可說了。”
溫柴說完這個故事之後,又再沈著地銜著煙斗。杉森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來,一副沉思的表情,吉西恩則是把手枕在腦後,躺在那裏。我聽到有風吹襲旅館建築物的牆的聲音。嗒,嘗嘗嘗嘗,呼呼呼呼。
杉森很突兀地問溫柴:“這個故事要告訴我們的道理是什麼呀?”
溫柴用非常悲哀的表情看了看杉森,說道:“你是想讓我發瘋嗎?如果我有要告訴你們的主題,我只要說出那個主題就行了,幹嘛還講這麼一長串的故事?”
“哦,是嗎?”
溫柴又再一次把大廳的黑暗空間給弄得煙霧嫋嫋之後,說道:“我只是因為聽到駱駝,就想到了這個故事。”
“哼嗯。”
真是個有趣的故事。要是卡爾在的話,他聽到這個故事應該會有許多感想吧。如果傑倫特聽到了會說什麼呢?毒蠍子……駱駝?
哼嗯。響尾蛇。我突然覺得身體輕飄起來,要飛到那片炎熱的沙漠去了,嗯。
呼呼呼呼!
吉西恩在風聲響了一個段落結束時說道:“我們趕快睡吧。艱險的明日正在等著我們呢!”
接著,杉森把一根柴棍丟到暖爐之後,又再躺了下去。我把毛毯拉到頭上覆蓋著。哼嗯。大約兩個多月以前,如果有人告訴我這個賀坦特領地的蠟燭匠候補人修奇•尼德法會在北方的某個旅館的地上用柔和的表情睡著,我一定會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哈哈!人生實在是很可笑的東西。所有人是不是都像溫柴所說的駱駝一樣,都背負著一個駝峰,帶著它走呢?
我的駝峰是什麼呢?
砰砰砰!
這聲音,嗯。對了。是在戴哈帕的港口。在那裏也曾有人一大早敲門敲個不停,仿佛像是快把門給弄壞掉了。可是這裏並不是戴哈帕呀!
砰砰砰!
“他媽的!不知道是哪個傢伙,已經吵得我都睡不著了,要是不急的話,就別再敲了啦!”
是杉森在半夢半醒之中說的話。我一聽到他的說話聲,才好不容易回到現實世界,也使我發覺到有人正在敲著我們睡的這個旅館的門。而在這個時候,如果是有良心的人就應該起來開門出去看看才對。
我沒有良心。拜託不要再敲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這是非常有節奏感的敲門聲。我睜開眼睛,看到我的右手第二根手指頭跟著敲門聲在地上打拍子。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可惡。我好像應該要起來看看才對。
我揉了揉睜不開來的眼睛,起身坐著。我覺得到旅館大門要走好長的路啊。“呃啊啊!”什麼聲音呀?沒關係。我應該是沒有踩到人吧。“我的腳!”嗯。是杉森。他說的夢話怎麼這麼奇怪?我好像真的踩到杉森的腳了。
“外面是誰!不過,請不要問我有沒有權力說這句話。”
因為我不是這房子的主人。我一開門,就立刻有一陣猛烈強風吹襲而來,我的頭被風吹得往後傾。過了一會兒,我費力地看了看前方,看到在暗藍色清晨天空的背景裏,立著一個黑黑的影子。我仔細一看,才看到這個身影原來是一個披著大斗篷的男子。他的手上拿著長長的棒子……好像是長槍?不管怎麼樣,他拿著那個東西,開始不知道在胡亂喊著什麼。我還看到他的背後有幾個男的,
他們也是一直在講個不停。我搖了搖頭之後,說道:“等等,等一等。我好像還沒有清醒,可不可以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
那名男子聽從我的意見,簡單明瞭地說道:“是半獸人!”
“啊,你是半獸人嗎?我是人類。”
那名男子看著我,臉上表情像是被揍了一拳,而在我背後,開始傳出好像是溫柔的咯咯笑聲。可是過了不久之後,那名男子讓我臉上也浮現出和他一樣的表情。因為那名男子說道:“這裏有叫做怪物蠟燭匠和眼珠怪的人嗎?”
從我背後,開始傳來了像是被東西哽到的咳咳聲。那可能也是溫柴發出來的聲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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